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旅者的斗篷【完结】
时间:2023-02-24 12:36:50

  “你说,他为何弃你,而赎李青娘走呢。”
  戋戋齿冷,他得便宜还卖乖,蓄意说这等话气自己。
  “因为哥哥不让我出去。”
  嘿嘿笑。
  沈舟颐也跟她呵呵笑。
  两人明明在做最亲密的动作,心却远隔十万八千里,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外人看来,实悲哀得要命。
  她现在最怕的,便是沈舟颐把她从花楼里转移走,另找栋旁的别院叫她住进去,届时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戋戋咬住沈舟颐的唇,太过强烈,把他唇角咬出血。
  两人滚着滚着,衣衫尽褪。
  戋戋坚守最后的门户,直到亲眼目睹沈舟颐灌了药后,才完全把自己交给他。
  怀孕是她的底线,她不生子。
  沈舟颐热情似火,衣衫落下后,戋戋被他抱住,能抚摸到他肩头绯红的红莲印记,滚烫,灼人……
  这头,李青娘踏进晋惕别院。
  晋惕急于询问戋戋的事,李青娘拔下自己发髻根朱钗,交予晋惕。
  “珠花中空,内有秘言。”
  晋惕拆开珠花,里面薄薄的纸,唯一小楷字:贺。
  啊,贺。
  晋惕捏碎纸条,几欲仰天长啸。
  戋戋,果然是戋戋!
  “姚姑娘言道,当初弃世子而去,本不欲连累世子,谁料弄巧成拙。此番望世子千万莫要再插手此事,更切莫一时冲动,闹到花楼中找她。”
  “那个人的手段很隐蔽,绝对绝对不可以硬碰硬,蛮以武斗,否则世子会害苦她的。”
  “求世子将她忘记。今后觅得良妇,安稳此生,自然最好。”
  晋惕怎能忘得掉,猩红着眼睛追问:“她现下如何……日子很凄惨?”
  李青娘对戋戋与晋惕间的恩怨情仇全无所知,只说姚姑娘一直被一个俊俏男人包着。晋惕更加确定戋戋凭空消失多日,落到沈舟颐手中。盛怒之下,他欲立即调兵,围剿那花楼淫.窝!
  李青娘惊慌拦道:“世子千万熄此念!姚姑娘说她已经服食沈公子的毒.药,一旦催动,命在顷刻。她苦苦求世子莫要再追查下去!她自己前世的恩仇,由她自己亲手了断。”
  晋惕怜然道:“她一个弱女子,为那败类所困,如何了断?”
  李青娘倒抽冷气。
  回忆当时姚姑娘隐忍而又坚决的神色,或许是同归于尽。
  晋惕的心稀里哗啦碎作一地。
  ·
  尽管戋戋叫晋惕隐忍,依晋惕朝阳烈火的脾气,万万不可能隐忍。
  第二天,他就带人砸上永安堂的门。
  邱济楚正在堂中边哄孩子边坐庄,孩子白嫩的小脚上是戋戋方送的虎头鞋。
  忽见晋惕凶神恶煞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他胳膊反拧,逼问道:“沈舟颐呢?”
  邱济楚懵懂,看清了晋惕狰狞的脸,也愤怒起来。
  “呸。”
  晋惕挥手,属下抡起棒子就开砸,人仰马翻,名贵的药材洒个遍地。永仁堂他数月前刚砸过一次,这次还更猛烈些。牌面修缮好仅仅一月,就又被砸毁。
  晋惕的皂靴碾在邱济楚手指上,发狠道:“沈舟颐在哪儿,说!再嘴硬把你的杂种宰掉。”
  邱济楚襁褓中的儿子,此刻正被晋惕高高举起,一旦撒手摔成个肉酱。
  邱济楚痛楚呻.吟了声,“啊!”
