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灵动又羞赧的模样像只狐狸,看的沈季屿没有半分不悦,相反还觉得她挺可爱的。
都会装病遁了,聪明着呢。
“怎么了?”等回到车上开了暖风,沈季屿才问:“不喜欢这里?”
谢清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沈季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侧眸看她:“为什么?”
“就感觉我……有些格格不入吧。”谢清瑰十指交叠在一起揉搓取暖,漂亮的眼睛看着车窗外,淡淡道:“我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有人谈论你前女友。”
沈季屿一愣:“嗯?”
“娱乐圈的那个明雨,你之前和她谈过么?”谢清瑰笑了笑:“我听见木滢和别人说你没带她来过这种场合。”
……
如果不是她提醒这么一句,沈季屿压根都忘了他的前女友名单里有‘明雨’这么个人了。
只不过此刻和好不容易追来的现女友讨论前女友,就算他的脸皮厚如城墙,也不免有些尴尬。
“那都挺久以前的事儿了,当时…也就谈了不到两个月。”沈季屿轻咳一声,别别扭扭地解释着,然后目光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重点:“你是因为这事儿不开心?”
“……”
“清清。”男人本来尴尬晦涩的眼睛重新明亮起来,颇为期待地看着她:“你是在吃醋么?”
谢清瑰微怔,不由得有些想笑。
“我还没那么无聊,不都是前女友么。”她实话实说:“我也有前任,干嘛挑你的刺?”
为了前任这种虚幻的东西吃醋烦心,是最幼稚无谓的事情了。
只是她这么人间清醒,未免就显得沈季屿有些自作多情了。
他面色一僵,撇了撇嘴:“那就不是吧。”
说着,把热了半天的车子发动起来。
流畅的车身线条淹没在夜色里,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僵滞——仿佛空气都不流通了一般。
谢清瑰能感觉到沈季屿是在不开心,男人抿着唇,线条精致的侧脸都绷成一条优美却凌厉的线。
深蓝色的衬衫领趁着冷白的皮肤,矜贵又冷冽。
谢清瑰不想气氛这么一直紧绷着,澄澈的眼珠有些为难地转了转,干脆主动求和。
她伸手握住沈季屿那只闲暇着放在控制台上的手,微笑着轻轻揉了下:“你为什么生气呀?”
“我不吃你前女友的醋,你还不开心了?”
“谢清瑰,明知故问是吧?”沈季屿有些无奈地笑了声,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因为这事儿不开心,那你倒是说说因为什么不开心?”
她一晚上情绪都不太高,是当他是瞎子看不出来么?
谢清瑰微怔。
“我没有读心术,只能看出来你不开心,但因为什么暂时还看不出来。”沈季屿顿了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谢清瑰,你能不能告诉我?”
是这场聚会让她不开心的,那他就得负责。
沈季屿也不想表现得像个局外人一样,但他总感觉……谢清瑰什么都不想说。
事实上沈季屿也猜得的确没错。
谢清瑰确实不想把自己今晚这紊乱的心绪和他说,因为她知道男人不会理解。
沈季屿会明白她看到那些女伴打扮得光鲜亮丽讨好着旁边的男人,却在背地里互相攻击时一言难尽的心情么?
他更不会理解她在感受到那群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身上鸡皮疙瘩层层竖起,由内而外泛起那细密的不舒适。
那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仿佛她只是一个依附着沈季屿存在的物品,玩意儿。
但这种只凭主观意愿来判断才产生的不开心,没有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她怎么和沈季屿去诉说?
难道说,自己是因为那群人的目光和态度才不开心的么?
谢清瑰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其实沈季屿那群朋友都挺尊重自己的,言语上并无半分逾矩和不屑,所以她更加不能去说什么。
只是那些所谓的‘尊重’,本质上都是透过自己传递给沈季屿的。
这些,她都怎么说?
“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好,快到生理期了。”末了,谢清瑰也只能拉出一个很扯的借口,她又捏了捏沈季屿的手,强制性地转移话题:“今天是破五。”
“我们去吃饺子好么?”
