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架着一副遮住了半张脸的黑色墨镜,只露出了小小的翘鼻和红色的唇,身上穿着乳白色的小香风外套,内搭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半裙,露出匀称白皙的小腿,酒红色的尖头高跟鞋敲击着地板,肩上挎着黑金色小包。
她摘下墨镜,冷漠的视线落在刘木阳的身上。
刘木阳仍旧和上次见面一样,穿着黑色的西装,系着领带。
他真的答应来了。
苏予眉眼舒展,眼尾轻轻上挑:“刘老师,你应该知道等会儿该怎么说吧?那天晚上,苏晟和你在一起,你叫他去帮忙,他有不在场证明。霍燃不认同我的做法,我已经开除他了,等会儿苏家的律师就会来了。”
刘木阳笑得斯斯文文,却谨慎得什么都不说。
苏予微微一笑,目光潋滟:“你来都来了,就说明你心动了,你现在不做任何保证,有意义吗?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她的眸子微沉,“你知道苏家的本事,苏家不可能让苏晟去坐牢,何况,苏晟是不是杀人凶手,你比我更清楚,刘木阳。”
苏予眼里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来。
刘木阳神色微变,声音轻却严厉:“苏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苏予懒得演戏,直直地看着刘木阳,有些不耐烦:“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真凶,更不在乎你的妻子温遥为什么要去顶罪,我只要苏晟无罪释放,要温遥这个勾引我弟弟的女人永远出不了监狱。所以,如果你是一个聪明人,就该明白你要做的只是作证那天晚上苏晟和你在一起,让他有不在场证明,而他和你在一起,自然就破了他和你太太的桃色绯闻,苏家的颜面好歹也保住了。”
刘木阳没吭声。
苏予眼里一片漆黑,声音冷冽:“如果等会儿在法庭上你不这么作证,那么,我保证警察会立马知道是你杀了谢岁星。”
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色情网站上刘木阳的个人页面,她说:“不要狡辩,我查清楚了你的IP地址。”
刘木阳一愣,等到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的神色彻底阴沉下来,狭长的眼睛里凝起寒霜。
他眯起眼,语气不慌不忙,他相信自己处理证据的手法:“只有这一个账号吗?你以为这样就能举报我杀人了?我完全可以说,逛色情网站只是我的爱好。”
苏予的嘴角勾出浅浅的弧度,眼尾轻扬:“是啊,当然可以有爱好,可是作为大学教授,你也不希望大家知道你在色情网站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吧?”她补充道,“爱看色情视频,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有变态的癖好、偷拍学生,还和学生关系暧昧,我再让媒体推波助澜,足够让你身败名裂了吧?你就算进不了监狱,也再无法风光。”
刘木阳攥紧了拳头。
苏予眼眸里的寒意更深,语气里带着笑意:“刘老师承受得了这种后果吗?就算你承受得了,那你年迈的父母能承受吗?”她顿了一下,“当然,刘老师应该也清楚苏家的权势和地位吧,或许苏家没办法将苏晟从牢里弄出来,但苏家想把一个教授和他的普通家庭搞倒,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已经在威胁他了。
“你想怎么样?”刘木阳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我的要求很简单。”苏予说,“我手里其实有其他的证据,不过我不打算提交,因为所谓的真相只会公开苏晟和你妻子的不正当关系,让苏晟的人生背负污点,让苏家颜面扫地。现在集团的股价已经下跌得很严重了,我父亲的想法就是及时止损,至于真凶是谁、能不能让真凶入狱,都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情。”
刘木阳笑了:“我是真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学法律的人说出来的话,也难以想象苏律师以前还是一个检察官呢。”
苏予抿紧了唇,皱着眉,显然很不喜欢他的这句话。
“你想用我曾经犯过的错来威胁我?”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厌恶和轻视,舆论都过去那么久了,早让苏家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不耐烦了。
“刘老师,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的耐心有限,你可以选择和我合作,也可以选择保住你的妻子,让苏晟入狱。当然,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将证据上交。”
刘木阳眼里尽是危险的锋芒,他眯着眼眸,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苏予,攥紧了手指,额头上青筋凸起。
“你有什么证据?”
“你不用费尽心思了,我身上没带证据原件,但是霍燃在房子里意外地发现了你的一枚指纹,谢岁星的指甲里,也检测出你的DNA。刘老师不信的话,也可以赌一赌。”
刘木阳并非赌徒,他就是一个色狼宵小。他绷紧了全身的神经,看了苏予很久很久,大概是在权衡。
苏予面色平静,难以辨别表情。
过了好半晌,刘木阳才冷冷地威胁道:“如果被我发现你在玩什么把戏,我就杀了你。”他说着,迫近了苏予。
苏予眉心微动,笑了笑:“就像你杀了谢岁星那样吗?”
