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律师,我愿意——青耳【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18 08:56:56

  “警方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吧,说不定不是那个女人杀的。就算是她杀的,也希望不要判死刑啊,换作是我被这样家暴又遭背叛,早就想杀人了。”
  “他的妻子好像也否认了杀人,可能有苦衷吧,我比较期待警方的后续调查。”
  “说不定妻子有不在场的证据。”
  霍燃怔怔地看着电视上的每一个面孔,这不是一个杀人案件吗?为什么没有人关心是否杀人、如何杀人、谁杀的人,而关注点全在他爸爸出轨、家暴上?
  霍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澡,站在那边定定地看着电视。她眼圈通红,几近崩溃:“成刚怎么会家暴?他从来只是嘴巴上逞凶……还有陆韵,陆韵这个女人偷男人,肯定是她杀了我的成刚,想跟别的男人私奔,她肯定是受够了这样的苦日子……她受够了,可以提出离婚啊,为什么要杀了成刚?”
  奶奶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妈妈杀的人。所有人都只是臆测。
  因为民众不认识爸爸妈妈,他们选择以人品站队,所以他们认为妈妈没有杀人;奶奶心里偏疼爸爸,选择以亲情站队,认为就是妈妈杀死了爸爸。
  而在霍燃眼里,父母对他来说是一样的。
  小时候,爸爸、妈妈都疼爱过他,都对他很好,他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后来,妈妈的律师一直来找霍燃和奶奶,霍燃从他那边了解到关于案件的最新进展。律师告诉他:“你妈妈没有杀人,她那天晚上不在,但是你妈妈不肯当庭说出她的不在场证据。”
  小霍燃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律师,终于问出了话:“为什么?”
  那个律师蹲了下来,微笑着看着霍燃:“因为她怕伤害你。”
  “为什么?”
  “你妈妈宁愿被别人误会是一个杀人犯,也不愿意让你知道,她跟你的爸爸一样也出轨了。”
  霍燃紧紧地攥着小拳头,瞳孔放大,紧紧地咬着牙。
  律师说的每一个字眼都钻入了他的耳朵里。
  “你妈妈那天晚上不可能有空去杀你爸爸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天晚上你爸爸死的时候,她正和另一个叔叔在一起。”
  霍燃憋红了一张脸,睁大了眼睛,表情隐忍得有些狰狞。
  大人的世界真肮脏。小霍燃剧烈地喘息着,感到害怕。
  律师继续道:“阿燃,你妈妈虽然出轨了,可她没有杀你的爸爸,她是无辜的,你舍得让无辜的妈妈进监狱吗?她出轨的确应该受到惩罚,但不应该承受杀人这样大的罪名。你是一个好孩子,你想想你妈妈小时候对你好不好?你想想你多少次看到你妈妈被你爸爸打?你想想你爸爸出轨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妈妈也是这场婚姻里的受害者,你爸爸早就该和你妈妈离婚了。”
  后来,霍燃就看到律师手里关于他妈妈和别人在一起的证据,作为不在场证明。奶奶不知道怎么的,也被律师说服了,是奶奶和他一起把这些证据交给了警察。
  后来他的妈妈被无罪释放,和别的人结婚了。
  每年她只会在霍燃生日的时候回来一趟,居高临下地施舍他和奶奶一笔生活费。
  他爸爸死后,妈妈的确越活越好,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漂亮精致。
  他和奶奶也在妈妈的资助下过了几年好日子,似乎一切都很好。
  苏予侧过头,抿唇看着霍燃,轻声地问:“那真相呢?”
