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不忿,就去找了小区里第二可怕的人,大壮他妈,问她大壮的小赛车去哪了。
阿姨倒没凶她,只是跟她不耐烦地说谁知道啊。
然后被摔门大骂了一顿。
小女孩扒在门缝里,让大壮他妈好好想想。
他妈好言劝她了几句让她走。
程茉还是倔强地扒着门边。
大壮他妈怒气上头,“啪”地摔了门,小女孩抱着脚吱哇地大叫,
五分钟后,小女孩一瘸一拐地拉着大壮他妈出现在小朋友面前。
他妈告诉大家,大壮的小赛车被送给他表弟了。
在大壮的嚎啕大哭里。
其他人起哄让大壮道歉。
小男孩笑了。
小女孩手伤脚伤,灰头土脸的,也笑了。
纵然满身尘,却盖不住她身上的光芒。
“所以,真相就是真相,绝对不会被掩盖。”陈琛讲到最后,语调也变得有些慨然。
“真的吗?”程茉枕在柔软的枕头上,问的是真相不会被掩盖这句。
陈琛说的很是笃定:“真的。”
“这是你编的吗?”
“不是。”
“那……那个小男孩是你吗?”
“嗯。”
“那你怎么会知道小女孩做的事情?”
陈琛沉默,大概是因为某人喋喋不休地在他耳边讲,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可一定要记得她的好,给她多买几包□□糖和荷兰豆……
“那个小女孩是谁?”
“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
程茉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意渐渐上来,她轻说说:“我很喜欢她。”
陈琛暗了暗眼眸,看着女孩的背影,在她轻轻的呼吸中,淡淡地说:“我也是。”
第65章 要离开吗
第二天, 金澄的光线透过窗户,洒满了屋内。
程茉睡醒后,从床上坐起来, 有些小心地伸出手, 薄金色的光挂在她指尖, 看上去像一个小小的平行四边形。
温度回升。
她慢腾腾地走到客厅。
陈琛穿着松垮的薄黑色家居装,靠在过道拐角, 他捧着一杯温热的白牛奶, 很自然地塞到了她手里, 随后淡定地瞥她一眼, 说:“吃饭。”
餐桌上,程茉叉了一口煎蛋塞到嘴里, 软嫩蛋白的边缘缠着一层微微发焦的棕色炸圈,这是她最喜欢的口感。
但她并没有跟陈琛说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到了自己的口味。
不过……他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实际上, 却最为细心。
程茉脑子里刚冒出了要纸的念头, 一张纸巾被一只青筋凸起的手夹着,送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她说。
陈琛随口道:“早上出去转转。”
程茉愣了一下,出去……
她……可以出去吗?
程茉犹豫地看了眼窗外明亮的蓝天, 缓慢摇了摇头:“我不想出去。”
陈琛没说话, 只是拉开凳子,径直走向客厅, 没过一会儿,举着一套白色帽子口罩回来说:“没人能认出你, 而且……我也会戴, 不会奇怪。”
程茉考虑了很久, 很久之后,她轻轻点了下头。
走在路上,倒有不少人回头看陈琛程茉,不过不是因为知道他们是谁,而是单纯觉得养眼。
“你看,那个小哥哥好帅啊。”路旁的两个女生小声讨论起来。
“帅有什么用,再帅也是别人家的。”
“万一只是朋友呢。”
“姐姐你不近视吧,你会和你朋友戴情侣帽吗?而且……那个小姐姐身材也很好啊,腰细腿长的,绝配啊。”
听到路人讨论的程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白绒帽子,她也没想到,陈琛说他会戴,戴的会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款。
程茉快速地瞟了一眼他头顶的帽子,在他视线对上来之前,又转回到了路面上。
灰色柏油路干净又宽阔,路人穿着厚软的衣服,不管是面无表情还是喜笑颜开,都有一种她熟悉又陌生的生动。
太阳当空,这才是人间。那场喧嚣沸腾的网络争议,像一场黑色臆想编织的噩梦,但她又清醒地意识到,那是现实。
在久违的新鲜空气里,程茉默不作声地避开人群,挑些人少的小路。
小路尽头。
一颗巨大的泡桐树下。
