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衣刚出院子,就碰到了大太太杨氏。
杨氏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瞥了躬身行礼的张金衣一眼,便与她擦肩而过了,根本没有搭理她。
张金衣倒觉着这样最好,免得还要辛苦地说那些客套话。
这种时候,去见胡老爷谈胡庭钧不肯和离的事也不恰当,她干脆坐着轿子直接从后院的侧门离开了。
出了胡府,张金衣赶紧拿出燕儿塞给她的那团白色的东西,原来是两张写着字的白绸帕子,定睛一看,发现是梅氏临死前写给她的信。
信上说希望张金衣能原谅她,她现在是自食其果,遭到了报应……
原来出了那件事之后,大太太就起了丢车保帅的心思,命令胡庭信将梅氏休掉,以免牵扯到他们。而梅氏却是宁死也不愿从胡家大奶奶变成下堂妻,也为了她那一双儿女嫡子嫡女的身份和名声,所以她选择了用三尺白绫守住这些。
但她唯一放不下的还是她那一双儿女,她担心他们被二奶奶容氏欺侮,也担心胡庭信的续弦会刻薄他们。梅氏的娘家也差不多败落了,所以她只能把他们托付给胡家三奶奶张金衣――她唯一想到的既可以相信又有能力保护舒歌和静仪的人。
张金衣看完信唏嘘不已,心里五味杂陈。虽然梅氏同样是陷害本尊的主谋之一,但张金衣对她却不似像对胡庭钧那般愤怒。
对梅氏,她更多的是可怜,梅氏虽然贵为胡家大奶***女双全,却仍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怜人,既可悲又可怜。
但是梅氏的托付她看来是没法完成了,她决定等梅氏出殡以后再去找胡老爷。
胡庭钧也从来看望他的李荣和谭龙口里听到了梅氏自尽的消息。
他虽然很不屑胡庭信,但对梅氏这个大嫂却还算尊敬。听到了梅氏的死讯,他越发觉得愧疚了。这事前前后后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出的这个馊点子,若他当初不找到梅氏,她现在就不会死了……
见胡庭钧情绪低落,李荣和谭龙也忙安慰:
“这也是大奶奶的命,她帮他们做了不少事,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真要怨也该怨大爷,大爷明知道大奶奶这种性子,还要休妻,这就是存心把她往死里逼……就是可怜了舒歌少爷和静仪小姐,大奶奶在的时候,那么的疼爱他们,以后就怕是要遭罪了”李荣说完叹了口气。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他们的。”胡庭钧蹲在墙边,望着草堆冷冷的说道。
“爷还是先顾着自己吧。现在是老爷的病没好,爷又在这里,所以老爷还没说怎么发落爷,等出去之后就不知道了。”谭龙不无担忧道。
“是啊,前两日听说金衣小姐找到了老爷,要谈和爷和离的事,老爷已经答应了……”
“我知道。”胡庭钧不等李荣说完即郁闷的答道“她来过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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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爷威逼
秋风瑟瑟,细雨如织。
今儿是胡庭钧出狱的日子,一大早谭龙和李荣就来接他了。
没等多大一会儿,胡庭钧就蓬头垢面的出来了。
“爷,呵呵,恭喜你出来啊。”谭龙傻呵呵地笑着将他迎上马车。
“嗯”胡庭钧闷闷不乐,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自从那天张金衣走后,他就再没有看到她了。
他后来听说原来是秦坤江要回汉口,张金衣也带着月芽儿和夏风一起随他走了,她说正打算出去散散心,现在刚好可以去汉口转转。
算起来她已经走了十六日,胡庭钧心道,也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了没有。
“三奶奶还没有回,我昨日才去打听过了。”李荣不用想也能猜到胡庭钧的心思,不待他问就先回答道。
“三奶奶才走十几日,哪有这么快回。爷就巴望着三奶奶在外面多玩些日子吧,没准她玩高兴了,回来气就消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爷,说不定真像龙子说的,三奶奶回来气就消了,不再提和离的事了。”李荣一拍大腿,兴奋地附和道。
虽然这话的可信度不太高,但胡庭钧的心里还是燃起了希望,心情也顿时好转了许多,他现在就想听这样的话。
现在他的心乱得像一团麻,这么久没见,他对她是疯狂地想念着,巴望能快些看到她;但他又担心他们一见面她就会提和离的事。所以就算张金衣不出去散心,他也打算暂时躲着她的。只期望能拖的久一些,让她能冷静下来,世事难料,冷静之后兴许真能原谅他也不定。
“不过”李荣又不无担忧地说道“就算三奶奶气消了,老爷那关又怎么过?”
