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芙蕖——蔻尔【完结】
时间:2023-02-21 14:57:53

  景殃未答,语气冷淡道:
  “你这两日不来王府寻我,就是一直跟卫祁光待在一起?”
  “我没有啊。”
  鹿白愈发莫名其妙:“我一直在忙正事啊。研究叛国文书,处理府里内务,去皇兄、小七和父皇住那里做客,还有打听枢密院长官谢大人的情报。我最近很忙。”
  “原来我身为你的盟友,居然算不得你的正事。”
  景殃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十足讥嘲之意:“我们公主殿下如此繁忙,都不忘跟卫韶单独开雅间密会谈话,本王当真不知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他写好的谢家情报,只等着她过来就送给她,如今看起来还怪可笑。
  连“本王”都用上,看来确实生气了。
  鹿白有些无奈但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被他的火气弄有理说不出:
  “景殃,你突然发什么脾气!卫祁光本就是来找我摊牌的,他对我愧疚我总不能晾着他,最近他更是心中有魔障,我跟他说开了对谁都有好处……”
  “那我呢。”
  景殃直勾勾盯着她,眸色晦暗难辨:“你一直不主动来楚宁王府,我来讨个原因总不过分吧。”
  鹿白蓦地哑声。
  她……她不去楚宁王府,是因为她对他有感情,所以想要减少见面。
  但是,这种见不得光的理由,她怎么能跟他讲清楚!
  景殃看了她半晌,见她迟迟不言,喉咙逸出几声轻嘲,带着冷意道:
  “你离他远点。”
  鹿白抿了抿唇:“我自有分寸。”
  她不愿再承受景殃直白的目光,小声说了句告辞,抬脚欲要离开。
  景殃有些恼怒,猛地扣住她的两只手腕,抓在一起将她摁在木门上,力气大得惊人。
  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举过头顶,身子堵住她逃避的路径,封锁住她周围方寸的空间,眸里尽是幽色:
  “走什么?聊完了吗?你回答我了吗!”
  鹿白骤然被他逼近,周身全是他的冷檀气息,心跳一慌,开始剧烈挣扎:
  “你放开我!景殃!景无晏!你突然发什么疯!”
  景殃掌心力气收紧,膝盖反压住她乱蹬的双腿将她禁锢在门上,眸光锁着她:
  “挣扎什么?躲我的不是你?不理人的不是你?是谁以前喜欢扯我衣袖天天动手动脚的?啊,长大了就翻脸是吗?公主殿下,您那时候黏着我的劲头现在都哪去了?”
  鹿白脸上一阵促热,呼吸剧烈起伏,撇开头道:
  “当初我才十四岁!我年少无知!”
  景殃冷笑掐着她下巴,将她的脸掰正:
  “好一个年少无知!”
  鹿白被迫抬着脸颊,感觉羞愤而眼尾慢慢变红,咬着唇,不愿发出一丝声音。
  但眼角泪意却不自觉地晕出,在暖阳余晖下带着迤逦的泪痕,透出几分无助。
  空气蓦地一静。
  景殃突然收回手,甩袖大步离开,身着锦袍的背影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孤峭,木门被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沉闷声。
  鹿白失神地滑下来,蹲在门前地板上,但直到远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廊道,他都没留一句话。
  -
  鹿白回到公主府后就没再跟景殃说话。
  墨竹端来晚膳,她用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长叹一口气放下银箸。
  墨竹忧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鹿白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伸出手指戳着桌面上游弋的黄昏落日光斑,叹道:
  “好烦啊……”
  方才被景殃堵在墙壁角落的场景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手腕上仿佛现在都存留着他紧紧握住的禁锢感。
  她在回想时,居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心慌意乱。
  倒不是她还犯别扭。方才她细细想了想,后知后觉自己确实有疏忽。
  景殃明里暗里让她去找他,她却因为私一己私欲耽搁了正事。
  也难怪景殃那般生气。
  但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感性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鹿白不愿回想当时的场景,一回想就会想起景殃的眼神,逃避的冲动几乎要将她淹没,更逞论是当面见他。
  所以趁着他生气她也生气,干脆将错就错,冷静一段时间。
  鹿白萎靡了半个时辰后,强迫自己埋头案牍中,打算等过几日心绪平静后再与景殃见面。
  她这边清净,楚宁王府却再次迎来一个无业游民兼闲散人士。
  楚宁王府里。
  景殃处理了下信件公务,看到书房案牍上放着的谢兴和情报,忽然想起方才忘了说正事。
  方才,他有些失态了。
  心绪起伏难平,他现在都尚未调整好。
  景殃捏起情报纸,正有些烦躁,褚二就汇报说宋延来了。
  他撂下情报纸走出书房。
  宋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王爷呼唤我是有何要事?”
