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看见了纸条的王子和面容上闪过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去!就算这白凤是在天上,我也要去把它揪出来!”
旁边的士卒们都是面面相觑,但是王子和一脚踹在他们身上,狠狠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家伙,去荒山崖底!”
“是!”
士卒们赶紧应了,纷纷跑开去准备器具。
片刻后,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往荒山那边去了。
然而谁也没看见,正要离开的乌善走到半路,看见风雨欲来的天气,慢慢停住了脚步,喃喃道:“这么大的雷雨天,我得给啾啾把防雨的窝棚搭好。不然被淋湿了羽毛,它明天又要生病了。”
想着,乌善调转了头,又重新朝荒山崖底那边跑去。
居简行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静静地坐在一颗落雨的松树下,雨滴一点点落下来,挂落在松树枝干上,随后砸在伞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由于地方有限,他收回长腿,小心地坐在一块湿润的石头上,手乖巧地叠放在膝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惊麟匕首。寒铁照应出居简行的面容,平静又冷淡。但很快这张少年的脸就被天上降下来的豆大的雨珠所晕染开来,模糊成了一团水渍。
“一个、两个、三个......”
居简行口中轻声呢喃着。
通往荒山崖底的路上被他放置了许多的陷阱,雨天路滑,荒山崖底烟雾迷蒙,雾气起来的时候,根本看不清前路,很容易落入用来捕杀野猪、飞鸟的陷阱。
被修理得异常的尖锐松木朝着灰蒙蒙的天,杀意弥漫,似乎是等待着最终猎物的登场。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上的雨汽就越来越重。倾盆大雨落下,整个世界似乎都被笼罩在了水中。条条雨丝,交织成了一片浅淡的帘幕,铺天盖地。滚滚而过的惊雷,不时地炸响在四周,山间崖底,回环向东,震耳欲聋。松动的山土被冲下来一点,蜿蜒而下,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
在算好了时间之后,居简行终于站起了身体,撑着伞,缓缓走向了自己最终的目的地。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是,在他与温月落下的崖底处,真的汇聚了三三俩俩的人影,那就是王子和等人。
只是......
居简行的身形藏在云雾里,看着崖底的人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只是这些人远比居简行料想的人要多。
但是没关系,这些都不打紧。
居简行冷眼看了一会儿,随即从一处突然形成的山洞处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弓箭,将弓箭拿到手中,利落的挽弓搭箭,右脚后撤,给弓箭拉出一个圆满的弧度。
在看清了云雾之中露出来的一颗人头时,居简行微微眯了眯眼眸。
是王子和手下的狗腿子,欺压百姓,他占一份。
没有任何思虑,居简行果然松手。
弓箭咻的一下射出去,破空穿云,只听得一声“咔擦”,长箭正中头颅。
一箭穿头。
那人连哀嚎一声都来不及,身体就软软地塌了下去。
“谁?!谁射的箭?!”
有人尖叫起来。
居简行手上却无半点停顿,再次挽弓搭箭,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的头颅,又是一箭射出。
“谁?是谁想我死?大人!是不是你!”
这回叫起来的人是王子和。
王子和双目赤红,一路上诸多的陷阱将他逼入这里,本以为是个躲避的去处,谁料这里才是阎王爷为他准备的安息地。
谁要杀他?谁会杀他?
王子和一无所知,以他贫瘠的大脑是想不到,以往对他多般忍让的居简行会突然对他下手,他只能将这恐怖诡异的一切都归诸在了他背后的大人身上。
听说子车伯符已经调查了他许久了,而且不知道为何掌握了一大堆关键证据,他背后的保护伞已经不肯再对他施以援手了,生怕他再出点事端波及到自己,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狗急跳墙求到了王大人身上。
为了找到“见面礼”,他这十几天眼睛都急红了。若不是有性命之忧在,他也不会因为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就真的带上人来这鸟不拉屎的荒山崖底白凤。
王子和浑身都散发着恐怖紧张的气息。
正在这时,又一根飞箭射进来,他身边最后两个士卒都死在了长箭之下。
天大地大,雾气茫茫,身边死尸成堆,雾气里还隐藏着一个不知来路的杀神。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王子和害怕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王子和听到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从雾气中朝他走来,一点点靠近。
他等大了眼睛看过去,一道消瘦颀长的身影,最终出现在了他眼前。
“轰隆——!”
