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自家院外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是好些时日未曾见的那位小厮若柳。
元笙笙态度恭敬地行了礼:“可是我簪子出了问题?”
他咬着下唇,摇摇头,只字未说,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
“若柳以后愿为小姐做牛做马,只求小姐能善心收留若柳。”
话还没说完,他便「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她就要磕头。
???
“你,你别这样,你,你你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在她眼里,磕头敬天地,拜鬼神,这种礼她还从未对活人做过,
当然,这也是她头回被人跪拜。
待若柳直起身子,她才惊觉,他的嘴唇已被咬的冒出了血珠子。
“你家主子呢?这究竟是发生何事了?”
她本意只是略表安慰,毕竟只是匆匆见了两面就来求她收留,这事儿听起来简直荒谬至极。
她就说,这定簪子的银钱怕是没这样好赚。
却没曾想,她越说若柳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随后更是扑进了她怀中,硬生生地搂住了她的腰。
打了她个猝不及防。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在这动手动脚的。”
元笙笙顿觉羞恼,使劲儿将他从自己怀中拉开。
“主子被人捉走了,若柳实在是无处可去了,还望小姐能见我收留我,我什么都会干的,以后也绝不会和主君争宠的。”
若柳抬起他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泪珠挂在眼下要掉不掉的,眉头微蹙,轻扯着她的衣摆。
正当元笙笙被弄的不知所错之际,一回头,便瞥见了一身黑衣,手持盲杖的尹清。
他的那双不聚焦的眼睛此刻正朝着她们二人的方向。
一脸的平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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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一更
元笙笙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 连忙后退几步,直至离的若柳有三四尺远,
她就这样站在二人之间, 感觉背后忽地升起阵阵凉意。
但偏得她方才身上还有些黏腻的薄汗,于是便抬头望了望天,
午时的日头正盛。
.......
她先是惯性的看了一眼站在左边的尹清。
他今日换上了一身黑衣, 头发也束了上去, 左手握着竹节盲杖,身子挺的笔直。
许是时间长了,他的那双眼睛看上去隐隐的结了些灰翳,日光一照,像是颗蒙了尘的玻璃珠子。
他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可她感觉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那双眼睛明明看不到,
可她就觉得他此刻眼神犀利, 直勾勾盯着看自己, 像装了个x射线的射灯一般从头到脚将她扫射了一遍,
瞧得她心底里直发虚。
只一瞬,便让她手足无措。
而另一边的若柳,同尹清的淡然不一样。
前几次, 因着他总是低着头跟在他主子青芜的后面,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
从一开始的龙凤楼里的沏茶,到了之后来给她送银钱,再到最后送食物的那几日。
他都好似没有存在感一般,
如若不是今天摆的这一遭, 他应当很快会被她忘记。
她细致地将若柳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他一张脸生的是不错, 不同于如澜的娇小,亦或者是谭言的雅相,他的眼睛虽看着平平无奇。
却胜在合着一只小巧挺立的鼻子,二者同在一张脸上,很是和谐。
元笙ʝƨɢ*笙有种不可言喻的直觉——
他好像很是知道他何处最是好看。
尤其现在这个泪眼婆娑的样子,略微泛红的鼻头与紧咬着的下唇,
可怜中又带着些倔强,
确实是一个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的好模样。
可元笙笙总感觉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从青芜开始,这主仆二人先是在龙凤楼无端端地找上自己,然后用超出市价十几倍的银钱雇了她,替他们做簪子。
如若做的簪子极为惊艳或者繁复便罢了,但偏偏那三支簪子无论从样式还是用料上都极为普通。
只是用了点寻常的小的玉料同普通的染了色的蚕线。
原本,做簪子的前一晚,她还想着,如此神秘的且出手阔绰的男人,做这三只样式普通的簪子许是有什么大秘密。
或是偷运情报,或者是让她在簪子上动些手脚,又或者是暗藏玄机之类的。
她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到时候万一发现不对劲,她也能拿着金子连夜逃跑。
可待她到了那小院,认真瞧了瞧那些个做簪子的工具,全部都是按照她的嘱咐所准备的。
一样也不差。
银是正常的碎银子,金也是正常的金裸子,全然都没有特别的记号。
甚至就连用来做棋子的羊脂白玉和西域的墨玉也都普普通通。
一切都诡异的正常。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离做完都这么几日了,若柳这会子却忽然找上门来,还说什么,要当她的夫郎小侍。
若是从那刘媒公开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局的话,那么她就是被请君入瓮的那只鐅。
可这主仆二人布了这么大的一局,搭上了那么多的银子,就只是为了让若柳做她一个普通村妇的小侍君?
