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茉手足无措地站直身子。
安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盘旋蔓延。
为了掩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手指交缠抠着包带，低头看着脚尖，含含糊糊地问：“你，你不是，不是在吃火锅吗？”
陈琛：“可你不是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程茉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一种直觉，告诉她必须立刻马上反驳他的话。
她抬起亮晶晶的眼：“我哪有！”
“嗯……”陈琛眼尾一扬，语调拖长，“那你可以当作是我想。”
……
宋冉插着兜带着姨母笑跑到商场外面，过了一会，回过味来，笑容一点点退去，怎么最后，留下她一个人跨年了？
她愤愤地拨通了备注为皮皮狗的电话，对面接的很快。
“什么干嘛！出来，陪我跨年。”
“想让我求你，下辈子吧。”
“我数三下，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七岁光屁股照发到朋友圈里让大家高兴高兴。”
宋冉对着电话那头胜利地哼了一声，收了手机，眯着眼看向商场里面，不知道程茉和陈琛现在怎么样了。
商场七楼有一片露天的花园餐厅，一走出电梯，入眼即是琳琅满目的灯串装饰的斑斓花语世界。
成排的绿植间隔颜色不同的花束，中间穿插着木棍钉成的米字架和黄绿色的茅草，一根灰色的粗麻绳又在绿植之上绕成一个圆圈，悬挂着星星灯和装满了花朵的棕色花篮。
陈琛推过来一杯水。
程茉咕咚咕咚喝完了。
陈琛继续倒水。
程茉继续咕咚咕咚。
陈琛：“这么渴？”
“一点点。”其实她也不渴，只是，点完了餐不知道该干嘛，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
陈琛又倒了一杯水，在程茉伸手准备接之前推指移开：“我是让你暖手的。”
虽然店家用了围炉烘烤周围，但毕竟是露天的环境，夜里很凉。
“不用不用。”程茉摆摆手，“我手很热。”
看到陈琛不怎么相信的神情。
“真的。”
像要证明她没有遮掩什么，她十分的坦荡又诚实。
程茉很急切地、没犹豫地、脑子搭错弦地，把手贴在了他的手上。
接触的一瞬间，感受到他的指骨传来的冰凉温度，程茉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飞速地抽开手。
“我，那个，我不是，啊。”程茉口齿混乱。
陈琛微微牵唇。
漆黑的眼瞳用力地望着程茉，仿佛要把女孩的神情一点一点地刻在心上。
她的眼睛澄澈透明，瞳仁软软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又卷又翘，很快地眨着。
惊慌之中，粉润的嘴唇微微张圆，饱满的脸蛋红云弥漫，比旁边的玫瑰还要娇艳欲滴。
他轻笑一声，深眸中起了点兴味正浓的光。
程茉听到笑声抬头。
只看到陈琛慢条斯理地举起自己的手，淡淡吐字：“别误会，我不会误会你对我意图不轨的。”
旖旎的情绪被搅得一干二净。
她瞬间想起了之前的好多次神展开的“别误会……”
程茉撇嘴，捏着筷子的手格外用力，在心里面嘀咕：要不然你还是误会我吧。
侍应生陆陆续续上了菜，多数时候，都是陈琛看着程茉吃东西。
他看着鼓着腮帮子像小仓鼠一样一点点给胃里囤粮的程茉，眉眼不自觉地松快了起来。
吃饱喝足，程茉擦了擦嘴，看向懒懒倚靠在白色圈椅上的陈琛：“我们走吧？”
陈琛轻轻闭目：“再等十分钟。”
程茉看了手机。
十分钟后，就是零点了，他是想跟她一起跨年吗？
她用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眼轮廓，光明正大地弯起唇。
反正他也闭着眼。
不是吗？
怕自己笑得过于放肆停不下来，程茉用手托着腮，稍微压了压嘴，可是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住。
程茉歪来歪去痴笑的时候，却没注意，对面的少年慢慢地睁开眼。
陈琛看她那样，眉梢也淡淡上扬，又在她看过来时，迅速地闭上了眼。
离零点还有一分钟的时候，陈琛引着程茉来到了花园的角落。
忽然，对面的大楼亮了。
出现了一个颜色不断变换的倒计时。
随着上面的数字一点点变少，周围拥的人也越来越多，很热闹，但她和陈琛都没有说话，只是因为围过来的人群，距离不断的拉近，拉近，直到胳膊贴着胳膊。
旁边有人一直往程茉这里挤，程茉不堪重负的同时，忽觉有一只手臂，隔着一点距离，凭空环在了她身侧。