一声巨响将温月猛然惊住。
她从药罐子前面抬起头朝外看去,只见外面电闪雷鸣,紫黑色的闪电细密且迅速地爬满了正片天空,天空光亮一闪,大地顿时被照的雪亮。
“这么大的雨——”
温月有些喃喃,她看着眼前灶洞里面跳动的炉火,自言自语道:“阿行的腿应该会很痛吧。”
想着,她站起身来,找了一个汤婆子,往里面灌了点热水之后,就打算拿过去给居简行。
雨天里,居简行的伤退总是会泛起细密而刺骨的疼痛,深入骨髓,连绵不绝,他有时候常会疼的脸色发白,但是宁愿强咬嘴唇也不肯说。
温月不敢多耽误,赶紧拢好了汤婆子,一路往居简行的屋子那边走去。
居简行的小屋子十分破旧,破瓦揽砖堆起来的一间小屋,显得寒酸又窘迫。
她敲了敲木门,但是房内没人应。
温月有些奇怪,她又抬手敲了敲门,叫道:“阿行,我来给你送汤婆子。”
但是话音落下许久,小屋内还是没有半点回音。
温月担心居简行是不是在小屋里疼晕过去了,便没有恪守礼节,悄悄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她看见居简行这间满是寒酸简陋的小屋里空空荡荡,除了小桌和几只破碗外,一个人也看不见。
温月皱了皱眉头,将汤婆子就着桌子放下,环顾了一周。
这个天气阿行拖着一条伤腿能去哪儿呢?
她想了想,撑着伞转身想去军医哪儿找一找。结果她迎面碰上了一个士卒,那人看她寻寻觅觅的,像是在找人的样子,问道:“你是在找阿行吗?”
温月点头。
士卒哈着寒气道:“我看他出军营了,具体不知道去哪儿了。”
温月愣了一愣。
她与居简行都是外来户,在沧州当地都属于人生地不熟的那种。所以两人休沐的时候,要么一起去军营外采买货物,要么一起留在军营说点日常,没有人曾单独行动过。
不知道为什么,温月的心中一下子就升起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她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黑沉沉的天色仿佛要无限向大地逼近,让人胸闷心慌。
温月的思绪有些乱,不敢再耽搁,疾走两步取了印信,就转头扎进了冰凉风雨之中。
她得去把居简行找回来。
只是军营外大得很,温月出了军营,便有些茫茫然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走。但是迷茫片刻之后,她还是往他们曾经发现三岔白鸟的悬崖底走去。
狂风骤雨,闪电猛得劈下来,轰隆一声将大地映照的雪亮,仿佛刀刃上凛冽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温月浑身都湿透了,裤腿和下摆都沾满了污泥,几乎是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
终于,在一炷香之后,她远远地看见了当初的那个悬崖,还有那颗救过她与居简行一名的歪脖子树。
这时,又一道闪电凌空劈下,电光骤影之间,整个悬崖被猛得闪亮,一抹消瘦又熟悉的影子在悬崖底下一闪而过。
就是阿行!
温月满心的担忧在见到居简行的一瞬间,彻底消失,她惊喜地快走两步,想要将居简行带回去。谁料她刚刚走到悬崖底的入口,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居简行手上攥着的一抹寒光。
那是一把铮亮的匕首,她不认识。
而在居简行的脚下,则躺着一个人影。
人影身躯臃肿肥硕,从手到脚都被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麻绳绑紧,整个人被摔在泥坑里,狼狈不堪。
等看见居简行手中举起的那把刀峰锐利的匕首,人影立即惊慌起来,他疯狂的蠕动,嘴巴里发出惊叫与求饶声:“放过我吧!放过我!阿行我错了,我再也不针对你了!”
那是王子和的声音。
以往的嚣张气焰尽数消失不见,此时此刻他只剩下狼狈和恐惧,仿佛一头待宰的肥猪一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拼命求饶。
然而居简行只是冷眼看着他丑相尽出,闪电从夜幕爬行而下,雷声轰隆作响,大地一息明,一息暗。居简行的脸色也在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下,变的格外冷硬起来。
他那双向来隐忍幽深的眸子里,此时尽是阴郁,眼瞳深处幽暗难明,仿佛是在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风暴。
“你最大的错误不是对我动手......”
