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王妹——藤鹿山【完结】
时间:2023-03-21 17:40:29

  可如今,不过短短半年功夫,他面对着四分五裂的江山和无数逆臣贼子的剑指,就浑身打颤,日夜难安。
  他扛不住了。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燕王抓来充数的傀儡罢了。
  ...
  东宫——
  自瑶光殿的元娘娘有孕,风向是一变再变。
  东宫如今人人皆知,元娘娘的肚皮争气,请平安脉的太医们都说是男胎。
  随着常令婉肚腹一日日的隆起,往常瞧不起她的那些自诩出身显贵夫家位高权重的女眷都一改往日高傲模样,想着法子在这位未来宠妃面前露脸。
  浔阳公主与永兴公主今日恰巧撞见,一同前来看望身怀有孕的哪位元娘娘。
  两位贵主对视一眼,不由得皆是掩唇轻笑,掩住面上窘意。
  能不跌面吗?堂堂帝女,却要想法子讨好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储君妾室,换谁能心甘情愿?
  心不甘情不愿也无可奈何。
  永兴自从陆相倒台,如今太子之位又落去与她交情浅薄的异母弟弟身上,她早难寻往日尊荣。
  至于浔阳公主,太子念旧情,性子也宽和,对这个曾经患难与共的妹妹颇为关照,她倒有几分风光。
  可再是风光又能如何?只是一个妹妹罢了。
  如今朝中甚至还有文臣提议,将未曾婚配的浔阳公主嫁去南蛮之地的百越王当侧室,以求百越能出兵替朝廷击退南地诸侯。
  自从知晓此事,浔阳便再也无法安稳片刻。
  昌宁郡主的前车之鉴摆在她眼前,老西羌王娶了昌宁没两月便过世,王位几经变动,谁知昌宁如今落在哪个王孙贵族手里?
  如今的朝廷,可有人还记得那位半年前才被他们送去和亲的公主?
  浔阳微扬着唇,永兴轻摇绢扇,两位公主相视浅笑,便是如今的窘迫碰面,面上仍带着天家贵女的冷然贵气。
  二位贵主未曾踏入她们正经嫂夫人的殿中,甚至未曾过问过孙三一句话,便劲直去了瑶光殿中。
  浔阳与永兴甫一入殿,便见宫娥们正端着各种补品进出。
  时下四处战乱,水陆皆是不通,粮食运不进来。纵朝中户部想了许多法子仍难解缺粮危机。臣民多有食不果腹,便是东宫都勤俭的很,妃嫔食不过两道菜,奈何瑶光殿总是例外。
  上等补品,金丝血燕日日不重复的往瑶光殿里送。
  殿内,常令婉穿着一身紫华蹙金五彩凤纹牡丹罗袍,发束桃心金冠,在宫娥们不停劝说下,以丝帕攥着调羹小口吃着燕窝羹。
  她当年做永兴公主伴读时性子温婉柔和,从不与人争辩是非,对待一众卑贱宫人更是良善,便是连陆贵妃都说这位常姑娘是个心思纯良的。
  是以常令婉才渐渐取代了永兴公主其他伴读的位置,成为最得永兴喜爱的一位伴读,也因此在京城颇受世家公子追捧。
  后永兴也听闻了她去寺庙清修的丑事,永兴都还暗中相助过她几次,甚至等常令婉隐姓埋名入了东宫,永兴公主更是给足她面子,从未往外透露过她一句以往。
  永兴以为,二人这般的过往交情,常令婉如今得势,如何也该对自己投桃报李,敬重有加。
  奈何这位元娘娘今日对待二位公主并未有过多热情。
  常令婉见二人到来,面上甚至难寻几分欢迎之色,连起身迎接都未曾。
  只敷衍的道一句:“竟是两位公主来了,妾身子重,不方便起来行礼.......”
  浔阳自然不敢说什么,笑着将自己做的一双虎头鞋递给周围侍女,道是给小嫂子肚子里未出生侄儿的礼。
  永兴公主一时未曾接受常令婉态度如此大的转变。
  前几次永兴来时,常令婉尚且十分客气有礼,将姿态摆的端正,一言一行似乎都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如今呢?
  如今是听到风声,知晓老五快要登基了,这般肯定自己肚子里是一个带把儿的?觉得再无人动摇她的地位,连装都懒得装,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永兴不像浔阳那般心平气和,她忍不住怒,面上不由带出几分来。
  偏偏常令婉仍像察觉不出自己的话得罪了永兴公主似的。
  她放下调羹,一双素白的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笑着命人给两位公主递茶。
  “我自怀有身孕,便觉得东宫苦闷,正想寻些女眷来我瑶光殿陪着我说说话。英国公夫人与蔡国公夫人才说下午要来,怎知上午两位公主就来了。”
  永兴心中冷笑一声,又如何听不出常令婉言外之意?
