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我被迫修罗场了——八月卷长安【完结】
时间:2023-03-18 09:27:06

  他散着三千青丝,挽起了绣着云纹的袖子,下摆也被撩起来,半弯着身体在水里面摸索着什么。
  只是一段时间之后,他摸索无果,只能又换了一个方向,如此周而复始。
  湖水将他身上都浸湿了,湿发紧紧地贴在腮边,他侧脸神情认真专注,长睫如扇,挂着一两颗小水珠,颤一颤,水珠落尽,消失无踪。
  谢晚宁有些哑然,一时没敢出声,只敢静静地盯着湖面的人影。
  片刻后,湖面人影终于彻底直起身来,一直放在水下的手哗啦一下冲出湖面,一抹艳丽夺目的红光在此时几乎要刺痛谢晚宁的眼。
  那是上弦月簪,院长送给她的,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丢在了湖里。
  院长这样一个爱洁的人,为了寻一支簪子不洗浸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谢晚宁忍不住攥紧拳头,一颗心仿佛被高高地悬挂了起来,迷茫又震惊。
  只要她再细想一层,可能就触及到了真相的边缘,但是她不敢深思,甚至身子发僵,有些害怕退缩。
  而找到了簪子的喻殊白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簪面,声音顺着晚风传过来,落进谢晚宁的耳朵里,轻轻的,仿佛晚风最温柔的呢喃,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终于找到了。”
  言罢,他将簪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随后往怀里放去,想要转身回到岸上。
  谢晚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竟然下意识地躲了开去,隐在了一根宽大的红漆原木柱子后面,将自己缩在了黑暗之中。
  喻殊白没有发现她,他兀自上岸,忍不住抹了一把自己的袖子。
  他的袖子已经被湖水浸透了,紧紧地贴在他的手腕、小臂上,显露出明显的肌肉线条,流畅又漂亮。
  喻殊白将袖子上的浮萍抹掉,又捻了捻料子上水系植物根部,谪仙般的眉眼满是无奈:“这身是不能再穿了,罢了,回去换了,免得她看见。”
  自言自语一番后,喻殊白捡起了自己放在岸边的灯笼,很快离开了。
  谢晚宁眼睁睁地看着灯笼的光影越来越远,垂在身边的手也忍不住越收越紧,眼眸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脚尖一点,运用着轻功离开了马园,兀自回到了西厢房。
  子车寻还在门口等着,见她回来,长眉颇为欣喜地一挑,又巴巴地迎上去问道:“怎么?你找喻殊白干什么?”
  谢晚宁有些心不在焉,她摆摆手,不做回答。
  子车寻眼看着她错过自己,要去西厢房里去,又不好拦住她,只得着急地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肯对本侯说全部的事情本侯也认,只是你别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本侯早就说过了,若你见邵暮蘅一次便失魂落魄一次,本侯干脆拦着你不许你见他!”
  一句气话落下来,谢晚宁终于有了一些动静。
  她动了动,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眸。
  子车寻以为谢晚宁要对他说些什么,也认真看向她。
  但是谢晚宁瞧着子车寻那一双神采奕奕的丹凤眼,关于院长的问题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变成了:“小侯爷,若是你好心办了坏事该怎么办?就是原本想撒谎保护他,却给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子车寻道:“你找喻殊白就是为了问这事儿?”
  谢晚宁垂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本来她找院长确实是为了问这件事,她对于邵暮蘅如今是陌生与熟悉相交。
  她原本想着,两个人保持距离也就罢了,毕竟这些年过去,以往再熟悉的,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所以让院长出去后,谢晚宁面对邵暮蘅连话也说不出来。她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叙旧,但经历过血海沉浮的二人,再隔着时间、痛苦与人命,去谈年少时的两小无猜,又未免微妙。
  但是见了院长于星夜下的湖面,为她寻簪子后,谢晚宁忽然无法把这些苦恼向他问出口了。
  这像是一种情感朦胧上的,潜意识的回避。
  因为她隐约发现,院长与邵暮蘅,对她好似存在着同一种感情。
  但是既然自己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谢晚宁也就点点头,闷声道:“是,就是问这个。”
  子车寻问:“那他人呢?”
  谢晚宁摇摇头。
  子车寻牙疼。
  他一听就知道谢晚宁纠结的是邵暮蘅的事情,若以他现在的立场,他必定要说这人不识相,管他作甚?任他去死!
