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浮若脉望【完结】
时间:2023-02-24 12:21:00

  “那怎么行,不过这事可以等回去之后和他们共同操办。”林长青扬着手主动缓和气氛。
  云笙略略思索着,意识却不由自主地飘散,她又想起了三年前那场荒诞的饯别宴,以及师兄师姐们的醉后百态,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就怕到时候又是花天酒地不省人事。”她眸子中的笑意盛了些,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又重新在脑海翻动。
  经她这么一提,身旁的两人登时僵住了。
  他们自然更不会忘记那晚的经历。
  林长青眼皮不住跳着,他扶着额头,下意识地拿余光打量郁起云。
  只见他面上还是一派和煦,眉眼也是舒展的,不过林长青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眸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正值初春之际,春风尚还料峭,令帘子卷开一角后迅速钻进阁房,又将三人的衣摆撩动,平生幽幽凉意。
  “师姐,你还记得那晚都发生了些什么吗?”林长青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试探性地问道。
  云笙捏着下巴思量了一会:“不就是一群人喝醉了之后开始胡言乱语吗?”
  林长青试图引导她:“不不不,远远不止,你再往后面仔细想想?”
  还能有些什么?她那晚也喝得醉醺醺的,能记起那些零散的记忆就不错了,至少没和那群人一样疯癫。
  她皱着眉有些苦恼,不论她再怎么搜寻,也终是找不到那段关于醉酒之后的回忆。
  林长青紧紧盯着她的神色,又略微投向郁起云。
  见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杯盏,颌面流畅延伸几乎快要没入金边领子中,看着似乎并不在意。
  林长青觉得有些讶异,他细长着眼开始仔细端详郁起云。
  果不其然,他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却始终竖起耳听着,许久后云笙都未开口,他适才还带着一丝上扬弧度的嘴角不消片刻便落了下去。
  “师姐你再仔细回想,比如醉酒后……”林长青循循诱导着,企图让她回想起更多。
  云笙眉头锁得更紧了些,她抬起头若有所思道:“经你这么说,倒是有些印象了,我好像记得……”
  其余二人均是神色一凛,郁起云呼吸一滞,他眉间动了动,放下手中杯盏后,眸子徒生波澜。
  林长青略有些得意地撇过头朝郁起云试了个眼色,脸上满是信誓旦旦。
  “我记得你和段师兄打赌输了,你们两还欠我几百银子!”云笙总算是回味过来了,她眸色轻转,带着微微笑意,“还得多谢你提醒。ʝƨɢ*”
  林长青:“……”
  闻言,郁起云似是听不下去了,他别过眼不欲多看,一股戾气淡淡浮现于眉目间。
  气氛再次变得生硬,周遭蕴着一丝轻描淡写的不满。
  林长青捂着脸很是无奈,他尴尬地笑着:“都是些身外之物无需挂念。”他正了正色,又看向郁起云,“眼下正事要紧,你是怎么和那位殿下并肩同行的?”
  郁起云:“他是皇室那边派来接送戚珩的,不过京城想杀他的人多了去了,我只是受他所托保证其安危罢了。”
  云笙附身朝前,她托着腮问:“你们是旧识?”
  “算是,两年前我历经淮郡之时恰巧救过他,后来在淮郡便是他在照拂我。”
  云笙点点头,掐指算算,两年前刚好是六殿下李钰前去封地之时,近日陛下龙体有恙这才将他们都唤回来了。
  那他和戚珩又有什么样的关联呢?
  ——
  皇宫游廊处,戚珩看着来来往往低眉顺眼的宫人,他们手头端着数盒木箱,以及许多精致小巧的玉瓶,正匆忙地朝前殿移去。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他把目光转向李钰,见他是一副凝重的模样,不觉有些不解。
  李珏目不斜视地走着,眼神却是一直不曾变换,眨眼的频率也很少,只是毫无生机地盯着眼前。
  戚珩唤了他好几声,他才恍然回神,脸色有些茫然,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我们是去后殿,我先送你到我的偏殿歇息,乌溟玉交与我就好。”
  戚珩对此没有异议,点头听从他的安排。
  接过乌溟玉后,李钰握着手里那块温凉顺滑的玉石,仔细端详着。
  这玉体身通透,在阳光蹁跹下泛着星星点点的碎光,虽模样漂亮,但再怎么看也只是一块比常玉更为深邃的玉。
  他不觉有些好奇:“就是这样一块平平无奇的玉有解万毒的功效?”
  身旁的侍卫袁摇答:“殿下,这玉确有奇功,我们是否现在就交给三殿下?”
