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上青云(科举)——长安墨色【完结】
时间:2023-03-01 13:17:17

  沈长林说着,见路边有一家点心铺子,正想拉着小兄去买些尝尝鲜,突然几个大汉不动声色的出现在身边,成掎角之势将他们包围:“我家主子有请,两位公子借一步说话!”
  沈长林打量着那几个汉子,若他和小兄拼命反抗,应该能逃脱。
  但他们初入京师,应从没与人结仇,沈长林给沈玉寿使了个眼神——跟过去看看,见机行事。
  几个大汉带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尽头,一见那马车,兄弟俩松了口气,是方才和林月贤同行并纵马伤人的采月郡主。
  郡主的声音清脆而尖利:“就是你们两个,害的月贤哥哥弃我而去?”
  说着郡主掀开帘子,居高临下的瞪着沈长林他们俩:“你们认识月贤哥哥?”
  想起林月贤方才说过的话,沈长林摇了摇头:“不认得。”
  但总要为林月贤寻他们找个合理的借口,于是沈长林道:“方才我从马蹄下救下孩子,那公子见我身手敏捷,又感于我仗义救人,便请我喝了杯茶。”
  沈长林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郡主的神情,显然她的疑虑和火气并有消解。
  于是沈长林开始满脸正经的编瞎话:“那位公子还说,郡主是极善良天真之人,纵马只是为赶时间,让我们不要误会郡主的为人。”
  采月郡主一喜,明明心中特别高兴,却偏偏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真的?月贤哥哥真这样说?”
  见沈长林点头,采月郡主才笑出声来:“本郡主就知道,月贤哥哥心中有我,只是他不说罢了。”
  “那位公子还说,他来找我们的事保密,不想张扬出去。”
  沈长林说这话的时候采月郡主已将车帘放下:“知道了!月贤哥哥自有考虑,他怕本郡主不自在。”
  说罢马车驶出车厢,沈长林沈玉寿无奈一笑,总算应付过去了。
  回到客栈,文平宪已经寻到了合适的地方,三人搬了过去。
  赵悲煦在亲戚家住了两日,实在受不了京都赵家深宅里的生活,也搬了过来,和沈长林他们同住。
  又过了几日,沈长林经过各方打听,最终决定和沈玉寿先去淮华书院试一试,而赵悲煦只有一家书院的推荐信,便只能去白鹿洞了。
  翌日清晨,三人穿戴齐整,拿上推荐信以及自己文章的合集,前去书院应门。
  白鹿洞书院和淮华书院在两个不同的方位,因此走出住处所在的街巷后,赵悲煦和沈家兄弟便分开了。
  而沈长林沈玉寿走了两刻钟,便到了淮华书院门前。
  只见其红墙朱瓦,高门深檐,占了几乎半条街,非常的大气恢弘,赤色牌匾上书‘淮华书院’四个大字,来先帝亲笔御书。
  沈长林深吸一口气,对小兄道:“我们进去吧。”
  四大书院绝对是大乾国的最高学府,从在士子间的威望来说,国子监都要略逊一筹。
  门子将他们领入书院里面一小书房,一股好闻的松香味盈盈满室。
  “祝夫子随后便来,请二人稍安。”
  说完门子又奉了茶水,接着便退了出去。
  沈长林和沈玉寿闻着松香味的香,渐渐平静下来,在小书房里等着夫子前来考核。
 
 
第72章 誉亲王
  ◎治理一方足矣◎
  沈长林沈玉寿一等, 便是半个时辰。
  幸好他们出发前用过早饭,不然此刻定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二人端坐在位置上,时不时的喝几口茶水, 倒也不急躁,淮华书院的夫子个个都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有才的文人, 有些怪脾气不足为奇,当日许先生在府学收弟子,不是也晾了他们一早上么?
  为了求学, 这些都忍得, 耐得,受得。
  期间门子来添了一回茶水,不知不觉间,又半个时辰过去。
  终于——
  屋顶上传来了猫儿喵喵叫的声音,接着是一老先生焦急的呼唤声:“绒绒快下来,下来呀,哎呦呦,小心不要摔着了。”
  沈长林起身往门外看去, 只见院里来了位着青色道袍的老者, 正心肝宝贝似的将只全身雪白、长毛鸳眼的慵懒大猫抱在怀中, 脚步虽往书房迈着,注意力却全在大猫身上。
  老者轻柔地抚摸着猫儿柔顺的皮毛, 直走到书房门口, 才抬头看见沈长林二人。
  想来这位老者便是祝夫子了, 他们急忙开口拜见。
  “学生沈长林,见过祝夫子。”
  “学生沈玉寿, 请祝夫子安。”
  祝夫子是个很和气的老头, 抱着猫儿微微一笑, 边往书房走边说。
  “今日晨起,老夫的绒绒,哦,就是这只猫儿,和宋夫子的养的狗儿打架,猫狗顽闹,本该随它们去,岂料那宋老匹夫……哦哦,宋夫子,竟来拉偏架,害我家绒绒落了下乘,老夫气不过,就与那一狗一人大战了数十会合!因此来晚了,莫怪莫怪。”
  竟是帮猫儿打架去了。
  沈长林不禁莞尔,看来祝夫子是位地道的猫奴了。
  “学生岂有怪罪之理,护己所爱,人之常情也。”
  沈长林正说着,祝夫子怀里的猫儿懒洋洋的冲他喵了声,仿佛在赞成他的话,还伸出肉爪想去扒拉沈长林荷包的流苏。
  “它喜欢你。”祝夫子说着将猫儿放下,满脸的慈爱。
  绒绒一下地,就绕着沈长林转圈,竟是不怕人,玩耍了一会,蹿出书房跑走了。
  “哈哈哈哈,言归正传吧。”祝夫子掸了掸衣裳,先拿起案上二人的推荐信拆阅起来。
  “推荐人竟是南玉山庄,蒋秋寒。”
  祝夫子只看了推荐人的署名,便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端重恭敬的态度:“你们是蒋老先生的什么人?老先生如今身体好否?”