这......就算说出去也无人相信。
眼下,元笙笙虽然感觉到现在的氛围不太对劲,想开口打破这个场面,但这一开口却又不知道什么了。
““那个......尹清,我.....”
“如澜说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黄金鸡。”尹清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嗓音依旧是淡淡地,与平日里的并无二致:
“.....只是来的时候倒是不巧,打搅了二位。”
“没有,没有,他,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的。”元笙笙心里着急,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就是这种错了又好像没有错的感觉。
让她此刻抓心挠肝。
“元小姐——”
身后的若柳此时也出声,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半垂着头,揉搓着衣摆,发丝凌乱,一副乞哀告怜的可怜模样。
与之前的一本正经跟在青芜后面的那个麻利的小厮大相径庭。
如若不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元笙笙都要怀疑这身体里是不是同她一样换了个芯子。
“嗯,既然佳人在侧,那尹某那便不打扰了。”他说完,敲打着盲杖转身就走。
元笙笙连忙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她手里拎着的酒坛子撞的稀里哗啦的,嘴上更是一点儿没停:
“你且等等我,今天这顿,我还专门买了酒的,听说是梨花入的酒,一点儿都不醉人。”
可走在前头的尹清仿若没听到般,丝毫不理会。
只是凌乱的脚步泄露了心底的纷乱。
***
元笙笙看着一桌子好菜渐渐凉透,却不敢动筷子。
若柳仍是一旁哭哭啼啼的。
他时不时的扭着帕子,垂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活像个被人欺辱了的小夫郎。
“若柳,你和你主子青芜究竟所遇何事,不妨在这里说出来,我们虽力薄,但也许能帮上些忙。”
“我....”
若柳带着哭腔,支支吾吾的,好似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一旁的如澜像是看不惯他的一番做派,当即回:“你若不说,那我们却不便留你了。”
若柳随即抬起红肿着的眼皮,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带着些哭腔的开口:“我与主子原本是跟着阁里的人一同到此地的。”
“公子半大的时候便跟着阁中人为那些出台的郎君们置办衣衫首饰,那日偶然听说,沈家大郎的那支蝶恋花簪子很是好看,便登门拜访瞧了瞧。”
“这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晓了。我家公子一直想找会做这绣线簪子的人来为我们阁做簪子,无意当中,就在龙凤楼看见了这位沈郎君,细细打听之下,便请了小姐过去。”
“既然是正经事,可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元笙笙不解。
“我们烟雨阁说的好听些是只卖艺不卖身的风雅馆子,但在不少人心中却还是同那些个勾栏瓦舍没什么区别,那些金裸子也是想补偿一些罢了。”
“况且我们阁同别处不一样,这上台的郎君们从头到脚都要熏特质的蜜香的,我们也是为了让这蜜香的方子不往外传,所以这般做。”
“你做簪子所用的那些个丝线全是我提前浸了蜜香的。”
“那这又跟你家主子又和关系?”
“主子原在汴京有过一段情,但......苍天弄人,但不知怎的那家说要找来,没办法,主子收到风之后,便留了封信给我,说去临江城的表家避一避风头,让我好生在这等着。”
“那为何不带上你?”