  霍燃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我又没有上帝视角,怎么知道真相?”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大概是提起了那些往事,他眉眼间浮现了阴影。
  “在这个案件中,我就是其中的一颗棋子,被人摆布,而我什么也不知道。小时候,我就算不知道谁是杀我爸爸的凶手,至少会坚信妈妈不是杀爸爸的凶手。我自以为是一个只看重证据的人,但事实上,我早已经被舆论影响了,带着感情偏见。”
  “因为我看见我爸爸推倒了我妈妈,也听到我爸爸说他要杀死我妈妈,甚至隐隐地相信别人所说的他们夫妻俩都出轨了。更何况,那时候我刚刚失去爸爸,内心里其实根本不想再失去妈妈,我不想当孤儿,不想让奶奶年纪一大把,再去工作养活我。我早就未审先判,选择站在我妈妈那一方――我认为,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可能杀死一个强壮的男人?更何况,妈妈那天和别人在一起,这个理由一下就让我选择相信。”
  霍燃唇畔噙着冷笑,淡淡地睨着苏予:“我平时说的不相信表面真相那些话,无非是对我自己说的,因为我比谁都清楚,自己才是那种未审先判、带着偏见的人,我爸爸冤死,凶手之一是我。”
  “可是,你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孩子。”苏予看着他,目光坚定。
  “这些想法都是你长大后,在无尽的愧疚中,对小霍燃的恶意揣度。那个小男孩当时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什么都没想过,他只知道,别人给他看了证据,他就相信妈妈没有杀爸爸,他不能在失去爸爸之后,再冤枉妈妈。你不能用成年人的标准去苛责一个孩子。”
  霍燃的眼睛漆黑,他在苏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紧紧地抿着唇,手指依旧紧紧地攥着。
  苏予放缓了语速,声音温柔,轻轻地开口唤了他一声:“霍燃。”
  她的眼睛里有明月的倒影。
  “就算小时候的你做错了,后来的你也弥补了那样的错误,不是吗?在你知道你妈妈和律师伪造了不在场证据之后,是你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警方,是你让警方结合之前已经找到的相关证据,破了这么多年未破的悬案。”
  “更何况,这一个错误也推动着你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辩律师,你和你妈妈的辩护律师不一样,你有高尚的职业道德,你不会伪造证据,你不会带个人偏见去对待你的当事人,你尽心尽力地维护每一个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你有优秀的职业道德,你追求程序正义,你重视每一份真实的证据,你不会未审先判,你认为每一个人在未经审判之前都是无罪的,你说你的职责就是确保你的当事人拥有一场公平正义的审判……”
  苏予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讲,她居然有这么多话可以用来安慰霍燃。
  霍燃静静地听着,抿紧唇,漆黑的眼眸里燃烧起火焰,原先只是小小的一簇,然后慢慢地成为燎原大火,火焰即将灼伤苏予,吞噬一切。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予,走到苏予那一侧,忽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缓缓地用力。
  苏予有些怔住。
  霍燃淡淡地笑了一下,嗓音低沉微哑,说话的语速很慢:“道理,你都明白,可是在实践中,你还是一样不会这么做。”
  苏予抿了抿嘴角,像是才回过神一般,说:“因为人总会以为自己有上帝视角,总会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所以会选择相信自己所得知的事情。这个时候,他们就格外希望法律能够站在自己这一方。”她抬起眼皮,眼睛直直地看着霍燃。
  “处于群体中的个人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正义’力量,对于他们来说,群体就是正义,数量就是道理。我们所有人都一样,都会陷入这样的怪圈中,选择站在人多的一方,选择他们内心中认为的正义。”
  霍燃微微用力,将苏予拽了起来。
  苏予没有站稳,一下就撞到他起伏的胸膛上,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似乎隐忍着什么情绪,紧紧地绷着下颌,抿紧了薄唇。
  苏予站起来的时候,衣袖带倒了桌上空的啤酒易拉罐,弄得东倒西歪。她刚刚听霍燃说起往事的时候,一个人喝了不少,现在脸颊有些烫。
  她开口:“我明白程序正义,可是有时候我在想,明明有那么多的证据在我手上,明明那个人承认了自己强奸,明明那个无辜的女孩被害得抑郁症复发,所有的一切都指明就是那个男孩强奸了女孩。”
  霍燃的喉结轻轻滚动,他在她的身上闻到了酒气,混着她身上原有的香气。
  他低声道:“你又绕回了原点,你无法只通过自己手上单方面的证据,判断站在法庭上的那个人是无辜之人,还是犯罪之人。”
  苏予垂下了眼皮,睫毛轻轻地颤抖着。
  她的眼眶有些发热,攥紧了手指,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地拿捏着,有些发疼,连呼吸都是疼痛的。
  她记起了那个少年坐了冤狱之后无辜茫然的眼神,心脏就像被一支支箭狠狠地射穿一般,胸口鲜血淋漓。
  她抿紧了唇,压下胸口翻涌欲出的情绪:“我很愧疚,每次想到那个少年,我都很愧疚。”
  苏予说着,眼泪从眼角滚落。
  因为喝了酒,所以她的脸颊滚烫,眼泪的温度似乎超过了脸颊的温度。
  “霍燃。”她重新抬起头,黑眸里水光盈盈,鼻尖有一点点红,睫毛颤抖着,泛红的脸颊像是染上了胭脂。
  “我负责的第一个案子里的嫌疑犯,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宣告无罪。可是没过一个月,他又杀人了,这一次证据确凿,他被定了罪。那一段时间,我很迷茫,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所以之后控告其他嫌疑犯,我就用最重的罪名起诉他们……可是三年后,那个曾被我以强奸罪控告的少年却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从那以后,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适合当检察官。”
