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沈季屿。”谢清瑰皱眉,忍无可忍地反唇相讥:“别用你这套不食人间烟火的理论教训我,我为什么不能趁着年轻能赚钱的时候多赚点?你不缺钱,可我缺,我确实不想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就不得不向你伸手,这有错么?未雨绸缪有什么不对?”
“你……”
“别说你甘愿无条件帮我,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帮助另外一个人。”谢清瑰深呼吸一口气,静静地看着他:“就算我们是情侣,但我不想求你帮忙,用你的钱,这也有错?”
“没错,你怎么可能有错。”沈季屿气笑了,他扫了一眼她的手,拿起自己搭在自己椅背上的外套就转身走人——
“谢清瑰,有命赚钱也得有命享受。”
“涂点护手霜吧。”
伴随着‘砰’的一声大门关上,谢清瑰第一次有摔东西解气的冲动。
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她和沈季屿恋爱后的第一次吵架,竟然会是因为‘赚钱’和‘假设有意外要不要他帮忙’的这个假设展开的。
真的是贷款吵架,又无奈又好笑。
可怕的是,谢清瑰真的从这次争执中看出他们的价值观有多么大的差距。
沈季屿就是一个花钱没数大手大脚的公子哥,完全不理解他们这种打工人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的讽刺。
真是……
谢清瑰越想越气,干脆拿出手机,把他的微信和电话号都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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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谁都不想先服软,接连冷战了好几天。
还好对于将近而立之年的成年人来说总是有太多事情要忙,也分不出太多心思去烦恼感情上的事。
直到四月初,沈季屿中午回家取一份文件,结果正巧碰见谢清瑰带着人过来看房子。
将近一周没怎么碰到,突兀地在楼梯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愣。
半晌后,还是谢清瑰先回神。
她美眸冷淡地移开,钥匙拧开带人进了门,眼见着那几个陌生人都鱼贯而入,大门却没关上,沈季屿皱了皱眉,也跟着走了进去。
结果站在玄关处,他就听见中介清脆热情的声音:“这套房子是两居室,适合一家三口居住,朝向也好,房主谢女士急着出手,价格好商量,王先生王太太,你们要是有意向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卖房子?
沈季屿脚步顿住,片刻后回过神,心里就更加火。
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住门把手,眉目阴郁到近乎滴水——谢清瑰是真的狠,前几天吵架他只不过是说她做事绝,但她现在倒是完美展示了什么叫‘绝’。
为了一点都不欠自己,这女人宁可卖房子?
她是不是……脑子抽筋了。
沈季屿忍无可忍地走了进去,皮鞋重重地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正在客厅里说话的几个人看到他宛如煞神一样的出现,都是一愣,说话声不自觉停住。
谢清瑰皱了皱眉,用眼神问他想干嘛。
沈季屿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和地说:“我有话跟你说。”
谢清瑰沉着脸没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房产中介一般都是会看脸色的妙人,眼见着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和房主之间氛围诡异,眼珠转了转,当即就说:“谢小姐,您今天既然有事那就先这样吧,我们先看一下房子地理位置的周边环境,改天再来看看室内装潢。”
谢清瑰感谢她的解围,勉强笑了笑:“好。”
等中介带着看房子的夫妇走了,大门‘砰’的一下关上,沈季屿才冷冰冰地问:“你什么意思?”
谢清瑰皱眉,有些不理解他的话:“我怎么了?”
“为什么要卖房子?”沈季屿修长的手指不自觉捏紧臂弯挂着的外套,骨节处都泛起了惨烈的白:“是为了医药费?还是什么?”
“卖了房子,我会比较轻松。”谢清瑰扫了一眼他的手,淡淡道:“我不能挣一个月的钱花一个月的,总得有些备用的钱。”
“胡扯!”沈季屿气得把衣服甩在沙发上,长腿一迈渐渐逼近她:“有靠卖房子给自己留备用钱的?房子卖了你住哪儿!”
“清水巷。”谢清瑰却好像早就想好他会怎么问一样,她把颊边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立刻回答:“和我妈一起住,本来我也是住在那里的。”
沈季屿一愣。
他没想到她连退路都想得这么齐整,虽然……谢清瑰本来就是一个做事细致的人,又怎么可能没想好呢?
