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三月蜜糖【完结】
时间:2023-02-22 12:19:45

  正欲抓开帘子的崔远愣住,瞬间打消进去询问的念头,他握着匕首,慢慢转过身背朝车壁。
  哭声压抑悲痛,叫人停了心绞难受,崔远只觉神经被他拽住,他很想回头,冲进去问问,到底是谁给她受了委屈,若可以,那委屈他来背,但他忍着,不敢冒犯,不敢问。
  刘灵握着长剑直插而来,剑头没入山匪后颈,剑尾上下摇摆,她跃起踹开围攻的两人,一把拔下长剑,立时血喷如注。
  宋元正与她对身而立,目光炯然扫视四下匪贼,地上都是血,呻/吟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刘灵薄刃回鞘,刚要走,看宋元正拎着其中一人衣领,刀横过去,冷声询问:“谁是领头的?”
  那人颤颤巍巍,不敢开口,脖子上一热,割出长长一条血线,他闭眼伸手指出去:“是他,是他!”
  宋元正松了人,狭长的丹凤眼斜睨过去,领头的打了个寒颤,慌乱地低头躲避对视,然终究躲不过,脖颈一紧,枯柴般的手攫住他的颈子,根根手指似要捏碎骨头,他翻了个眼白,登时觉得快要死了。
  “谁指使的?”
  山匪被扔到地上,张大嘴喘着粗气,“没人..没人指使....啊!”
  尖锐的嚎叫刺破苍穹。
  斩断的手飞到远处,手指抽动,山匪痛苦地抱住手臂,血留着断掌不断喷溅,他抽搐着叫喊,脑袋顶着泥地往里钻。
  周遭一片吸气声。
  刘灵瞟他一眼,不做声地走到身后站定。
  刀刃又抵住山匪的脚踝,冷厉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谁指使的?”
  “你他娘的去死吧!”
  山匪忽然一跃而起,朝宋元正扑了过去,刀刃快速转开,那脖颈撞上锋利的刃面,动脉割断,他歪着头,狰狞的瞪大了双眼,汩汩血流像是泄洪一般,顺着刀刃流淌入地。
  残阳如血,空气中蒸腾着腥甜的气味。
  隔着帘子,听到车内传出的哭声,刘灵皱眉,抬手挑开,看见邵明姮正将她捡来的男人抱在怀里,哭的伤心欲绝。
  她蹙眉:难不成这两人有情债?
  她这么想着,默不作声跳上去,坐在对面。
  “小娘子,你认识他?”
  目光落在邵明姮抱紧的双臂,不由得太阳穴一跳,心里竟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邵明姮咬着唇,通红的鼻尖沁出汗珠,她哽咽着,眼眶里都是泪水,别说男子,便是她一个女子瞧了都觉得心痛。
  “刘娘子,谢谢你。”
  刘灵愣住:“谢我?作甚?”
  “谢谢你救了我哥哥。”
  “你哥哥?”刘灵彻底呆住,看一眼邵明姮,又转头看向膝头之人,“他是你亲哥哥还是情哥哥?”
  “我血亲的哥哥。”邵明姮泪眼汪汪,抽泣着颤了下肩膀。
  刘灵看她哭的揪心,遂掏出帕子径直给她擦拭,擦完又翻了个面,对叠起来继续擦。
  挨得如此近,才发现小娘子的肌肤着实细腻白净,吹弹可破,乌发如云雾般,眉眼清澈明亮,再看躺着那位,同样俊美清秀,风雅清和,想来两人的爹娘都是顶好看的美人,故而才养出这种万里挑一的好相貌。
  “别哭了,哭的我心肝疼。”刘灵拍拍她肩膀,劝道,“你哥哥死不了,前两日我给他换伤药,基本上都愈合了,何况前头喂了不少参汤,大夫也说没事,不过是身子虚,养几天便没事了。”
  邵明姮忍不住又谢:“若没有刘娘子,哥哥不定能不能撑到今日,在此我替哥哥深谢刘娘子的再生之恩。”
  她又行大礼,刘灵一把拽住她,不好意思道:“其实当时要不是看他长得俊,我也没有那么好心,顺手的事,不过后来日子拮据,差点自顾不暇,还好碰上你。
  所以说,是你们自己做了善事,才有今日的福报,不用谢我,我也没谢你那十两银子。”
  邵明姮难过的挤出笑来,刘灵道:“笑不出来便别笑了,平白让我跟着心口闷。”
  .....
  后头的马车内,崔远和宋元正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古怪低沉。
  先前宋元正呆滞时,崔远尚可大方打量,如今他双膝分开手搭在上头,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手背上的血没擦干净,沿着指尖滴到茵毯上。正看着,他忽地抬起头来,目光凛冽如霜,崔远吓得心尖一颤,忙别开视线,佯装看向车外。
  “崔郎君的官凭和敕牒可都还在?”