  沈长林微一愣怔,原以为蒋文峤的祖父只是和淮华书院的夫子有故交,可见祝夫子态度如此恭谨,怕是不简单。
  “回祝夫子的话,老先生精神矍铄,身子骨很硬朗,我们不是老先生的甚么人,只偶然与他有了一段缘分,他老人家怜悯我等求学不易,为我们写了封推荐信。”
  沈长林他们答应过蒋家人,要对南玉山庄的一切保密,因此二人长话短说,只说起了与蒋文峤祖父谈经论史之事,和蒋文峤在考场相遇以及去山庄小住的事情全部隐去。
  “蒋老先生是当之无愧的大家,四书六艺,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没有他不通的,年轻时我便想拜于他门下,可惜他老先生收徒标准极高,未看得上我,待我潜心求学,自以为有所小成,想再去拜访他老人家时,他已隐世不见外人了,算起来,已有二十年了。”
  祝夫子说罢,淡淡一笑:“看你二人的神情,便是不知蒋老先生名号的,这也在情理之中,老先生名望最盛之时,你们还未出生呢。”
  说罢将两封推荐信仔细收好:“蒋老先生推举的人,自是极佳的,你们不需要通过考核,直接入学吧,晚些时候带你们去见山长。”
  沈长林沈玉寿不禁愕然,蒋家祖父的威望也太大了吧?
  “哈哈哈哈。”
  见小辈两脸诧异,祝夫子捋须大笑不止:“与你俩说笑罢了,还真信?哈哈哈哈,无论是谁推举,入院考核是必不可少的。”
  沈长林和沈玉寿无奈对视一笑,看来这位祝夫子不仅是位猫奴,还是个老顽童性格,惯爱捉弄小辈的。
  “开始答题吧。”
  祝夫子从书架上取出一卷轴,卷轴铺开,上有算术题、经史题、辨题、佛道经义等等五花八门的题目,祝夫子不需要他们用笔作答,而是口述答案,这种考核方式,是笔试与面试的集合。
  方才嬉笑和气的祝夫子考校起学生来,可谓是毫不留情。
  并且,沈长林觉得,或许因他二人是蒋家祖父推荐的,祝夫子甚至还加大了考核难度,幸好他们基本功扎实,又和许先生云游四方,并学了不少‘杂学闲趣’,总算是体面的将考核应付过去。
  考核一直从上午持续到日暮时分,沈长林沈玉寿顺便在书院蹭了一顿饭。
  祝夫子吃素,陪着他吃清粥小菜,倒别有一番滋味。
  从头到尾,祝夫子都保持着高昂的精神气,目光炯炯,思维敏捷。
  沈长林沈玉寿答题到日暮时分,精神已有几分涣散,不由的开了点小差,而祝夫子一人考校两位学生,时此此刻仍头清目明,他望了一眼天色,微笑道。
  “今日考核就此止,不愧为蒋老先生看重的学生,天资果然不凡,不过定力还要再修炼啊,今天色已晚,你二人回去歇息,明日再来,我领你们去见山长,便算是正式入学了。”
  二人拜谢祝夫子,一身轻松的走出了淮华书院。
  回到住处,赵悲煦也已回家,互相问起,他也经历了一番艰难的考核,算是通过了,同样明日去报道。
  “你们三人都走了,届时这院里,就剩我孤零零一人,哎,可叹可叹,羡慕羡慕。”
  文平宪晃头晃脑,虽嘴里说着酸话,其实已打定主意独自静心温书备考了,兼之沈长林沈玉寿赵悲煦偶尔会回来同他说经论典,对于文平宪来说,已然足够。
  秋风扫地,百草枯折,一夜醒来,院里铺了一层黄叶。
  沈长林沈玉寿赵悲煦各自带上行囊,前去书院报道。
  四大书院均属民办书院,创立之初由世家大族出资建立,耕耘数百年后,其名下的田地商铺数额不断增多,每年产生巨额盈利,完全可以供养书院师生。
  因此,在四大书院就读,不仅食宿全免,师资力量雄厚,独享单间,逢月考旬考岁考,优异者还可获得丰厚的奖银。
  四大书院,是大乾朝众士子梦寐以求的去处。
  当然,若从四大书院科举入仕,将来官运亨通的,有给书院捐银捐田捐商铺的习惯,比如平昌城主持秋闱的卫大人和平南布政司的巡抚,便都给淮华书院捐过商铺。
  四大书院的屹立不倒,离不开从书院走出的达官显贵,达官显贵们再用书院名声傍身,更添一抹才气。
  互为支撑,方得今日之局面。
  沈长林沈玉寿因由祝夫子考核过关,暂拜于他座下,祝夫子所学博杂,兴趣广泛,各道精通。