  然而谢晚宁问他,不是为了得知这些气话,而他一个小侯爷,自有自己的骄傲和骨气,也不屑于在谢晚宁心理脆弱的时候,去故意说邵暮蘅的什么坏话。
  于是他想了想,认认真真、实事求是地说道:“如果本侯是你,首先,本侯不会自我怀疑,因为本侯确实是一片好心。其次,本侯会问清楚本侯对他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然后尽力去弥补。最后,本侯会对他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对他撒谎。”
  谢晚宁听完之后默不作声,像是在仔细思考这些话有无道理。
  子车寻公正无私地说完后,又充满私心地补了一句:“当然,这只是本侯自己的想法,不一定正确。”
  谢晚宁听到之后,抬眸认真道:“谢谢你小侯爷,我知道了。”
  子车寻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打算?”
  “像小侯爷一样,将事情讲清楚。”谢晚宁道。
  随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西厢房。
  子车寻看见谢晚宁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本侯现在算是知道喻殊白是什么心情了。”
  眼看着羊入虎口,忧心忡忡啊。
  看着谢晚宁进了西厢房后,子车寻自觉自己在门口守着也是诸多无趣,干脆也去了马园,想去找喻殊白。只不过他扑了个空,又去了其他地方寻找,结果在去西厢房的路上与喻殊白两个人碰了个正着。
  子车寻看喻殊白不知怎的换了身衣裳,不由问道:“院长莫不是去马园的那片湖里摸索了半天吧?”
  喻殊白瞥了他一眼,将袖子里的簪子收拢了一下,随后淡淡道:“沐浴了一番而已,小侯爷找喻某有何事?”
  车寻顿了顿,道:“本侯与院长你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说些什么了?谢晚宁到底是谁呢?她跟居简行、跟邵暮蘅、跟你都是些什么关系?”
  他说着,睫毛轻颤,像是在斟酌着措词:“本侯曾对谢晚宁说过,本侯将她引为知己,有些事情她不愿意说,那本侯就不会再问。只是没想到本侯的这位知己对本侯隐瞒良多,甚至是关于她女儿身的事情。”
  “本侯此前与谢晚宁同查青玉观一事,期间谢晚宁一招剑术,像极了本侯的一位伯父所教。而伯父在去世之前,曾说他遗憾无法将这套剑术完整地传授给本侯,但他在京都有一个故交。本侯去找他,也许能够学完整套剑术。”
  “可是本侯不在乎剑术是否完整,因此这些年来,本侯从来没来过京都寻找这位故交。”
  “但直到这些时日,本侯细细打听与思索后,才发现本侯伯父的这位故交姓温,正是当年负有通敌叛国之罪的温破敌。而本侯的父亲,正是温破敌罪名的检举者。也是引为本侯父亲的检举,温家满门抄斩。而温家在满门皆灭之前,府内抚有一子一女。长子名为温辙,长女名为……温月。”
  “是或不是?”
  子车寻问着,喻殊白陷入了沉默。
  其实子车寻并不是疑惑谢晚宁的身份,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谢晚宁与喻殊白等人之间的牵扯与联系。让他不要再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圈子外面打转,他偶尔也想进入到这个独属于谢晚宁的地方。
  喻殊白像是在考量着什么,默默往西厢房那边走,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子车寻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地跟在喻殊白身后。
  直到二人在西厢房前的石桌边重新坐定后,喻殊白才打破了沉默。
  “在晚宁自己不告诉你之前,我不会多讲一个字。”喻殊白说:“但关于我们与晚宁的往事,我可以告诉你许多。”
  子车寻看着他不说话,只有喻殊白的声音响起,缓缓的,充满了怀念和回忆。晚风漂浮,似乎也把子车寻一同带回了以往。
  房里房内,两场回忆,交织成了许多人的半生。
  一场叙旧,天亮方完。房内房完,四人同讲。
  等到耳边响起鸡鸣的时候,子车寻才如同满室浮梦方醒一般,动了动早已麻木的双腿。
  喻殊白的眼睛已经感到干涩,但是他并不想停下来,也许只有在回忆他与谢晚宁的回忆时,他才能将所有人都排除在外,只讲属于他自己的故事。
  只是回忆终究是黄粱一梦,梦醒回来,他们还是留在了这一方小院,身边坐着个子车寻。
  子车寻听完了所有,也是沉默不语。
  他默默地盯着西厢房的门板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片刻,谢晚宁与邵暮蘅终于从房中走了出来。谢晚宁的眼下多了两团乌青,一看就知道是熬了一个通宵。眼睛都哭肿了,眼尾现在还泛着红色。但是她整体的精神看上去很饱满,就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一样,唇边还挂着笑意。
  邵暮蘅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眉眼弯弯。
  喻殊白站起来,问道:“都聊完了吗?”
  谢晚宁摇摇头:“还没有,许多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讲的清楚的。”
  喻殊白点了点头,道:“你们打算去哪儿?”