她抬头看了一眼陈琛，他面色不改，眺望着远方夜空，仿佛护着她的人不是他，又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无足轻重的事。
可是在旁人的眼里，他们俩暧昧到，像情侣的搂抱。
胸腔一空，程茉咬着唇转过头。
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砰”——烟花绽放的声音，对面大楼的玻璃墙上，亮起了流动的灯，如同一簇一簇闪耀的烟花。
是烟花。
是因为她之前想看烟花，所以他才带她来这里吗？
万人在零点的瞬间高声欢呼。
她却清晰地抓到了他清冽的声音：“新年快乐，程茉。”
在喧嚣的掩盖下，她胸腔里的心跳也达到巅峰。
她颤着声转过头，看着她想看到的那双眼睛，轻轻踮起脚，双手缓慢，却坚定地环住了他：“新年快乐，陈琛。”
是一个拥抱。
很温暖的拥抱。
第53章 差点告白
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拥抱。
程茉退开之后。
看到陈琛很淡地笑了一下。
她的心脏一下就被击中了。
天呐, 她竟然会觉得这样子的陈琛很……可爱！
陈琛可爱……这是什么奇怪的搭配？
看到陈琛眉梢一挑，嘴巴微动，程茉怕又听到“别误会……”之类的话, 赶忙开口道：“不要误会, 是我抱上去的。”
……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
倏而, 陈琛很轻地挑了一下眉，含着气音道：“这么直接, 把我要说的话都打乱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他刻意地拖长了的语调, 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 “抱我干什么, 喜欢我？”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电流, 缠绕着她的神经。
滴答滴答。
时间龟速一样缓慢地流动，每一秒都被无限地拉长。
程茉捏紧了拳头，屏住呼吸，咽了下口水, 正要一鼓作气——
就听到身后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清婉女音：“陈琛, 你们在这啊。”
程茉微微侧头，是刚才坐在陈琛对面的妹子。
陈琛没回头，只是盯着程茉：“你要说什么？”
程茉看了眼身后越走越近的人, 她并没有在围观下告白的兴佚䅿趣：“我说, 我，我, 我……想尿尿。”
……
……
陈琛眉心一跳。
程茉偏过头脸色懊悔，锁着眉头, 皱着鼻子, 她在说什么啊啊啊啊！！！用词怎么能这么这么不文雅啊！
整理好表情, 她强撑着转回来，像幽灵一样飘走：“我先去厕所。”
程茉坐在马桶上无语望天。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
她想尿尿？
啊！！！！
她竟然在自己的爱慕对象面前说了这俩个字。
她怎么不说她想吃屎呢！
她真想时间倒流冲回去把自己嘴巴死死捂紧了。
程茉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
手机叮的一响。
她像机器人一样死板地掏出手机。
是陈琛的微信。
看清消息的那一秒，她的眼睛瞪得比铜铃大多了。
陈琛：【还没尿好？】
……
……
？？？？？？！！！！！！
他怎么也这么说话！！！！
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程茉又气又羞，憋红了脸。
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干嘛。
惶然中又看了一眼，才意识到是自己眼花了。
陈琛明明发的是【还没好？】
果然，肮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她如是地自我唾弃道。
她自暴自弃地捂住脸，摇着头吐了口气。
没关系，没关系，她平心静气地告诉自己：那都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是你的错觉，错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狗屁错觉。
她撑在洗手台前叹气。
旁边传来一道轻轻的脚步。
她不经意地抬眼，对上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毕竟刚刚还在陈琛身边见过。
两个人不用寒暄，不用开口，一眼对视，便知道彼此没办法作朋友的原因。
苏樱脸上挂着笑，手接着水龙头出来的水流：“你知道陈琛过段时间要去冬令营吗？”
程茉：“现在知道了。”
苏樱无害地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
