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在芦苇荡旁,与他重逢时候,他额头上的那一道伤痕。
尹清与人打斗的场面虽然她还没亲眼见过,但是他可是亲手将她从熊掌中救了出来。
所以,究竟是谁伤了他?
“小鬼头,我有个事情要问你。”元笙笙趁着尹清不在的空档,
偷偷摸摸地去找了精神头已大好的袁京。
元笙笙坐到了床榻边小声问:“你——尹清爹爹那些东西是怎么弄坏的啊?”
“哪些东西?”
“就头冠啊簪子什么的。”
“我不知道啊。”袁京的头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般。
“真的?”元笙笙狐疑,她紧紧盯着他的一双黝黑眼睛问。
袁京愣了愣,随后认真地点点头。
“那这样,你不是对做簪子这些东西很有兴趣吗?你若是能同我稍微说上一二的话——”
“我可以考虑收你为徒。”
“真的?”袁京听完眼睛一亮。
他要是能学个技艺傍身,也算是有个安生立命的本事了,即使往后因为这条跛腿实在成不了亲,他也可以养活自己了。
“嗯,千真万确。”
“那天,我同亲爹两人来到一个镇子……”
“……那个铁钩手女人用靴子狠狠地踩着亲爹的脸,实在是可恨,本来亲爹都快打赢她了,谁知道这人竟然又叫了四五个黑衣人过来,以多欺少,当真狡猾的紧!”
“那后来呢?”
“后来,那铁钩女人就说……说了亲爹他手上染了太多的血腥,会报应在身边人身上,然后她就把嫁衣撕碎,把头冠和那个向阳花镯子都给踩烂了。”
“你看到的这些个残骸,都是亲爹趴在地上,一个个找的。”
趴在地上一个个找的吗?
她不敢去想那个场景,只要一想到她心目中的潇洒剑客因为她做的这些东西变得卑微,在地上摸索着找东西,她的心变得酸涩不堪。
这些东西再做就好了,
怎么这样傻呢?
“你可曾听到了那女人的名号?”元笙笙哑声问。
袁京摇摇头,但随后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一样,
“我听着亲爹同那个铁钩女人之间曾有旧恨,好像……”
“亲爹的眼睛也是她弄瞎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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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年市
逢源客栈门前, 元笙笙刚从马车行回来,便看见一身黑衣的尹清与带着小虎头帽子的小鬼头袁京站在一侧。
她提起裙摆, 快步过去, 就听到小鬼头摸着尹清的新盲杖说:“亲爹,你这新换的竹杖真好看。”
“那当然,你也不仔细瞧着这竹杖出自谁人之手?”元笙笙站在小鬼头后面忽然出声。
要说起来, 这盐城铁匠师傅的手艺比永合镇上的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她只是拿出了张画的极简单的图纸递给她们一瞧, 那些个师傅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用熟桐油刷过的竹节又亮又防虫,她在竹杖的顶端还用上好的料子缠了好几层,保证尹清用起来不会伤到手。
“你来了。”尹清朝她的方向,低头浅笑,眉眼间尽是温柔。
“嗯,为何不在里面等?”元笙笙抚上他的一片冰凉的手。
“是袁京,他坐不住。”
“我……”他没有,明明是亲爹, 非要拉着他出来等。原本他想反驳, 但抬头看见亲爹的面容又忽然噤声。
“那走吧,我方才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年集那边已经热闹起来了。”
***
小鬼头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明日她们便要离开盐城前去汴京了。
邻近年关, 城中年前最大的一次集市正是今日。
理应前几天就该启程的,但因为客栈的小二姐说盐城年前的这次年集最为盛大,于是她就自作主张推迟了些时日。
进了腊月之后,这过节的意味就开始变得浓厚起来了。
三人还未走进, 只是放眼望去, 整个集市仿若被各种不同的红色淹没成一片火海,
临街的屋檐上挂满了喜庆的灯笼, 虽然现在是天还没黑,这些灯笼还未燃上,但笙笙的脑海里已经有夜晚万家灯火的盛况了。
甚至一点都不输给夜夜笙歌的汴京城。
因着昨日落了场雪,虽然现在地上未干,却一点儿都不影响小孩子过节的快乐。
走街串巷,嬉闹无比的孩童们,有的手里握着个糖人,有的呼朋唤友的,手里拿着只用竹片绑的老高的窜天猴。
更有甚者,一个胖阿婆连着买了三盏鲤鱼灯,分给围在她身旁的三个喧闹不停的孩子。
元笙笙低头,就瞧见袁京一直眼巴巴地朝着卖鲤鱼灯的摊子看,
于是问道:“喂,小鬼头,你想要鱼灯吗?”