  “去郊外走走。”谢晚宁回答。
  喻殊白瞥了邵暮蘅一眼,他不知道邵暮蘅对谢晚宁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邵暮蘅是如何解释哪些谎言的。但就目前的结果来看,谢晚宁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邵暮蘅。
  看见了眼前的结果,喻殊白抿了一下嘴唇,偏过头说:“好,我和小侯爷先回去。”
  说完,他转身走了两步,但片刻后,他又转了回来,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支漂亮的簪子递给谢晚宁:“给,别再丢了。”
  谢晚宁怔了一怔,她看向喻殊白手中的簪子,上弦月簪,火红的颜色温暖又热烈,仿佛冬日里再冰冷刺骨的湖水也浇不灭,就像是喻殊白的心一样。
  这个念头滑过,谢晚宁的心忍不住刺痛了一下,但是她没说话,只是上前将簪子收下了,然后在喻殊白的注视之下,缓缓地插进了发丝之中。
  喻殊白放心地笑了一下。
  只可惜,谢晚宁没注意到喻殊白这抹放心的笑意,而喻殊白也惯不会对她倾诉,两个人只是沉默相对了片刻,喻殊白就拉住了子车寻的胳膊,就将人拖出了邵府。
  子车寻也知道,谢晚宁与邵暮蘅需要一段时间,他虽然心中有些隐隐的不悦,但也明白他再待下去也做不了什么。
  于是他也跟着喻殊白一同出了邵府。
  子车寻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问道:“现在去什么地方?”
  “皇宫。”喻殊白头也不会地说。
  “去找居简行?”子车寻问。
  “嗯。”
  子车寻笑了笑。
  本来他并看不上喻殊白,当初一面之缘,他认为喻殊白虚伪、精明、世俗,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而居简行城府深,手段高,从不管百姓死活。
  但是如今看来,竟是他诸般偏见。
  喻殊白与居简行两人在某些方面,与普通人也无甚差异。
  想着,子车寻闭了闭眼睛。
  很快,喻殊白与子车寻的车马就到达了皇宫,皇宫在这个时候刚好过了宵禁时间,宫门已经放开了。
  守宫门的侍卫们查看了喻殊白与子车寻的令牌后,就放了二人进去。
  喻殊白轻车熟路,很快就把子车寻带到了水芷汀兰处。
  辞也见惯了喻殊白来找居简行,并不多做阻拦,很轻易地就放了二人。
  因此,二人刚进入水芷汀兰的时候,就看见居简行正坐在水榭上的石桌边看奏折,一边看着,一边用毛笔写着朱批,眉心时而蹙起,时而松开,显然在处理颇为棘手的政务。
  而在哪儿一大堆的政务附近,则放着一个面具。看起来像是张柳木做的,上面涂满了鲜红的颜色,艳丽到极致,就显得有些许诡异。但好在颜色工匠不拘小节,因此让整张面具看起来浓重古朴,厚重大气。
  子车寻刚开始还颇为疑惑,居简行为何要放张面具在旁边。
  但是联想到居简行见谢晚宁时,面上总是会戴着面纱,又有一瞬间的了然了。
  而喻殊白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子车寻朝居简行走近了些。
  两个人的影子经过日光的照射投影在地面上,居简行偶尔的余光瞥见了之后,不由一惊,猛得一下从石凳子上站了起来。
  子车寻原本以为居简行会将他们误会成前来行刺的刺客,但没想到居简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抢过桌上的面,想要往脸上戴去。
  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随后喻殊白用打趣的语气道:“只有我们,没有其他人。”
  但是话音落下,两个人都看见居简行捏着面具的手指紧了一下,他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似乎在隔着面具打量他们。片刻后,他才慢吞吞地把面具摘了下来,重新放在了石桌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两人颇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发现居简行的脸比起上次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沧桑疲倦了很多。眼神有明显的凝滞,嘴唇发白,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很多天没有休息过了。
  喻殊白看了一眼石桌上堆积成山的折子,皱眉问道:“你批了几天的折子了?”
  居简行不肯说话,嘴唇抿的死死的,眼神冰冷严寒。
  喻殊白将人扶在石凳子上坐好,居简行很快就扒在了桌面上,身体喘息着,似乎很疲倦。
  看他这个样子,喻殊白眉头皱的更深了,他随后拿起石桌上的折子打开扫了几眼,随后面容上克制不住的出现了一丝怒意:“这些小事也要让你处理?朝廷发的俸禄都是发给鬼了吗?”
  居简行趴在桌面上,轻声道:“不怪他们,是本王让他们把折子都呈上来的。索性闲着而是闲着,不如批些折子打发时间。”
  喻殊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在我面前,你无需说些场面话。若你真的只想打发时间,你在桌子边摆这个面具做什么?”
  他说着,想伸手去拿那个面具,但是居简行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按住,表情微微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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