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位爷深谙凡尔赛文学的内涵,只是见这位爷的模样也不太像,看来真的是觉得福晋的穿着属实一般。
细桶咽了口唾沫,扫了一眼四周的太子和阿哥们,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位宿主,心里五味杂陈。
看看别人家的阿哥们,身上的衣袍,最差的也是几百两银子一匹的云锦缎,像九阿哥身上的洋缎,西洋国万里迢迢来的,几万两银子一匹,人家眼睛眨都不眨。
再看看阿哥们腰带上的配饰,还有手上戴的玉扳指,哪一个不是价值千金,单独拿出去够多少百姓一年的口粮。
看看自己家的皇上,今个太子的生辰,这位爷终于脱下平日里穿得半新不旧的锦袍,换了一件素缎的新袍子,五两银子一匹,买一赠二,这位爷还很高兴的夸奖了高无庸,说他很会办事。
手上戴的祖母绿玉扳指是康熙帝赏赐的,倒是个值钱的,为什么康熙帝会赏赐呢?估计是实在看不下这位爷平日里戴着的那个白玉扳指,十两银子一串的品种,套用自己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属于拼夕夕买一送二十,九块九砍个价还包邮。
真是个绝世对自己抠门对媳妇大方的好男人,细桶有些感动,“皇上,您看这里满座繁华,您为何偏生这般简朴?”咂咂嘴终于说出真心话,“您不怕别人笑您寒碜?”
胤G薄唇轻抿,噙着一抹清笑,前世身为帝王,他见过许多奇珍异宝,不过也没放在心上,“那又如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说了,衣食住行皆为百姓供养,一顿饭一件衣,皆为民脂民膏,当思来之不易。”
细桶为皇上这番话折服,“皇上,您不好美食美酒不好华服也不好美人,那您喜欢什么呀。”
胤G微微一笑,“当皇帝,不过重回一世,既然答应了阎君,我便改为喜欢刷皇阿玛的好感度,其它不过过眼浮云,聚聚散散,至于福晋,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什么好了,难得她喜欢。”
细桶第一次听到自家皇上这般多话,还不嫌弃自己聒噪,壮着胆子又和皇上聊了许久,兴许胤G心情好,和细桶一问一答,竟然相谈甚欢,很快,时辰不早了,宴会上的人慢慢散去,胤G也去接了乌拉那拉氏,一起回府不表。
且说宴席散后,太子累了一天正要歇息,梁九功前来宣旨,皇上让太子去坤宁宫,太子顿时不困了,精神也来了,皇阿玛这是要自己一起去坤宁宫,为皇额娘上一炷香。
从小到大,每一年自己的生辰,皇阿玛唤上自己,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吃一顿饭,然后去坤宁宫为皇额娘上一炷香,年年皆是如此,今年皇阿玛下旨内务府操办自己的生辰,他反而有些不适应,转念一想,恐怕也是皇阿玛看重自己,心中又释然了。
到了坤宁宫中,康熙帝已经站在殿内,见到太子进来,冲他招了招手,“保成啊,快来给你皇额娘上炷香。”
太子走到康熙帝身前,见前面桌上放着一块牌位,上面写着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心中一酸,每年为自己皇额娘上香的时候,他都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悲伤和酸楚。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皇额娘是为了自己而死,如不是她以命换命,自己恐怕都出生不了,他曾经一度十分内疚,内疚因为自己让皇额娘殒命,渐渐长大后,眼见那些庶弟们,个个都有额娘疼爱,他就更加难过。
虽说有皇阿玛的疼爱,他内心深处却幻想着,如果皇额娘还在,她该是多么疼爱自己,不过,还好有叔公索额图,叔公一直对他十分疼爱,帮他铲除异己,他这个太子之位才稳如泰山,叔公时常告诉自己,皇额娘崩逝前,托他好好照顾自己,他一定会辅佐他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胤i一边想着心事,一边为皇额娘上了炷香,望着皇额娘的牌位,眼前突然一片晶莹。
康熙帝见太子哭了出来,也是心中一酸,“保成啊,别哭了,今个你的生辰,就让你皇额娘高兴点。”
“儿臣知道了。”太子抹了一把眼泪,眼眶红红的。
康熙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保成啊,你长大了,皇阿玛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你别埋怨朕。”说完之后,也不等太子回答,背着手往殿外走去,踽踽独行,形单影只。
太子不太明白皇阿玛这句话的意思,他怔怔望着皇阿玛的背影,皇阿玛这几日似乎又清减许多,往日挺拔的身躯有些佝偻,太子心中酸楚,他想叫住皇阿玛,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默默望着皇阿玛渐渐远去。
太子一晚上辗转难眠,直到东方升起鱼肚白方才沉沉睡去,这几日因着生辰,康熙帝让他暂时不用参加早朝,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被一脸惊慌的何玉柱摇醒。
太子睡得正香,被何玉柱摇醒,心中不悦,板着脸道,“狗奴才,何事?”
何玉柱哭丧着脸,“太子殿下,大事不妙,索相他出事了。”
太子吓了一跳,“什么?”
