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贵定睛一看,果然有几行字,写着每日准备花多少银子买菜,还有这个月需要支付给下人的月钱,以及其他可以预见的生活零碎开支……最后一行写着余银十二两……
“金衣原打算往后每月给爹十两,余下的二两已备意外。可现在……嘤嘤……”
张金贵看到最后一行的十二两,又听到张金衣说每月给爹十两,有些相信了,但这纸上并没有写着是要给张家的,欣喜之余他还是有些怀疑。
“给爹的十两可不能写在纸上,若是被新来的胡府丫头看到,告诉了大太太那可不得了。”张金衣就像张金贵肚里的蛔虫。
“是啊,小姐也对奴婢说过好多次了,小姐说对不起老爷,要将银子省下来孝敬给老爷和大爷。”月香不明白小姐葫芦里卖的啥药,心道难道小姐已经知道那件事了?不管,反正顺着小姐的话说就是了,这样的小姐还真是新鲜。
听到月香也这么说,还提到了他这个‘大爷’,张金贵心里也开始打起了小算盘,十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每月可以平白得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他现在完全相信张金衣的话了,相信张金衣虽然没有了记性,但还是明白她给张家抹了黑,需要赎罪。区区十两银子算什么,再多她也该给啊,这才是道理嘛!
“还有那些首饰,听月眉说为了给金衣置办嫁妆,为了能让金衣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为了金衣出嫁后不被夫家瞧不起,爹和兄长借了不少银两给金衣置办嫁妆,可最后金衣却给爹丢了面子,给张家抹了黑。将嫁妆还回去是理所当然的,不知道金衣之前为何迟迟未归还,金衣苦苦思量,才明白那许是担心被胡家的人知道了,才一直不敢还给爹。还请兄长代为解释,不要让爹误会了。”
张金贵见这妹子经过这次起死回生竟变得这么知书达理了,句句话都说到他心坎上,他不禁乐开了花,之前还担心张金衣恢复记忆之后会追究这嫁妆的事。依她之前那性子,怕是会闹得鸡犬不宁,那胡家就会知道,那就亏大了。现在看来担心都是多余的。
“是吗?难得妹子如此通情理,为兄的一定会在爹面前为你求情的。爹以往最疼爱你,只要你以后好好孝敬爹,爹自会明白的。”张金贵此时说话的语气已经完全像个疼爱妹妹的兄长了。
“可是如何是好?现在大太太已经疑心了,若是金衣还拿不出那些首饰来,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张金衣见火候已到,话锋一转。
是啊,那可不单单是讨回嫁妆这么简单了,若是胡老爷知道了……张金贵顿时清醒,方才乐昏了头,差点忘了这茬。其实要解决这事也很简单,只要将嫁妆还回来就行了。但这嫁妆如今在他娘的手上,要要回来可不容易。
当初张老爷和张金贵要去当铺当这些首饰,却被钱氏拦住。钱氏说这些首饰到了当铺,就会被胡家知道,不能去当铺。最后由她出面将首饰都卖给了家在外地的娘家嫂嫂,虽然给的银子少了很多,但到底安全,能瞒过胡家才是大事。张老爷也不疑,可张金贵深知他娘,几番试探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首饰根本就在他娘那里,他娘瞒天过海只用小半的银子将他爹打发了,劫下了这些首饰。
见张金贵半晌都不说话,张金衣的心往下沉,她以为张金贵已经将首饰都当掉了。若是都当掉了,在怎么逼迫他也没辙。“其实也不必都拿回来,兄长能不能先拿几件过来,只要能顶过这阵子,以后等大太太慢慢忘了这事,金衣再还回去。”看还有没有剩的,能弄回一件是一件。
“妹妹莫急,等为兄回去再想想办法。”若是只拿一两件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让春熙偷出来。春熙是钱氏的贴身丫鬟。
第二天,张金贵果然拿了一只春燕金簪和一个翡翠珠钿来。给张金衣的时候他是万般不舍,嘱咐了一遍又一遍:“这是瞒着爹找债主借的,一定要还回来的!!”
张金衣感激涕零地握着张金贵的手,赌咒发誓过段时日定然会原样奉还,等大太太拿来银子,她还要请兄长去请那个债主朋友吃酒……
月香对张金衣佩服得五体投地,张金衣则说,高兴还太早,还早着呢。她想,既然能拿回两件,那么第三第四件也在不远处了……她让月香将胡家聘礼中的那些贵重首饰都写出来,她要制定一个追讨计划表。
她不是没有想过将这事告诉大奶奶,让胡家大太太直接去将首饰要回来。那样做,首饰肯定是能要回来,因为这事胡家可以直接告到衙门里,张家是不敢不还的。只是那些首饰若是回到了胡家,胡家又怎么会再给张金衣!
