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臣子奏报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冷笑道:“既然爱卿如此看不上澜沧书院的夫子,那不如就请爱情在这满朝武将之中,挑选出一个能够比拟谢夫子的吧。哦,朕差点忘记了,澜沧书院每年都会举行比武会,上一次的比武会,正是这位谢夫子拿了第一。而本朝这满朝武将,除了先帝时的几位将领以外,也大多都是澜沧书院出身的吧?”
话音落下,这名奏报的臣子面色不由一僵,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确实,先帝主张文武并重,所以先帝时期留下来的老武将们确实本领确实很大。但到了本朝,由于先后经历过许多战争,导致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银钱来支持武举,以至于渐渐的,本朝就有些重文轻武,文官比武官更有前途。
所以,但凡有些上进心的,都不会选择武官,能选择武官的,大多都是些纨绔子弟,亦或者是走裙带关系进来的人,没有大能力,关键时刻还不如澜沧书院这群天天舞蹈弄枪的夫子们呢。
一下子,这个大臣便住了嘴。
朱桢见状,嗤笑一声,冷冷道:“朕既然登基,爱卿们就应当拿出自己的十二分心思对待,不因因为偏见而错失人才。更何况,谢夫子是摄政王亲自举荐的。难道你们不放心朕的眼光,还不放心摄政王的眼光吗?”
此话一出,居简行眉心微动,抬眸来看他。
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又将居简行高高地架了起来。
居简行面无表情地想,这个法子倒是比朱敏仪聪明。
朱桢给居简行上了一点眼药,但又没有做到太过分,他看见居简行的表情,便知道这人是听懂了,随即他又给了居简行一点好处,那便是正式从皇家的口中,承认谢晚宁这个将军的身份,并且举倾国之力支持谢晚宁抗击安国,一口气拨出了三十万石粮草,方便谢晚宁行军。
既然有天子发话,那就算旁人有再多的话说,也不能再多置喙一句。
于是在朱桢登基的当天,任谢晚宁为将军的圣旨就被送到了澜沧书院。
由于安国来势汹汹,所以谢晚宁也不敢耽搁,在收到圣旨的三个时辰之后,便收拾好了东西,前往泾川。
那是距离安国最近的地方,也是大金朝必须守护好的边境要地。
而在出发之前,居简行、喻殊白等人都赶来相送。
居简行认真道:“晚宁你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使粮草出现一点问题。粮草、衣物、补给、银钱,我都会保证充足。”
喻殊白道:“我已经修书一封去了琢玉盟,在我能动用的权利范围之内,拿出足够多的银钱买了些兵器、米粮,还有些上好的马匹。在你达到泾川的时候,这些东西应当也能到了。”
说完,他还不放心地多嘱咐了两句:“我送你的簪子,你一定要戴好了。”
谢晚宁一一谢过,但是直起身来左右看看,发现少了一个人,思索片刻之后,她颇为犹豫地问道:“邵哥哥呢?”
二人对视了一眼。
喻殊白斟酌了一下言辞,道:“你想要他去吗?”
谢晚宁沉默,她不知道。
喻殊白叹了口气:“不过你应当也知道,他是一定会去的。行军布阵之事你不擅长,但他曾是新科状元,也读过许多兵书,有他为你出谋划策,我们在后方都能安心。”
谢晚宁嗯了一声,又抬眸望了几眼,问:“邵哥哥他——跟谁一起走?”