刘木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眼底暗光一闪:“是啊,女人不听话,一刀下去,她就安静了,只剩下那双无神的眼睛会瞪人,死了多好。”
“你现在也要和我一起杀了温遥,是吗?”
刘木阳大笑起来:“温遥也该去死,她不仅背叛了我,还勾引别人。只不过,她还有利用价值,我要让她在监狱里老去。”他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苏予的下巴,仿佛一条湿冷的蛇轻轻爬过,令人毛骨悚然。
“瞧你这双眼睛,多迷人。”他的手指摩挲着,然后停顿在她的喉结处,“你的声音多动听。”
苏予没动,只笑着,声音越来越软:“你杀了谢岁星,是什么感觉呢?”
“很舒服啊。”刘木阳轻轻地笑了,随后笑意加深,越是近距离看着苏予的脸,越是觉得美。
“苏律师,我帮你救出你弟弟,你打算用什么来报答我呢?上一次我只远远地看见你,就想撕破你的衣服……”
刘木阳越靠越近,特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阴森,直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苏予笑道:“你真令人恶心。”她语气软软的,这样的话更像娇嗔。
“嗯。”他的唇都快碰触到苏予的脸颊了,他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你每次都会在网站上发帖直播你强奸人吗?”
“这是一种乐趣。”
“强奸谢岁星好玩吗?”
“好玩呀,可是她不懂事,差点就让她逃跑了。不过,幸好苏晟那小子跑去跟我太太私会了。嗬,你放心吧,我会帮他做不在场证明,只要你陪我,我保证他会没事。”
“你保证不了,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苏家的颜面其实没那么重要。”苏予的声音平静无波。
刘木阳一愣。
苏予忽然一把推开了他,薄唇抿得很紧,眉眼间的恐惧瞬间消散了,漂亮的眼眸里只剩下冰冷。
她的双腿笔直纤长,眼神凉得让人害怕。她从包包里拿出录音笔,按下了结束键。
刘木阳一下就明白过来,他被眼前这个女人阴了。他斯文的面孔瞬间变得狰狞阴森,他咬紧牙关,太阳穴青筋暴起:“贱人!”
苏予眼前有一道冷光闪过,刘木阳从大衣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动作迅速、笔直地朝苏予捅了过去。
“贱人,还敢阴我!我让你去死!”
大厅里有人尖叫,也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冬日的阳光折射在刀锋上,刺得人的眼睛无法睁开。苏予眼前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刀刺了过来,她似乎被吓住了,双脚不能动弹。
不远处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苏予从包包里掏出电警棍,胡乱地挥了过去,对方一声惨叫,她的手臂上也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她越发攥紧电棍,一下又一下,不断地用力砸在刘木阳身上。
她咬紧牙关,心中的火气倏然冒了上来,苏晟在监狱里所受的苦,都是因为他,他害了几个家庭。
刘木阳蜷缩在地上,电流在身体里迅速窜过,他不停地抽搐着。苏予手里的电棍因为用力,断成了两截。
男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的腰,收紧,沉稳的嗓音传入她的耳朵里,抚慰了她躁动不安的神经:“苏予,冷静。”
只有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尾音会轻轻上扬,带着玩世不恭和散漫。也只有他叫她名字的时候,会带给她安全感。
光影在眼前掠过,苏予慢慢地克制住了颤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她转身扑进霍燃的怀抱里,松开手,电警棍掉落在大理石地上。
她的鼻间都是他的味道,一股后怕感涌了上来。她搂紧他紧窄的腰身,鼻子一酸:“霍燃。”
“嗯,我在。”
霍燃的手指缓缓插入她的黑发中,柔软的长发在指尖缠绕,有着说不出的柔软触感。
他托起她的脑袋,让她仰起头。
“没事了。”他的声音低沉喑哑,目光深邃,“别怕。”
她的眼里覆盖着薄薄的雾气,她是真的怕。
第2章 你比谁都清楚,我还喜欢你
“怕?”陆渝州被呛到了,直接将喝到口中的水喷了出来,“该怕的是刘木阳。”
他刚从民事庭出来,正好看到苏予打刘木阳的样子,一副“老娘先用巴掌制裁你”的模样。
他勾了勾嘴角,一脸揶揄:“苏予,你力气大的事,差不多整个法律圈都知道了吧?”
