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金衣用过午膳,想起今日还未见到谭龙,遂找来鹿儿,问她可见到谭龙。
鹿儿回说,谭龙一大早就和三爷出去了。
“三爷昨儿回了吗?”张金衣原以为胡庭钧昨天是在窑厂睡的,没想到他会回来。
“是,三爷昨儿很晚才回,今儿天不亮就出去了,谭龙和李荣都跟着去了,好像是窑上出了什么事。”鹿儿敛眸回道。
“什么事?你听到了些什么没有?”一听窑上出了事,张金衣不免为胡庭钧担心起来。
鹿儿却摇摇头,说,具体是什么事她也不明白,只知道天还未亮他们就去了窑厂。而且三爷昨儿一宿都没怎么睡,那定然是窑厂出了什么大事。
“若是三爷回了,无论多晚都要叫醒我。”张金衣蹙着眉叮嘱道。
“是”
天气很是闷热,好似有一场暴雨将至。
张金衣望着窗外,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
大雨到了夜里才下下来,但胡庭钧他们却还没有回。
“小姐,夜深了,歇着吧。”八月点燃了熏蚊虫的香草,将香炉放到了窗口,又铺好床放下了帐子。
“我还不困,你先睡吧。”张金衣坐在桌前看着小说,一边惴惴不安地等着胡庭钧“不用值夜了,你回房去睡吧”
八月走后,张金衣又等了好一会儿,只熬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听到屋外有人喊“小姐――小姐――”
她赶紧走到院子里,听出了这是李荣的声音。待打开院门,只见李荣和谭龙站在门口,都被淋成了落汤鸡,神色也有些慌张。
她心口不由一紧,果然就听到谭龙急促地说道:“爷被带到衙门去了……爷怕三奶奶记挂,特地让我们来禀报。”
“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他们走到外面的大槐树下,李荣方蹙着眉道
“昨儿官府来窑厂抓走了一个画坯工,说是天地会的反贼。今儿他们又来把爷和大大小小的管事都带走了。我们去打听之后方才知道,那画坯工是天地会的一个小头目。现在老爷正在想办法,小姐也不必太担心了。”
“可见到三爷了?”
“没,现在还不能见。夜里老爷已经见过知县大人了,但也能没见着爷。知县大人说凡事与发贼有关的事都由上头来的人亲审。”李荣见张金衣咬着下唇,眉头紧锁,又道“爷临被带走的时候,特地嘱咐我们回来告诉小姐,就是怕小姐惦记着。”
“是啊,三奶奶放心,以前也出过类似的事。那次只罚了五百两银子就了事了。这次许是正赶上了天地会的劫囚事件,所以动静大了些,待明日老爷使了银子就没事了……”谭龙也说道。
但张金衣却觉着这次没这么简单,既然都把胡庭钧和那么些管事的都带去了,那就不是罚五百两银子的事了。只希望那上头来的人也是个贪钱的主。
“知不知道上头来的官员是哪个?”
“这个还不知道,先前以为归知县大人管,方才才知道是上头的人,大人也未说明。我明儿就去打听。小姐不必太担心了,先回去歇着吧。”
“嗯,打听清楚了赶紧告诉我,老爷那里有啥消息也要告诉我。”知道出了事,张金衣反而冷静下来,想着对策。
然,第二天李荣他们又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胡老爷、大爷胡庭信、还有没来得及回汉口的二爷胡庭义都被带走了,只留下了十四岁的四少爷胡庭羽,胡府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府里被抄查了吗?”张金衣赶紧问道。
“还没,好像只是被带走问话。”李荣摇摇头,面上很是无奈。
张金衣稍稍松了一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谭龙又问。
“按说这事不该闹得这么大,窑厂的各种匠人有一千多,总免不了有些这事那事的,就算群殴死了几个人,也就是将闹事的带走,老爷不过罚些银子事情就了了……”李荣仍是有些不解。
“这次抓到的是反贼,性质不同,而且又是个小头目,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张金衣分析道。她顿了顿又问“打听到这次主事的官员是谁没有?”