只是她越这么做,就越让沈季屿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如果谢清瑰都不住在这儿了,那自己当初买隔壁的802又有什么意义?
一瞬间,沈季屿有些颓然的无力。
他顾不上和谢清瑰继续生气,微微低头,发出的声音都有些沉:“非得卖房子么?”
像是一种主动的示弱。
谢清瑰轻轻一怔,点了点头:“是。”
沈季屿:“不卖不行?”
“……不可以。”
“就为了你父亲的医药费,不想欠我?”沈季屿抬了抬唇角,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是因为这个么?”
谢清瑰胸口微滞,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全是因为这个。”
“还因为什么?”沈季屿抬眸看她:“你能告诉我么?”
谢清瑰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抓紧裙边的流苏:“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想有备无患一些。”
“应急的时候手里不想缺钱,否则我只能去和别人借。”
但去求别人,是她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所以,你本质还是因为怕欠我的。”沈季屿嗤笑一声,宛若自嘲:“谢清瑰,我只是想帮你,没想到会给你这么大压力。”
“我说过,我很感谢你帮我父亲联系的医生,但这是两码事。”谢清瑰声音微顿,摇了摇头:“算了,你不会明白的。”
沈季屿真的不会明白她。
就像是你和一个从未风餐露宿过的人说旅途环境有多苦多难一样,他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这不是一种错误,只是生活环境差距太大,造成一种‘无法沟通’的效果。
如果放在平时,谢清瑰或许会好好和沈季屿解释一下的,虽然她不会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和他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卖惨么?她根本不想让他同情自己。
只是她今天真的太累了,中午休息刚得了空就得带人来看房子,也实在没精力和沈季屿纠缠了。
可谢清瑰的态度,在本来就怒中火烧的男人眼里,就更像是‘敷衍’了。
沈季屿眯了眯眼:“谢清瑰,我们是在谈恋爱么?”
她长睫微抬,瞳孔里的情绪显然有些错愕。
“有的时候我真感觉…”沈季屿自嘲地笑出声:“我不如你的朋友,同事,甚至不如一个路人。”
‘男朋友’这个字眼放在他的身上,当真像是一个摆设。
第36章 顽
如果说之前那次因为‘要不要过多补课导致手肿’的争执是个导火索, 那么这次因为卖房子而产生的分歧就是接近于不可调和的分裂了。
之前的一周,沈季屿被拉黑了也换着手机给谢清瑰发信息,话里话外的认错道歉。
但这次过后, 他干脆呓桦也没犯贱着上赶着。
两个人之间就彻底的这么冷了下来。
直到陈逆打电话给沈季屿, 问他明天去不去参加婚礼。
“参加婚礼?”沈季屿皱了皱眉,语气很有些不耐烦:“什么婚礼?”
“明天不是秦枝的婚礼么,咱那高中同学,谢清瑰的好朋友。”陈逆‘嘿嘿’笑了声:“我有她朋友圈看见了, 还打算去凑个热闹呢, 其实我俩高中时候关系还成。怎么?你不跟着校花一起去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 陈逆还是习惯叫谢清瑰作‘校花’。
也没什么特殊的缘由,无外乎是高中时候她清冷高雅的模样给人的印象太深了, 外加上‘钢琴公主’这么个buff。
沈季屿听了陈逆的话, 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这事儿谢清瑰根本一个字都没和他说,看起来也完全不用他陪着一起去出席婚礼的模样, 他能怎么回他?