“上次暴露身份之后,他就不怎么对旁人说过话,他要去泾川一事,也只是写了封短信告知我们。只不过我看,他应当已经先去泾川了。毕竟这时你们二人想见,也应该要相顾无言了吧。”喻殊白说。
谢晚宁笑了下。
都说邵暮蘅善于诛心,但是谢晚宁觉得,更懂得洞察人心的明明是院长。
想着,谢晚宁便调转马头,打算往泾川去,但是马蹄跑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停下,回过头来看着居简行。
居简行本没有离开,默默注视着谢晚宁的背影。此时谢晚宁忽然回头,二人猝不及防地对视,竟然有种一瞬间又回到当年沧州的感觉。
谢晚宁看着居简行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笑着说了一句:“难怪你见我时,总是戴着面具,佯装得了风寒。”
居简行嗯了一声,眼神还是紧紧盯着她。
其实居简行想解释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乌善,比如啾啾,又比如他为什么没有回谢晚宁的那些信,他又为什么会成为摄政王,以及,为什么当初他一下子不告而别。
与居简行相同的,谢晚宁也想问他许多。
他们二人,是在沧州一同过来的伙伴。
谢晚宁是知道眼前这个沉默的男人,在年少时是怀着一颗多么炙热的心。
但一场风雪,莫名的失踪,打断了二人的联系。
谢晚宁为居简行悬了多年的心,如今陡然知道原来当初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甚至在为了实现自己当初的理想,而默默忍受天下人的偏见时。
她一颗担心不已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
好似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要做到河清海晏,除了当皇帝,就只有当摄政王了。
好似也没有太多的不舍,她已经长大了,过去的回忆再美好也只是回忆了,更何况,回忆是会变味的,像邵暮蘅的温柔,如今再回忆起来,只剩下了淡淡的苦涩与惆怅。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好似一对分别已久的老友忽然间地重逢,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对方一样。
片刻后,谢晚宁率先开了口,她笑说:“阿行,往后你多自珍重。”
居简行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他早知道会有今天的到来,到时候谢晚宁会真正地离他而去,他和她,只有过往的记忆,没有未来的交集。
因为他们选的路,从一开始便是不一样的。
但这一切的想法,只有在谢晚宁很坦然地说一句“往后多自珍重”时,才仿佛从空中楼阁,变成了真正的琼楼玉宇。
居简行知道,他算是彻底出局了。
哭也哭不出来,也没有任何表情,他只觉得一颗心随着谢晚宁而被碾碎了,随着风走了,胸腔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想不出。
但是居简行还要强撑着对谢晚宁道别,于是他扯了扯唇,露出了一个空洞的笑,说:“好,往后你也多珍重。”
谢晚宁对他点点头,随即调转马头,彻底离开了。
居简行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只是片刻后,他垂下头来,使劲儿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宽大的手掌,遮住了他脸上全部的表情,而一颗痛苦的眼泪在这个时候沉默地落了下来,砸在了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点。
摄政王哭了。
作者有话说:
主线剧情是女主查找真相,如今真相已经明了,因此明天本文就会全文完结了。还有各个人物的结局、过往以及相应的坑,比如朱厌的结局、朝阳帝姬的结局、整个大金朝具体的走向,我都会在相应的人物番外全部写出来。在此给各位小天使读者鞠躬,谢谢大家一路陪伴我到现在,这本书确实还有很多的不足,但我都会在下一本一一改进,希望到时候,我能如愿写出一本完整的修罗场小说。(再次鞠躬)
第92章 大结局!粗长一万五! ◇
◎一万五的粗长章!结局了!◎
谢晚宁策马赶路, 但是等她出了京都之后,忽然勒住马头,默不作声地在一颗枯死的柳树旁站定, 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忽然有一匹白马嘶鸣着朝她的方向奔来。
那白马额前一点红, 美的洒脱。而马背上,则坐着一个眉眼俊美耀眼的少年, 少年一头乌发高高地束起,扎成一股马尾落在脑后,一身水红色的劲衣,将他的眉眼衬的越发骄矜清贵。
只是那双向来高傲的丹凤眼里,此时此刻只盛了谢晚宁一个人的身影。
子车寻策马而来,在谢晚宁身边停住脚步。
他侧眸而笑:“在等我吗?”
谢晚宁勾唇,随即翻身上马, 简要地丢下一句:“不是。”
随即策马扬鞭而去。
子车寻也不恼,连忙夹紧马腹跟在谢晚宁身后。
风很大,子车寻额角的发被吹的扬起, 漂亮的瞳孔里, 布满了细碎的笑意。
少年颇为得意地大喊道:“少骗人了, 你就是在等我!”
谢晚宁不理他,任凭少年聒噪个不停。
子车寻追上去,于凉风中策马扬眉,与谢晚宁并肩而行,他对谢晚宁道:“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做的, 要查的事情也已经查了, 我也全都知晓了你的过去, 并且打算全权接纳。所以,谢晚宁,你现在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谢晚宁侧眸看他,问:“你让我说什么呢?”
子车寻笑了笑,说:“我早知道你不是个喜欢说温言软语的人,多的我不问,我只问,若这次你带着大金朝获胜了,你会去哪儿?是留在澜沧书院?还是随我一起回泾川?”
谢晚宁沉默了些许,随后道:“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想出去走走吧。”
子车寻愣了一愣,随即眼神骤然爆发出一阵亮光,兴奋地问道:“那你就是去泾川了!”
谢晚宁笑了两声,又不回答了,只是猛得一夹马腹,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子车寻此时开心极了,他大叫道:“喂!大家都听到了没有!我喜欢的姑娘要跟我一起回泾川啊!”
谢晚宁忍不住红了脸,回过头来瞪了子车寻一瞪,道:“不许那么大声!”
子车寻只感觉胸腔里面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在里面膨胀,爆发,非要他喊出来才可以化解,于是他听了谢晚宁话,超大声地喊道:“她还不许我大声说啊!”
