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来了个画骨师——行止将至【完结】
时间:2023-03-17 13:00:36

  而她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不能动,有的仅仅是“等”。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余安闭上眼睛,将所有的难处和心酸慢慢咽下去,可是孤立无援的感觉令她苦涩。
  忽然,眼睫有些发痒,什么东西一触即过。
  她睁开还沾着溢出来的点点水意的眼睛,长睫扑了扑,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有一旁离她近了些的陆允时。
  墨色的锦袍上绣着银色的卷云纹,偏侧的一排玉扣一丝不苟地扣紧,白皙精瘦的胸膛掩在衣衫之下,随着呼吸起伏着。
  明明隔得不算太近,她却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轻轻敲在她的耳蜗中。
  低沉的嗓音在上方传来,“你是哭了吗?”
  余安心虚般低下头,看到陆允时垂在一侧的手,握紧了拳头,而那拳头之下的指腹,沾着一点泪。
  “是不是我声音有些大,”头顶的声音离她更近了些,熟悉到贪恋的气息触及鬓角,“吓着你了。”
  陆允时有些愧疚,缓缓贴近,就在下巴快要碰到余安的额头时,被她闪开了。
  他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余安侧身,眼中的点点水意此刻已经干了,她像是没有听到陆允时方才说得话。
  “天和医馆不能查,那案子怎么办?”
  该不会是......
  “去西域。”陆允时拿出一个小木匣,里面正是将残碎花瓣包在里面的香包。
  “天和医馆与孟府联系紧密,那我们就从永宁侯府入手。顾氏一族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关系一时难以拔除,但想要牵连出孟仲轻而易举。”
  余安的心紧了紧,果真是要去西域。
  她的身份是重要,但命案也重要,看陆允时坚定的神情,西域一行是去定了。
  想要查案且不暴露自己身份之事,想来只有陪着陆允时一同前往。
  她转了转莹亮的眸子,状似无心道:“西域远途,大理寺近来案子颇多离不了人,你一个人去?还是带上谁?”
  陆允时假装没有听出余安的弦外之音,他是想要带她去的,留她一人在汴京,他心难安。
  但是——视线落在裙角,衣衫里面是一双纤细白嫩的腿,那里不久前才受了伤,还没好透,怎能长途奔波。
  唯有派出自己的死士,多方看护。
  余安直勾勾地睁着一双大圆杏眼看着他,眸子里的点点星光叫人舍不得拒绝,陆允时移开眼睛,“我一人去便可,届时我会派陆府的亲信死士潜伏在大理寺周围,保护你......和他们。”
  余安急道:“你一个人去?那里很危——”
  剩下的话语哽在喉间,垂下来的手捏紧衣角,“西域大漠黄沙,戈壁残垣处处可见,水源却极少,单你一人能带上的物什是不行的。”
  话落,余安顿了顿,“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吧?”
  “不可。”陆允时当机立断地出声,“你留在大理寺养伤,不能乱跑。”
  余安急地一把抓住陆允时的手臂,眼巴巴地盯着他,“我在西域长大,没人比我更熟悉那处,带我去不会错的!”
  “不行,这件事不能由你。”陆允时感到手臂上的力道,女子的指甲较软,可也更细,余安一用力那指甲顶着衣服往里钻,刺的那块皮肤有些疼。
  “那你带谁去?伽罗草是药,需要懂得医术和仵作之术的人,不是谁都能去的。”
  余安手上的力道不减,像是无声跟陆允时宣誓着要去的决心。
  仵作二字像是点醒了陆允时,他沉下心仔细斟酌一番,找到一个人选,“我带明鸢去。”
  噌——
  瞬间,屋内气氛骤是凝结成霜。
  余安的手僵住,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在她未入职大理寺前,明鸢和陆允时的关系是极为紧密的,无论去哪里查案还是出巡,都是明鸢陪他一起。
  他也同她说过,查“虞桉”一事的线索,明鸢更是线人。
  可见陆允时对明鸢极为信任,关系也......自是比旁人亲密多了。
  直到后来她成了他的贴身衙役,又接连发生许多事情,将她和陆允时绑在一起,明鸢则是跟叶衾去往边郊之地查案。
  而今明鸢回来了,他要查案,自然应该带她。
  可是听到陆允时不要她要明鸢,心里却一揪一揪的,令她有些难以呼吸,更奇怪的是,她好像还有一点......生气?
  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多点。
  她这是怎么了?
  余安松开手,“一定要带她去吗?”