  若在平时,他定然宁死保守义兄的下落,但自己方出世的孩儿此刻正性命攸关。
  邱济楚手指快要被晋惕碾断,咬紧牙关,准备舍生取义,忽闻沈舟颐清朗的声音:“住手!”
  沈舟颐掠过去,随手一针刺破晋惕的文武袖,深入晋惕肌肤。晋惕倏感手臂酸麻,手中婴儿直直摔下去。
  婴儿哇哇大哭,沈舟颐跨前半步接住,揽婴于怀,愠色道:“世子爷又来没事找事么?”
  他平素疏离冷淡,光风霁月,此刻怀抱婴儿,倒凸显几分前世慈祥佛子的风度来。简简单单一个搂抱的动作,做得跟普度众生似的。
  邱济楚见儿子没事,方松口气,差点翻白眼。
  晋惕揉揉手臂,力气恢复过来:“便是找你的茬儿,如何?”
  方才那针并非什么毒素,只是为抢过婴儿,使些微量的麻沸散,使晋惕瞬间脱力罢了。
  晋惕扬起铁拳,直直锤在沈舟颐俊脸上,后者踉踉跄跄,嘴角流出血。
  “你个衣冠禽.兽,把戋戋弄到哪儿去了?”
  沈舟颐稳住,擦了下鲜红的血。
  他闻此,仰起下颌来,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的呀。”
  果真。晋惕愈怒,一拳含十足十力道再度飞过,却被沈舟颐侧身避开。
  沈舟颐冷冷道:“世子爷。您疯了么。”
  晋惕唰然拔剑,计划今日先将沈舟颐剁了,然后再去花楼救戋戋。如此这般,戋戋再也不必畏头畏尾害怕沈舟颐。
  然而沈舟颐并不如邱济楚那般好对付,晋惕这边人数虽多,却难以将他制住。
  沈舟颐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正乃大皇子信物。如今圣上未立储君,大皇子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见此令牌,如见大皇子。
  两方一时僵持难决。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笼鸟
  此时幽居花楼深处的戋戋, 并不晓得那两个男人又为她倾轧起来了。
  她躺在床上苦苦冥思对付沈舟颐的办法,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沈舟颐也定然有致命破绽可寻。
  但较目前来说, 她唯一抓到的沈舟颐的把柄就是贺大爷之死一事。贺大爷正当壮年, 多半是沈舟颐在调理的药剂里做手脚, 贺大爷才会莫名其妙客死异乡。
  当年给贺大爷调理身子的汤药,还是贺老太君亲自看着熬的。可惜贺大爷死后数日天降一场雷火,将贺大爷的棺木、遗物,以及用过的药方子都焚毁了, 如今再欲找,哪有踪迹可寻。
  从贺老太君那里肯定找不出沈舟颐的把柄,戋戋从前就试过。况且现在她被贺家净身出户, 也根本无缘面见贺老太君。
  唯一指望, 就是沈舟颐自己留有备份, 她从沈舟颐手中挖掘到线索。
  然沈舟颐防她如防贼, 此等私密之物,又怎会叫她得窥呢?
  戋戋心如乱麻, 思绪潮涌。
  ……
  今夜,沈舟颐很晚很晚也没来看她。
  平素他从不留宿在外,即便有时要在永仁堂熬夜救治病人也会提前跟她报备,今日久久人影全无, 像是临时发生什么事。
  左右睡着了过会儿还要被他弄醒, 戋戋便点盏油灯, 边等沈舟颐, 边打络子。
  如此又过去约莫半个时辰, 沈舟颐才姗姗而来。他嘴角呈现淤青, 白绢长衫也被撕破好几个口, 微有些狼狈。
  戋戋迎过去为他摘下斗篷和外袍,他道:“永仁堂临时被人砸了,我帮济楚接脱臼的断骨,这才来晚。”
  闻邱济楚居然骨折,戋戋细问情由,沈舟颐道:“你的老情人呀,世子爷找上门来砸店,说要带你走。”
  他说这话时口吻慢条斯理,并不如何紧张,戋戋却听得内心轰隆隆作响。
  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晋惕莫要冲动,晋惕终究还是冲动了。若打草惊蛇,沈舟颐将她转移到别处,那她就别想再见天日。
  戋戋勉强挤出尴尬一笑:“那……哥哥没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他吧?”
