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月亮点灯——许棠知【完结】
时间:2023-03-07 10:05:13

  乔雅伸手接过许浣予的水杯,她的手指触碰上许浣予被冻得冰碴儿一样的指尖,那股冷意像是会动,从她的指尖冲上脑子。
  心里的罪恶愧疚感持续了会儿,她拧开杯盖小口地喝着热水,再抬起头时,她已经不结巴了。
  乔雅露出一抹和平常一样的笑,看着很甜。
  她说:“我们走吧。”
  再之后,乔雅把许浣予带去了一个常年无人居住的老旧破宅子里。
  老旧宅子里的家具很古老,毫无装修可言,比起前面闹区,这宅子里的灯光显得非常昏暗。
  许浣予没有等到乔雅口中物美价廉的火锅店,等待她的,是以岑菲为首的小团体姐妹。
  初高中生的年纪,最喜欢拉帮结派,尤其是差生有钱党,最喜欢的便是在学校里收小弟。
  男生这样,女生也不例外。
  岑菲家里有钱,有的是人追随着大小姐,尽管大小姐也不会拿钱给她们花,可她身后依旧会有很多小喽啰。
  这天的岑菲穿着The North Face羽绒服,抱着热奶茶坐在屋子里,趾高气扬地指了指许浣予,便有无数的人冲着许浣予动手。
  尽管冬天衣服穿得很多,但拳打脚踢的痛感却是怎么也忽略不掉的。
  许是觉得许浣予竟然敢还手,那些作恶的人下手也越发的重,像是报复,也像是在和指挥她们的人面前邀功。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像是电子音一样“叮——”的声音消失,许浣予一点儿力气也没了。
  模模糊糊之间,她好像看到乔雅站在岑菲身边。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棉服的布料也被撕破了多处。可能是她现在的样子太丑,大家都在笑她,乔雅的唇角微微上扬,好像也在笑。
  岑菲笑声最大,她走过来掐着许浣予的下巴,嘴里全是凉薄之后的快意:“今天看着也没多横嘛,平时装什么清高啊?”
  许浣予的耳朵和脸颊火辣辣的,脸上的擦伤狼狈,甚至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哪里的伤口最重。被岑菲长长的指甲钳住下巴,她动不了,心里无端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个世界是不是不会好了。
  是不是……等会儿还有新一轮的群.殴,她舌头舔了舔受伤的唇角,眼底是雨水扑不灭的倔强:“你这样做是违反校规,你会受到处罚的。”
  感受到许浣予气丝游离的呼吸,岑菲被她这样弄笑了,她手拍了拍许浣予的脸,好笑道:“你在说什么啊?都放假了,而且在这种地方,谁会知道啊?”
  说完,她又跟想起来什么似的。
  往后招了招手,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你不是说看她不爽很久了吗?来来来,这么好的机会,你来打她啊。”
  岑菲放了手,可后面按住许浣予肩和肩膀的人还在,她以一种耻辱的姿势跪在地上,一点也动不了。
  岑菲挪站在一边,从兜里掏出香烟和火机,一束火苗雀跃而出,香烟的尽头被燃烧起来,她吸了口烟,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盯着乔雅看。
  “怎么?难道不是你把许浣予带过来的?现在后悔了啊?”
  接着,许浣予听见了让人无比心寒的话,乔雅一脸陌生地看向她,说:“什么朋友啊,我真的很讨厌许浣予,我最讨厌她自以为是的样子了。”
  “唔。”岑菲点点头,“那正好啊,你往她脸上打呗。”
  “好像听说学校里很多男生都喜欢她吧,明明是天天凑一起的姐妹,却不停地收到他们找你的求助情书。”岑菲呵笑了声,又像是在刺激人似的说:“是挺没劲。”
  岑菲的声音很大,她说话的时候甚至没人敢打扰她,那些字也不外乎地全部滚入许浣予的耳朵里。
  乔雅站在许浣予的对面,身上脸上干干净净,许浣予跪在地上,只能抬头仰视着她。
  即使知道是乔雅故意把自己带过来,许浣予也没有怪她。
  可是此时此刻,听着她冷语相待,看着她用冷冰冰的态度对待自己,许浣予的心像被冻在了冰窖里。
  许浣予的瞳孔漆黑,在头顶昏黄的光下,合着眼底的潮湿看起来很亮。
  她咬着唇,看着倔强,但像是个玻璃娃娃,被人随手一戳便会碎落一地。
  乔雅不管不顾地抬手扇了下去,她说:“许浣予我真的很烦你。”
  她用的力气很大,甚至比先前打许浣予的人用的力气还要大,因为只有这样岑菲才会满意。
  玻璃会碎,陶瓷娃娃会碎,水晶会碎,海绵宝宝也会碎。
  冬天很冷,尤其是在毫无太阳的夜晚,但是许浣予的脸上却火辣辣的,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乔雅。
  方才面对那么多人时她还可以不管不顾地还手,可是这一刻,喉咙像是郁了口血,她丝毫声音都发不出。
  人变得呆呆的,好像只会眨眼睛了。
  眼眶变得有些潮湿,她好像……还不了手。
  岑菲嗤笑了声,“看来你们关系真的不怎么样嘛。”
  香烟吸了两口,她变得兴致缺缺,大小姐揉了揉肚子:“没意思,为了堵她今儿晚饭都没吃,我们去吃晚饭吧。”
  她一发话,大家自然说好,收拾东西想要离开。
  岑菲碾灭烟头,猩红的光消失,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陆星喻勾了勾手指,“给我扒了她衣服。”
  陆星喻看见岑菲指着狼狈不堪的许浣予。
  她愣了一下,摇摇头不赞赏道:“现在冬天多冷啊?人都打了,看她也挺惨,没必把事情做这么绝吧。”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岑菲想到的事情只会更绝。
  岑菲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不认可地瞥她一眼,视线落在她脖前挂着的相机上,反问:“万一她回去胡说八道怎么办?”