“是两江总督手下的一个副官,叫乌达。这次天地会劫囚的事已经惊动了皇上,听说已经派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来共同调查此事。我们这事若是也被移交到刑部,那就很麻烦了。”李荣不无担忧地说。
“嗯,这事要尽快解决才行。两江总督――”张金衣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是满镶蓝旗的阿山大人吧”
“正是。”
李荣狐疑的看了看张金衣,心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这些。但想想她前前后后做过的事确实和一般的女人有太多不同,心下也就释然了。
“先等两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金衣担心这事被夸大处理和郎天行有关,担心他们以此要挟胡老爷,趁机夺取胡府的秘方。
“这事会不会是那个郎公子在暗中捣鬼?”李荣也疑道。
“很有可能。郎天行的爷爷就曾是两江总督,而他的爹是江西巡抚,与作为两江总督的阿山要么是亲密无间,要么就视同水火。但前任的江西巡抚张志栋就是被阿山弹劾罢官的,郎廷极刚上任,应当和他关系不错。”张金衣叹了口气。
“三奶奶怎么知道这些?难道认识大人们?”谭龙终于忍不住问道。
“哦,我只是以前偶然听到别人提起过,我哪会认识他们。”张金衣忙掩饰道“先看两日再做打算。那阿山大人就是个敛财的主儿,他的副官应当也是一丘之貉,如若郎家与此事无关,应当可以用银子解决。先想办法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那我们明儿想法去探探那个大人的口风,不过要怎么个试探法呢?”谭龙望望李荣,李荣又不知不觉地望着张金衣。
张金衣垂下头略一思忖,又道“算了,你们不用去,你们出面不太合适。估计明儿大太太就会让族里的老爷或是谁去探口风或者直接送银子的,我们先看看再说。”
果然不出张金衣所料。
胡府大太太杨氏平日里倒是会算计,但她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她一见府里的爷都被带走了,立马慌了阵脚。忙和二奶奶容氏商量,看能不能请她娘家那个给包衣做姨娘的姨母想想办法。
容氏这会儿也哭哭啼啼地没了主见,听杨氏一说,立马就动身回娘家去了。
待容氏走了,梅氏才冷静地对杨氏说“这信到京里一来一回的要好些日子,远水救不了近火,娘还当另做打算。”
于是杨氏就找上了族里的老爷,想拜托老爷们想想办法,找找门路好打点。
但这会子那些族里的老爷俱都避之不及,生怕惹祸上身,哪还有人敢出头。
最后没有办法,还是十四岁的四少爷胡庭羽挺身而出,说愿和娘一起去救父兄。杨氏一咬牙,干脆直接带着银票就找上了从总督府来的乌达大人……
“小姐――”李荣和谭龙焦急地赶回来禀报给张金衣“现在怎么办?连大太太和四少爷也被关押了,说是贿赂朝廷官员,将他们打了板子之后下到牢里,银票也被当做证据没收了。”
张金衣一听即蹙起了眉头“他们带了多少银票去了?”
“听大奶奶和柳妈说,大太太身上带了五千两银票。”李荣猛摇着纸扇,急急说道“五千两够多了。按理那些狗官不会拒绝的,定然是那小子从中作梗。”谭龙怒道“待我宰了他去。”
“你少添乱!”李荣忙拉住他。又对张金衣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要……去见见郎公子。”
“什么?!你让三奶奶去求那个狗娘养的?!不行!我坚决反对!!爷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谭龙听了暴跳如雷。
“这事可大可小,现在就全凭那个大人的一句话。若是移交给刑部,给爷们扣个私通反贼的帽子,不株连九族也要满门抄斩。”李荣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谭龙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就闭嘴了。
“我不会去的。若他真是为了秘方,我去了也不起作用,现在有机会能直接拿到秘方,他们就不需要我了。这样的机会他们是不会轻易错过的。不过――”
张金衣顿了顿“我已经有办法了,我们可以试一试。”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交出秘方
昏暗闷热的牢房里,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屋顶漏进来的雨点哒哒地滴在发着阵阵霉味的木栏上,越发的让人毛躁……