她要的是首饰,而不是为了解气报复张家。所以这事绝对不能让胡家知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机会来了(加更)
在这个时节,景德镇有两件大事。一是去郊外踏青看看满地金灿灿的油菜花,再就是去阆苑赏花。
阆苑其实是祁家大宅的后花园,里面种了大片的花圃和各种花树。
祁家老爷的爹曾是康熙爷特聘的汉官,还做过康熙的老师。后来告老还乡,修了这座大宅。老爷子爱花,在园林上颇费了一番功夫,花园修好之后,老爷子却未等到花开时节就仙游了。康熙为了纪念他特地为祁家花园赐名‘阆苑’,并亲笔题字。
祁家老爷为报答圣恩,纪念他爹,每年都将花园对外开放两次,一次是海棠花开的春季,一次是丹桂飘香的秋天。
而今年园中的辛夷推迟了花期,海棠的花期却提前了半个月,已经结了满树的胭脂花苞,即时将和高贵淡雅的辛夷花竞相开放,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原本每年这个时节,周围郡县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镇上的人更是不会错过。即时不但花儿会争妍斗艳,镇上的女人也会趁机比拼一番,男人更是乐得赏花赏美人…
胡府上上下下都准备着这几日就去阆苑赏花,大奶奶梅氏决心趁此机会将张金衣嫁妆的事弄清楚。
其实胡府的大太太并没有疑心过张金衣的嫁妆不见了。
她认为作为一个下堂妇,理应洗尽铅华荆钗布衣才对。张金衣若还是如以往那般俗艳那才是不正常,简直就是无知无耻。况且现在嫁妆什么的也不是重点。
真正对嫁妆之事起疑的是大奶奶梅氏,张金衣醒来后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实在过于朴素。
以往在胡府的女主子面前,张金衣一贯都是盛装出现,以免在气势上输给了她们,而且她最忌讳的就是下人们在背后议论她娘家的破落,平日里也是精心打扮喜爱四处显摆。
但现在张金衣没了记性,性格也变了不少,所以这事也不能确定。且梅氏后来也曾多次提醒过张金衣,张金衣却说她懒得清理那些嫁妆,免得看着伤心。既然张金衣这么说了,她也就把心放下了。
但梅氏后来看到张金衣翻来覆去就那两三件不值钱的破簪子换着戴,耳铛更是没有换过。梅氏复又怀疑了。特别是那日寒食,张金衣身上穿着新衣光鲜亮丽,发髻后却只戴着一只旧百合金簪,这太不正常了。
还有那些华丽的绸缎,张金衣虽然说了她不喜那些鲜艳的颜色,是以都送给了娘家的大奶奶。但梅氏知道,张家虽然破败,大太太钱氏和大奶奶邱氏的娘家却都是乡下的大户,家境殷实,那邱氏也是个要脸面的人,她明知张金衣这种状况,又如何会要这些绸缎……
因为没有确认的事也不好惊动大太太,梅氏也不好细问柳妈和秋棠,只能佯装随意试探一二。
柳妈和大太太的想法一样,认为张金衣还算有基本认知,应当也是害怕再被人指指点点,是以将以往那些首饰都收捡起来了。秋棠说张家小姐确实特别偏爱那两件簪子和那个黑晶石的耳铛,她来后,根本没有看到过小姐配戴其他的饰物……
当时在大户人家,偷主子首饰的丫头是屡见不鲜,以往梅氏的首饰就被一个陪嫁丫头偷去了不少。所以她怀疑张金衣的首饰也可能被这两个丫头偷去了,若是真的,她想不出张金衣为何要帮着隐瞒。她决心继续试探,弄清楚这件事。
小宅子里,秋棠和月香也早就翘首期盼着游园的日子。整日困在这巴掌大的宅子里,这难得可以出去放风的机会怎能错过,她们已经在细心准备着游园的行头。
女人的衣裳首饰就是作战的武器,武器的精良直接影响作战效果,张金衣深知此道。这次游园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只不过张金衣想的倒不是男人而是她那些远游的首饰们。
不等她去找张金贵,张金贵就来了。
他在家里等了两天,此番是来打探银子的消息。
可张金衣却愁眉苦脸的告诉他,胡府的银子拿是拿来了,但大奶奶过两日要约她去阆苑赏花,让她穿得不要太朴素了,还提到了一对白玉镯和麒麟金锁,还说大太太也会去。因此,张金衣给了张金贵十两银子,让他带给爹,却要张金贵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对白玉镯和麒麟金锁赶紧弄来,还要弄一对耳铛来,总是戴一副耳铛怎么也说不过去,而且现在这耳铛也太普通了……
张金贵怀里揣着十两银子,心里却郁闷之极。
那副白玉镯可是上等白玉正宗的京作,价值何止百两,他娘可是欢喜得的不得了。还有那个麒麟金锁,可是纯金制成,拿在手里都嫌称手。这两件可是那些首饰里最贵重的,不好偷是一方面,这偷来了若是它们一去不返可就亏大了。
不过,张金贵倒并不疑张金衣的话,因为张家的老老小小也都准备去阆苑赏花。就在他来之前,他的夫人也正在翻箱倒柜准备那天要去的裙裳,嘴里还嘟囔着怎么今年花期提前了这么多,弄得她措手不及,都来不及置办新衣了……
胡府大太太和大奶奶肯定是要去了,这种时候女人都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他这妹子以往是绝不会放过这出风头的时候,幸而她现在不记得了,不然还不知要怎么闹腾了。不过,胡府的太太奶奶趁机要看看张金衣的嫁妆也是情理之中的。张金贵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道,只要过了这次,只要过了这次,让大太太不再生疑就好了。
但如何将这些首饰弄出来还真是个难题。上次因为他给月眉首饰的事,被他娘狠骂了一通,幸而她没有怀疑到春熙……
月香舍不得那十两银子,看着张金贵的背影直叹气,她担心大爷不会将那两件首饰拿回来。因为就算她们这些不懂行情的奴婢也知道,那两件首饰绝不是几个十两银子就能换来的。老爷和大爷又怎会不晓得。
张金衣闻言笑而不语,只是把玩着好不容易回归的簪子和珠钿。心道,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让张金贵摸到银子,她哪里能见到那对白玉镯子和麒麟金锁。张金贵虽然贪心但又不傻,被胡家知道的后果他心里清楚的很,不然这头两件首饰又怎能回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即使厌恶
张金贵最近频频登门,柳妈和秋棠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张金贵刚走,柳妈就带着秋棠拐进了张金衣的房里,勉强行礼之后,即直截了当地问道:“最近舅爷来的还满勤,不知是因何事而来?是贵府出了什么事吗?”
