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顾未容若有所思。
“未容,你是不是见过殿下?”元新月神色好奇地双手撑腮,看向顾未容。
“我见过。”
“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吓人啊?”元新月骤然想到自己梦中那双嗜血阴鸷的双眼,她瞬间一哆嗦。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新月?”顾未容故意逗她,便问道。
“坊间都这么传,说宁王杀人如麻面目可憎……不是吗?”元新月回想着在元府时婢女们传的八卦,复述了一遍。
她的思绪飘远,不经意间昨夜那个精瘦的背影突然显露在了眼前,元新月喃喃道:“不过我昨夜误打误撞见到殿下了。”
“那你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子吗?”
“没有。”元新月可惜地摇摇头:“殿下在沐浴,我只见到了背影。”
顾未容一听就来了兴致:“没穿衣服?”
元新月刚刚褪下去的红晕瞬间又爬上了耳尖,她娇嗔:“未容,你胡说什么,又拿我打趣!”
“好啦好啦。”顾未容耐心又温柔地安抚道:“殿下长得一点也不丑,在邑京城里,我还没见过比他更英气更俊逸的郎君呢。”
“是吗?”元新月狐疑地眨眨眼,樱色唇瓣轻启,她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嘀咕,“不过殿下应当不是最帅气的。”
那道身姿欣长的人影逐渐在脑海里成型,元新月暗想,她也有许久没见过韩d了。
不过若说邑京最帅气的男子,她一定选韩d。
“当然啦,而且殿下的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好!”顾未容悄声道。
她想到自己兄长和韩骁骋站在一起时的鲜明对比,不禁悲愤地扶额,顾青那肩宽腿长没一个能比得过的。
“嗯。”元新月点点头迎合,这个她认同。
尽管只是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她也能看出来,殿下的身材确实优越。
顾未容摆弄着茶盏继续道:“而且杀人如麻……”
她叹了口气,元新月不解地问:“怎么了?”
“哎,身陷宫廷争斗,谁能逃得了干系。”顾未容眸色浅浅有几分悲哀:“若是不狠心,又哪能活得到现在。”
元新月嗫嚅了下唇瓣,半晌后她还是没有出声说话。
韩骁骋是皇帝亲封的亲王,更是皇帝的堂兄,有些事确实不是他能摆布左右的。
元新月闷闷地想到,莲子被韩骁骋处理掉,也说明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毕竟从她进了王府那一瞬间开始,自己就看出来了她目的不纯。
更何况,韩骁骋没有待自己这般心狠手辣,平安共处想必也不是那么难。
元新月悠悠吐出一口气,这几日的烦闷好了不少。
“未容,你很了解殿下吗?”元新月笑着问。
“算是吧,从小一起长大的。”顾未容回想起往事不禁带上了温柔的笑容。
“王妃,先去换身轻快的衣服吧,日头上来了,有些闷热。”彩菲从长廊处过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王妃和未容小姐在聊小时候吗?”彩菲远远地听见了几个字。
顾未容笑着:“是呀,我在说和殿下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事。”
“王妃小时候有没有玩得来的玩伴?”彩菲状似不经意地提问,轻轻扶着元新月回屋。
听见这句话元新月突然在廊间顿住脚步,微风徐徐拂起她鬓边碎发,元新月皱起细眉苦恼地叹了口气,回答:“我不记得了。”
第34章 流言
“不记得?”顾未容皱紧眉头。
“嗯,我去年落水后,就忘了幼时记忆了,我只记着十岁之后的事。”元新月声音沉闷有些不开心。
她也想回忆起那段被遗忘的时光,可任凭她怎么挣扎怎么苦恼,都于事无补。
“算了算了不要想了,以后总会记起来的。”顾未容轻声安慰,元新月弯起樱色唇角朝愧疚的彩菲笑笑:“我没事。”
这事过后好几日都没人再提幼时了,还是元新月听闻顾未容和韩骁骋青梅竹马,她又实在好奇韩骁骋的小时候,才主动提及。
午后空气微热,窗扉大敞,阳光透过高耸的枝丫盈盈倾到绣棚上,落下小片迷蒙跳跃的光点。
屋里没人伺候,只有顾未容一边点头一边杵着脑袋静静看着元新月绣花。
饭后犯困,顾未容使劲眨了眨眼睛,上下眼皮却依旧开始情不自禁打架。
“未容……”元新月没抬眼,手下动作不停,只是试探着小声出口叫她。
“你再给我讲讲殿下小时候的事吧。”
一个激灵,顾未容瞬间清醒了。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疑惑:“你怎么想知道这个了?”
