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电了?”额头抵在墙面上,周言想起许微微今天穿的小裙子,眼神微深,他用拳头挡住嘴边的一抹笑意。
雨渐渐停息,周言等不到许微微,左右有点不安,特地和前台套了会近乎,顺利看到了门口的监控录像。
那一年的监控画质模糊,也没有声音,许微微娇小的身影像是颤动的光斑,融进了暴雨中。
她在二十分钟前就离开了。
周言盯着那一幕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他确定,许微微冒着雨走了。
没有等他。
他垂下眸,转身踩着水坑离开。
到了许家,徐招娣打开门,一看是周言,表情相当讶异,“小言?你怎么来了?”
这都十点多了!
周言的视线在屋里绕了一圈,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许微微在吗?”
话说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嗓音里带的颤。
徐招娣打了个哈欠,“没在,不知道去哪了,五点多就走了,饭也没吃,好像和弟弟吵架了。”
周言的手捏紧了门框,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小言,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进来坐会?”
周言没说进来,也没说不进来,徐招娣眼瞧着不对劲,手在周言眼前晃了晃,居然也没反应。
周言在强迫自己冷静,他按住自己嗡嗡作响的太阳穴,极力忍耐内心的慌乱与不安,半天才能做到拿起手机,向学校宿管确认许微微在不在。
不在。
周言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徐招娣莫名其妙,“干什么呢,这些孩子。”
她刚要关门,就见周言背着书包从她家门口一晃而过,他跑得飞快,三五个台阶一步,徐招娣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摔倒。
周言打车去了烘焙学校。
他安慰自己,许微微在半小时前离开,说不定还没到学校,这时候给学校打电话,那她必定不在,说不定一会就到了,他现在就去找她,把误会当面解释清楚。
监控中显示,许微微在走前曾跟着他进了饭店。
他饮了酒,记忆没平时那么好,但他清晰地记得他在上楼这段路说了什么。
许微微一定是听到了,以为自己只是同情她、可怜她,所以才生气了,没有等他。
头痛欲裂,那股力量仿佛要将他撕毁,周言迫不及待下了车,得到的消息却是许微微不在。
“不在……怎么可能……”她比他先走的啊?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周言扶住一棵树,但没用,他的世界在崩塌,他的手掌握不住树干,粗糙的树皮割破了他滑落的掌心,他无力地跌在地上,望着面前空荡荡的学校广场,还有急匆匆赶下来的许微微舍友,和门卫大爷一起焦急地跑向他,向他伸出手。
“小伙子,你怎么样!”
周言怔怔的,机械地给许微微的手机拨着号,提示一遍关机就再打一遍,表情逐渐绝望。
不在家、不在学校,她会去哪儿?
会不会遇到坏人?
她今天没有带眼镜,她长得漂亮,还穿了那么短的裙子,她本来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他表白。
周言,你喜欢我吗?可以喜欢我吗?
——不知道。许微微,我不知道。我也想了很多遍,可以喜欢你吗,但你太小了,还很懵懂,我也青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等你长大。
可是,你好像没有给我机会。
天亮了,周言起身,去了附近的警察局报案。
当警察无比详细地问询着许微微的信息的时候,周言麻木回答。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许微微,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要他了。
他的乖小狗,不要他了。
作者有话说:
QAQ微微伤心欲绝,走了,这里没有妈妈、没有弟弟、没有家,也没有周言了。
下一张开启都市篇(插一嘴,可以喜欢你吗?这句话是周言闻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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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
第29章 重逢
你还好吗
*
“金晓钟, 你是个好人,我一直把你当最亲的哥哥看的。”
名叫金晓钟的男孩嘴角抽了抽,“钱瑶, 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钱瑶躲开金晓钟的视线,侧脸望向窗外的学校后门, 眉头不耐烦地皱了皱,等再转回来时, 已经换上一张泫然欲泣的脸。
“我知道, 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吗?今天先这样吧。对了, 今天晚上,你和周言还来我的生日派对吗?”
她问的是两个人,却刻意在周言二字上咬的很重。
“当然。”金晓钟对一个小个子店员招了招手,“结账。”
小个子店员麻利结了账,捧着pos机回到收银台。快交班了,她需要核对上午的账目,长长的账单从打印机里吐出来,时间漫长而无聊。
收银台上放着一个摇晃着双手的囧脸火柴人,举着一张写有“暖阳咖啡”的小牌子, 两侧是两个诺大的低温柜,一侧摆满各种冷饮,一侧是等待售卖的甜品,有几个位置空着不好看,她走进后厨的烘焙室, 喊:“黑森林和红丝绒都卖完了,再补点!”
烘焙室没人说话, 静悄悄的, 但一声响铃叮咚亮起, 店员就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带到了。
任务完成,店员却没着急去更衣室换衣服,反而钻进了刚才的烘焙室,双眼发亮地问:“哪个能吃?”
到处都是冰冷的机械,纯白桌上摆放着两盘新鲜出炉的甜品,模样精致可人,西点师背对着她,身影娇小,瘦得可怜,所有头发全部包进了帽子里,她没有回身,伸出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手,指了指某一碟,继续干活。
店员端起东西,蹭到西点师旁边,看到摆在台上的五层蛋糕,比她俩还高出不少,缓缓张开了嘴:“哇,大单……”
西点师戴着口罩,谁也看不清她具体的样子,唯独露于外面的一双眼睛圆滚滚,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存在感十足,黑葡萄似的水润,似乎随时能哭出来。
她声音沉闷地说:“好好,你别等我了,客户要求在五点前做好。”
“五点?!”好好瞪圆了眼,“只剩两个小时了!你能做完吗?而且今天这么多人请假,谁去送啊?”