  “还有,相机拿来用用。”
  作者有话说:
  忘记说了,前阵子30章后面小修了一下,晚晚对镜头有点恐惧,陈周周也知道,有小小的护了一下。
 
 
第51章 
  许浣予在和陈彦周在一起后, 有一句话她问过他很多次:“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陈彦周总是眼底亮晶晶的,他咧着嘴角放下手里的事情,笑着看向许浣予, 说得笃定:“当然会啊,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好。”
  是啊。
  他不曾感受过这个世界的丁点儿恶意, 这个世界当然好。
  短短一天时间以内,许浣予遭到了最好朋友的背叛。
  在她顶着寒冷悲辱无助地摸衣服的时候,乔雅站在外面以一种讨好的姿态对岑菲说:“我知道有家好吃的火锅店, 正好家里最近多给了些生活费,我来请客吧。”
  可是一小时之前,她好像也对许浣予这么说过, 不过那是骗她的。
  许浣予在老旧的破屋里待了一晚上,好冷, 身上好痛。她拖着半残的身体去药店买了些药, 药店阿姨看她可怜,于心不忍地开口说:“小姑娘,我这儿有休息室, 就在那儿, 里边还有镜子,要不你进去处理一下吧?”
  晚晚花房装修更改, 彻底易名成了别人家的店。
  许浣予自嘲地笑了下, 现在的许浣予好像真没地方可去,她眼眶有些红,“谢谢阿姨。”
  许是身上太过狼狈,小姑娘懂礼貌声音夹着哭音, 让人听得都觉得心疼, 药房阿姨叹了口气, 摆了摆手,“我给你接点儿热水吧。”
  许浣予在药店好心阿姨那儿处理好伤口,靠在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黑夜翻起了肚白,身上变得更痛了。
  她收拾起东西,往家的方向走。
  这个时间点儿家里人都还在睡觉,许浣予小心谨慎地脱掉鞋子往房间方向走去。
  她很害怕,疼痛的顿感从身上传来,同时心底也在害怕自己这幅鬼样子被家里人看见。届时,她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好像过了漫长的时间,许浣予才从门口回到卧室,卧室的门从里面反锁,锁扣钻进锁栓里,“——咔嗒。”
  许浣予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忍着痛将身上衣服换掉,穿上柔软的睡衣钻进被窝里,头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觉到了中午12点。
  身上还是很痛,走一步都像是美人鱼强迫自己生存在陆地上,身上每一个肌群都在龇牙咧嘴地叫嚣。
  许浣予推开房门,奶奶看见她,骂骂咧咧道:“这个点才起来,隔壁的猪都没你能睡。”
  许浣予还听见乔雅的妈妈带着她在楼底下和大伯母说话,可能是注意到楼梯口的动静,她们都朝着许浣予这边望过来。
  乔雅看到许浣予眼前一亮,她笑着跟许浣予打招呼,就还如同以往那样,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耳边是大人们交谈的声音,许浣予舔了舔干涩的唇,她们两人对视良久,就像是昨天晚上在破旧老房子里一样,许浣予率先移开了视线。
  她下巴微抬着,即使脸上挂着些彩,但她身上就是有种青竹的韧劲儿,怎么也打压不灭。
  她在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态度。
  许浣予没有朋友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便什么都没了。
  生活好难过啊,在你不曾注意的某个瞬间,总有意外找上门,夺走她所有一切东西。
  然后你变得孤零零的,无所选似的躲在桥洞底下,同一旁的流浪猫没什么不同。
  但这糟糕的世界好像又无时无刻地给人活下去的希望。
  初三最后一学期,岑菲转校离开了这里,听说,她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全家都搬走了。
  没有了这位肇事的大姐大在,其余人看向许浣予的眼神虽有闪烁,但没一个会再上来找事。除了,
  ——乔雅。
  那时候许浣予总在想,是不是考上高中后,她就会和这群讨厌的家伙再也不见。
  是不是等她读了大学之后,就可以脱离她目前各方面压抑着她的“原生”家庭。
  是不是等她在江宜买了房子后,她便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完完全全地属于,生根发芽得那种方式。
  以前陈彦周从来不会在许浣予面前替别人说话的,向来都是他无脑站在许浣予身边,说什么:“那我可不管,我女朋友说的话就是圣旨。”