“就是有些好奇。”元新月语气轻顿,嘟囔着补充:“好奇殿下现在的性子是如何养成的。”
顾未容低敛眸子,遗憾地轻叹一声,娓娓道来:“其实他以前不是这个性子……”
顾未容把她知道的那部分讲给了元新月听。
元新月指尖纤细的绣针慢慢停在绣棚上,闪着银光的针尖插进翠绿飘扬的芦苇荡里,她越听越入神,不知不觉间两弯秀眉紧蹙,细长的指头不自禁用力攥紧手里的绣棚,指尖细微泛白。
十年前,先皇后因一块被歹人下了毒的枣泥糕而死,先皇痛心疾首,却没等派人查明真相,就在到端灵庙祭天途中暴病身亡了,而当时的太子殿下,也就是韩骁骋,跟随先皇礼佛祈福,却在茫茫山上失踪不见,丞相元鹤派人找了一月有余但毫无踪迹,这期间山脚下的镇子还遭受了山匪劫掠,四处一片腥风血雨。
国不可一日无君,元鹤为了稳住朝堂和百姓,这才不得不拥立了皇室仅剩的血脉――先皇的侄子、韩骁骋的堂弟韩晟为帝。
“而叫人没想到的就是,在新帝登基几日后,殿下完好无损地回来了。”顾未容唏嘘不已。
元新月吞了吞口水,震惊得一刻也不敢眨眼:“原来皇位应当是殿下的?那殿下就如此妥协了?”
顾未容见四周没人,便没纠正元新月的大逆不道的言论:“是啊,新帝已立,这事又不是儿戏,哪能改呢。”
“先皇后和先皇先后死于非命,江山易主,殿下回京后便比从前更冷淡了几分,许是从那时候渐渐变得心狠吧。”
“死于非命?先皇不是急症突发吗?”元新月稍作思考便捉住了顾未容话中的漏洞,她忙问。
“……”顾未容呼吸微窒。
她本是想绕过其中的勾心斗角草草讲给元新月,毕竟这件事里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元家……却不曾想还是被元新月细心地抓住了疑点,身侧的五指轻攥,顾未容再三做了思想斗争却还是泄了气。
“我乏了,去小睡一会,你也歇一歇吧。”顾未容撂下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元新月见顾未容走远的背影稍稍怔愣,心底也有几分唏嘘,她居于深墙后院,对这些皇权斗争更是不感兴趣,故她就连韩骁骋曾是太子殿下这事都不知。
她回想起顾未容的话,骤然深抽一口气,感到一阵后怕,韩骁骋的母亲死于下了毒的枣泥糕,而自己前些日子还做了枣泥糕要送他……元新月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她这时候倒有几分感谢自己被吓晕了。
手里的绣棚早就掉了,元新月战战兢兢地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土,待看清自己绣的花样时,那一片湖畔的芦苇叫她心底骤然闪过一个念头,却快速到抓不住,元新月难受痛苦地皱紧眉头,冥思苦想却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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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住就是数日,待到元新月回宁王府时,院子里那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已经枝繁叶茂了,鸟鸣声声,清脆悦耳。
这些日子,外头沸沸扬扬聊的都是几日后的封后典礼,十里红妆,举国同庆,百姓们无不艳羡帝后恩爱,这时候就有闲人找出来元新月那场名存实亡的婚礼来进行对比。
不知从何时何处开始,原本欢庆的日子,流言蜚语的矛头开始隐隐指向元新月,闲言碎语版本出了好几个。
马车回府的路上在百花街停了会,元新月隔着帘子隐约听百姓们聊了个大概,都是些无稽之谈。
她成亲后,不论皇宫贵戚或是平民百姓几乎没人见到她,再者说,元新月前十五年深居简出,就算旁人见到了她也认不出,这一来二去,邑京就开始传言她已经被宁王折磨得身残心疾、面黄肌瘦、奄奄一息。
“百姓们从哪里听的,净是些瞎话!”回到抚月阁后庆鸽愤愤不平,手里还在替藤椅里的元新月摇团扇乘凉。
元新月倒是心底无波无澜,她悠哉悠哉地顺着寐寐雪白的毛,还陷在这几日同顾未容尽兴玩乐的喜悦里。
“寐寐,你怎么长得这么快?”元新月喃喃低语,探出瓷白的指头轻缓挠着狸奴的下颌,寐寐舒服地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几声。
寐寐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和刚来抚月阁时比圆润了不止一圈,元新月抱了它不大一会,就觉得双臂酸痛,见状彩菲忙把小猫抱走。
彩菲搂着小猫,笑道:“我还听见有百姓说,王妃被殿下囚在暗室不许出门,另一个大哥就说……”
彩菲回忆着回来路上听见的流言,像模像样地粗着嗓子模仿那两个男人的语气:“不不不,元二小姐已经被折磨到残废了,压根没法出门,我听我在王府做工的二婶说的。”
话落,彩菲哈哈捧腹笑了起来,片刻后她歇了下来道:“要不是王妃拦着,我非要掀开帘子给他们看看,咱们王妃好着呢。”
