明晚,她要一举成功!
琼枝认真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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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权的事情在朝堂上闹开,不少家底深厚的家族上朝谏言,对于兵权应该落给谁而争论不休。
楚宁王府却巍峨不动,仿佛王府的主人对此漠不关心。
次日,夜晚。
鹿白穿着黑色夜行衣,带着琼枝,悄无声息去往楚宁王府。
她躲在王府侧方街道拐角,观察了片刻后,低低打了个手势:
“行动。”
琼枝一掠而出,瞬间吸引了数位暗卫高手的注意,将他们调离开来。
鹿白屏息等待半炷香,抓准时机跑出去,对着早已熟记于心的暗卫位置洒下一片蒙汗药。
带他们晕倒后,她熟门熟路地避开最后几个暗卫,无声无息地穿进幽暗竹林,推开窗户一跃而进。
关上门窗,她手心微微冒出汗,迅速在这间书房搜查起来。
对不住景殃了,不过这蒙汗药没毒,只会让他们沉睡半个时辰。
她心道,待我能够坦白之时,定然好好补偿你。
而此时。
朝堂最神秘的那位天子近臣、黑衣杀神,身穿黑色夜行衣,宛若出入无人之境一般坐在皇宫御书房里。
他懒懒坐于天子的对面,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色扳指,桃花眸微敛,专心思索着今后的计划。
两人相对而坐,案几上放着两盏天子亲自斟的热茶,寒冬夜色中升起袅袅茶雾。
而案几最中央,一枚刻有“洛水”的调兵符大剌剌放于其上。外人争锋相抢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仿佛唾手可得的玩意,乌沉沉地晃眼睛。
昭和帝把兵符往黑衣男子面前推了推,道:
“无论他们如何争抢,这洛水兵符永远是你的,西疆驻地也永远属于楚宁景氏。你准备好了吗?”
黑衣男子握起兵符,冰凉沉甸的手感好像在宣示着它的无上价值。
他把玩片刻,回道:“花柳巷的探子来了消息,西戎骚动频繁。他们在催促我们尽快派主将过去。”
他倏地将兵符握紧,沉声道:“过完新年国宴,我便不能再等了。”
昭和帝长叹口气:“辛苦你了。往后不知几年不能回京,王府的事务你得在新年国宴之前处理完毕。国宴之后,立即出发。无论如何……朕都等你回来。”
“陛下放心,我定然完完整整凯旋而归。”
他将兵符收入袖内,起身欲要告辞,忽道:“对了,宁蕖郡主的及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
“及笄?在国宴之后第七日。”
昭和帝看了看他,莫名升起一丝警惕,道:“你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随便问问。”
他提气运功,告辞离去,背影远远地隐匿于黝黑宫墙夜色中。
昭和帝盯着他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真的是随便问问?
他思索良久,始终觉得这两人应当没有交集,这顽劣浪荡子应当祸害不到自家小公主身上去,便稍稍放了心。
嗯……应当真的是随便问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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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殃在暗道巷口里拽下夜行衣,点燃火折子焚烧掉。
将一身行头处理干净后,他拢了拢衣袍往前走,却在踏入王府时,脚步猛然一顿。
下一瞬,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大门口,疾速跃至书房,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厉声:
“何人!”
只见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小身影正借着微弱烛光翻阅信件。
她听见声音,身子猝然一僵,扔下手中的一摞信件,不由分说往窗外逃去。
景殃提气追出窗户,进入幽密竹林,却在对方逃远后,佯作追错方向,一点点放慢脚步。
刚刚在推门的一瞬间,尚未看清楚人时,他就已经通过那股若有若无的清甜花香味道,判断出了来者是谁。
他的小公主居然趁着今夜,突袭他的书房。
景殃不由轻笑一声,缓缓追出竹林,站在朱雀街上左右环顾。
街道两侧挂着斑驳的红灯笼,随着夜风微微晃动,街上风声寥寥,哪还有半个人影?