  沈舟颐摩挲着淤青的嘴角,笑道:“差点。打得有点狠,差点熬不住把你供出来。”
  两人都往反方向说,互相藏满机心。
  戋戋斜睨沈舟颐,只怕他怀疑是她与晋惕勾结,晋惕才砸毁永仁堂的。沈舟颐虽只是个药商,平平无奇一白丁,却如有神助般总能在肯綮之处手眼通天,破坏她辛辛苦苦算计的计划。此番李青娘偷传情报之事,不会又叫他晓得了吧?
  见沈舟颐唇角还渗着血,自己的冷漠无视可能又引来他的疾言训诲,戋戋主动道:“我帮哥哥揉揉吧。”
  沈舟颐乐意接受。他被晋惕为难一顿,戋戋本以为他要把火气发泄在自己身上,岂料他心平气和,反而有几分嘲笑晋惕的意思。
  是了,本朝阶级分明,贵族和平民不啻天渊之别。晋惕身处士大夫阶级,手中的权柄和势力都非是沈舟颐可堪比拟的。然晋惕争夺心爱的女人时,竟然还要做出砸铺这等冲动幼稚之事来,无能狂怒,细思来属实可笑。
  戋戋指腹在他柔软的唇角滚来滚去,抚摸男人紧致干净的下颌线:“戋戋知道哥哥最聪明,饶是世子爷,在哥哥的精密算计下也绝难找到戋戋。”
  沈舟颐目光一泠:“戋戋,虚伪和谎言也有个极限,你夸我还是骂我?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还叫聪明?”
  两根玉白的手指分开戋戋的樱桃小口,叫戋戋含住。戋戋渐渐呼吸不畅,欲后退腰身却被禁锢住。她模模糊糊发出两声哼唧,断断续续求饶道:“哥哥饶我……我是真心夸赞哥哥的。”
  沈舟颐莞尔,这才把她松开。
  戋戋认命地继续给他揉唇角,他神情很是满足:“得伴戋戋如此佳人在侧,晋惕便是再把永仁堂砸上千百回,把我杀掉,我亦绝不吐露戋戋半点下落。”
  啊,如此深情。
  感动么?感动死了。
  但可以的话,戋戋还是希望沈舟颐别这么“深情”,宁愿他把她卖了。
  两人共赴罗帷。
  唇上轻辗转,一晌偎人颤。
  诚如戋戋所言,晋惕既已发觉戋戋身在花楼之中,花楼便不能再呆下去。其他住处,沈舟颐也并非没有,但戋戋从前住别院时曾指责他把她当外室养,故而沈舟颐不敢再让戋戋搬到别院去。
  花楼并非长久存身之地,沈舟颐这些时日也在想把戋戋安置到何处。亏得晋惕到永仁堂中大闹一场,叫沈舟颐福至心灵……戋戋暂时住到永仁堂去,亦是合适的选择呀。
  永仁堂后院有间算账配药的小书房,里面置有永仁堂的许多绝密配方,之前沈舟颐事忙时常在那里过夜。虽有淡淡药味扰鼻,屋室也是惬意温暖的。
  如今贺家戋戋自然无法再回去,住到永仁堂,更方便他与她昼夜厮守。
  闺房轻怜密语,沈舟颐伏在戋戋耳畔,将这主意告诉她了。
  戋戋讶然……沈舟颐莫非神志疯癫,竟肯将她放到闹市的永仁堂,他不清楚她在那里求救有多容易吗?
  挥挥手,就能朝看病的人大喊沈舟颐逼良为妻,抢婚作恶,她逃离他简直轻而易举。
  太过明显的陷阱戋戋是不跳的:“哥哥就如此信任戋戋么?”