  霍燃低眸,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缓缓地收紧了手。
  “不是你的错。这个世上,没有一种东西是绝对完美的,法律也是这样,它不是最完善的,却是目前为止最公平的。没有上帝视角的我们无法得知真相,保证不了实质正义,能看到的就只是程序正义。程序正义可能会放走罪犯,但也会防止无辜的人受迫害,更何况,如果真的有罪犯通过程序正义逃跑,这也是给公检法机关一个警告,要拼尽全力确保所有证据合法、有效。”
  苏予的身体紧紧绷着,良久,她用力地回抱住他,咬着下唇。
  她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疼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心脏是最疼的。但霍燃身上清凉的气息,似乎能够治愈她胸腔里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们两个人都曾犯过错误,现在彼此的怀抱中如同困兽一般,寻求安慰,互相舔舐伤口。
  月亮缓缓地移动,从月悬中天,到月落树梢。
  两人就在雪地里将啤酒喝光了,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碰碰杯,然后对视一笑。苏予的笑容很美,她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月光下,瓷白的肌肤更是温润白皙,一点点绯红增添了无尽的妩媚。
  夜深了,苏予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脚步虚浮,有些飘飘然。
  她一本正经地跟霍燃说:“我喝醉了。”
  “嗯。”霍燃轻轻地应了一声,“你身上有酒气,而且在雪地里待久了,怕会生病。我去给你烧点水,你洗个澡,这样好睡一些。”
  “好。”苏予的尾音轻轻上扬,有些慵懒,笑起来的样子简直要把人软得化成一摊水。
  霍燃其实也不是很清醒,他背脊挺直,走进厨房,帮苏予和自己烧水。
  这个老房子没有安装煤气,烧水真的挺麻烦的。
  他索性支起一口大锅,烧了满满的一锅水。
  他往浴室走时,发现苏予还愣怔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月亮。他拧了一下眉头,走过去:“末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苏予说。她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往霍燃的怀中倒去,撑在他的胸前,呼吸都喷洒在他的脖颈里,灼热而酥麻,带起了一阵颤抖。
  她蹭了蹭脸,说:“我想洗澡,身上好臭。”
  霍燃:“……”
  她蹭的过程中,那柔软的唇忽然贴在霍燃的脖子上不动了,偏偏湿热的气息不断地渗入,让他觉得全身发热,像是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开始颤动。
  霍燃凭着自己的意志力,强行地将她和自己拉开距离,偏偏喝醉之后的她格外黏人,又贴了上来。
  霍燃的身体肌肉有些紧绷。
  苏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皱了皱眉,轻声地呢喃:“阿燃,你身上也很臭。”
  霍燃:“……”
  苏予的手撑着霍燃的胸口,她想远离霍燃。
  下一秒,她就被霍燃欺身压倒,他捏着她的肩胛骨,将她抵在小桌子边缘,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颌,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霍燃大概还是有自制力的,他知道这是在院子里,也知道苏予喝醉了,还知道他在里面烧着水。所以当他看到苏予脸上泛起潮红之时,就离开了她的唇。他看似冷静,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丝毫不见光。
  他抱着她进屋,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温热酥麻的气息喷洒着她。
  “苏予?”
  “嗯。”
  “我是谁?”
  “霍燃。”
  “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苏予眼睛里弥漫着浓浓的水汽,脸颊上有着漂亮的嫣红,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霍燃知道自己有点乘人之危,可是,是她撩拨他,撩得他心里酥痒难耐。
  她本来就该是他的。
  他眼里慢慢燃烧起来的火焰,几乎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第二天,苏予醒了,还是跟往常一样,记得醉后所有的事情。她磨磨蹭蹭地没有睁开眼,是怕对上霍燃漆黑的眼眸。
  他们明明要赶着回城。
  她不睁开眼睛,霍燃也不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长发。
  他的大掌一伸,揽紧了她,侧过头,和她的唇畔轻轻地碰触,亲吻了起来。
  很快,空气里传出苏予不稳的呼吸声,她薄薄的皮肤一片滚烫,血液沸腾。
  他作势翻身要压住她。
  她的心脏跳动得都快蹦出胸口,终于睁开了眼睛:“别……”她的声音沙哑慵懒,说出口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霍燃低低地笑出了声。
  两人简单地吃过早饭,霍燃将老房子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才准备和苏予回B市。
  两人都开了车,所以回去时,两人开着各自的车。苏予在前面开着,霍燃的车子跟在后面。两人一路颠簸,到达B市时,已经是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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