“追丢了……”
他不在意地轻叹一声,转身往回走,脚步却再次顿住。
只见王府大门口台阶上遥遥站了个人。
小姑娘身披红色斗篷,亭亭清荷似的立于漆赭大门前方,墨发长长如缎,白皙小巴掌脸裹在绒毛兜帽里,绣着精美花纹的卷卷裙裾微微晃动着垂于小绣鞋旁边。
她微微抬眸看了过来,满目镇定道:
“深夜造访楚宁王府,属实唐突无奈,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景殃缓缓走过去,站在她身前,微微低头打量着她。
红色斗篷很漂亮,业火一般的颜色,是刚系上去的,裹得很紧,还带着凉意。
若他猜的不错,她里面应当正穿着黑色夜行衣。
之所以站在王府门口,是因为她武功不够高深,根本来不及逃出朱雀街。
她怕他看到,干脆直接狸猫换太子,披上斗篷换个身份出现在此处。
不错,遇到危机非常当机立断,公主殿下长大了。
景殃心头掠过千百种思绪,最终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道:
“公主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鹿白的呼吸尚未平复,胸口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方才书房险些被她翻了个遍,包括书架、橱柜、以及一些容易开锁的抽屉、暗匣。
但不知为何,所有放置信件的位置,都翻不到那封陈年叛国书。
景殃今夜回来得比前几日要早许多,不过看他神色毫无异样,显然没有怀疑到她头上。
她心下稍安,不动声色地松口气,随便找了个借口道:
“西戎突然骚动,朝廷大臣都在争抢洛水兵符,但父皇迟迟没有动静。我怀疑他是已有属意之人,比如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子近臣黑衣人。”
她平复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尽力让自己吐息均匀:
“但我记得,最初洛水就是你们楚宁景氏的驻地。这洛水兵符,你若想要,恐怕得尽快些。”
景殃微微挑了下眉,装作不知那位“神秘的天子近臣黑衣人”是谁,认真回答道:
“你说的不错,我得尽快些。”
鹿白犹豫一瞬,咬了咬唇,道:
“你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帮你说说情。只是不知你打算派谁接手兵符?褚一吗?”
“无碍,不用说情。”
景殃看着她在夜色中显得极为精致无暇的小脸,停顿片刻,终于承认道:
“其实楚宁景氏一直都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剑,我一直与你父皇……关系极好。”
“啊,哦……”
鹿白一怔,点点头:“我猜到了。那兵符注定是楚宁王府的了吧?你是不是打算派褚一担任主将,离京赴西?那只要说服朝廷臣子……”
“殿下。”
景殃忽地打断她,低声喊了一遍:“公主殿下。”
鹿白茫然地望向他,黑漉漉的眼眸满是疑惑:
“怎么突然喊我?”
景殃慢慢蹲下身子,与站在台阶上的她相持平视,浅浅琥珀色的瞳眸里难得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我……”
他微微启唇,颈间突出的喉结微微滚了滚,罕见地迟疑了一下。
鹿白愈发懵懂,歪了歪脑袋,满目皆是笑意:
“你果然还是想让我替褚一说情,让他执掌兵符、担任洛水主将,对不对?你尽管开口呀,我考虑考虑不拒绝你……”
景殃咽下喉中微不可察的艰涩,用最平静的语气,最坦荡直白的目光注视着她,说道:
“我要离开了。”
鹿白眼睛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像是没听懂眼前的人在说什么。
半晌,她哑着声音道:“你说什么?”
景殃看着她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的不闪不避,眼尾缓缓勾起一抹惯常的笑,眸底却深邃如海,耐心地重复道:
“公主殿下,臣要离开京城了。”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女鹅不哭。
第72章
鹿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她回到栖云宫, 呆呆地坐在软榻上之后才想起,方才似乎是景殃亲自送自己过来的。
他让褚一送她,她拒绝了。自己走到一半, 回头才发现景殃一直在后面跟着。
但她没有跟他讲话。
她加快脚步往回走, 一直没有回头。
现在……他应该是回去了。
深夜的栖云宫格外安静。
鹿白缓了许久, 避开职守的内侍和宫女,回到卧房, 发现墨竹居然还没睡下, 正对着一块流光溢彩的布料比划着。
她心情烦乱,道:“你做什么呢?”
墨竹兴冲冲地道:“郡主, 您忘了吗?一个月之后就是国宴,国宴之后第七天是您的及笄生辰呀!”
鹿白如梦初醒,道:“那这是我到时候要穿的衣裳吗?”
“是呢, 郡主要长大啦, 要穿的衣裳款式也繁复多样。婢子让绣娘做一套新衣裳,保证漂漂亮亮, 让郡主惊艳所有人!”