“不,不,不是。”
袁京身子一顿,赶紧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继续往前面走,不料下一瞬就被身后的元笙笙扯住了后衣领。
“我方才明明看着有个人看着那鱼灯羡慕的口水都要诞下来了呢。”
袁京赶忙起袖子蹭了蹭唇角,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抬头看着元笙笙拦着亲爹的腰,走到了鲤鱼摊前,还不忘回头朝着他说了句:
“想要就说,怎么小小年纪别的不学,就学了尹清的那一套口是心非。”
……
这鲤鱼灯笼扎的极可爱,身子又大又胖,圆圆的黑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十分的讨喜。
元笙笙伸手付了银钱,接过摊主递过来的灯笼,弯腰给了袁京。
得了灯笼的袁京自然开心极了,要不是他还拖着他那条极为不利索的腿,估摸着都要举着那鱼笼蹦起来了。
三人继续往前走。
路两旁有挑着扁担的小商小贩,扁担上面摆满了各色的小吃茶点,
还有的摊子上精致的鞭炮被捆成一团放在一起。
一个背着箱笼的婶子,她的肩上趴着一只猴子,会随着她的动作做出来各种拱手的动作,
引得围在一旁的孩童们的阵阵惊呼。
不远处有位读书人模样打扮的人摆摊,她穿着一身浅蓝的长袍袄子,面前的摊位上摆着一堆裁好的红纸,正蘸着墨汁在挥笔题字。
黑色的墨汁在红色的上晕开,随着她从容不迫的收笔,一副春联就写好了。
在他旁边,还有位妇人的摊子上挂着已经画好的门神和桃符,金彩礼花同春贴。
元笙笙以前没见过,所以就多瞧了两眼。
当然这集市中最热闹的还要数那唱大戏的摊子。
三人走进了才发现,这戏是个男人在唱,他的脸上涂满了白色的油彩,脸颊处花了两坨红色。
这人身上穿着的是单薄的绯衣,手拿着一把扇子,独自一人在合着小调在跳舞。
吹小调的是一女一男。
女的奏着鼓,男人敲着锣,好不热闹。
笙笙侧头看了眼稳当站在身侧的尹清,想到在镇子上,两人好似也是这样的看了场喷火的杂耍。
那时候的她还很担心尹清,害怕他会因为如澜之事伤怀,
其实,那时不止如澜,林水也对尹清有些恐惧。
毕竟在村子里,男人都是被女人压制的,大家也从没见过尹清这般身负武艺的男人。
那时她也怕,虽然她面上强装镇定,可只要一想到王二麻子那双未闭上的眼睛,她便会想到尹清仅仅只用了那钝头的簪子,眨眼间便能取人性命,
这脖颈处就不禁凉飕飕的,
尽管怕归怕,但她也知晓,若不是这王二麻子半夜闯入,便也不会落得如此个下场。
这里并非现代,
护了人的尹清不该被那样对待,所以她带他去吃面,带他看杂耍。
估计那时候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找尹清做夫郎吧?
暮色渐沉,涌向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比肩接踵,来往的声音太ʝƨɢ*过嘈杂,于尹清来说,只靠竹杖敲打地面传来的回音很难辨别方向。
笙笙就直接伸手,拉着他的手挎在了自己的臂弯。
“笙笙,这样不可。”
“有何不可?”