柳妈明显就是质问的口气,张金衣蹙了蹙眉,对二人的无礼很是不爽,但想想还是压住了怒火,忧心忡忡地对柳妈叹了口气,濡了濡唇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就又垂下眸。
张金衣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勾起了柳妈和秋棠的好奇心,她们转而看看月香,月香也忙低下头,躲避她们的视线。
月香是不知道小姐又有何想法,怕自己说错了话误事,才有意回避的。
柳妈见了,就更觉着张家出了什么不好的事了,也更来了兴致:“到底是有何事让小姐这么不快?小姐不会不知吧,舅爷这么频繁的登门,也会惹来闲话。小姐如今的……”
“也不怕妈妈笑话,兄长是来借银子的,我爹身子有恙……”张金衣打断了柳妈的话,语气越来越阴沉,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只是垂下头。
柳妈在心里冷哼一声,就知道是这样!她冷眼看着张金衣,等着下文。
张金衣却垂头不语,柳妈等得不耐,见张金衣此番的模样,认定她将银子已经给了张金贵,遂不满的问道:“难道小姐将银子给出去了?”
张金衣闻言抬起头,挑眉瞥了一眼柳妈,好似埋怨柳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哪有银子借给兄长,妈妈是不知道金衣现在的状况才这么问的吗?”她顿了顿,冲着柳妈和秋棠摆了摆手:“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小姐――”柳妈不确定张金衣到底将银子借出去没有,打算继续追问,但刚开口就被张金衣不耐的打断:“我爹现在生了病,我这不孝女却没有银子给爹抓药,兄长不信还埋怨于我……妈妈就不能体谅金衣现在的心情吗……”
柳妈见张金衣一副抓狂的模样,遂不再言语,面无表情和秋棠退了出去。她走到门口,回头见月香还站在一旁没动,遂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没听到小姐的话吗?还不出来!”
月香忙看看张金衣,张金衣侧过脸背着柳妈给她使了个眼色,嘴里淡淡地说:“你也出去吧。”
月香这才心领神会地低头告退。
月香一出门就被柳妈叫到她的房里。
面对柳妈的全方位轰炸,月香现在也不再慌乱了,这几日跟着小姐做戏她觉着即新奇又刺激,仿佛有了靠山胆子也大了不少,在柳妈面前说话也利索了。
见没心没肺的月香回答得和张金衣的一样,说小姐将银子藏得严严实实的,一个铜子都没有给舅爷……
柳妈这才相信张金衣没有借银子出去了。她想也是,张金衣原本就是个吝啬的人。虽然她现在没有了记性,但从娘胎里带来的性子难能这么容易就变的。听到自己的爹都病了还是这么一毛不拔也太……柳妈瘪瘪嘴摇摇头。
在胡府,大太太杨氏正在为老爷又将三爷叫到书房里密谈而心烦意乱。
听到柳妈的汇报,杨氏忿忿地将张家父子骂了一顿,当然张金衣也不能幸免,那迟迟没有恢复记性的脑袋就是罪魁祸首。对于无耻和狡诈的张家人杨氏打心底厌恶,但她深深地明白老爷为何如此看重这次选拨。
这不但关系到巨大的利益,而且此消彼长,若是被同行得到头筹,胡家的地位会在瞬间滑落,生意所受到的影响也是可以预见的。虽然胡家还有一些别的产业,但制瓷才是主业,窑厂和那些粘土是胡家的根基。
上次老爷也告诉过她,他们也曾经在张家父子身上打过主意。
见张家父子外债累累,胡老爷曾经软硬兼施,张家父子却死死咬住秘方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