  景殃冷道:“你还知道过来?”
  宋延打着哈哈:“家里小母老虎生气了,我忙着哄人,耽搁了几个时辰的时间。”
  景殃语气淡淡:“闲得长霉我就给你找点事做。”
  宋延哎呀了一声:
  “景无晏,你这突然跟吃了火|药一样,又是谁得罪你了?”
  景殃瞥他一眼:“你想多了。去书房议事。”
  宋延懒散地跟着他走进书房。
  聊完关于谢兴和这个人和枢密院院使一职的相关情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夜幕漆黑,已是子时。
  宋延疲惫地打着哈欠告辞,走出书房忽然想起一件事,道:
  “对了,卫祁光这几日不太好过。陛下让裴焕暗地里打压他的铺子,裴焕没有一点心慈手软。”
  景殃冷淡道:“他还约人见面呢,我看他悠闲得很。”
  宋延耸肩:“他到底是卫氏唯一的嫡子,广南王还不至于长时间幽禁他。人家本身又有本事,想见谁还不是……”
  他说着话音一顿,忽而意识到什么似的,扬眉道:
  “他见的是你家那位小娇人?”
  景殃冷漠道:“你还有事?”
  宋延笑了声:“看来他跟公主的关系还挺好。”
  见景殃不答,宋延也不在意,掏出一个眼熟的话本子,翻到最新一话,照着念了起来:
  “……就在故事的男主人公跟娇小姐愈发僵持之时,这白衣公子闭关结束,与小姐的关系有了飞跃的进展……”
  景殃抽出他的话本子:“宋延,你是不是有病?”
  “这是胡伯卖的中册,最近才出的,卖的可好了。”
  宋延看着对面之人的冷淡眼神,补充道:“就是有点贵,涨到二十两银子了。”
  景殃将话本子扔到竹篓里,拔|出匕首朝他无情地扔过去:
  “赶紧滚。”
  宋延麻溜地躲开匕首往门外走,匕首带着森森寒光钉在门框上。他一只脚都踏出门槛了临时没憋住,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回头说:
  “景无晏,不是我故意起哄。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像什么吗?”
  景殃沉默了下。
  哪怕他再想忽略,都不得不正视这些天来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它们日益汇聚,疯狂涨潮,急迫地欲要宣泄滔天。
  他低首沉眸,双手渐渐握拳。
  直到宋延都走远了,景殃才动了动僵硬的双手,自语似的开口承认这个自己欺骗自己很久的事实:
  “现在知道了。”
  那些微妙、几不可察、却确确实实存在的情绪。
  不愉。
  嫉妒。
  占有欲。
  “我在吃醋。”
  他缓缓说。
 
 
第106章 
  宋延没想到自己第二天一早还会被景殃喊去楚宁王府。
  他想起昨夜自己当着他的面念话本时的幸灾乐祸, 不由感到几分后悔和胆战心惊。
  思及自己今日可能要死于楚宁王的剑下、命不久矣,宋延就觉得这辈子真的不值。他满怀悲伤地来到楚宁王府,看到景殃从书房走出来时忍不住哀怨道:
  “我不就是走的时候说了几句话, 你至于那么记仇……”
  景殃坐在桌几边, 悠悠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
  宋延:“……?”
  他难以置信:“这里面有毒?”
  “坐。”景殃道, “问你点事。”
  宋延狐疑地坐在另一边,尝了一口热茶——
  嗯, 新鲜茶叶, 新泡出来的,味道很好。
  景殃忽道:“你跟被你退亲的苏家小姐和好了?”
  宋延警惕地看着他:“怎么了?”
  景殃没理, 若有所思地问:“追了两年,追回来了?”