  她也不知晓为什么自己非要问出这句话,好似一直属于她的那颗星星,忽然有一夜离她而去,奔赴到另一颗星星身旁,徒留她一人。
  陆允时不知余安心中所想,榆木脑袋呆呆地点头,“嗯。”
  话落,怕没说清似的,又道:“只能带她去。”
  星星真的飞走了。
  余安第一回 清晰认识到,原来陆允时并不是每一次,首选都是她。
  她把手背在身后,死死捏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呜咽出声。
 
 
第54章 喉.结
  又过了两日, 余安摸了摸脚踝那凸起的疤痕,并没有什么痛意, 知晓应该是快痊愈了。
  但她还是眉眼聋拉着, 高兴不起来。
  距上回她和陆允时因西域一事不欢而散后,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陆允时是铁了心不让她同行。
  一来二去, 竟险些忘了还放在叶衾那里的小木匣。
  木匣里装的正是当日在孟府找到的竹简, 不过那时她还尚不清楚红衣女子就是顾淮,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如今她几乎算是清楚了永宁侯府和孟府背地里勾搭的关系......
  现下一切想通后, 那个竹简要么是永宁侯府落在孟仲手里的把柄,要么便是顾淮用来扳倒, 亦或是将孟府推出去祭天的重要证据。
  叶衾昨夜便说今早晨间会将那个小木匣送来, 可看着日头已经照到了窗檐上, 却还没见着人影, 余安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在叶衾是陆允时的近属, 卧房离东苑不远, 从小道绕过去也没有一会儿。
  但行至廊道前,余安就听到了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屋内的叶衾气得面色涨红,满头大汗, “这个东西很重要,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摆弄它?”
  明鸢亦是气急,咬着一口银牙, “我怎知它那么重要!那日你匆忙回来, 弃我一人在边郊之地不管不顾, 我回大理寺也寻了你一回, 见到它落在地上怕坏了, 才好心给你收到了柜子里!”
  “那你也应该跟我说声啊。”
  “我怎么同你说, 你心心念念的不就只有一个余——”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突然,话音猛地消失,余安一脸懵懵懂懂出现在门外,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连忙上前,“发生何事了?”
  叶衾一拍脑袋,将手上的匣子递了上去,无意间轻轻推开明鸢,“就是发生了点争执,这个木匣子给你,那日你临走前交给我,一定很重要。”
  “你们是因为木匣......起了争执吗?”余安犹豫了下,问道。
  见叶衾不说话,余安只好转身看向明鸢,却见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女子竟然眼圈发红。
  她正欲从怀里拿出一张素净的帕子,却在抬眼间撞进明鸢看过来的眼神中,女人上挑的眼尾竟然透露出几分锐利,好像还有几分怨愤。
  余安眨了眨眼睛,可再看去时有什么都没有了,仿佛方才只是她的错觉。
  “我无事。”
  明鸢觉得自己被那人轻轻拂开的肩膀还在发冷,心里某个角落的怨恨在被叶衾推开时悉数爆发出来。
  看着余安的眼底也不禁带着冷意。
  面前这个身形同她差不多的少年,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一时间竟觉得同女子也差不了太多,难怪招人喜欢。
  可为什么在余安得到陆允时的另眼相待后,在她放弃陆允时喜欢上叶衾后,老天又残忍地告诉她,叶衾喜欢的也是余安一个男子?
  她前半生颠沛流离,从未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好不容易来到大理寺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却也是屡次求而不得,可为什么有人却什么都不做就能唾手可得。
  明鸢不欲再想,抬脚离开时却忽然止住脚步,她回过头,看着余安那双单纯干净的眼睛。
  她忽然有点不想让那双眼睛一直笑,一直引人不忘,至少不要对着叶衾。
  余安见明鸢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笑了笑,却在听到她开口吐出的那句话时,笑僵在了原地。
  “我先去收拾行装,不日就要同大人去往西域,二人一同前去当好好准备准备。”
  明鸢勾唇,故意说道:“毕竟,他只要我陪他同行。”
  余安握着手里的小木匣,心狠狠地揪了下。
  *
  明日便要启程去西域了,明鸢的卧房却迟迟未熄烛,她在等一个人。
  深夜里的门把搭上一只手,余安悄悄扣了扣。
  屋内的明鸢唇角暗勾,等的人来了。
  她打开门,佯装不知情问道:“余安,深夜怎么突然找我?”
  幽暗的暖黄烛光下,明鸢柔和的面庞看上去温柔极了,仿佛前几日那一幕真的只是余安的错觉。
  “我......”余安支支吾吾,明白现下是男儿身,不宜进女子的屋内,便站在门口,“明鸢,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么事?”