庆鸽接过狸奴,轻哼一声:“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这些传言,越来越离谱,还传的像真的似的。”
元新月始终没有出声,却把所有话都听了进去,她在心底暗暗想,凭韩骁骋杀人不眨眼的本事,大家会这么猜也正常。
在平民百姓的眼中,韩骁骋还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宁王殿下,就连自己之前也只知韩骁骋这一面,可现在,元新月将红唇紧绷成线。
她从顾未容的口中得知他的过往,也知道了另一个他。
庆鸽把寐寐抱进屋里,元新月猛地被靠近自己身侧的彩菲召回心神。
彩菲见四处无人,压低声音:“王妃,韩d有事找您。”
<hr size="1">作者有话要说:
……
第35章 游湖
天色晴朗,花园里的鲜花一派争奇斗艳,一朵软绵绵的白云悠悠飘荡在湛蓝色的天际,韩骁骋将手里拿着的晶莹润白的玉佩稍稍举起,对着天光细细看了半晌。
那中间一个“d”字精美潇洒,四周的祥云纹自然飘逸,这是先皇后、韩骁骋的母亲送他的最后一个生辰礼物。
许是盯着明亮的阳光看久了,眼睛有几分酸涩,韩骁骋缓缓收回视线,敛低眼皮将那玉佩握紧于手心,冰凉莹润的触感轻易地将他的思绪拉回十年前。
那时,小姑娘一直住在乡下,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韩骁骋的玉佩她只粗略看过一眼,便赖着韩骁骋半天想求来看看,可当时的韩骁骋自顾自地沉浸在父母接连离世的悲伤中,他一气之下呵斥了那个刚刚五岁的女孩,语气不免冷冷地重了几分。
听见韩骁骋带着怒气的呵斥,叽叽喳喳的小女孩突然噤了声,她眼圈瞬间红了,使劲憋着眼泪笨拙地朝后退几步,韩骁骋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想要去哄,手甫一伸出去却被她瑟瑟躲开……
“俏俏……”当时十岁的韩骁骋尴尬地舔舔唇,自己还是寄人篱下的状态,却还不懂事地朝一个天真的小女孩泄怒,他饱含歉意地把玉佩递了过去:“是我错了,给你。”
俏俏扁扁樱唇,一颗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扑簌簌滚落,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跑开了,这件事后,原本像个跟屁虫的女孩不仅接连数日都没理他,还被他吓得做了几天的噩梦。
韩骁骋叹了口气,指腹摩挲着手心里攥紧的玉佩,他和顾未容打听了元新月这些日子的状态,得知她住进顾府后还接连做了几日的噩梦。
韩骁骋皱紧眉头。
这些日子的查证毫无进展,他还是没有证据证明元新月就是俏俏,可韩骁骋的直觉告诉他,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彩菲汇报说元新月忘记了十岁前的所有记忆,这他有所预料,毕竟元新月似乎只记得同韩d寺中的那段相遇,他指尖微曲稍稍攥紧几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自心头蔓延开来。
“韩d。”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韩骁骋蓦地回眸便看见了心底想着的那个少女,她步伐轻盈翩翩,似乎已经从恐惧梦魇中走出来了。
“你找我有事?”元新月在离韩d几尺外站定,彩菲没有跟上来,而是在远处。
“是。”韩骁骋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眼前身材纤纤的少女,她比之前瘦了几分,果然还是被自己吓到了。
“什么事?”元新月不解地迎上韩d的视线,她总觉得今天的韩d同往常不同了,那双漆黑瞳眸里面的情绪太过复杂多变,她分辨不出。
韩骁骋将攥着玉佩的手背在身后,他轻咳一声道:“过几日是封后大典。”
“我知道的。”元新月点点头。
“宫里应该会办一场宫宴,按理说……”韩骁骋语气轻顿,元新月便明白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元新月呼吸急促了少许,她有些担心和恐惧。
元新月这些年隐忍躲避,就是为了不陷进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里,更何况元满荷贵为皇后,自己若是去了这场宫宴,定会遭她为难针对。
可她说出口的话却小心翼翼地掩饰了所有的不情愿。
“……”韩骁骋呼吸轻缓了几分,他见证了两次元满荷同元新月的敌意,元满荷封后,凭元满荷的性子若是在宫宴上见到了元新月,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元新月不是不懂这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