霉味混着骚臭味直扑鼻息,郎天行的眉头蹙成了一团。
“郎公子”
看到郎天行走过来,胡老爷和大爷像看到了救星,起身走到木栏前。
“公子能来太好了。快让他们放我们出去吧,我们都是正当的买卖人,怎么可能是反贼呢……”胡庭信像关在笼子里的猴儿一般扒着木栏急切地说道。
“是啊”胡庭义虽然不认识郎天行,但一看郎天行的那一身行头,还有他爹和他哥兴奋的模样,很容易就猜到面前站着的说不定是他们的贵人,遂也赶紧凑到了他们旁边。
只有胡庭钧靠着草堆,冷冷地看着蹙着眉掩着口鼻的郎天行。
“我就是想救伯父所以才来的,这次办案的乌达大人和家父还有些交情。”郎天行温和地说道。
“那太好了,谢谢了郎公子。”胡老爷喜出望外,原本还忐忑不安,担心郎天行会推搪一番的,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这次若是能顺利出去,老朽定然会重谢公子。”
胡庭钧却只是冷笑了一下,猜着郎天行接下来就该提秘方的事了,可怜他爹还没有觉悟。
郎天行笑了笑,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说那些客气话。
他略微思忖了一会儿,方才又说“过几日刑部和大理寺都察院的大人们就要到了,就为反贼的事而来……所以伯父这事要尽快解决才行,若是和劫囚案一起被移交到三司,那就……”
胡老爷一听这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虽是大热的天,他的额上竟冒起了冷汗。但他也感觉到了这郎公子说这番话似乎另有深意。
“一切都靠郎公子了,需要打点多少公子尽管开口。”胡老爷深知舍财免灾的道理,他以为这郎公子是因为要说个让他心痛的数字才这么铺垫的……
郎天行又顿了顿“我要的倒不是银子,只是想圆家父的一个心愿……”
他这么一说,胡老爷才有些明白了。
“只要伯父肯将秘方卖给我,让我尽些孝道……我也可以完成伯父的心愿……”
“不用再说了!”胡老爷冷冷地打断了郎天行的话“那是祖师爷留下的,恕老朽难以从命。”说完他就退回到草堆旁坐下,不再理会郎天行了。
“伯父还是再考虑考虑吧。私通反贼可是株连九族大罪啊,若是命都没有了,还留着秘方有什么用呢……”郎天行眯起眼,英俊的脸像白瓷面具一般镌刻着没有感情的微笑……
“你少在那里胡言乱语,难道刑部的大人们都由着你来乱扣罪名。”胡庭钧不屑得冷哼一声。
“哈哈哈”
被胡庭钧抢白一顿,郎天行不怒反笑“乱扣罪名?若是两日后本公子没见到秘方,乌达大人就会查抄贵府,然后就会找到这个”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温润莹泽的云纹玉璧,那玉璧下缀着已经褪成了土色的穗儿……
“这可是前朝皇帝的信物……”
胡庭钧一看就想到了张金衣和谭龙说的那块玉璧,果然这一切都是他的奸计……
“你――真是歹毒!就为了强夺别人的东西竟然想出这种下作的计策来……”胡庭信已经傻了眼,胡庭义指着郎天行怒斥道。
“所以伯父千万不要让我做坏人啊……只要肯将秘方卖给我,你们立马都能出去,还能得到一万两。而家父也终能得偿所愿,我也尽了孝道……”他越说越兴奋,对这么完美的结果狠狠的陶醉了一番……
“你闭嘴!祖师爷的秘方岂会给你这种卑鄙小人!还不快滚!”胡庭钧突地起身,指着郎天行的鼻子厉声呵斥道。
“胡兄何苦这么激动,固执的后果可是满门抄斩啊,这样也没关系吗?伯父好好考虑考虑吧,我明日再来。”
郎天行咬着牙阴冷地说完即转身,准备离开。
“郎公子不必再来了,老朽是绝对不会交出秘方的。”胡老爷毫不犹豫地回道,言语很是坚决。
“爹――”胡庭信慌了神……
闻言,郎天行又转过身,只是自信满满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优雅有礼地向胡老爷点头告辞……
“爹,怎么办?那厮若是真那样陷害我们,那我们真有可能会被满门抄斩啊……他到底是谁啊?”胡庭义望着郎天行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对他爹说道。
“秘方,秘方!都是为了那劳什子秘方!爹,就把秘方给他吧!难道我们没有秘方就不能做买卖了吗?我们这么大的家业……”
胡庭信崩溃地大声嚷嚷道。不过他的话很快就被他爹的呵斥声打断了“你这个不肖子!还不快给我闭嘴!”胡老爷对胡庭信失望到了极点……
“人若是都死了,还要那秘方作甚!爹,难道你真的要看着我们全家都被砍头吗?!这也是没有办法啊,祖师爷也会理解我们的……”胡庭信仍不甘心,跪到他爹跟前苦苦劝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