  李钰收回视线,神色恹恹:“不急。”
  待到傍晚,悬于宫墙之上的落日铺着余晖,如一顶红缨枪上的绣珠,将深红的宫墙印于其下。
  轿子停在东宫墙门外,李钰只身一人没入长门。
  “六弟你可算是来了,本宫在这可盼了你好久。”
  迎面而来的是太子李唯,他生的一双丹凤眼,嘴上道是盼着自己,眼睛却是始终不离他手头上的鎏金箱。
  李钰俯首致歉,眼睑下垂,只能望见对面人雪色衣摆上绣着的麒麟图案,样式复杂,并用金丝细细描摹过。
  太子将所有宫人都遣散了,大殿里唯余他们二人。
  李唯接过他手里的乌溟玉,旋即转身开盒,将那玉置于手里仔细摩挲一番后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稀疏的烛火点在四角,照在金碧辉煌的大柱上,又落下李钰垂首弯腰的影子。
  太子得了乌溟玉,便把他忘之脑后了,也未曾让他起身。
  许久,李唯转过身来时,见他还是躬身的姿势,便上前将他扶起,嘴角是掩不住的满意。
  “六弟这次倒是解了本宫的燃眉之急。”
  “是臣弟的分内之事。”他显得愈发恭敬,只敢垂着眼不敢抬头。
  李唯摇头:“那怎么行,回头本宫定会为你向父皇邀功。”
  言语间,屋檐上的黑鸦嘶鸣一声,伴着凄楚的啼鸣珠帘后的琉璃花瓶蓦然从坠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钰被这忽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愣,压低声线试探性地指着珠帘后散成碎渣的花瓶:“殿下,帘子后似乎落了什么……”
  “无妨。”李唯大气地挥着手,似乎落地的不是什么宝贵的琉璃瓶。
  看着这人胆小慎微的模样,李唯心下越发满意,眼中深意也是呼之欲出。
  这样胸无大志、出身低微的人倒是丝毫不必忌讳,量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倒是那个成天张狂妄行的四皇子,思至及,李唯眸色染上凶狠的意味,他冷笑一声。
  等明日他献上这乌溟玉后,父皇身子必然痊愈,不日后便会大摆筵席,届时看那人还能不能陆梁放肆。
  既与自己作对,那他就该想到这般后果。
  ……
  翌日,太子献宝有功,皇帝在乌溟玉的治愈下,体内那些巫蛊邪气尽悉消散,整个人像是容光焕发。
  陛下顿时龙颜大悦,宣布三日后由太子亲自督办宴席。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朝堂后宫里无不赞扬太子仁义至孝。
  四皇子听闻后一口银牙几欲咬碎,殿内摆着各种名贵的珠宝器皿均被他砸了个粉碎。
  “这该死的李唯,他是怎么突然找到了那乌溟玉?”他面色扭曲,一双上挑的眸子里满是怒意。
  身旁的谋士被他吼得不敢开口,沉默地盯着地上那些层出不穷的碎玉。
  有位胆大些的谋士略一思索后,启唇建议:“既然木已成舟,那么多说无益,殿下此刻应当计划的该是如何在宴席上夺得圣上的青睐,或者如何毁掉这场宴席。”
  四皇子总算停下了砸东西的举动,他踩着脚下被砸得稀碎的瓷块,阴恻恻地问:“依你说,本王该如何?”
  谋士脸色深沉:“我们可以在宴席上行刺,再买通杀手嫁祸给太子,就算圣上不信,但这场宴席是他一手操办的,他必定难逃其咎,此后陛下也会对他心有芥蒂。”
 
 
第三十七章
  ◎将六殿下关入大牢◎
  绿树成荫植于亭台楼阁前, 长廊之上有舞姬翩翩起舞,脚上环佩叮铃作响, 和着悠扬的筝音, 恍若仙人。
  楼阁处大摆宴席,月白香炉置于一角,顿时烟雾缭绕, 将跪坐于席前的一众宾客缠绕着。
  皇帝高坐于上, 袅袅雾气漫过他很是沧桑的脸庞,与发鬓间的华发融合交杂。
  “父皇,儿臣先敬您一杯,恭贺父皇龙体痊愈。”太子从席上直起身,端起手中酒樽祝贺,“此乃福兆,预示我朝必然国运昌盛,陛下必然长命百岁。”
  坐在他身旁的四皇子冷笑一声, 心道真是一张阿谀奉承的嘴。
  这次痊愈还得多亏太子献上的乌溟玉, 再者他奉承的这几句正好与他所思一致,皇帝自然喜得回应:“好,此番还得多亏太子不辞辛苦为朕寻得那千古之玉,你可是头功。”
  “不敢不敢, 儿臣只是尽忠尽孝罢了,谈不上辛苦二字。”
  那些善于看眼色的大臣们见陛下此时心情大好,也都纷纷捡些好话来祝贺。
  一时间,宴席上其乐融融, 应着歌女婉转的歌声和乐人弹奏琵琶时指间淌出的嘈嘈切切声, 如珠玉投盘。
  四皇子冷眼看着一群人言笑晏晏地饮酒庆贺, 他略微侧过身看向四周, 趁着宫女为众人斟酒之际,这才招手让身旁的侍卫传音。
  “殿下,先生说一切准备就绪了,届时您只需静候佳音然后稍微护着陛下即刻。”侍卫低声在他耳畔道。
  “好。”四皇子带着轻蔑的目光扫视着不远处正围在一众称赞中红光满面的太子,嘴角挂上讥讽的笑。
  端坐在角落的李钰只默默饮酒,偶尔投去一眼,也是淡然地别过去,似乎前头的喧闹与他恍若隔世。
  待到长袖散场,面前歌舞升平的场景也蓦然一换,皇帝捏着金杯,从座椅上站起身,缓缓行至宴席中央。
  既是陛下要发话,大臣们纷纷静候着,飞速搜刮肠肚中那些华丽辞藻来应和陛下。
  “今日众爱卿的到来,令朕颇为——”皇帝高举金杯,张开双臂正欲豪言一番。
  可正是这时,原本平和的气流骤然压低,随即,数名黑衣蒙面的杀手执剑横空而来,直指中央立着的陛下。
  “护驾!快护驾!”