若柳看了看众人,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主子当初是借着假死的名义逃出来的,那家人已经知晓我在这了,若是找过来,看我不在,必定会起疑。”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留在烟雨阁里。”如澜问。
“沈郎君有所不知,我其实并非烟雨阁的人,而是主子在街上买来的,主子一走,我便没有了去处。”
虽然若柳对她们问的问题对答如流,但元笙笙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那为何是非得是我?”
“得知主子走了,我便一下子慌了神,他在来这里之前,就说想在此安定下来,还要为我寻一门好亲事,让我风光出阁。”
“在这镇子上,我也不认识旁的人,所以当时脑子一热,便来寻你帮手了。”
“刚才的话,若是小姐不愿意也全当我没说过,元小姐是个好人,求你,若柳只是想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说着,若柳又要跪下身来磕头。
可她一个尚未成亲的女人又怎么收留他?
收了他就意味着同意让他做小侍君。
这,她可是一百个不情愿。
“他可与我同住。”尹清开口。
***
“既是到了院子,就不必跟在我身后了吧?”尹清走到后院对着身后出声道。
“你是装瞎?”若柳听到此话,从一旁的阴影处走了出来,问道。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尹清便拔下头上的剑簪,一个侧步朝着他刺了过去。
一招一式,来势汹汹。
若柳这边也不甘示弱,他踩着身旁的柱子,脚步轻点,一个飞身便躲过了,
随即落到了地上,站到了尹清的身后。
若柳看着尹清闭着眼,微微侧头,耳朵微动。
他,确实是个瞎子,还是个会些拳脚功夫的瞎子。
林中蝉鸣声依旧。
但凡习武之人,呼吸大多是缓慢,比普通人的更是难以辨别。
远处的风吹过,卷起了地上零星几片叶子——
就是现在,尹清捕捉到了周遭那一丝丝属于若柳的微弱气息,飞身上前,伴着尖刺划过破空的之势如破竹。
两人侧身而过。
若柳堪堪躲过他的攻势,那被磨的锋利的剑簪堪堪划过了他撇下来的两根发,割断了一节。
“你究竟是何人?”若柳稳住了身形,全然没有了刚才在餐桌上眼神中的怯懦,眼神凌厉,对着尹清冷声问道。
仅仅只有两招,
眼前这人只靠着一只破簪子,便割下了自己的一节头发,这若是偏了一点.....
那就是脖子了。
他的功夫虽不高,但却是在阁中练了十余年,但那人的簪子却更快,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尹清依旧默不作声。
若柳看着眼前这人,面无表情,让人看不穿,摸不透。
他仍旧维持方才出招前的那个姿势,好似随时准备冲上来,像是只随时可能会冲上来咬你一口的蛇,
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从不说话,毫无表情,招招致命。
这些让他想到一个地方。
但.....怎么可能。
半月前,他同扶风两人跟着青芜来到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城。
“主子,为何这次挑这里?”他问。
青芜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笑的开怀:“别看这里不起眼,但却有着通着汴京的水路,如此也算得是一个交通要道了,别忘记了阁中的第一个任务是谁?”
“不日后新来此上任的县令。”
“这就对了。”
烟雨阁向来如此,各地的分阁主身旁都要养一堆的桩人,而他和扶风都是。
扶风此前已经寻了个普通的庄庄稼农户做妻主,而他的人选迟迟的定不下来,
没想到最后却是定了这位做簪子的元笙笙。
更没想到在这竟然会遇上这更难缠之人。
“我对你是谁并无兴趣,但求别挡我的路。”
“若你的路是元笙笙,ʝƨɢ*那我便挡定了。”
风刮起了尹清的衣摆,他手握着簪子,杀意极浓。
***
元笙笙在床榻上暂转反侧,耳边聒噪地蝉鸣,惹得她心绪难耐。
今日,尹清中午之后就不理她了。
她好似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好像对他格外的关注。
自从来到这里,她一直是明哲保身,从不与人起争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