“能怎么过,当然是跟老爷请求了。希望老爷看在爷研制出了秘方的份上,能原谅爷并答应这事。”谭龙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但看来很悬。
二爷虽是没说什么,但二奶奶容氏这一个月没少在老爷面前念叨,大有不将三爷赶出胡府难去心头之恨的味道……
“你还在做护院管家?”胡庭钧狐疑地望着谭龙。他突然想到李荣三天两头的往牢里跑就算了,怎么作为护院管家的谭龙也这么闲每次都跟李荣一起来瞧他?他先前就疑着,只是一直忘了问。
“嘿嘿,爷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想不到。那事既然是爷做的,我们俩又怎么脱得了干系。老爷立马就免了我这护院管家的职,还每人送了我们二十大板,命我们向二爷赔罪。说是看在上次我们有功,不然就将我们赶出去了。”
“你们怎么现在才说?”胡庭钧满脸的愧疚。
“我们没事,爷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我们心里明白,这事我们本来就有错,老爷不这么做,也不好和二爷屋里的交代。现在已经算是万幸了。大奶奶的头七一过,燕儿和冬晴就都被撵出府了。还有上次大爷出事,小武他们可是连命都丢啊……”李荣安慰道。
“是啊。”一想到小武他们,谭龙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们还是不要回去了,就在外面待些日子再说。”胡庭钧也忆起了小武那次。
这次笃定不能如他爹的愿答应与张金衣和离,他担心他爹会新帐旧账一起算,然后迁怒于他们,就像对付小武他们一样…
“爷是不是打算忤逆老爷的意思?”李荣看到胡庭钧眼中的那份坚决,心里很是不安。
“我不能答应和离的事。所以,以防万一,你们暂且去客栈住几日吧。老爷若是派人传话什么的也不要回。”
“知道了。”李荣叹了口气“等我们把爷送进去,我们就走,那爷自己要小心”
车轮滚滚,马车很快停到了胡府门口,李荣谭龙告诉了胡庭钧他们打算去的客栈之后,就跳下了马车。
胡老爷果然在等胡庭钧。
自从胡老爷的身子恢复之后,他就亲自去了窑厂。今儿知道胡庭钧回来,他特地留在了府里等着。
胡庭钧一见他爹,首先当然是磕头赔罪,承认错误。
“你待会儿记得去向你二哥二嫂赔罪。不过先和我去窑厂吧。”在胡老爷心目中,排第一位的永远是瓷器和买卖。
“是”胡庭钧点头应道。
二人正要出书房,小厮前来通报“二奶奶正在门外,求见老爷。说是有事禀报。”
胡老爷的眉头拧成了团,但也无他法,只有让她进来,还嘱咐胡庭钧见了她首先要向她赔罪。原本他也是想避开老二屋里的,担心她吵闹误了大事。所以一见面他就拉着胡庭钧去窑上。但没想到她的消息这般灵通。
容氏一见屋,不待胡庭钧开口,她抢先就跪在胡老爷面前,哭哭啼啼地求老爷为二爷和她做主。
胡老爷忙让她起身,让胡庭钧给她赔罪。
容氏一听,老爷竟然这般轻描淡写,她不由怒从心起。也不肯起身,就跪在地上,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陈他们所受的委屈,暗示老爷偏心,当初将二爷发配到汉口,让他们夫妻分开,连他们传宗接代的大事也耽误了……
她虽然不敢明说让老爷怎么处置老三,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即便是不把老三赶出胡府,至少也该让他代替二爷去汉口。应该让二爷去窑厂主事才对。
胡庭钧心里本不愿给他们赔罪,方才是不想为这事再让他爹心烦,才满口答应的。现在容氏一闹,他索性就站在一旁看戏,看她能闹到何种程度。他心里却是忿恨不已,比起他阴阳相隔永远都无法再见的爱妻,你们不过分开半年……
胡老爷只能看着容氏哭闹,趁着她喘气的时候劝慰一番,只说并非是他偏心,只是老二素来对做买卖不上心,而老三却将窑厂打理得有条有理,买卖也越来越好。显然老三更适合留在窑厂……
胡老爷说的时候,容氏也不敢插嘴,只是一个劲的嚎啕大哭。好像她比窦娥还冤,声音也越哭越大,几乎盖住了老爷说话的声音。
胡老爷说着说着,突然捂着胸骨柄咳嗽起来,像是被一口唾沫呛住了一般,越咳越厉害,顿时脸胀得通红。
胡庭钧和小厮忙拢过去给他递茶水和捶背,但这些好像都无法缓解,胡老爷突然头一歪晕蹶了过去。
见老爷晕过去了,容氏也吓得不敢再哭了。忙跟着他们一起喊老爷的名字。
“快去请郎中来”胡庭钧死命掐着他爹的人中,一面吩咐小厮赶紧去请郎中来。
很快管家魏林也进来了,他一进屋首先对容氏说:“二奶奶还是先请回吧,一会儿郎中该来了。”
容氏一听,又喊了几声老爷,见老爷仍没有回应,她也开始心慌起来。若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难脱干系,遂赶紧溜之大吉。
魏林站在窗户边看到二奶奶出了院门,忙回身向胡老爷禀报:“二奶奶已经走了。”
只见胡老爷立马睁开了眼,一巴掌拍开胡庭钧的手骂道:“死小子,用这么大力,是想掐死你爹吧!”