鹿白迟缓地点点头,突然意识到——
既然景殃要离京赴西, 那么就没办法参加她的及笄礼了。
她期待许久的及笄礼, 他却要缺席。
她怔愣半晌,忽然把栖云宫内所有的上好锦线都翻了出来。
各种花色与图样堆在桌上,她点燃油灯,在寂寂深夜对着晃动的红烛光,认真地把锦线挑拣出来。
如果他一定要去边疆的话……
她女红不好,却在这一刻无比地想亲手织做一个剑穗, 当作独一无二的礼物送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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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殃行动力非常果断。
京城中诸多皇亲国戚与一些臣子的铺子突然出了问题, 诸多假账、以次充好等小事骤然全部爆发。
不止如此, 他还在继续给众人施压。
众人焦头烂额的同时,也对于楚宁王府的能力感到心惊胆战。
鹿白跑去问景殃要做什么。
他却笑着道:“让他们瞧瞧,我是怎么把爵位夺回来的。”
次日清晨。
没等众人处理好商铺的问题,景殃就手握他们铺子假账的证据,在早朝时踏入金銮殿,对诸多争抢洛水兵符却做贼心虚的臣子发难。
这些人害怕景殃手里的证据,认为陛下跟楚宁王府是敌对的,便纷纷向皇帝告状:
“陛下,景无晏欺人太甚!”
“陛下,他无视纲常,嚣张狂妄,应当重重惩罚!”
“……”
昭和帝陪着他们演戏,假意发怒:“景无晏,你到底所图为何?”
“这些人都想要洛水的兵权,所以我收集一下证据给他们看看,洛水究竟是不是他们能吞下的。”
景殃扫了一眼某些面色难看的大臣和皇亲国戚,冷笑道:
“但某些人莫不是忘了,洛水是战事要塞,自始至终都是我楚宁景氏的东西。如今太子已亡,边塞无人,这兵权就回归景家,无人得以抢之!”
众人面色瞬间一变。
景殃继续道:“这些年来,楚宁王府一直没个正经爵位也实在不像话。”
众人哗然!
他这是要……
景殃冷道:“我今日来是想通知你们一声,我要作为主将前赴洛水驻地,拿回兵权,并且待凯旋归来时,恢复楚宁王身份,并罔替袭爵。”
他懒洋洋拿出一块令牌,惦在手心把玩。
令牌体积颇小,像是什么东西展开拼成的,通体乌黑,带着墨玉一样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好玩意。
而令牌上面,清晰地刻着三个大字——
景军令。
这是能调动楚宁卫的军符!
金銮殿内,一片寂静。
没有大臣敢再开口,昭和帝将景殃收集的证据交予大理寺卿,大力惩治了一批朝臣,素清朝廷。
最后,在文武百官的目睹中,景殃接下了洛水的兵符。
陛下亲口发话,在国宴结束第三次,他亲自给景无晏办法帅印,派他作为主将前赴边塞。
此事迅速传遍京城,蔓延整个东郦。
楚宁景氏以比当年更迅猛之态,如巍峨山川般拔地崛起。
在众人尚以为景殃是个不足为虑的纨绔子弟时,他居然已经成长为坐揽朝堂大权的赫赫人物,并且将属于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地收拢于掌中。
众人不得不敬畏服叹。
这回,天下的兵卒与战马,终于迎来了他们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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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景殃要离京后,鹿白就把自己关在栖云宫里,专注着绣剑穗,不再出门。
一直都是她主动围着景殃转来转去,如今不再主动,景殃居然破天荒地在半夜来了一趟栖云宫。
鹿白慌忙把剑穗藏进抽屉里,偏头就看到他穿着纯黑色衣袍,半站半蹲在栖云宫窗户上,向来含笑的桃花眼映在夜色笼火中,格外幽沉。
他眉骨微微压下,直勾勾地盯着他。
鹿白身子一僵,迅速镇定道:“景九爷深夜造访姑娘闺房,未免有失妥当。”
景殃看了她片刻,轻轻跃下窗台,哂道:“你来我的卧房次数还少了?”
“……”鹿白不跟他讲理,“你来做什么。”
景殃走到她身前停下,眼帘微垂,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抬起,道:“你在生我的气?”
鹿白一愣,抿抿唇道:“哪有。你出征边塞再正常不过,我就是有点不习惯,没什么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