何玉柱一五一十告诉太子,原来今日早朝,明珠和大阿哥突然发难,揭发索额图图谋不轨,并呈上大量人证物证,同时索相原来的亲信高士奇也出来作证,揭发索额图诸多罪行,人证物证俱全,索额图无法辩解,被皇上免去所有官职。
好在皇上仁慈,念在索额图之前的功劳,特免去死罪,囚禁在府中,而索额图的两个儿子,作恶多端,被打入天牢,隔日问斩,其它一干党羽,罢官的罢官,流放宁古塔的流放,竟无一人幸免。
太子听呆了,良久,动了动眼珠,嘴唇哆嗦了几下,“不可能,皇阿玛不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他忽然想起昨晚皇阿玛的话,难道说别埋怨他,就是指这件事情,不,他要去求皇阿玛,赫舍里家他只有这几个亲人,若是他们有事,他该怎么办?
太子踉踉跄跄赶到乾清宫,康熙帝和明珠以及诸位阿哥正在商议如何将索额图的党羽一网打尽,听梁九功通传,太子求见,康熙帝沉吟片刻,该来的总会来的,语气淡淡道,“宣。”
太子此时也冷静下来,敛了敛衣冠,随着梁九功踏入乾清宫,神情严肃认真,上前一步跪倒叩首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
康熙帝并不像以往那样,见到太子跪下就连忙命人赐座,眼神清冷语气淡漠,“太子有何事要见朕。”
太子听皇阿玛的语气如三九寒天的冰雪,冰冷入骨,知道此事不是为索额图求情的好机会,慌乱间抬眸望了一眼皇阿玛,见他一双龙目中满满的凌厉和失望,似乎自己敢说一句对索额图说情的话,他就会立刻废除自己的太子之位。
太子心中一颤,求情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虽然因为索额图的事情,多次惹怒皇阿玛,但是今日这个场景还是初次见到,尤其是明珠还有诸位阿哥脸色严肃,恐怕这一次叔公凶多吉少。
但是,索额图是自己的至亲啊,皇额娘逝后,赫舍里家除了索额图和两位叔伯,已经没有什么人和他一条心了,在这偌大的宫里,除了皇阿玛,也只有他们还念着自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太子心一横,咬了咬牙,重重磕了个头。
“皇阿玛,儿臣听闻索额图犯了重罪,被皇阿玛免去所有官职,囚禁在府,他的两个儿子要被处斩,儿臣不明白他犯了何罪?”
康熙帝一双浓眉深深敛起,将案头的奏折扔到太子面前,“不相信?你以为是朕冤枉他?好好看吧。”
太子哆哆嗦嗦捡起面前的奏折,打开后一目十行看到一半,簌簌发抖,他自然知道索额图私下里做的事情,但是未想到他居然这般大胆,还有很多事情是借着太子名义做的,一时之间气得双手发抖,几乎想掉头而去再也不管,转念又一想,索额图做的事情也是为了自己的位子,自己不能不顾他。
只是人证物证皆在,该怎么办?
太子冷静的时候,脑子还是转的飞快,突然想到昨晚康熙帝说的话,看来他对自己以及皇额娘还是留有几分余地,也有几分心软。
跪着磕了个头,低头挤出几滴眼泪,抬眸泪眼朦胧,“皇阿玛,儿臣知道索额图犯了大罪,儿臣不敢求情,只求能让儿臣去探望他,毕竟也是风烛残年,儿臣怕此一别再也无相见之日,儿臣以后再过生辰就心存内疚,无颜为皇额娘上香。”
此言一出,果然见康熙帝眉头紧锁,龙目中闪过一丝不忍,似乎在纠结改不改同意太子的话。
老狐狸明珠心中焦急,眼前这几人,大阿哥脾气暴躁,你看他现在已经在摩拳擦掌,很有可能下一刻就把太子痛殴一顿,三阿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九阿哥十阿哥是个憨憨,十三十四阿哥还小,四阿哥自己不熟,只有八阿哥,他连忙对八阿哥使了个眼色。
八阿哥心中自然焦急,皇阿玛这些年恨索额图恨得牙痒痒的,之所以迟迟不处置,就是看在太子和死了的仁孝皇后面子上,如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处置了索额图和他的党羽,万一因为太子的话一心软,从允许探望再到放出了,谁知道索额图会不会东山再起?那再想扳倒他,恐怕比登山还难,索额图睚眦必报,一旦得势,他们几人恐怕就要倒霉了。
八阿哥缩在衣袖中的手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正要上前一步,衣袖突然被轻轻扯住,惊讶的转眸望去,是四哥,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胤G上前一步,淡淡回禀道,“皇阿玛,已经快到正午,儿臣怕您影响身体,不如先用午膳,听内务府的凌总管说,御膳房新来一个厨娘孟李氏,最擅长淮扬菜。”
除了知道章院使一案的明珠以及大概猜到的八阿哥,其它几位阿哥瞠目结舌,四阿哥今天是怎么回事,这是经历了饥荒吃不饱还是怎么的,还想把皇阿玛拖下水,这个紧要关头,吃中饭合适吗?