居简行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子和,沾满泥土的脚猛得踩在他的胸口,像是在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慢慢碾压着,眼神阴冷地吐出后半句话:“而是对她动手。”
话音一落,居简行手中匕首狠狠落下,一刀插进了王子和的肩头。
王子和顿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疯狂扭动起来。
“这一刀,是还你觊觎我阿娘玉佩。”
说完,居简行一把拔出匕首,风驰电掣之间又狠狠捅进了他的肚子。
肥硕的大肚子被锋利的匕首轻轻一划,油黄肥腻的脂肪顿时如花一般绽开,鲜血喷涌而出,温热的液体溅上居简行俊美冷冽的侧脸,他表情不变,整个人像是大理石一般冷漠。
“这一刀,是还你杖责温月。”
匕首再次落下,这回的目标是王子和的肾脏。
惊麟匕首的锋利程度犹如吹毛断发,所以当刀尖触碰到王子和皮肤的一瞬间,皮肤已经猛得破开,半块肾脏从伤口处软软地滑出来,落在地面上,沾染了泥水。
居简行下手精准,即使身中三刀,他还在苟活,甚至因为过于惊恐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半块滑出体外的肾脏也随着他的喘气,在他的身体里滑进滑出。
无数的血水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混杂着泥水蜿蜒而下,被雨水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在低洼处汇聚成了一条小河。
此时的居简行神情阴冷到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高高在上地对王子和施加死刑。而王子和好似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不可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见恶鬼朝自己伸出鬼手,一点点地刮鳞片、开膛、破肚,剜去所有内脏,包括那双已经逐渐失去光泽的鱼眼睛。
他可以尖叫和求饶,但是惊雷雨夜,震耳欲聋的雷声与猎猎作响的风声,将一切响动都掩埋了下去。
谁都听不见他的惨叫,只有居简行在他身边,以匕首插进他的脖颈,随即横向往下一切。
一声细微的咔擦声过后,王子和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的眼睛只剩下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鲜血一点点流出来,像是某种血泪。腊肉颜色般的脖颈里,悄悄露出来一截森白的东西。
是喉管。
居简行盯着王子和的尸身,神色漠然。
片刻后,他握着匕首站起来,大雨冲刷而下,将他浑身上下打湿的彻底。乌黑的长发紧紧的贴在穿着单薄的身体上,寒风吹拂枯枝,树影婆娑,犹如百鬼夜行,森然可怖。但是居简行一动不动,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存在,他站的笔直,锐利的像一把朝天质问的剑。
这时的他,终于没有了隐忍与蛰伏,像是唱戏的戏子到了罢场之时,终于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点点真实的自己。
然而等到居简行转过身时,温月站在灌木丛中的身影忽然跃入眼帘,居简行方才还冷血冰凉的眼瞳猛得一缩,握着匕首的手下意识往身后一藏,呼吸顿时凝滞。
他此时就像一个被大人发现犯了错的少年,局促又害怕地站在原地,口齿蠕动片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带着某种希冀的光看向温月。
而温月攥紧了手掌,无言地看着面前的一片惨状,眸光中闪烁着种种复杂的情绪。
居简行一直在观察温月的表情,片刻后,等他发现温月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和排斥的表情后,居简行才像是试探底线的孩童,慢慢地往温月这边走了一步,眸光还是紧紧地盯着她的表情。
但发现温月没有任何退步和吓一跳的反应后,居简行黯淡下来的眸子终于亮起了一点光辉。
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拉起温月的袖子。
温月的眸子有些茫茫地望着他,一时间没有动作。
因此,少年试探性将头贴在温月的耳边,手紧紧地环住她的腰身,明明自己都还在发抖,可他又固执地抬起胳膊,用沾满鲜血的手盖住了温月的眼眸。
好像看不见这血腥的一切,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温月眼睁睁地看着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震耳欲聋的雷声与劈里啪啦的雨声格外清晰。
沉默片刻之后,少年略微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怕我,好不好?”
温月下意识地反手抱住少年的肩膀,冰凉的雨水之中,两具火热的身躯紧紧地贴合在一起,随后她说:“......好。”
少年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还在恐惧着什么,又轻声道:“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只要你不走,我发誓,我将来一定会争到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会拼尽一切来保护你。
不管你要什么。
我都会给你。
所以请你不要离开我。
温月说:“好。”
但是她将手拍上少年消瘦的背脊,一瞬间却不可抑制地想。
阿行,是否还瞒了她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1 21:01:42~2023-02-02 21:0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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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进入金匮石室 ◇
◎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子车河见利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