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妙玉子【完结】
时间:2023-03-07 10:08:29

  沈清端瞪了他一眼, 将手里的账本扔在了他怀里,嘱咐道:“左相的那个妾室该派上用场了, 由她咬出太子贪污一事最合适不过。”
  贺成扫了眼那账本, 挑了挑眉道:“陛下又不是不知晓此事,只怕伤不到太子根本。”见沈清端面色不善,才问了句:“你那元宵节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沈清端却不肯回答, 只说:“明侦帝不在意储君是否贪污钱财, 可一定在意储君是否结交大臣,是否有可能将他这个皇帝架空。”
  这话愈发离经叛道, 贺成都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讽道:“咱们这位储君抢民女、夺□□是个中好手,其他的却本事有限。陛下每每都如母鸡护犊子般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他哪里有胆魄行谋逆之事?”
  “陛下这几日将刑部的事交在了黎王手上,太子心里也会有所猜测。天家父子间的情谊本就飘渺虚幻, 略一推波助澜, 嫌隙自然应运而生。”
  贺成静静聆听着沈清端的话语, 见他提起明侦帝时不再似当年那般恨意凛凛,忽而感叹道:我:“我怎么觉得表哥你自从娶妻生女后像是变了个人,温柔多了不说,好似将那些仇恨都搁在一旁不提了。”
  话一出口。
  贺成便顿觉失言,待他再去看沈清端冷凝的面色后,心间已懊悔不已。
  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端也着实愣了半晌,而后才说:“我从没有忘记那一百九十八条无辜惨死的人命。”
  只是他如今有了相爱相守的妻子,有了冰雪可爱的女儿。
  筹谋之时要多番思量,不论事成不败,总要为妻女、奶娘留下一条生路。
  并非是淡忘了仇恨。
  贺成敛起了面容上的笑意,极罕见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言,向沈清端道了歉后方才离开沈府。
  *
  于氏死后,苏景言伤怮不已。
  明侦帝感念他思念亡妻,特地给他放了几日假,并嘱咐苏贵妃多赏下些贵重之物,也好让苏景言高兴些。
  只是苏景言本就不爱这些身外之物,骤失爱妻,便将自己关在旧时他与于氏成婚的正屋里,好几日都不肯进食。
  陈氏也苍老了不少,听闻白松禀告苏景言不肯吃饭一事后,由红袖等人扶着往他院里走去,在庭院里声泪俱下地哭了一场,才让苏景言恢复了几分神智。
  于氏留下了唯一一点血脉,苏山与镇国公于德英一齐为其取名为苏念于,记为承恩公府的嫡长孙。
  苏景言虽疼爱于氏挣命般为他生下的儿子,可每每父子相见,便总会想起于氏气血流尽的虚弱模样,反而徒增几分伤心。
  陈氏便将孙子养在了自己房里,托苏贵妃请来了几位教养极好的宫中嬷嬷,吩咐她们精心伺候孙子。
  苏贵妃如今宠冠六宫,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那几个嬷嬷自然不敢推辞。
  于氏五七那一日。
  许久未曾露面的徐氏由胡氏搀扶着登了承恩公府的大门,陈氏亲自去大门口迎接她,二人遥遥一见便落下泪来。
  爱女惨死。
  徐氏本保养得宜的面容在一夕之间苍老了不少,说话时更是染上了几分悲腔。
  陈氏见她这般自苦,便劝道:“你且瞧在念于的面上,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将来才好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徐氏如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只是于氏乃是她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精心将养到这么大,却死的这样凄惨。她如何能不伤心?
  丧事吊唁毕。
  大国寺的高僧为于氏超度了经书与法尺,刻着莲花纹的铜鼎里烟香袅袅,徐氏哽在心口的那些思念与苦痛才一并升往了远方。
  她与陈氏一齐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祈祷着于氏能早日登往极乐。
  苏景言在丧事完毕后才现了身,似从前那般向徐氏行了礼,哽咽着唤了一句:“母亲。”
  这一声让徐氏潸然泪下,抚着苏景言的手说了一句:“好孩子,你怎得瘦成了这副模样?嫣然在天上瞧着也不安心。”
  如今正值隆冬,陈氏因怕这两人伤怮过分而染上风寒,便劝着他们往暖房行去。
  徐氏拉着苏景言不肯松手,待日暮时分,才说了一句:“嫣然在离去前托我求姑爷件事。”
  这话让沉浸在悲伤中的苏景言抬了头,疑惑地问道:“嫣然托了岳母何事?”
  徐氏望着苏景言形销骨立的单薄身姿,不知该如何将卡在喉咙口的话说出来,是以便沉默了半晌,听得苏景言又询问了一声后。
  方才说:“嫣然有一妹妹嫣容,虽是庶女,却自小养在我房里,也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这孩子婚事上不太顺遂,高不成低不就。嫣然有孕时神思不济,总觉得自己身子骨撑不住,便与我说起了姑爷续弦一事。”
  这话一落。
  非但是苏景言面露薄怒,连陈氏也面带不解地问:“亲家太太的意思是想让言哥儿娶了嫣容为续弦?”