康熙帝却是心中一凛,四阿哥提醒的好,章院使一案,索额图分明要弑君啊,这样的人,自己不能再心软。
第57章 圈禁
四阿哥的一番话,听不懂的人觉得他多事,比如说大阿哥和十四阿哥,尤其是当事人太子,怎么这个时候还念着吃,皇阿玛一顿不吃也不会饿得慌,听得懂的人知道这波操作稳了,例如明珠和八阿哥,四阿哥这是一言不发,一说惊人啊。
果然康熙帝眸中的不忍消失不见,神情冷漠,眼神犀利,那是一个帝王固有的冷酷无情和视人命如草芥。
语气淡淡道:“索额图罪大恶极,朕没有处死他,只是将他囚禁起来,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他不配一国储君去探望,也不配任何人去看望,梁九功,传朕的旨意,没有朕的许可,任何人不许去探望索额图。”
除了太子之外,所有人皆是舒了口气,康熙帝的意思众人都明白了,不许任何人探望,表明康熙帝已经放弃了索额图,只是为了自己仁君名声好听,不愿意下手罢了,个中隐晦众人也明白,内务府不会送任何东西去,这是让索额图在府里自生自灭吧。
胤G心中默然,他自然知道索额图的结局,前世索额图被圈禁几个月后,活活饿死在府里,两个儿子也被处死,总之一家子相伴黄泉路上,晚景凄凉。
太子听到康熙帝这一番话几乎惊呆了,这是绝了索额图的希望,也绝了他的希望啊,“皇阿玛,儿臣求你了,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事情,这一次求您了。”
说完猛然重重磕了几个头,声音之响听得诸位阿哥只觉得自己头上也隐约传来疼痛,更是让康熙帝心中一阵酸涩,为了索额图,太子之尊都不要了吗?而当初索额图要弑君的时候,太子是不是也不像现在这般痛不欲生?
“放肆,一国储君,竟然这般不顾尊严?”
康熙帝气得七窍生烟,脸色发白,抓起御桌上的墨玉砚台,重重摔自地上,哗啦一声,碎屑四溅,诸位阿哥从外见皇阿玛这般生气,大气都不敢出。
胤G却是心急如焚,他能不急吗?别的他懒得管,可是白板上迷你版的康熙帝正在和太子闹别扭,扯住太子的衣袖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会子正在形象的播出一幕,迷你版康熙帝迈着小短腿,踩在凳子上,对着太子哭哭啼啼,“你说,你到底是向着皇阿玛还是你叔公,你只能选一个,不选朕,朕就死给你看。”
那刷刷掉的好感度,胤G觉得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太子,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好感度啊,咬了咬牙,胤G突然跪倒在地,从怀里拿出帕子,将地上摔碎的墨玉砚台碎块,一块块捡起来,放在帕子中。
这一举动,大家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全都呆呆望着这位专注捡碎玉的四阿哥,就连康熙帝和太子也停止争吵,怔怔望着他,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密林中迷路般的迷茫和惊讶。
胤G将捡起来的墨玉碎片用帕子包好,躬身放在御桌上,幽幽的凤眸望向太子,“二哥,何苦为了一个罪臣,惹怒皇阿玛。”
这一句话,亲疏立现,索额图不过是个罪臣,皇阿玛以及爱新觉罗才是太子最应该重视的人,尤其是那句二哥,比平日里称呼的太子更加亲密,将太子拉回了爱新觉罗家的阵营。
康熙帝满意的点点头,四阿哥说话很中听,胤G见白板上迷你版的康熙帝终于不闹腾了,和太子抱头痛哭,那刷刷掉的好感度也慢慢回归了,终于长舒了口气。
没想到,又跳出一个人,正是没眼力劲的大阿哥,原来大阿哥见太子百般维护索额图,又见皇阿玛盛怒之下责怪太子,心中暗想机会来了,这也许是个能扳倒太子的机会。
忙上前道,“皇阿玛,索额图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且证据确凿,偏生太子屡屡为他求情,很难不让人怀疑索额图的这些事情,太子有没有参与其中。”
四周的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明珠和八阿哥恨不能一左一右上去,将大阿哥的嘴堵起来,然后一脚踹出去,胤G也是浑身发凉,完了,这货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康熙帝冷如冰霜的目光落在大阿哥身上,还未说什么,太子一跳三尺高,“胤|,你血口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不对,是看我在这个位子上不顺眼,你早就想坐上储君位子是吧,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大阿哥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
胤G看了一眼白板,看着那刷刷掉的好感度,以及细桶有气无力的声音,“皇上,再掉下去,您就要破产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无力的闭上眼睛,累了,毁灭吧。
康熙帝疲惫的声音传来,“都给朕闭嘴,来人,将胤|圈禁宗人府,太子圈禁在毓庆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放出来。”
尘埃落定,诸位阿哥纷纷行礼告退,胤G心中烦恼,只想退下后找个地方舔舐受伤的心,那么多丢掉的好感度,他心里难受,不如去九弟府上看看猫后空翻,散散心。
刚打定主意,走到乾清宫门口,身后传来康熙帝的声音,“胤G啊,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