她看到一家橱窗上挂满了糖葫芦的店。
她简单地拽了拽陈琛的袖子,他就知道她想吃。
他说:“你在外面等我。”
程茉点着头应了。
她乖极了,像个洋娃娃,又像个小孩,带着帽子口罩,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等他。
隔着玻璃追逐着他的视线,全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他。
赴约而来的宋冉小皮看到这样的程茉,都不由欷歔。
宋冉陪着程茉说了好一会儿话,没说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是捡着一些新鲜有趣的故事讲给她听。
看她笑,看她有时呆住,宋冉也心疼。
另一边,小皮也在和陈琛聊天。小皮摇头叹道:“没想到,茉姐还有这么乖巧的一天。”
“这样好像也挺好……”被陈琛睨着眼一瞥,小皮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小皮赶忙补充,“我是单指这个性格啊,不是说那些脑残弱智的话啊。”
陈琛看着远处乖乖坐在宋冉旁边的白帽小姑娘,说道:“乖很好,但她应该张牙舞爪,热烈大笑。”
……
如果在人生的时间轴上细数,那段时间应该算是他们最亲近的一段时光。
他以为她在慢慢好起来,不过也是他以为。
夜里,他睡在隔壁,走神的看着托人查到的消息,不留神就到了半夜。
陈琛拉开窗帘,想透透气,却听到隔壁的响动,他放轻脚步走出去,隔着门板听她的呜咽声。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哭声一直没断。
抬手伸在空中,手臂几乎要僵麻时,他手指动了动,推开墨色的房门。
屋内很暗。
他隐约看到床上一个隆起来如小山一般的影子。
是程茉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罩住,坐在墙角。
“做噩梦了吗?”他问。
她低低的回答透过被子传来:“嗯。”
“噩梦之所以是噩梦,是因为它只敢在黑夜里出现。”
“你知道你做的是对的就好了,然后,你就等,等真相水落石出,等虚妄破败溃逃。”
“噩梦过境,光会降临。”他拉下盖住她的被子,让她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水光,那双湿淋淋的眼睛里,雨下个不停。
“太糟了,陈琛。”她抽噎地抱着腿,紧紧地抱着自己,哭得断断续续。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糟,这么黑,再也没有光了。”
陈琛坐在她的身前,闭了下眼睛,压抑着眼底的情绪问:“程茉,你相信我吗?”
程茉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陈琛:“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
哭累的程茉很快地睡着,被子不安分地掉到床沿,他倾身而下,提着被角,盖住她裸露在外的细瘦手腕。
风吹起白色的纱帘。
他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动作顿住。
陈琛转过视线。
菲薄的月光入户,描摹着少女的姣好轮廓,女孩的半边脸被月光覆盖,睡梦中的眉头,依旧紧锁。
陈琛眼神有些暗淡,他卡在这幅场景的角落,没被月色关照,带着些格格不入的寂寥。
她的生活本来就是一片光明。
只不过……
他收回目光,哑然地垂着眼。
房门一点一点地关闭,屋内的画面也一点一点地缩小,直到,彻底不见。
陈琛靠在门口,垂着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他捻动着手指。
会有光的。
如果没有,那就燃烧我。
他打开手机,眸光瞬间变得冷淡,走向卧室,拨通了那则一直放在黑名单的电话。
-
凌晨六点的时候,程茉出来上厕所,看到罚站般站在客厅阳台的身影,下了一跳:“你起这么早。”
陈琛回头,很简单地解释道:“外面吵。”
“哦。”程茉走过去,也在沙发上坐下,“我今天还想吃糖葫芦。”
“好。”
冬日的六点,天依旧像夜里一样黑,让人觉得白天遥遥无期。
“想和宋冉聊天吗?”