苏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可能是她之前在任检察官的时候传出来的。
“法律圈内的人都知道,有个美女检察官是出了名的大力女王,小力能敲断法槌,大力能踹飞嫌疑犯,惹谁都不能惹她。”
苏予脸色微红,倒不是尴尬自己力气大,而是尴尬她刚刚很做作、很小女儿姿态地倒在了霍燃――她前男友怀中。
她抬眸,对上了霍燃漆黑的眼睛,睫毛颤了一下,而后迅速移开了目光。
她低头浅浅地啜了一口热茶,茶香四溢,水雾袅袅,沾湿了她眼前的睫毛,她白皙细长的手指握着白色的骨瓷杯,显得通透莹润。
苏予想,天生力气大,也不怪她啊。
在法院敲断法槌,还是她实习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本来她就是去参观的,偏偏这个庭里有律师和检察官正在讨论案情,那个律师极力想请求庭外和解,但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生气,无耻至极,处处为嫌疑犯脱罪,她便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旁边一起来参观的女实习生把法槌递给她,用手肘撞了撞她,说:“你也来敲一下法槌试试。”
苏予抿唇,接过了法槌,大概是力气没控制好,也可能是心中的愤懑需要发泄,只敲了一下,她就愣怔了。
法槌断了,槌断了,断了。
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了一般,周围的气氛变得很尴尬,整个法庭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槌头滚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敲击声。
连争执的律师和检察官都看了过来,目瞪口呆。苏予从脸颊红到了脖子,难以置信自己敲断了法槌。
至于踹飞嫌疑犯,那是她第一次上庭的时候发生的事。法官宣判了,抢劫嫌疑犯正被法警押着的时候,忽然挣脱了束缚,朝着她这边冲过来。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她条件反射地抬脚踢了过去,正好踢中了对方的裆部,所以他才会疼得难耐,往后摔去,看上去就像被她踹飞了一般。
苏予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对面的霍燃看着她,没有说话,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苏予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幸好秦誉走了过来,检察官的制服衬得他身形高大,他抿着唇,浓黑的眉毛下是漆黑的眼眸。他看都没看霍燃,淡淡的目光落在苏予身上:“苏予,你跟我过来一下。”
苏予站起来,霍燃也跟着站起来,神色冷淡。
秦誉敛了敛神色:“霍律师,我有事情找苏予。”
霍燃眸色漆黑:“秦检,她是我的实习生,如果是私事,她现在还在上班时间,请等她下班;如果是公事,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是我。当然,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犯罪嫌疑人的亲属,但我是她聘请的律师。”
秦誉皱了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而后将目光落在陆渝州身上。
陆渝州正趁着休庭时间坐着休息,手里刚打开一瓶咖啡,还没喝一口,霍燃的目光垂下去,也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说:“明白明白,我回避回避,开庭去了。”
陆渝州走了,苏予抬头看着秦誉,问:“你们听完录音了吗?”
其实录音听或者不听,都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苏予在昨天晚上就联系了秦誉,一开始,秦誉根本不接她的电话。她连续打了好几次,他才接起来,声音冷漠又带着些失望:“苏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时候无论你是作为辩方律师实习生还是嫌疑人家属,都不应该主动和我联系。我帮不了你,也不会帮你。”他顿了一下,电话那头还有翻阅卷宗的声音,他正在加班工作。
“苏予,我开录音了,你要明白,你随便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毁掉你未来的律师生涯。”
苏予见他这个态度,倒是放松下来,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轻声道:“秦检,我找你的确是为了苏晟的事情,明天开庭前,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现在案子进入了死循环,刘木阳有可能会是突破点,你相信我一次,明天开庭前,让我和温遥的丈夫刘木阳接触一下可以吗?当然,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安排法警在大厅的拐角监听,可以吗?”
说真的,如果不是看在他们共事多年的情谊上,这样的要求,秦誉根本不会理会。不如他就看一下苏予想要做什么。
秦誉抿了抿唇,看着苏予,喉结微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解释一下他安排法警的动机:“早上我安排法警,一个原因是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另一个原因是确保证据的合法性。”
苏予笑了笑,将头发别在耳后,阳光从身后落在耳朵上,她的耳朵泛着莹润透明的红。
她了解秦誉的职业道德,更何况,她本来就希望秦誉安排人,这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她不需要解释录音怎么来的,也不需要证明录音前后是否有对刘木阳进行威胁,还可以确保她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