陈逆这家伙泼皮得很, 要是找个借口说有事去不了, 肯定得被他笑话死。
“老沈, 咋不说话呢?”他还在电话对面一直催着:“去不去啊, 要去的话在门口碰个面呗,要不我还没熟人。”
沈季屿只觉得牙根有些痒。
“去。”他下颌线轻轻一咬,硬着头皮说:“明早见。”
总不能和谢清瑰这么一直绷着, 如果陈逆不给他打这个电话就算了,既然打了……那就是一个解决矛盾的契机。
沈季屿这段时间都没回淮阳路, 也没兴致去他全城各处都有的房子里住, 基本就窝在公司把办公室当家了。
此刻朝镜子里那么一瞧, 基本就是不修边幅的模样。
一向笔挺的衬衫皱巴巴的, 两天没刮的胡子也冒着青茬,甚至还有了黑眼圈。
沈季屿皱了皱眉,有点嫌弃自己这副德行。
今晚他是想回淮阳路住的,但又有点担心这形容不整的模样碰见谢清瑰。
想了想,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口罩戴上才离开。
可沈季屿回到淮阳路,坐电梯到了八楼的楼梯间瞧着一片黑乎乎,他就知道自己是想太多了。
谢清瑰现在可比他还要忙,怎么会八点多就回家呢。
沈季屿自嘲地抬了抬唇角,回了自己的802。
不管这房子怎么老破小,睡着倒也是比办公室舒服一些的。
沈季屿睡了个难得的整觉,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拾掇自己——他是个聪明人,充分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儿。
他缺点多得数不过来,偏偏这张脸是绝对的优点。
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不宜穿黑红白,沈季屿穿了套米色的休闲装,收拾齐整后看了眼表:七点钟。
据陈逆说秦枝的婚礼在早晨十一点三十八分,那这个时间……他应该还能请谢清瑰吃顿早餐吧?
打着这样的主意,沈季屿强压下心头微微的忐忑,走到谢清瑰家门前敲她的门。
面前的门很快被打开,他知道她的生物钟一向规律,每天都是六点多钟就睁眼了。
只是这次拉开门,四目相对,女人眼里不免有一丝艰涩的尴尬。
谢清瑰已经穿戴完毕了,她画了一个精致的全妆,见到沈季屿,下意识地拢了拢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怎么是你?”
说话的时候仍旧靠在门口,并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听说今天是秦枝的婚礼。”沈季屿无奈地笑了下,也没勉强,直接说起正事:“能让我陪你一起去么?”
“你和秦枝也不熟。”谢清瑰看起来还是有点气的,模样冷冷淡淡:“去了干嘛?”
“想去。”沈季屿好脾气地继续笑,发挥其厚脸皮的精神:“作为你男朋友和你一起去,行么?”
谢清瑰微怔,想到他那句‘我们是在谈恋爱么?’的质问,她抿了抿唇:“行,走吧。”
只不过虽然妥协了,但她的脸色也算不上好。
几乎全程和沈季屿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直到走进小区的停车场,谢清瑰要拿车钥匙的时候,被他拉住了手。
“就别开两辆车了。”沈季屿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车:“坐我的?”
谢清瑰皱了皱眉,拒绝:“不。”
“那让我坐你的吧。”沈季屿知道她还在生气,便皱了皱鼻子讨好地笑:“正好我不认识路。”
“……”
谢清瑰没有说话,随他了。
开车去婚礼现场的路上,沈季屿没话找话:“吃早饭了么?你胃不好,记得吃。”
“……”
“不说话是等于没吃?”他垂眸看了眼手表:“现在时间还早,我也没吃,不如一起吃点?”
“沈季屿,你烦不烦。”谢清瑰不耐烦了,趁着红灯的时候侧头看他:“这半个月来,你关心过我吃不吃早饭晚饭的问题么?”
沈季屿被她呛得一噎,顿时哑口无言。
“都互相拉黑不理人了,你还问我干嘛?”谢清瑰冷笑:“猫哭耗子假慈悲。”
可这娇嗔的模样看在沈季屿眼里,只觉得她凌厉带刺的模样也是娇滴滴的可爱。
“我可没拉黑你。”他眨了眨眼:“是你单方面拉黑我的。”
“对,都是我的错。”绿灯,谢清瑰重新发动车子。
沈季屿无奈地低叹:“能不能讲点道理?”
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谢清瑰压抑了快要半个月的火气‘蹭’的一下窜上天灵盖,她忍无可忍地把车停在路边,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瞪着他:“你说谁不讲理?”
沈季屿喉结滚动了下,不敢说话。
“两次吵架,哪次不是你说发火就发火?现在说我不讲理。”谢清瑰气得直笑,甚至忍不住骂人了:“沈季屿,你以为你算老几?”
除了‘神经病’以外,你算老几应该算是她能骂出来最凶的话了——十足十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沈季屿忍不住被逗笑,修长的手任由她挠,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条条红痕,也坚持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