  霎时间,那些想表忠心的大臣们个个抱头鼠窜,嘴上大声求救,也没人去护着所受威胁最大的皇帝。
  杀手身手太过敏捷,以致那一瞬间周围的侍卫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待他们握长矛将杀手拿下之时,宴席已是被搅得不堪入目。
  利剑划破龙袍,将一卷深黄的衣角割下,陛下脸色骤变,拖着不甚敏捷的身子想要躲过袭击。
  “父皇当心!”
  四殿下早在侍卫提醒之时就按在腰间佩剑上,很快便抽出来挡到皇帝身前。
  他双手紧握剑柄,面上凝重,心下却是露出得意的笑。
  为首的那名杀手握紧了手里的剑,更为用力地朝挡在前头的四殿下刺去,刀剑相碰,即刻发出铮然长鸣。
  对面那杀手内力深厚,两把利剑相撞之时,四殿下只觉一道强劲的外力从剑身上传来,他握剑的双手不住一颤。
  手上很快传来酥麻感,四殿下抬起错愕地瞥了这杀手一眼。
  很快,那些逃窜的大臣也意识过来了,他们躲在远处,忙招手吆喝那些侍卫上前。
  太子此刻极为愤怒,他双手握拳,指节青筋暴起,看着眼前荒唐情景怒吼道:“侍卫呢!还不快去救陛下!”
  前来袭击的杀手只有几名,很快便寡不敌众被拿下。
  陛下仍是惊魂未定,ʝƨɢ*他腿脚不住抖动,依靠四皇子的搀扶才勉强站住身。
  那些恨不得插翅逃离的大臣也慢慢缓过神来,理了理衣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来,嘴上全是对陛下龙体的关心。
  “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太子立刻跪在地上,他死死地瞪了眼同样被降服于地的杀手,一双凤眼里盛满怒气。
  “起身。”陛下只随意看了太子一眼,很快转过视线,集中于那名刺杀他的杀手,浑浊的眼里满是审视意味。
  “为何宴会如此不谨慎,连刺客都能随意进出了,我朝禁军是都死了吗?”他红着眼大声吼道,刀剑无眼,若不是适才有皇子为他挡下一剑,恐怕此刻他就首级不保了。
  四皇子冷冷笑着,嘲讽的语气甚至不屑隐藏:“这就是太子殿下为父皇办的好宴席,可正是让人大开眼界。”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开始联想。
  是啊,这是太子殿下一手操办的宴席,可在保卫方面这般薄弱,刺客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宴席。
  若是让他们得逞了,那么陛下即刻遇刺驾崩,那么新一任皇帝便是太子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想到了这点,一时间太子身上集聚着无数目光,均是充满怀疑的眼神。
  刚起身的太子没想到几句话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他心里一跳忙重新下跪,神色清晰可见的带上了慌张。
  “请父皇明鉴,此时与儿臣半点干系没有,刺客一事儿臣定会严查,请父皇明鉴!”他恨恨地觑了眼幸灾乐祸的四皇子,“莫要为了一些荒诞的猜忌而给儿臣安上这般莫须有的罪名,儿臣实在冤枉。”
  皇帝沉着脸,看着四周一圈大臣。
  太子这边的在拼命为他辩解,而四皇子那边的又不断冷嘲热讽,两边都不站的便默默立于其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冷眼旁观那些正唇枪口战的大臣们,只觉得很是心寒。
  危难见人心,可当他有难,却无一人相救。
  陛下逐渐恢复了冷静:“冤不冤枉朕自会查明。”他挥手道,“把他面纱取下。”
  身旁的侍卫上前将覆于面上的黑蒙面扯下,正面目露出来之时,有人却惊呼了一声。
  这张脸倒也不是人尽皆知,乍看之下还会觉得有些普通,只是有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六殿下李钰的贴身侍卫袁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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