  尽管有几分哄她的意味,但听的人还是会心情大好。
  许浣予不想要个时刻跟她讲道理的人,她只想要个可以百分之百信任她,站在她身后的人。
  可是现在的陈彦周却在许浣予面前帮乔雅说话,许浣予觉得很难过,不知道是曾经那段不堪的记忆更难受一点儿,还是两种悲伤buff叠满,许浣予的眼泪像是水龙头发大水一样,满脸都蹭得眼泪。
  初三那日的痛好像又一次浮现到身上,还有被扒掉衣服的耻辱感,那种屈辱的记忆上头,许浣予整个身子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好难过啊。
  但为什么陈彦周还要帮别人说话。
  果然,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谁也不值得信任是吗。
  她想要个身边可以一直陪伴她的人,终究也只是痴望。等了那么多年,亦是一场空欢喜。
  许浣予抬手,手背体面地擦去眼角的泪水,固执娇蛮地开口:“陈彦周,我就是很讨厌乔雅。”
  她的眼睛很红,缓和着情绪,而后再一次重申道:“而且,她现在这样是她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当初在网上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时,她全权配合着何义东提供自己装作的灵感以及绘画文稿的历史时间线。原本说好了宣发小组给这次空口鉴抄事件做好自证申明,包括顾宁,也是电话过来给她说:放心,放心。
  最后纸页工作室全身而退,造谣生事的人却赚了个盆满钵满,被反复鞭笞的人只有许浣予一个人。
  她只是自保。
  自保,追诉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已,凭什么做坏事的人一句道歉就可以逍遥法外?
  就像乔雅,她对背叛过许浣予的事情从来没有跟她正面道歉过。
  她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依旧占据着许浣予朋友的这个头衔,讨嫌地站在许浣予身边,怎么都赶不走。
  道歉是施害者口中最没有重量的一句话。
  背叛便是背叛了,有些伤痛是别人怎么做都弥补不了的伤害,而许浣予永远都做不到原谅乔雅。
  她充其量只是给顾宁提了一嘴自己可以考虑的要求,具体结果怎样,她可以很冷血地说,与她无关。
  只有被抛弃的人才会有那种濒临死绝的无力感,乔雅如今所经历的事情,比她当初差远了。
  白炽灯的光照下,陈彦周的脸色深沉,他的视线像是落在许浣予身上,但好像又有些迷离。
  他的眼瞳漆黑深沉,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许浣予深吸了口气,却见陈彦周忽然站了起来。
  男人动了动,脚步声由近变远。
  许浣予的眼皮彻底耷拉下来,下拉着的眼皮阖盖住眼底的受伤,只是原本假装坚硬的心脏还是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掀起一片名为苦涩的风。
  原来,没有什么是永久的东西。
  其中感情尤为脆弱。
  喜欢的瞬间可以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可以是他不经意的一次善举,又或是意外的一次对视,随着荷尔蒙的爆发而加深了那层喜欢。
  从喜欢到不喜欢却是现实生活里近距离的不合心意的碰撞。
  生活吧,总是遗憾来得多。
  许浣予曾面对过无数次的失望和遗憾,她的承受能力早被锻炼出来,理解也明白不如意才是生活常态。
  尽管相爱,但他若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只能算是缘浅。
  听着身后渐变渐远的脚步声,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又要分手了,是吧。
  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心底那股倔劲将自己的脆弱包裹紧,刚想站起来就听见原本离开的人又回来了。
  许浣予看见陈彦周手里拿着一把完整的纸巾,拆开塑封袋,他抽取出来几张,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脸。那是距离这次欢爱之后,她头一回感受到男人局促的小心。
  她怔愣地抬起头,眉头微皱着,语气里藏着一丝困惑,“你不是帮着乔雅说话吗?干嘛还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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