  这处只怕也只有她一个知晓常令婉的身份,虽不知是做了什么恶事叫常府罚她去寺庙清修,甚至逐出家门,想必都是见不得人之事——
  常令婉此话明明就是在告诫她,她如今得宠,连国公夫人都赶着来巴结她。
  根本就不畏惧那些曾经的过往之事。
  永兴也不傻,将此事捅出去有什么用?连太子都护着她,她与常令婉彻底撕破脸皮日后亏得还不是自己?
  她想通便也只得忍着怒火,不同常令婉计较。永兴侧身去端宫娥递来的茶水,恰巧瞥见面前宫人的面容,不由的面生惊色。
  “你......你是......春鸳?”
  永兴与常令婉曾经私交甚好,自然是认识她的丫鬟的。
  可......
  永兴满面震惊之色,只见春鸳手背上皆是纵横交错的伤痕,连面上厚重刘海之下,依稀也能见到两道伤痕。
  春鸳似乎有几分发福,身材比以往臃肿了些,穿着东宫一般模样的宫娥装扮,腰上细着水红腰封,显得腰身稍有几分粗壮,连脸蛋比以前也圆了几分。
  她面上丝毫不见少女的精气神。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面上受伤缘故,只叫人觉得她一双眸子阴恻恻,看着叫人害怕。
  与永兴记忆中的春鸳判若两人。
  永兴惊疑间,听常令婉不慌不忙解释道:“是春鸳,其他丫鬟我都用着不顺手,还是她用着最顺手合心。”
  她语速不快,甚至有些冷清缓慢,说这话时眸光随意飘过春鸳,内含愠怒之色,叫春鸳一惊不由得跪下。
  春鸳当着众人的面不敢叫常令婉担着骂名,连忙叩头,诉说着常令婉的恩情:“都是主子大恩,奴婢曾犯了错,主子姑娘良善不计前嫌,肯收留奴婢。”
  常令婉听闻,面上笑意这才深了几分,想必是满意她的说辞,连忙差人将她搀扶起来。
  当着永兴的面,常令婉不想叫永兴知晓过多了,只蹙眉道:“罚也罚了,你日后改过自新就好。”
  倒是常令婉身侧如今得宠的宫娥忍不住道:“娘娘念你可怜将你接来,你却不知你面上的伤不得见人?今日如何还敢来前殿伺候?惊扰了贵人。”
  常令婉却也不呵斥,她也有几分恼火春鸳的不知规矩。
  以往在常府时不觉,如今却觉得春鸳上不得台面。
  虽春鸳对自己有恩情,可自己不是弥补偿还了她?她这般模样出现在正殿岂非是朝自己挟恩图报?
  春鸳见常令婉面上不好看,只好又连连磕头道歉:“是奴婢的错,奴婢——”
  “行了,”常令婉出言阻止她的话,攒眉摸着肚子,不想与她这等奴婢动气。
  只道:“你去后殿候着去。”
  春鸳不敢不听,连忙起身往后殿去。
  浔阳见常令婉肚腹颇大,不由问:“嫂子何时生?这肚子瞧着倒是不小,只怕是个壮实的小子。”
  这话讨喜的很,常令婉才对浔阳公主真心实意笑起来。
  她面容皆是慈爱,对未出生孩儿无比的慈爱:“说是还有一个多月生,左右他是能吃的很,日日夜夜都要闹腾我,连太子爷都心疼,总说等他生下来要揍这欺负他母亲的小子呢。”
  浔阳笑着恭维她道:“这是兄长疼爱嫂子呢,这孩子多会投胎呢,投在嫂子肚子里,等侄儿一落生,只怕也是小辈里的头一个,日后荣华富贵享不尽。”
  鲁王的儿子都七岁大了,显然如何也轮不得常令婉的儿子是头一个。
  浔阳这话,无非是恭维她肚皮里生下的是日后太子了——
  常令婉只抚着肚子,淡笑不语。
  她眼眸深沉,藏着翻涌的恨意。却也不免觉得可笑。
  常氏将自己逐出家门,又能如何?她还是一步步爬了回来,日后还会爬到所有女人都触不可及的位置。
  她坚信,如今再难再苦,她的儿子日后也会是太子,会是皇帝。
  常岱,李氏.....六妹妹......
  呵。
  ——
  春鸳步伐沉重踏出殿门,却也不甚将身后的主子与两位公主的话听了个正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群人朝着常令婉阿谀奉承,只春鸳眸色几番转变,一双唇都不由得咬出血来。
  她隐藏住眸眼中的阴毒暗恨,沉下心跑去后殿给常令婉继续熬煮着补品。
  春鸳想着过往,不由嗤笑。当初自己帮着常令婉隐瞒,参与下毒之事,府君命人将她乱棍打死,可自己却是个命大的,挨了八十棍竟也没死。
  便随着常令婉一同发配去了苦寒的尼姑庵中,在庵中她替姑娘吃尽苦头,姑娘逃脱之时允诺自己,让她帮她继续瞒着常府上下,只要一个月就会来接她出去。
  日后必当将她抬为良民,给她一份好婚事。
  可是呢......