  淮华书院的山长姓李,世人称为之李仙郎,鹤发童颜,曾为帝师,后云游四海,现为书院之山长。
  李山长似乎与蒋家祖父有旧,拉着沈长林沈玉寿问了许多关于南玉山庄的事,但二人守诺在先,能说的可说的只有那么多。
  最终李山长慨然叹息:“至交好友逐渐凋零,还健在人世的也渐行渐远,罢了,世道规律如此,你们很有天分,好好的静心研究学问,准备来年的春闱吧。”
  至此,沈长林沈玉寿便在华京安顿下来。
  淮华书院的课程安排较为松散,师傅领进门,修行看各人,走到春闱之际,先生夫子主要起点拨的作用,沈长林沈玉寿经常泡在书院的藏书阁中,将从前难以见到的珍贵藏书一一翻阅。
  同时结交可许多品行端正,学识渊博的同窗。
  望朔放假,他们便带上最近的诗稿,回到暂住地,同文平宪一起讨论,赵悲煦亦然。
  时光飞逝,秋去冬来,华京城的冬天,来的比平南的早,十一月便降下初雪。
  飘扬的雪花如柳絮,缠绵落了整夜,翌日醒来,整个天地都银装素裹。
  “北国早寒,寒霜天降,到了该吃铜锅的时候啦。”
  沈长林看着漫天大雪,兴奋的说道。
  “那便去凤楼叫一桌,到家里来吃。”沈玉寿接话,说着穿上棉袍,准备出门,“正好顺道去买些笔墨。”
  沈长林自然同小兄一起前往,赵悲煦和文平宪斗棋正酣,忙里偷闲抬头道:“你俩早去早回,我们便不去了。”
  “好嘞——”
  沈长林应着声,话音才落,人已同沈玉寿走出门外。
  华京城的冬日虽然寒冷,热闹劲儿却不丝毫不减,街面上仍闹哄哄的。
  沈长林沈玉寿虽已抵京月余,但闲时逛街的时刻少之又少,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准备好好逛一逛,到饭点再去凤楼叫铜锅子,顺道蹭酒楼的马车回家。
  美哉,悠哉。
  华京城商业气息浓郁,各色商铺已成行,比如售卖文具的,便有专门的笔架街,街上几十家商铺,俱是售卖笔墨纸砚的,从价钱实惠的平民笔墨,到千金难寻的好砚珍墨,在笔架街上应有尽有。
  沈长林沈玉寿去了一家装潢豪奢,名唤‘入墨香’的文具店,至岁末,书院的学生要给山长以及亲近的夫子送礼,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聊表学生对师长的感谢之情。
  二人预算不多,便决定挑选几块好墨,赠送给师长,墨乃文人日用常使之物,送这个既实用也在他们可承受的范围之中。
  入墨香所售的墨有一特色,便是墨汁自带一股幽香,若落笔成字,纸笺上也会带上幽幽香气,并且久久不散。
  沈长林沈玉寿喜桂花,选了几块暗带桂香的墨锭,正预备付钱,突然一道尖锐的男音从背后传来。
  “老板,你们这儿兰香、桂香、菊香、松柏香的墨锭还有多少?我家主子一样要五十锭,帮我现在就包起来!”
  老板一喜,这是来了大主顾:“兰香、菊香、松柏香还有库存,只是今年桂香的墨锭产量少,今年又销的好,只剩下三十左右了。”
  男音猛然抬得更高:“什么?我家主子要凑齐四色香味赠人,独桂香少二十,还怎么配套。”说罢绕到前面来,环顾整个入墨香内部,最终目光落在沈长林沈玉寿身上,“这两位公子手中,不是还有十来锭桂香味的么?”
  沈长林目光一暗:“我们已经要了。”
  “哦?可付过钱了,没付钱便是不算。”那人尖细着嗓子哼哼着,一副瞧不起人的做派。
  沈长林没理会他,直接从荷包里掏出银子,递给老板:“付账。”
  接着便要出门去。
  “站住!”男子一挥手,立即有几个壮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沈长林二人,“如此嚣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把墨锭交还出来,看在你二人是读书人的份上,我不与你们计较。”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