程茉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陈琛走过来,把她的手机递给她:“你打,我去下洗手间。”
程茉拿着手机,有些愣神,可大清早的,宋冉怎么可能起来……
进入洗手间里,陈琛那双平静的眼眸瞬间浪潮暗涌,覆满戾气。
水哗哗地溅在洁白的池壁上,陈琛用冰水冲着脸,急速的水流沿着他的脸部轮廓而下,打湿领口。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只要你回来,事情就结束。”
……
几天前,陈琛联系朋友发布澄清解释,却被系统设定的防火墙屏蔽,这种防火墙,只有公司内部的人才能动。
所以程茉这件事,背后根本不简单。这不单单是风筝鸟和囧小mo之间的故事。
而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站在帷幕背后,悄无声息地搅动着一切。
曝光程茉的真实信息,操控舆论,放肆地攻击。
调查多日,陈琛在昨天才得到了最终消息。
那只手,姓陈。
他联系了陈正英,忍着挂掉电话的欲望,听陈正英讲过去,说现在,谈人生发展,讲亏欠弥补。
那边再情深义重,陈琛只是压着挂电话的冲动。
陈正英还在继续:“我也不忍心伤害无辜的人,她小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见过她?你们俩经常在一起玩,她对你很好的,对不对?所以只要你回到爸爸身边,事情就会立刻结束。”
其实陈正英应该就只见过程茉一次。
平日里他都是在屋子里睡觉或在外面喝酒。
小时候,程茉因为陈正英在小区里的名声,轻易也不会去他家。
只有那一次。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天。
也是小程茉要搬走的那天。
她提前跟他说了千八百遍,让他早点下来,到中心花园等她,因为她哥通知她睡懒觉就等着挨揍,他们八点就得离开。
所以她要在七点四十起床,他要在七点五十到达约定的地点,他们要用五分钟,算了,程茉纠结地算了下时间,改成了七分钟,他们要用七分钟的时间告别说再见。
她让他一定要一定要按时下来,她有好多礼物送给他。
所以第二天,小陈琛起得很早很早,他很怕错过了时间被程茉啰嗦指责。但他更怕的是,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谁知,他刚穿好衣服,一晚上没回来的陈正英在七点钟回了家,不过好在,大概七点十五分的时候,陈正英就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七点三十的时候,小陈琛轻手轻脚地出门,准备偷偷溜出去。
七点三十分零十七秒,在陈琛的左手搭上门把手时,一道阴森森的声音自他身后穿来:“你干嘛去。”
拷问式的语调。
小陈琛整个人本能地一抖,紧张之余他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错到离谱的话,他说:“我去上学。”
陈正英“哦”了一声,赶狗一样挥手让他走。
陈琛舒了一口气,把门拉开一条他能穿过的小缝,探出去了一只脚,又探出了另一只——
“不对!”陈正英怒笑了一声,打着酒嗝,睁开挂着浓浓黑眼圈的眼睛,“今天星期天,你上哪门子学?”
“陈琛,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陈正英摇摇晃晃地朝小陈琛走来。
他指着陈琛的鼻子问:“我和你妈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坏小孩?嗝~”
陈正英打了个酒嗝,大掌按在陈琛的肩上:“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小陈琛看着挂在客厅中央的钟表,表上的秒针一格一格地快速向前移动,他心急得不行,声音细小地说:“我,我想下去玩。”
话音刚落,衣领处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陈琛整个人“砰”地,摔在了地上。
陈正英高高地站在他身前,指着他说:“你怎么好意思玩?你妈对你那么好,她才走了多久,你就不伤心了?还有心情骗人,还有心情去玩了?”
陈正英越说越激动,他蹲下身,凑到小陈琛面前,恶毒地说:“我们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东西?为什么当时死的不是你啊!!”
陈正英边说,气血上涌,随意抬手,把家里的东西“啪啪”地往地上砸。
碎片砸落在小陈琛脸侧,在他眼下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血痕。
可小陈琛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甚至连之前每次陈正英说这些话时候的惯常心疼也没有。他只是死死地看着表,看着表,他捏着手,自言自语道:“不行,我要下去。”
说完,他撑着地面爬起来,往门口跑去。
可还没跑两步,就被陈正英捏住脖子,再度摁在了地上。
陈正英满身酒气地说:“翅膀硬了?我让你下去了吗?”
陈琛的嗓子透不过气,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了眼墙上地时钟,卡着声音,手伸向门口,说:“我……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