刚刚在那个明明偌大却很逼仄的会所里,基本是什么也吃不下去,现在肚皮里还是空空的状态呢。
沈季屿沉默片刻,勉强扯出一个笑:“行,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嗯,肉三鲜的吧……”
他知道谢清瑰是个别扭的性子,现在也不方便继续问。
问多了平惹不快,就没什么意思了。
第34章 顽
正月十五一过, 年味儿渐渐散去,全国各地的学生也开始返校。
谢清瑰作为校职工要更早两天上班,但也不忙, 就是在办公室闲坐罢了。
太闲的时候, 她除了看书以外也会偶尔想起沈季屿。
破五那天的不愉快转瞬即逝,后来两个人谁也没再提起那天去参加聚会的事情,仿佛是忘了。
谢清瑰倒也不会真的刻意想起来,毕竟她从初七开始就已经恢复了去学生家里教课的工作, 每天从早忙到晚, 实在是没有时间啊。
除了偶尔在热搜上看到‘明雨’这个名字时会微微一怔。
然后, 在沈季屿说起和哪个哪个朋友见面,或者要带她去某个马场或者高尔夫球场玩的时候, 都会各种找借口的婉言拒绝。
谢清瑰知道, 对于谈恋爱的情侣而言,融入对方的社交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过程, 但她目前真的无法那样做。
她和沈季屿虽然在床上交流过很多次, 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并不算很久, 虽然是热恋期, 但感情其实并不算是多稳固。
既然在一起了, 谢清瑰就本能地想要保护这段关系。
她心知肚明自己就不是沈季屿那个阶层的人,那种乱七八糟的交际场合去多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也会越来越多了。
毕竟哪怕是在交往, 她也不想委屈了自己。
沈季屿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朋友里,除了是高中同学的陈逆以外, 她也就和其中一个人还算熟悉。
今天下班后难得没有补课学生的排期, 谢清瑰得了个空, 开车又去了严桓之的私人医院。
她上次来就是在去德国之前那次, 开的药都快吃光了。
令谢清瑰意外的是,她在这医院居然碰到个‘老熟人’。
萧景也在。
她拿着挂好的号上楼时,刚刚下了电梯,就正巧碰见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萧景。
“萧景?”谢清瑰看见他,颇为意外地走过去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萧景看见她也有点惊讶,片刻后笑了笑:“好巧啊小玫瑰,新年快乐。”
虽然正月十五已过,这个拜年是彻彻底底的迟到,但‘新年快乐’这句话,依旧可以当作半生不熟的两个人见面时打招呼的前提。
谢清瑰笑笑,也回了句‘新年快乐’。
交谈中,她得知萧景也是过来看病的。
——不过也不奇怪,要是没病,谁来医院呢?
她只是没想到,萧景这样一个看起来成功又乐观的男人,也会有心理方面的疾病呢。
“害,现在年轻人,哪个没有点什么抑郁症,焦虑症的。”似是看出谢清瑰的疑惑,萧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因为压力大失眠之类的更是常有的事,偶尔来看看心理医生,开点药之类的其实很常见。”
听他这么说,谢清瑰莫名松了口气。
她近来总觉得自己有病,不过这么一看……年轻人里有病的人不少。
几句寒暄过后,萧景离开,谢清瑰敲响了医生办公室的门。
严桓之清澈低沉的声音响起:“请进。”
他抬眸看到推门进来的谢清瑰,温和地笑了笑:“谢小姐,请坐。”
谢清瑰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已经空了的药盒子。
“这个药还挺有用的。”她直接了当地问:“能不能再给我开几盒?”
严桓之看着那已经瘪下去的空盒子,缓缓摇头:“谢小姐,你总不能把药当饭吃,就靠着这个过日子吧?”
“我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可是……”谢清瑰皱了皱眉,细长的指尖不自觉地抠着磨砂的桌面:“严医生,你还是继续给我开一些吧。”
“我最近工作很忙,有需要集中注意力,教孩子的时候不能出错。”
所以,她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状态,才能确保白天的精神足够好。
“谢小姐,我记得上次来我和你说过,焦虑源于自身的游移,不确定。”
严桓之修长的指尖转着笔,试探地看着她:“可初五那天,我看见你和屿少一起去参加晚宴,还以为你们……”
“是。”谢清瑰点了点头,主动帮他答疑解惑:“我们现在是在正式交往。”
严桓之眨了眨眼,并不意外的模样。
“所以。”他手中黑色的碳素笔无意识地在洁白的纸上勾勾画画:“你在彻底远离和不破不立这两个选项里,选择了后者对么?”