  猝不及防的问话,崔远下意识看了眼胸口,抚在上面回道:“都在。”
  宋元正点头:“我怀疑山匪后面的人可能与官府有关,方才他们下手狠绝不留余地,是奔着灭口来的,不管此事与崔郎君有无关系,你既然涉及其中,若想保全,不被对方忌惮,那么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官凭示人。”
  此等地界,凭空使一个人消失不是难事,知晓太多又是官身,崔远一旦被人识破身份,势必是要被灭口的。
  “好,我明白。”崔远忙将东西往里掖了掖。
  他张了张嘴,很想问宋元正是谁,跟邵娘子又是何种关系,可抬眼看着他阴戾的眼神,便立时打消了念头。
  .......
  马车颠簸,快要赶到城门处。
  正是晌午用膳时候,沿街的饭香扑进鼻间,勾的人饥肠辘辘。
  崔远下去买了点适宜携带的馕饼,古楼子,分给邵明姮他们几个,然后登上马车,又给宋元正。
  “我都好几日没吃肉了。”刘灵咬了一大口古楼子,爆汁的口感瞬间充盈舌尖,她心满意足,虽吃的很快,但仪态一看便知是显贵人家,每一口都嚼的彻底,且没落一滴汤汁出来。
  “刘娘子是怎么遇到我哥哥的?”邵明姮帮她摘掉唇边的脂渣,她低头就着手指吃掉。
  “我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对,爹娘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病秧子,听说还是得了痨病的,我自然不肯,他们却不问我意愿,自行商量婚期。眼看着就要议亲,我被逼无奈,跳墙逃走,遇到你哥哥前,我已经浪荡了数月。
  也是你哥哥命好,捡到他时我还有不少银钱,所以花的大方,请大夫买汤药,炖人参,我觉得他快醒了。你看他眼睛,眨了好几次了。”
  刘灵凑上前,回头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邵怀安。”
  “名字好听,人也长得好看。”她说话爽朗直接,眼神亦很是干净,说完就歪头,打量邵怀安的睡颜。
  “醒了!”刘灵惊呼,旋即拉过来邵明姮,往前推到邵怀安手边,“快叫他,快叫他!”
  邵明姮却是张着唇,说不出话,眼泪断了线。
  “你倒是喊他啊,他看不见的。”
  “哥哥...”邵明姮声音哽在喉咙,沙哑晦涩。
  刘灵急了,忙跟着大声叫了句:“邵怀安,能不能听见?你妹妹在这儿,快起来看看她!”
  “哥哥,哥哥,我是阿姮,我很想你。”邵明姮扑在他身上,虚虚伏着。
  垂在身侧的双手蜷曲了下,邵明姮抬起头来,那手指又动了下,她激动地看向他的脸。
  绵密纤长的睫毛在数次抖动后,缓缓睁开,漆黑的瞳仁,憔悴疲惫,在看见邵明姮的刹那,似有流光盈转,笑意浮起,他抬起手来,覆在邵明姮左脸。
  冰冷的指尖触到温热,邵明姮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眼尾滴到他手背,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拇指划过,拂去湿痕,发白的唇启开,唤她。
  “阿姮,别哭。”
  邵明姮呜咽着趴下,脑袋埋进他颈间,嘴里反复叫着:“哥哥...”
  邵怀安深深喘了口气,扯起唇角抬手抚摸她的发顶,目光柔软亲昵。
  “阿姮,不哭了。”
  “哥哥很好,哥哥一点都不疼。”
  邵明姮却哭得更伤心了。
  刘灵看着他们兄妹情深,顿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家兄长刘朔,他们两人从小打架,越大越打,越打越烈,但感情倒是极好,只是相处模式跟眼前这两位截然不同,简单粗暴,感情的升华全靠真刀真枪拼杀。
  刘朔比她大两岁,打从记事起便从不知道忍让,每回争执必拿出吃奶的劲儿揍她,她也不含糊,好几次打的刘朔跪地求饶。
  她托着腮,很是羡慕的看他们抱在一起。
  忽然脑中涌起一个画面,刘朔摸着她脑袋,柔情款款唤她妹妹,她抬起头,然后——
  一记爆栗!
  刘灵恍然醒来,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道:刘朔你个混蛋。
  ....