谢晚宁更加面热了。
她左右看了看,明明她们走的是郊外,一户人家都没有,但偏偏谢晚宁感觉四周有许多的眼神在看她,害的她不由又加快了速度。
然而,在这附近的丛林之中,一个人收回探出的脑袋,坐在地面上,面色为难地说:“小侯爷真要这么做啊?”
另外几个也叹气道:“对啊。”
“都说好了要去攻打其他的部落,收下土地,自立为王的。但是为了个姑娘,小侯爷毁约不说,还把买来的精兵、粮草和马匹,都投到对抗安国的阵营里去了。”
“小侯爷这是被女色迷的昏了头啦!”
“但是那名女子是真好看啊,小侯爷为她昏头,好像也不奇怪。”
……
一群人这样讨论着,另一边,谢晚宁和子车寻已经加快了策马的速度。
终于,在急驰了半个多月之后,谢晚宁与子车寻终于赶到了泾川。
这时候,安国的军队已经对泾川的边防发起了许多次有力的进攻。
有一次,安国派人用盖了玉玺章的暗令假传圣旨,差点就突破了泾川边防,若不是子车河有经验,看破了诡计,恐怕泾川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谢晚宁两人到的时候,子车河正在边境巡视边防,听到消息,立马赶了回来。
看见谢晚宁,子车河尽力忍住面色上的复杂,问:“你们二人回来干什么?此时泾川正值危机时刻,你们应待在后方,更加安全。”
谢晚宁摇摇头,解除了误会之后,她对这位父亲的昔日老友,也是感慨颇多,语气也温和下来,道:“安国来犯,陛下许我为统帅大将军,抵御敌军。除此之外,陛下还拨有二十万大军随我一同,只是为了边防,我先行一步,大军随后就到。车马粮草、武器辎重,都在路上。”
子车寻了解父亲的为人,他对军队上的事情十分看重,他不免担忧若是父亲不服气谢晚宁为统帅,他该如何在其中斡旋。
没想到子车河听了谢晚宁的话后,甚至连圣旨都没有检查,便点头道:“好,我带将军你去主将帐篷里。最近安国动作颇多,我方斥候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稍候我让人都送来给将军浏览。”
子车寻微微发愣,不知道父亲这么做是何用意。但是一转头,他发现谢晚宁也很信任他父亲,立即点头,两个人连多的话也没对子车寻说,便一同去了主帐。
子车寻竟然有一瞬间的无措起来,仿佛他才是那个刚到泾川的外人。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两个人合得来呀!
子车寻脸上不由又挂起了笑容,乐乐的跟在谢晚宁屁股后面,也随着一起去了主帐。
但是几个人没发现,在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清瘦身影,正静静地看着他们,寒风吹来,人影愣了愣,随即望向这天际,默默出神良久。
直到身边有人小声喊:“邵军师?邵军师?你没事儿吧?”
邵暮蘅这才回过神来,他抿了抿颜色浅淡的唇瓣,轻柔地笑了下,说:“没事,只是看见你们家小侯爷很高兴……”
那人笑说:“我们家小侯爷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看上去乐乐的,其实小时候也没少吃苦呢。”
邵暮蘅又笑了下:“是吗?那现在,他算不算苦尽甘来了?”
“啊?苦尽甘来?”那个人愣了一下,像是没理解邵暮蘅为什么这样说。
但邵暮蘅垂下眼眸,脑海中一幕幕闪回子车寻与谢晚宁亲昵的神色,熟悉的默契,眼神越发的幽深黑暗了。
片刻后,他转过头,看样子是在对身边人说话,但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说,一个人应该怎么给另一个人留下永世也难以磨灭的回忆呢?”
那个人听了,不以为意地说:“那要么就是杀了他,要么就是救了他。灭门仇和救命恩都是最难忘的。”
邵暮蘅轻轻勾起唇角,仰头望着天空,明明天空一轮红日,他的神色却不甚明朗,眼眸幽深冷寂,眼瞳深处是翻滚的疯狂和偏执。
他说:“你说得对……救命恩……最难忘……”
另一边,谢晚宁、子车寻、子车河正在帐篷里讨论应对安国的对策。
子车河道:“当初安国仗着自己有精石矿,做出来很厉害的弓弩器械,打的我们防不胜防。后来,安国的精石矿出了问题,暂不能用,所以我们才趁机打了回去,这些年都相安无事。但是最近,安国又找到了重启精石矿的办法,他们的武器又多变成了精良的弓弩器械。这些天他们来进攻,虽然我们一一防备下了,但依旧伤亡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