谢清瑰不说话,抿着唇默认了。
“谢小姐,其实我该恭喜你,你和屿少高中时候的那段关系是缠绕着你的心魔,也是焦虑源头。”严桓之微微侧头:“现在捅破那层窗户纸,不再是不明不白的关系,可以尽情弥补十年前的遗憾……”
“可你看起来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谢清瑰依旧不说话,她秀气的眉头紧皱,握着皮包的指尖不自觉发白。
“是因为你内心依旧是不确定对吧?”严桓之笔尖轻点,笑着帮她下了定论:“就算你们在正式交往,你也对这段关系充满了怀疑,认为随时会结束,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对方。”
“不过也正常,屿少那个混蛋玩意儿……”他轻笑,说得意味深长:“你哪里敢放心信任呢。”
“严医生,因为你是医生,所以我会把我过往所有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谢清瑰指尖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力:“但性格这个东西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就算我有了你这么个倾诉对象,但该焦虑的还是会焦虑,我目前只能靠药物。”
“麻烦你,帮我开药。”
严桓之皱了皱眉。
面对如此坦诚的病人,他作为心理医生应该是庆幸的——毕竟谢清瑰愿意对他说出那些她不愿面对的过往,并且也算积极地寻求解决方式。
但是……他却感觉她身上的那根弦更加紧绷了。
好像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断掉。
这种情况下,严桓之也只能配合的先给她开药了。
“谢小姐,有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他开单子的时候,笔尖在纸上‘刷刷’的声音很明显,彰显了主人的用力,声音却是刻意放缓的温和,尽量说服面前的病人。
“既然你选择了不破不立的这个治疗方式,选择和沈季屿重新在一起,那你最好是要从内心来接受他。”
比起破镜重圆,其实严桓之当初更建议的是彻底抛掉这段感情。
毕竟从谢清瑰过往的经历来看,焦虑症已经依附伴生她四年这么久了。
从谢槐出事开始,但在最近这八个月里,却是症状最严重明显的几个月。
就是重新遇见沈季屿的这些日子。
严桓之是局内人,他清晰地知道沈季屿并非良人。
但既然谢清瑰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也只能从医生的角度给出最合适的建议——不要谈一场太紧绷的恋爱,放松自己,用现在来填补过去的遗憾和执念。
真正放下那天,就算他们还是会分手,那到时候女人的症状也会得到适当的缓解的。
谢清瑰接过严桓之开好的处方,点头道谢:“谢谢。”
“不客气。”男人笑了笑:“医生应该做的而已。”
她唇角轻抬,把处方单收进包里刚想离开,突然想起了刚刚在电梯处碰到的人,随口问了句:“严医生,刚刚萧景是在您这里看病的么?”
严桓之似乎是有点强迫症,正在把桌面上的书摆得方方正正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
“是啊。”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微笑道:“说起来,他还是你介绍过来的呢。”
“他之前说是有朋友生病,想要看医生。”
结果却是自己来看,谢清瑰隐约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她也没兴致多想,问过就算,起身离开。
有了药物的帮助,谢清瑰接下来几天都休息得很好。
月初发了工资加上这个月的补课费结算,她第一时间就打在了谢槐在德国医院治疗用的那个账户里。
她这次打的钱比较多,足以支撑谢槐在那边半年的费用了。
虽然一大笔钱打过去后颇有种‘两袖清风’的感觉,但起码心里是舒适的。
谢清瑰难得主动给沈季屿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吃什么。
“哟,心情不错?”对面的男人笑吟吟地问:“怎么,你要亲自下厨么?”
“我哪儿会啊?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堪比生化毒药你敢吃么?”谢清瑰边逛超市边和他打趣,挑选着冷藏柜里的酸奶:“不过我可以帮你买菜嘛。”
虽然她不会做,但可以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