  京城里这样的事不绝于耳,长姐死后由妹妹嫁进夫家做续弦,一则能以亲姨母的身份教养原配留下来的子嗣,二则也不至于浪费了一桩姻亲。
  可他们承恩公府与京城其余的世家大族并不一样,妻妹便是妻妹,再不能往续弦上面想。
  苏景言是个认死理的人,待于氏情意深笃,本已立誓再不娶妻,谁成想于氏会未雨绸缪到要将庶妹嫁给苏景言做续弦。
  连陈氏都愕然不已,心内不知是愤怒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难道于氏就料准了他们承恩公府会迫不及待地替景言再觅续弦?那续弦也刚好会薄待了她留下的孩子?
  她这般嘱托固然是为着念于着想,可却将景言对她的这一腔情意视为乌有。
  将她这个婆母往日里的爱护视为草芥。
  愤怒过后。
  陈氏心里又涌起了些伤怀之意,顿时与徐氏说道:“嫣然的性子着实太要强了些,她有孕时若能少用些心思,兴许也不会这般……可是疼煞了我们这些长辈的心。”
  徐氏自知理亏,并不敢多做解释,自始至终只是目光灼灼地望向苏景言。
  女儿临终前就这一个遗愿,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舍得让她在天上不安宁?
  嫣容嫁进承恩公府做续弦是步妙棋,一能稳固两家姻缘之好,二也能防止再娶高门贵女做续弦,以致将来念于这个原配嫡长子的身份太过尴尬。
  比起景言对于氏的情意。
  她更相信自己与嫣然的筹谋。
  陈氏在一旁唉声叹气,徐氏则满眼冀意地望向苏景言。
  苏景言的心里也是百转千回。
  他心里是万般不愿将妻妹娶进门做续弦,可往支摘窗外眺望了一番,恰见那大国寺的高僧正在庭院里为于氏诵经祈福。
  默了良久。
  他才说了一句:“好。”
  徐氏高悬着那颗心才落了地。
  若娶了于嫣容能让嫣然安心,他愿意这样做。
  匆匆一生。
  他到底是亏欠了嫣然许多。
  能多补偿一些,便多补偿一些吧。
  作者有话说:
  好了。
  其实苏景言和于嫣容的这条线也很带感。
  宝子们往后看吧。
  宝子们。
  错别字我会在正文完结之后修改。
  还有前面苏家一年之内成新贵这个日子也会改改。
 
 
第49章 宫宴
  元宵节那一日。
  五皇子在御书房内陪着明侦帝玩闹了一下午, 明侦帝圣心大悦,便允了苏贵妃的请求,将承恩公府的女眷们得以进宫陪侍她左右。
  孙皇后为此恼怒不已, 苏贵妃有亲人作伴, 她的养子却被禁足在东宫。
  心里只怨怪太子不知收敛, 闹出如此难堪的丑事来,可为着中宫嫡主的面子,她不得不去明侦帝跟前为太子求情。
  因元宵节那一日正好是孙皇后的凤诞, 明侦帝思来想去之下,到底是顾念与太子的父子情谊,暂时解了太子的禁足, 允他入宫为孙皇后贺寿。
  元宵节的宫宴摆在了宫城东南角的西华池,各处的太监宫女们皆忙得脚不沾地, 进出时恨不得走路都旋上一阵风儿。
  虽值隆冬, 可内务府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几株盛放得繁花似锦的杜鹃树,上头挂满了绣着金丝细线的小灯笼,远远瞧着竟如花火般绚烂多姿。
  太子李兆这几日心情不佳, 得知明侦帝渐渐地分了些朝政之事给黎王后, 心绪更是一落千丈,连赏景赏美人的兴致都没了。
  沈清端却只会让他再忍耐一些, 说元宵节一过他有法子让明侦帝对自己冰释前嫌。
  话虽说的好听, 可他差点连母后的生辰家宴都无法出席。
  李兆今日进宫时恰巧碰上了意气风华的黎王,见四处来往的宫人们都对他无比恭敬,心里攥着的那股火气却是如何也压不下去。
  身边跟着的内侍见他面色不善,小心地劝慰道:“殿下勿恼, 如今黎王得势, 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太监们自然不敢得罪, 可殿下您才是东宫储君……”
  话未说完。
  前头行的飞快的李兆却倏地停了下来,便见西侧那竹林掩映的一角里飘出些絮絮扬扬的尺八声,再是女子如莺似啼的欢笑声。
  李兆往那儿走去,拨开身前的竹林丛,便见一处绿意静谧之地,有一貌美婀娜的女子正斜靠在凉亭里吹尺八,姿态娴雅、风韵流转。
  他一时将黎王之事抛在了脑后,只问身边的内侍:“这儿是何处?”
  那内侍环顾左右,见甚少有太监宫人们往此处走来,便回道:“应是个僻静之处,并没有人往此处走来。”
  李兆被禁足在东宫的这些时日并未沾染女色,心里实是痒得不知所以,瞧见那女子的清丽容貌后,如何还能按捺的住?