  余安咬着唇,不知道怎么说为好。
  西域里的秘密太多了,如若这回真的是明鸢陪着陆允时一同前往,后果会是怎样她不敢猜测。
  此外,明鸢白日那句“毕竟,他只要我陪他同行”,在她心里盘旋已久,愈发不是滋味儿。
  余安犹豫之时,一句听上去十分善解人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明鸢开了口:“你是不是想说,去往西域一事,换成你?”
  猝不及防被点名来意,余安有些愣住了。
  顿了顿,她才点头,有些难为情,“嗯。”
  心里有些打起鼓来,一会儿担心若是明鸢不同意怎么办,一会儿又在想,她这么急着去往西域,明鸢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
  可心里的猜忌一件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明鸢笑着答应,“当然可以,我从边郊之地回来后身子一直不爽利,西域长途跋涉的,你去应当比我合适。”
  话落,见余安呆愣愣地杵在门口,像是被自己的爽快惊住了,“怎么了,难道你不是为这事来的?”
  闻声,余安猛地回神,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我......我想回西域看看,那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但陆寺卿见我伤未痊愈便不允。”
  忽然想起什么来,余安挺起胸脯,“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同他说的。”
  夜已深,她以男子之身不宜待得太久,道完谢后转身欲离开,却被明鸢悄声叫住。
  “明日卯时大人会在城口与你汇合,切记不要误了时辰。”丝丝缕缕的烛光照在侧颊上,待余安的身影逐渐远去时,明鸢才放平了嘴角。
  她垂首,暗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私心地把余安给支开了,她不愿余安同叶衾待在一起。
  至于陆允时会不会怪罪于她,怎么怪罪于她,那便要看余安的本事了。
  *
  卯时,城郊口外。
  一匹白马赫然立于高树之下,红缨系在马颈上,红白相间时,张扬而浓烈。
  马鞍上落着两条修长有劲的腿,脚踩黑靴,绛色暗炮随意搭在腿上,随着马身时不时被风拂起。
  陆允时乌发高高束起,眉眼间寡淡却凌人。
  卯时将至,他派过去的死士没有任何风声传来,那便昭示着余安此刻很安全地待在大理寺。
  陆允时松了口气,在此处等着明鸢汇合。
  盛夏晨间的雾气较浓,稍远一些就朦朦胧胧,一片白茫。
  身后传来几声马蹄响,马蹄声快却不稳,听着不像是精通骑马之人。
  可明鸢是会骑马的。
  登时,一个有些怒气的念头升了上来。
  身后的马蹄声愈来愈近,直到完全停了下来。
  静谧无人的城郊口仅有两匹马和两个人,身后那人努力压抑的喘息声还是传到了耳朵里,太熟悉了。
  那软软的甜腻吟声,他听过不止一次。
  每回亲她时,她受不了了就会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地喘着平息下来。
  陆允时脸色凝重,他拉着缰绳转过马身,果然看到的是穿着一袭女裙的余安,不禁暗骂养的那群死士何时成了废物摆设。
  “回去。”
  余安身上穿得正是明鸢给的衣裙,倒也合适,只是她那处比常人圆润,胸前的衣裳自然小了许多,勒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她理了理包袱,一个是路上用的,另一个是她挑的备换男装。
  陆允时直勾勾地盯着余安,那带着威压的视线叫她头皮发麻,周遭静的只能听见晨曦的鸟鸣声。
  这件事她理亏,自然没了先前的气势,只当做没听见陆允时的话,降低存在感的架马前行。
  一步、两步——
  剑柄搭在身下马的脖颈上,许是感受到那股凉意,马竟然真的不走了。
  余安暗暗撇撇嘴,心里怒骂怂马!
  可是迎上陆允时质问的眼神时,心里一时间也有些发虚,“这件事是我逼着明鸢的,不关她的事,回来后任凭陆寺卿发落。”
  这话说得巧妙,无论陆允时罚还是不罚,都间接的准了余安此次的同行。
  陆允时眼睛移到马鞍上那条被裙角挡住的腿,眉间簇拢,“余安,西域路途遥远,你也不会骑马,不要胡闹。”
  胡闹?
  余安气不打一处来,“我没有胡闹!西域珍稀草药众多,即便有医书也不见得认识,况且西域是我长大的地方,我知晓的草药地方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多。”
  解释了这么多,见陆允时还是佁然不动,余安一把按住马颈上的剑,陆允时对她很少有戒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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