  “娘子,你不再试试了吗?”墨蕊不甘心,看着脸色小声问道,“顾郎君身边没有旁人,且他对你是极深的情谊,你若是再坚持几日,没准他会心软的。”
  木梳啪的放下,高宛宁冷眼扫去,墨蕊忙闭紧嘴巴。
  “没住进顾宅前,我便预料到今日的结果,杏林那日重逢,原想着他会主动寻我,一顾再顾,然后顺理成章我们在一起,谁想他处置的如此果决,那会儿我心里便明白了,这三年的诈死,白白废了。”
  高宛宁笑,笑自己的满盘皆输。
  既想嫁给他,还想得个清雅高洁的名声,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落着。
  玉瑾死了,又嫁不成顾云庭,她可真是一败涂地。
  那便只有下下策,挟着当年微薄情谊,同他讨要帮扶,虽说难看点,但至少能让她在昌平伯府高人一等。
  高静柔那些不安分的庶女,也休想踩在她头上作践。
  “娘子,老大人来信了。”墨蕊从外头回来,偷偷拿出信,递过去。
  高宛宁疑惑的打开,待看完信后,面上冷凝下来。
  信上说,哥哥高启又被骗了,从徐州拉着满满一船“贡酒”回京,妄图卖给当地的商贩赚差价,谁知送去酒肆,被人当场识破,哪里是什么“贡酒”,都是些掺了石灰粉来调节味道的劣质坏酒,根本不能喝,更别说要卖出去。
  这事做的无迹可寻,便是哥哥再回徐州,也没有凭证同他们掰扯。
  父亲自然气的不行,可得知消息时,京里早就传开了,鸿胪寺高大人贪小便宜吃大亏,赔的垂头丧气,连官务都不做了。
  身在魏州的父亲鞭长莫及。
  信的末尾,短短几行字,却让高宛宁蹙拢了眉心。
  “现邵家兄妹皆在吾父手中,儿可大展身手,再无后顾之忧。”
  作者有话说:
  日万达成,虽晚已到!明天再试试?渣男还是不能承诺,哈哈哈
  我看过宝儿们对三郎的猜测,只能说,都没猜对
  然后本章稍微修动一些,变化不大,下一章更新大约在八九点左右,争取还是双更,我加油!
 
 
第44章 
  ◎你和顾家二郎的事....◎
  罩纱灯影轻摇, 墨蕊走到楹窗处,轻轻合上,回头, 便见高宛宁取出笔墨,思量后开始落笔。
  写到中程,她蓦然停住,捏笔的手指泛白,随即挪开放在笔架上,起身疾步走至窗前,猛地推开,墨蕊吓了一跳, 低头瞟向桌案,但见那字迹清秀却比往常有些飘忽,她不大识字, 也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高宛宁的浮躁不安。
  高宛宁陷入两难境地。
  她不愿将徐州境遇如实透露给父亲, 她是伯爵府唯一的嫡女, 从来都是爹娘的心尖宠,那群庶子庶女的仰望, 一旦他们知道自己不被顾云庭喜欢, 那么她的地位还会存在吗?一个和离的嫡女, 重返母家后的价值, 不会比那些待字闺中的庶女更高,她会被她们瞧不起,作践。
  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不要。
  高宛宁蹙眉, 冷静的思考。
  父亲年轻时还算聪明能干, 但这几年着实有些糊涂, 许是被哥哥闹得,他行事越来越粗暴直接,但高宛宁觉得这次不一样,很可能父亲还以为顾云庭珍爱自己,即便知道囚困邵家兄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搭理,但他根本不明白,如今的顾云庭,对阿姮爱而不自知,虽然没有挽留,但阿姮在他心里扎了根,若父亲猛地刺激,反而容易激发顾云庭的庇护之意。
  弄巧成拙罢了。
  这封信该怎么写,她思来想去始终落定不了。
  窗外开始下雨,零星的雨点打在檐下,她挽着帔子倚窗站立,双眸仰视望向半空的云彩,乌黑浓厚,像一团鬼影。
  她不能告诉父亲实情,也不想伤害玉瑾和阿姮,要保全地位,必须想个迂回的法子,她叹了声,拢紧衣裳。
  墨蕊端来热姜汤,小声道:“顾郎君还在书房,罗袖端来姜汤时,特意说是顾郎君吩咐冯妈妈做的,其实郎君对娘子还是不同。”
  高宛宁回眸,冷冷瞥了眼那姜汤,心知肚明。
  这种不同不是她想要的,因为不纯粹,不独一无二,因为已经被阿姮分去了大半,且会慢慢全部夺走,属于她的这点可怜施舍,她不稀罕。
  她定下心来,转头去往书案回信。
  “儿胸有成竹,望爹爹莫要糊涂,且留玉瑾和阿姮性命,待寻得时机将人放走,切不可赶尽杀绝,落人口实。儿与玉瑾夫妻多年,他对儿呵护疼惜,没有半分苛待,便是连理分枝也不愿狠心伤害,终是儿对不住他。
  至于阿姮,爹爹更不应该强留,入顾宅为其外室非阿姮所愿,她既已离开,便笃定不会回头,爹爹若伤她,难免令顾云庭心生防备,暗自埋怨,得不偿失罢了。
  遂请求爹爹就此收手,趁大错未铸,快些放人离开。”
  收了信,她揉摁眉心,当真是心力憔悴。
  母家不得当,偏偏还自以为是,不知此番行径落到顾云庭眼中,该是何等的下作可笑。
  枉费她苦心经营,端出的高洁姿态,尽毁于此。
  .......
  魏州县衙大狱
  刘灵抱着剑,站在西侧墙壁下,看见外头有狱卒经过,便倏地走到牢门前,冲他喊:“你过来,凭甚要抓我们进来,我们犯了何罪?!”
  狱卒懒洋洋瞥她一眼,边走边道:“别喊了,过两日自有公堂过审,你现下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搭理。”他打了个哈欠,晃悠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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