  宋延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这人的潜台词,将茶盏放下, 笑了声道:
  “原来你想问这个, 早说啊。”
  搞得他还以为这人恼羞成怒来算帐的。
  宋延好奇道:
  “你不是在风月楼混了数年吗?当了那么长时间的纨绔,整日有美人投怀送抱的。那些花花手段你又不是不懂, 追人肯定比我在行啊。”
  “花花手段?”
  景殃淡淡瞥他,散漫道:“纠正你一下, 本王可是正经人。”
  “就你?得了吧。”
  宋延大大咧咧往后一躺:“看在我们认识多年的份上, 我勉为其难告诉你我的宝贵经验。这男人想让女人回心转意呢,有时候就得用些刻意的小技巧。适当强硬很有用处,但过分强硬的手段会遭到有主见的姑娘的反感,你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思索了下,自信道:“要不经意地展示自己的优势和魅力!”
  “你说得不错。”
  景殃忽而想起某次正在脱衣袍却被她看到,若有所思道:
  “我身材很好, 这也算是优势。”
  “……?”
  宋延:“我说的吸引, 没说——”
  没说勾引。
  景殃收起茶盏, 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感谢就免了。你可以走了。”
  宋延想骂他但是没胆,无语地离开了楚宁王府。
  走的时候不忘顺走桌上几个新鲜石榴。
  -
  鹿白决心先沉浸事业来静静心,没想到真查出了点东西。
  她派褚一暗处盯着谢家,没想到褚一连着数日都没回来,鹿白正担心他莫不是出事了,褚一就带着一身泥土回到公主府:
  “公主,属下碰巧查到了一个人,跟踪他去了京郊,情急之下没来得及禀报。但属下通过跟踪他发现了个消息——枢密院院使谢大人有个藏起来的亲弟,偷偷从谢家后门离开,就住在京郊别院里,京城鲜为人知。最重要的是,他弟弟是个不学无术的酒鬼,不仅输了巨额的银两,还拿了谢家大量银钱在京郊建造酒窖。”
  鹿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亲弟——说明有亲情关系纽带。
  酒鬼——容易犯事。
  总结一下就是,谢兴和有个藏起来的弟弟,是谢家的薄弱点,可以找机会下手。
  “这是个重要发现,辛苦你了。”鹿白道,“记得待会去秦夫人那里领赏。”
  褚一拱了拱手,闪身跃入暗处。
  鹿白刚把请报给写下来整理好,书房就被敲响。
  墨竹满脸不情愿地走进来,递上来一封信:
  “公主,楚宁王府送来的信。”
  鹿白写字的手一顿,故作平静道:“放这吧。”
  墨竹放下信,退出书房。
  等书房门一关,鹿白就带着几分紧张和道不明的忐忑把信拆开。
  信的字迹是景殃亲笔,凌厉磅礴如蛟龙飞舞,内容也不多,丝毫没有提及那日在朱雀楼发生的事,像是遗忘了一般。
  他只写道,近日派人试探了下谢家的铺子,有了个新的发现,今晚会来公主府找她。
  鹿白这信烧掉,做了个深呼吸。
  虽然有些心慌,但这封信来的正是时候,她恰好想把新的消息告诉他。
  数日没见他,这回终于要跟景殃面对面聊聊了。
  不管景殃什么态度,她这回一定不能露怯!
  -
  很快,约定的夜晚就要到了。
  此时,楚宁王府。
  书房,卢滨千辛万苦查来的谢家巨额欠债的惊人消息被静静放在案牍上。
  景殃刚与宋延议事完毕,看了下漏刻,拿出一柄匕首放在手臂上比划。
  宋延欲要离开的脚步一顿:“请问你这是?”
  景殃把匕首扔过去,宋延惊了一下接过来,就听这人说道:
  “帮忙划我一刀,最好是脱不了衣裳沐不了浴,需要人照顾。”
  “……?”
  宋延咔嚓一声掰弯匕首手柄:“你有病吧。”
  景殃轻啧一声,找出一枚新的匕首扔过去,催促:
  “快点,划我又不是划你。”
  宋延把匕首扔了回去:“不干,我不干,你要划自己划。”
  景殃接了匕首,干脆利落地在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很浅但能看见血,他勉强满意,道:
  “那你去公主府传个话,就说我受伤了,去不了。传完话你就能走了。”
  说完他走进卧房,打量着床榻与锦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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