  那内侍见他眸中欲.色毕显,立时苦苦相劝道:“殿下可别在这个时候再惹了陛下不快,不然岂不是又留给了黎王一党向陛下进谗言的机会?”
  提到黎王。
  李兆心口那细细密密的痒意总算是消散了些,只见他板着脸说了句:“罢了,万一这女子是父皇看中的人,倒让本宫惹得一身骚。”
  那内侍大喜过望,忙替李兆引路,心里挂念着得今早把这位祖宗带到凤藻宫里,也好让孙皇后替他想想法子。
  才刚走出了几步,李兆便面色沉沉地瞪了那内侍一眼,说:“本宫忘了一件事。方才本宫分明告诉你不许跟着,你怎得又偷偷跟了上来,莫不是本宫的话不管用了?”
  这话一出,那内侍心里慌得直打鼓,料定了这位祖宗定是对那竹林凉亭里的女子起了意,这便要支开他去好生享用一番了。
  他虽有心再劝,可李兆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说不准一会儿便要打上他几十大棍。
  思及此,那内侍只得咬咬牙退往了宫道上。
  而李兆也果真扯了扯嘴角,抬眼望了不远处的廊道,果见好半日才有一两个宫人路过,当即便放下了心,重又往那儿竹林里走去。
  *
  苏贵妃所生的五皇子自幼养在永乐宫里,如今非但是生的浓眉大眼,可爱聪慧。一口奶音唤起人来更是童稚童趣的很儿。
  陈氏抱着五皇子爱不释手,嘴里笑道:“到底比念于大了这样多,抱在怀里也沉甸甸的。”
  苏贵妃盛装华服,由宫女们服侍着坐到了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中,又吩咐大姑姑们绕到玉刻湖光山色屏风后,将她备好的那一屉多宝阁取了出来。
  那多宝阁里便装着不少极名贵的头面,各色簪环皆是十二支,苏贵妃笑着与苏荷愫说:“这是给你和雪姐儿备下的,你们若喜欢便自己带着,若不喜欢便留着将来给你家少柔和涵姐儿添妆吧。”
  苏荷愫忙笑道:“贵妃娘娘赏下来的头面,我和长姐都抢着要呢。便是少柔和涵姐儿都不舍得给。”
  陈氏笑骂她:“偏你嘴甜,娘娘可不得多赏些头面给你?”
  每回进宫,苏贵妃总要搜罗出这些珠光宝气的头面来,像小时候买糕糖一般哄苏荷愫高兴,姑侄两人一时间都笑得合不拢嘴。
  苏荷愫也顺势将她前段时日给苏贵妃亲手缝制的亵衣、肚兜和鞋袜都拿了出来,略带扭捏地说道:“这是我给娘娘做的小物,娘娘可别嫌弃。”
  苏贵妃也不等身边的宫女去将那些小物奉来她身前,而是自个儿从那紫檀椅里起身,笑盈盈地接过苏荷愫递来的衣衫鞋袜,说:“愫儿怎知本宫缺这些?身边姑姑们做的亵衣总有些磨身子。”
  立在她后头的宫女们立时捂嘴偷笑道:“娘娘昨日还挂金央姑姑做的里衬好呢,今日怎么就改了口风?”
  陈氏搂着苏荷愫笑作一团,苏贵妃也笑着数落了那两个多嘴的丫鬟,才问起了苏月雪。
  再提起了于氏,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悲怆。
  不多时。
  永乐宫庭院里候着的太监便隔着门轻轻说了一句:“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苏贵妃这才收起了那股松泛的笑意,将奶娘们好生服侍五皇子,她自个儿则搀扶住了陈氏,说道:“宫宴开始的早,这便该往西华池去了。”
  陈氏讶然,问:“不必拜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苏贵妃只笑着摇摇头道:“太后一向不见人,凤藻宫却是不必去了,省得又要跪上一两个时辰。”
  她说话时柳眉微扬,眸色生动得仿若春日里的嫣粉桃花,怪道明侦帝待她如此宠爱,连新进宫的那几个嫔妃们都奈何不得她。
  苏贵妃领着陈氏与苏荷愫往西华池走去,路遇御花园时,瞧见那争奇斗艳的妍丽花圃,苏荷愫便惊呼出声道:“如今已隆冬时分,御花园的花怎得还这般生机勃勃?”
  苏贵妃笑盈盈地回她:“许是因这宫墙深深,将那寒风挡在了墙外。”
  走至西华池时。
  恰巧遇上孙皇后和朱珠公主这一行人,虽不必特地去凤藻宫请安问礼,可骤一遇上中宫正主,陈氏等人也不得不跪地行礼。
  苏贵妃素有明侦帝做依仗,平日里与孙皇后已是撕破了脸皮,当即只匆匆行了个礼,便又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将下首的陈氏与苏荷愫皆扶了起来。
  行礼毕。
  也不去看朱珠公主和孙皇后铁青的脸色,只扭动着自己纤细的腰肢往西华池的偏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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