“他去年都入围国家队了，你知他最后为什么没选上吗？”
或许知道程茉没有和她互动的欲望，苏樱没等程茉回答，便自己接上了：“因为我的一句话。”
对上程茉怔住的表情，苏樱扬起了一个胜利的微笑：“看不出来吧，他那样的人。”
程茉其实一直在思考。
思考为什么有的人乍一见就会让你心生不喜。
不得不承认，气场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妙。
但更重要的是，程茉眯了眯眼，生物本能的占有欲。
看到苏樱潇洒地洗完手，却找不到擦手巾，程茉随手在洗脸镜下抽了一张，递给了她。
程茉也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人最爱讲过去吗？”
苏樱接过纸巾，不明白程茉怎么突然这样问。
程茉掀起眼皮，轻声道：“没未来可言的人。”
苏樱被怼得哑口无言。
从苏樱身后绕过，程茉径直走到厕所门口，她鬼使神差地回头开口：“谢谢你啊。”
——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
在前往露天花园的路上，程茉回忆起苏樱“这个女的是不是脑子不正常，我明明阴阳了她一顿她竟然跟我说谢谢”的表情，她扬眉吐气地对自己比了个赞：做的真不错！
回到位置，只剩下了沙喻一个人。
他看着程茉张望的表情，抓着脑袋解释道：“陈琛有急事先走了。”
程茉点头：“噢，那我也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啦。”
“陈琛只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送你回家。另一个——”沙喻一脸无奈地说，“是从这里跳下去。”
程茉往下看了一眼这七层楼的高度，很体贴地没再拒绝。
……
岳州医院。
陈琛抱着大衣，眸色冷淡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病床上的陈父艰难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问他：“琛儿，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陈琛挑眉：“去哪？”
陈正英伸了伸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陈琛：“京市，爸爸的公司在那。”
陈琛语带嘲讽，扫眸垂下眼：“然后呢？跟你新老婆孩子一起生活。”
陈正英变了脸色，眼角抽动着，没再说话。
恰好医生进来检查情况：“病人没什么大碍，这几天静心休息就好了。”
陈琛指尖按住弹跳眉心，当着大夫的面，冷冷清清地撂下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愿意，以后也别找我了。”转身拉开病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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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程茉对着降下车窗的沙喻挥手。
等车开走后，她转身，捏着包带走进小区。
看着熟悉的小区景色，她不受控制地想陈琛干什么去了，大半夜的会有什么事。
虽然在洗手间里对那个女生的话她表现得毫不在意，但真实情况是，她也很好奇，陈琛过去的、与她无关的那些岁月里的故事。
暮色深深，裹着凉凉的气温。
朦胧的路灯下，她的影子孤单又瘦长。
程茉带着些许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管他过去什么样呢，不能这么贪心啊！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
她拉开拉链，取出手机。
【到家了吗？】
是陈琛传来的信息。
像有魔法一般。
一抹本能的雀跃欢欣瞬时涌上了心头，刚才的忧愁一扫而空。
他这是……关心她？
没错，程茉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的信息，激动地一振双臂，他就是关心她。
甜甜的笑挂在脸上。
他关心她关心她关心她……
不过短短几个字，就让程茉变成了一只掉进糖罐子里的小蚂蚁，欢快地滑动着四肢，在白糖粒里幸福地爬啊爬。
兴致上头的程茉唱着歌徒脚爬上了六层楼，来消耗突然上头的精力。
步梯空旷，回音很响，又不会有人，和洗澡时候的卫生间一样是个天然的K歌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