  沈舟颐眸中倾泻柔淡的光:“我能牵绊得住戋戋一时,又岂能一辈子呢。饶是你幽居花楼,这些时日逾矩的事你一件没少干。我晓得你若真心想走,怎样都会想办法。戋戋好妹妹,你试试体谅体谅我的真心罢,我只想和你过正常人的日子。”
  微烫的掌心与她交握,可以直直摸到他真诚的心跳。
  他吻吻她额角,怜惜,似羽之柔。
  “我们好好成婚,好好过日子。孩子你不想要可以暂时不要,我等你,直到你想为止。只盼你莫生逃念,真正做到‘死心塌地’。”
  戋戋咋舌,他这是硬逼失败,妄图动之以情。
  他哪里信任她,蓄意向晋惕挑衅,放着别院不让她住,偏要玩刺激的。
  戋戋温顺答应:“好。”
  ……
  第二天天没亮,沈舟颐就领着戋戋搬家。
  他们没有什么行囊,彼此是彼此的行囊,走到哪里手脚都轻便。
  沈舟颐对戋戋说永仁堂样样俱全,即便没有也可以临时买购,一应旧物就何须累赘。
  戋戋对这间黑洞洞的小房子满是阴影,如今既能走,并无半分缅怀伤别之情。
  沈舟颐宠溺地贴贴戋戋。
  晋惕怕死也想不到吧,自己刚刚砸的永仁堂,转眼戋戋却住了进来。
  这便是一场捉迷藏游戏,临稽弹丸之地,但晋惕就是永远找不到戋戋,永远只差半步。
  他就是要气死晋惕。
  到达永仁堂,牌匾、前厅,如被盗贼洗劫过,一派狼藉。
  戋戋疑问:“这个地方真的可以住人么?”
  沈舟颐笑,领着她径直从那些废墟上踏过去,来到后院那间算账读书的小书房。室内明亮、整洁、温馨,摆置琳琅满目的医药古籍,充溢药香。
  “这里总能住人了吧。”
  他解释道:“济楚本负责永仁堂修缮杂事的,昨日受伤了,便没来得及请工匠过来。”
  戋戋眼中闪过一丝黠然,“你不怕晋惕再来砸一次?”
  沈舟颐耸耸肩:“没有办法呀。”
  他兴致颇好:“若是晋惕发现了妹妹,就把妹妹让给他好了。”
  戋戋深谙他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必做好万全的准备,防止她和晋惕私逃。虽脱离秦楼楚馆的牢笼,没有把握之前,她杜绝鲁莽行事。
  沈舟颐抱她坐膝上:“真好,以后在永安堂做事也有妹妹红袖添香,我再也不必像以前那般归心似箭。”
  他这将近数月来日日往勾栏跑,可知外人是如何异样目光看他的,名声臭得一塌糊涂。
  ·
  晋惕在永仁堂乱砸乱砍一通,除去给沈舟颐带来银钱上的损失,还吓走了几位瞧病的百姓外,别无所获。
  沈舟颐受大皇子庇护,若真凭一时意气与他见血,晋惕还真束手束脚。
  柔羌的阿骨木王子还住在高丽馆中。圣上避免与柔羌发动战乱,虽王子在临稽逗留多日,圣上也未曾出言赶他走。
  晋惕在永仁堂闹出的动静惊天阵地,王子亦凑热闹,难道消失许久的戋戋姑娘重新现世了么?
  王子去魏王府拜访晋惕,欲打听此事详情。晋惕却臭着脸将王子轰出去,厉声警告他莫打戋戋主意。
  阿骨木义愤填膺,他虽在沈舟颐面前保证过撤掉与戋戋的和亲,但他也没说自此以后放弃追戋戋了啊?
  许晋惕冲冠一怒为红颜,就不许自己关怀戋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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