“别人会道闲话的。”他不想在街上同她太亲热,这会让她成为别人口中怜惜的对象。
娶了一个瞎子当夫郎,定是会让旁的人唏嘘不已。
“别人要说便早说了,就在我方才揽你的腰之时。”
街边传来一阵姜味,接着便听见做姜糖的手艺人的吆喝声,袁京抬头看了一眼元笙笙。
她随即明白了意思,但她也知晓尹清受不得姜味,所以便寻了处空当地方让尹清等着,而她则牵着小鬼头去买了姜糖。
忽然,尹清感觉到眼前有团光晃了晃,紧接着他的胳膊被人死死抓住,
他立刻反手,挣脱了那人的控制。
他动了动耳朵,但无奈周围的声音太杂,他根本听不到那人的动作带起的细微的声响。
只一瞬,男人又袭了上来,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拖进了个小巷子里。尹清两脚一蹬,随即翻身而起,挣脱了那人的桎梏。
比起那喧闹的街市,这条巷子显然就安静了许多,对面那人仍是不出声,但随着他的动作,衣摆带起了风,他听到了那人正朝着他的方向袭来。
尹清闭起了眼睛,不在分神管眼前看不清的光团,他侧身滑步,堪堪躲了过去。
随着「蹬——」的一声,对面那人拔剑了。
他也扒开了手中那缠绕着布条的竹杖头,只一甩,外面莹亮的竹节盲杖就被抽离,
一把细长的剑握在他手中。
昨日,笙笙就将它交予了自己,就像送他簪子时的那般,她握着他的手一点点的跟这跟竹杖熟悉。
“虽然这把比不了真正的剑,但所幸,它胜在轻盈方便。”
从头至尾,对面这人都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他猜不出对方意欲何为。
虽然如此,但他也只好迎战,
只是他使出来的一招一式,都给他一种熟悉之感。
“清。”五十步开外,有个声音响起,尹清愣了一下,
是灵儿的声音。
但他依旧保持着出剑的招式,并没有因为认出了声音就收回。
整个巷子寂静,仿若将身后的繁华喧闹都抛弃在了后头。
灵儿一身酡色的红衣,缓步朝着尹清走来,他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根空的半截竹杖,亦或是——
竹节做的剑鞘。
“这将剑藏进竹杖里,的确是一番巧思。”
灵儿看着尹清,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抱剑的男人,压制着满腔的情绪。
“师傅让我带句话给你,当初放了你也是因为念在与你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上,但若是你铁了心要跟着那个女人,就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这样于你,于她,还是楼里,都是最好的。”
“同笙笙有何关系?”
“烟雨阁已经认她了,她往后极有可能是少东家。”
烟雨阁对于清风楼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自从若柳出现后,尹清便一直疑心。
可两人重逢后,他便一直回避问笙笙。
如若笙笙真的成了烟雨阁的少东家,她们断然是不会要一个瞎子当主夫的,更何况,还是个做过探人的主夫。
尹清单手挽了个剑花,双膝跪地,朝着面前的灵儿拜了拜:
“尹清绝不会忘记师傅的教诲。”
“嗯。”灵儿点点头,望着他,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尹清,这些时日,你过的可还好?”
初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便想来了。他怕尹清一个人跟着那女人身边受罪,就算只是做个侍君,怕也是极为艰难。
“嗯,不必担忧。”尹清站起了身子说。
灵儿看着他脸上新添的伤痕,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巷子口的声音打断。
“尹清——”
是笙笙。
元笙笙看着站在尹清面前的男人,虽然离的有些远,那人又带着面纱,看的并不真切,但只是这样一瞧,就能感受到那人出尘的气质。
两人隔着巷子对望了良久,那黑衣人才抱起他飞身消失在巷子中。
“尹清,你没事吧?”
“无碍。”
“那人……”
“嗯,故人罢了。只是笙笙……”尹清顿了顿继续开口:
“笙笙你要回汴京是要回烟雨阁吗?”
“对!你看,我都忘记同你说,我原来同那劳什子的烟雨阁有关。”
“嗯,我都知晓了,只是笙笙,我过去曾对你说的只是一小半,我没提我从前是……”
“我从前,是清风楼的人。”
清风楼?
这名字,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等等,清风楼,翠玉轩,这俩不就是,澄迁说的那个不入流的江湖组织吗?
作者有话说:
这才是春节应当写的!!新冠害我!QAQ
感谢在2023-01-29 23:00:13~2023-01-30 22:40: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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