  常令婉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为了不叫常府发觉她早逃出去。
  姑娘明明早早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却隔了数月才想起去将她接出来。
  她可知那半年,自己在寺庙中经历过了什么?
  已是秋末,窗外刮起一阵阵风。
  春鸳被炉子里熬煮的汤羹咕嘟咕嘟声惊醒,她连忙起身阖上窗门,动作大了却惹得腹中一阵翻滚。
  春鸳趁着左右无人,连忙伸手安抚做动不安的肚腹。
  在那半年里,她外出砍柴挑水,遭人□□,怀上了肚子里这个孽种。
  可尼姑庵中,连一副打胎药也取不来。
  后月份大了打不了,她只能将这孽种瞒着了——
  作者有话说:
  常令婉和朝廷还是要稍微带一下的,毕竟很多看官想看她。
  只能说她多行不义必自毙,她为何会看不清时政,其实也不算看不清了,她已经是那个时代下女性少有的聪明。
 
 
第90章 成长
  时节恍然而过, 转眼已至秋日里。
  苍穹万里无云,日辉倾泄而下,漫天黄叶, 纷纷扬扬。
  朔北的苍穹,格外高广湛蓝。
  自一行人回了朔州, 回到了燕王府中, 珑月仿佛又停留在了童年。
  她住回了小时候的院落里,看着自己与兄长只隔着一扇月洞门的寝屋, 只觉得好笑不已。
  她在王府中,每日遛狗打猎, 听拂冬锦思阔谈, 去拜见老师,与郗愫刘夫人说话。
  她的日子过得悠然。
  各州纷争战火据说已经打得昏天黑地, 民不聊生, 万幸延绵不来朔州。
  珑月在此处像是隔离了外界所有喧嚣, 并没有身处乱世之感,安稳到时常叫她生出错觉来。
  许是她沿途见到的一切皆是梦魇,她从未出过朔州,从未有什么天下大乱。
  她的兄长也不是去平乱,不过是一如往昔, 在镇守着北境罢了......
  许多关于外界的消息, 都只能听远在北境,极少得闲回来的郗琰说给她听。
  无非是些兄长战胜的消息。
  只不过一南一北所隔甚远, 且各处都有战争, 传来朔州的消息, 只怕最少也是一两个月以前的事了。
  珑月谨记着答应兄长的话, 平日里无事便去后山跑马射猎, 带着侍女们出府游玩,她的两位兄长在前线,珑月既是帮不了他们,就该叫自己活的开心一点才是。
  ......
  一望无垠的碧蓝苍穹,四处绚丽阳光。
  珑月在春哥儿乌溜溜眸光的注视之中,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去。
  她的箭虽准,但终究是打草惊蛇慢了一步,叫野兔逃窜而去。
  珑月面上一阵懊恼,却丝毫不妨碍春哥儿对她的无比赤忱的崇拜之情。
  无论珑月射中与否,春哥儿这个珑月最忠实的跟屁虫总要第一时间欢喜鼓掌。
  “姨姨!好棒!”
  朔北的秋末已经十分寒凉。
  春哥儿在王府女眷们的打扮下,穿着一身白兔绒小氅,一双憨厚可爱的虎头鞋。
  他长途跋涉瘦了些的脸庞,如今早在满府人精心饲养下,又胖了一圈。
  不知不觉间,春哥儿已经满了四岁,也到了启蒙的年龄。
  “姨姨,我要骑马!”
  珑月受不住外甥恳求的小眼神,哪怕他前一刻才被他舅舅从马上嫌弃的丢下来。
  珑月弃了弓箭,将春哥儿抱去自己马背上,她带着这个才只四岁的娃儿骑马兜风。
  春哥儿小小年纪已有沉稳之色,珑月听长汲说起自己小时候,明明想骑马却又害怕马儿的毛。
  她屁股甚至都不敢沾马儿背,害怕马儿会咬她屁股。
  后来啊,后来还是阿兄给她打造了一个符合她身型的小马鞍,自此她才敢上马。
  可春哥儿显然与她不同。
  他一点儿都不害怕。
  珑月将他抱上马背,小孩儿已经十分胆大的攥着她小红马的鬃毛,伏在马背上。
  四岁的孩子,手劲儿着实不小了。
  不愧为武将之后,一双小腿十分有力,明明没上过两次马,腿却已经十分娴熟的圈着马腹两侧。
  珑月吓唬他道:“姨娘松手了!你要自己扶稳。”
  春哥儿半点不知害怕,奶声奶气应道:“姨姨放心,我不会松手。”
  珑月怎真敢放他一人,她随后也翻身去了马背上,带着他去追已经领先她一大截的郗琰的身影。
  春哥儿仍是半分不害怕,眼睛反倒还越睁越大,在她身前咯咯咯的笑。
  平原风中都飘荡着小孩儿肆意欢快的声音——
  百尺苍穹之上,一只威严的鹰啸刺破云霄,带着撕碎万物的蓬勃之力,与另一只五彩的胖鸟儿在空中盘旋。
  海东青似乎刻意逗弄着糖豆儿,追撵着它到处跑,却也不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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