胡庭钧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哑然失笑。
装病的人这会子也不便再出门,胡老爷只能叹气,说明日再去窑厂。他又走到柜子前,掏出铜钥匙打开了柜门,从里面拿出两张写满了字的纸铺到书案上,而后让胡庭钧过来。
胡庭钧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猜到这纸上写的是什么了。
“你在这里把名字签上。”胡老爷指了指和离协议书下面落款的位置,示意胡庭钧签名。
“爹――”胡庭钧叫了他爹一声便不说话了,只是祈望着他爹,当然也没拿起案上那支已经吸饱了墨汁的毛笔。
“快签啊,还愣着干什么?!”胡老爷不耐的催促道,他选择无视胡庭钧祈求的目光。他早就听张金衣说了胡庭钧不肯签字还将协议书撕毁了,但他不相信一向孝顺的老三会忤逆他这个爹的意思。
胡庭钧却是仍然没有动。
“签了字,这次的事就既往不咎。”胡老爷深吸了一口气,忍耐的劝道。
“爹,孩儿不能和她分开,求爹成全。”说话间,胡庭钧已经跪下了。
胡老爷顿时拉长了脸,骂道“你又不是三岁孩童,岂能如此反复无常!之前处心积虑的要休掉她,现在她好不容易愿意和离,你竟然又说这些……你,你真要气死你爹才甘心吧!”
“之前是恼她为了秘方而来,且恶她心思狠毒……但自从她跌入井中之后,那个狠毒的张金衣仿佛就死掉了。现在的她却是德才兼备的好女人,这样一个好女人孩儿不想错过。且孩儿已对她暗生情愫,自忖此生非她不可。孩儿自知不孝,惹爹发恼,以后定当尽心服侍……但,独独此事,还望爹能成全。”
胡庭钧苦苦哀求道。
“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枉你一向聪明,竟不明白这个道理!你怎知她以后不会露出狠毒的本性来……休要多说,你若还想做我胡家的人,就赶紧签名。方才你瞧见了你二嫂是如何闹的,你真想被赶出去吗?!”
胡老爷却似已经铁了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秤的两端
“老爷,郎中嘱咐过了,老爷切不可动怒劳心。三爷也刚回,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见这父子二人就要闹僵,魏林忙劝慰道。
“哼!你签是不签?!若是不签现在就给我滚出胡家!”胡老爷却又冲着胡庭钧咆哮道。
“爹――儿不能签。”胡庭钧咬咬牙,把心一横,抱着宁可被赶出去也不签字的决心坚定地回道。
“你――你这混小子!”胡老爷气得浑身发颤,扶额跌坐到椅子上,指着胡庭钧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爷,保重身子啊。”魏林忙递上茶水,又回头向胡庭钧使眼色,让他赶紧闪。
可还不待胡庭钧反应,胡老爷就拿起茶盅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额上,幸而见老爷这会子在气头上,魏林上的是凉茶。
但血水已经像瀑布般从胡庭钧的眉骨上流淌了下来,遮住了一边的眼睛。
魏林忙用帕子按住胡庭钧的额头,却被他倔强地拨开了。
胡庭钧直直的跪着,像块磐石一动不动,任由血不住的往下流淌……
“你滚――滚!”胡老爷指着他怒吼道“滚出我胡家,再也不许回来!”
“老爷三思,这事还是从长……”
“滚!快滚!”胡老爷却是咆哮着打断了魏林的劝慰,连额上都被气红了。
“孩儿不孝。”胡庭钧一把抹去遮住视线的血水,而后起身在纸上写下了珐琅彩的配发比例和烧制温度“这是珐琅彩的制作方法。”
说完他又跪下冲着他爹磕了三个头后,义无反顾的起身离去。
但他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背后传来魏林焦急地喊声“老爷,老爷……三爷,快!老爷……”
胡庭钧转身一看,只见胡老爷又晕厥了过去。想着会不会是他爹又在上演相同的戏码,他的脚步还有些迟疑……
“老爷真的晕过去了,来人――”魏林狂吼道,衡伯和几个壮年的武士已经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