“不用送,客户包场了。”西点师又开始忙了。
哦,那就等于晚上伺候完这波人才能下班呗。王好好不好再打扰她,转身出了门。
她咦了一声,门口站着的这人,不就是刚才被女生拒绝的那个好人哥!
当然,此人还有更多身份。
金·告别成功率零·但从不缺女生围绕·因为有个帅逼舍友·晓钟。
正值九月开学季,太阳毒辣,金晓钟却不进有着空调的店里,宁愿站在门口暴晒,说刚才那一幕没伤到他的面子,那是没人信的。
可金晓钟应该习惯了啊!王好好想,她这个店员都习惯了。
金晓钟可是她们店里的vip客户,办了一万块钱的卡,每周都带着不同的女孩来店里玩。
一开始,王好好觉得这人铁定是个渣男,但慢慢的王好好才发现,原来金晓钟是个可怜虫——那些女孩全部都是冲着金晓钟的校草舍友来的。
金晓钟只是那些女孩通过他去约校草出来的工具人。
金晓钟低着头打电话,王好好藏在角落里,两只眼睛充满了对八卦的渴望。
“喂?周言去哪了,怎么给他打电话都不接的?”金晓钟焦急挠头,“晚上钱瑶的生日派对在暖阳咖啡举办,他还来不来了?”
王好好摸了摸头发,几分钟而已,她毛都烫了。
“他又去南边发寻人启事了啊……五年了,一有空就出去,也没见他找出个什么来,怎么还在找!”金晓钟想起钱瑶那张楚楚可怜的脸,烦躁地抽出一颗烟点上,叼在嘴里含着,“他晚上不来,我面子挂不住的,你帮我打打电话,当我求你。”
王好好撇嘴。呐,不是她说,金晓钟叫不来周言的。
因为周言从未出现过。
暖阳咖啡是青大的老牌咖啡厅了,店面正对学校后门,地理位置上占尽优势,又因为开店早,占地面积最大,装修风格随时代变化,从最初的欧式华丽风转变为现在的后现代抽象风,不仅提供咖啡饮品、烘焙甜点、西餐中餐,甚至有一整楼的桌椅,可容纳近五十人,是青大学生复习约会的首选地点。
人气很旺,但周言从未来过。
之所以确定周言没来过,是因为周言曾在网上火过几天。
那是五年前,青大刚迎来一批新学子,周言就在其中,他长得比明星还精致,气质干净温和,随便一张抓拍都能撩得人心痒痒,一开学就引起了学生们的大量讨论,那段时间,咖啡厅的每一桌都在聊周言。
听说他家境贫寒,听说他成绩在青大垫底,更听说他在寻人,只不过不在青大周围找,而是去更偏远些的地方。
他似乎笃定那个人不在他身边。
后来网上寻人兴起,周言开始转战网络。
网络便捷,本应成为寻人的工具,却因周言长相过于优越而演变为个人舞台,有人喜欢他讲话时慢条斯理的语速,有人会动动小手保存下他的采访照片,更有一群人跳出来攻击他,认为他是在借寻人炒作自己。
的确,人们更关注周言本身,而提及他要找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就知道是个傻姑娘,没有自理能力,戴着很丑的眼镜,他手中的相片像素不高,应该是十年前拍的,看不清那女孩的五官和样子。
周言被舆论伤得体无完肤,从此不再接受任何采访。
他继续使用最原始的方式找人,这一找就是五年,从大一熬到了研二。
金晓钟走了,王好好从草堆里钻出来,拍了拍胸脯,嘟囔:“也不知道周言本人长什么样,这么多女孩都想约他……”
地面散落着两根烟头,王好好捡起来,扔进店门口的垃圾桶,抽象风格的银色垃圾盖子嗖嗖嗖晃了几圈,最终平静,王好好骑上共享单车回宿舍了。
暖阳咖啡五点开始清场,为六点的客户包场作准备。
客户请来的婚庆公司来了,店长领他们进来,告诉他们哪里能动,哪里不能动后便去了后厨,先是确认了中餐师傅那里菜备得如何,又去烘焙室看了看客户订的五层蛋糕做好了没。
一进烘焙室,店长惊住了。
五层蛋糕工作量极大,但西点师居然提前完成了,而且做得还如此漂亮,蛋糕本身是纯白色的,西点师加了白巧点缀,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一个等待出嫁的新娘披着婚纱,圣洁美丽。
店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笑起来柔软温暖,她蹲在窝进角落里休息的西点师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小小,你做得很好。”
西点师小小仰起脸,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很瘦很瘦,口罩戴上去都松松垮垮的,光洁的额头显示她皮肤极好,一双疲惫的眼睛呆呆望着店长,她抬起称得上瘦骨嶙峋的胳膊,指了指蛋糕:“客人忘了备注祝福语。”
店长心领神会,给客户打了个电话,“小小,确认好了。”
小小爬起来,洗干净手后戴上了手套,踩着小凳子准备画字。
“周言,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店长噗嗤一声笑出来,“这都第几个了……小小?”
小小回神,慌乱地埋下了头。
店长走过去一看,西点师的手抖得不成样子,顶层的蛋糕已经画乱了。
“对不起,宋姨,我现在就改,可以改的。”小小忙跳下来找小铲子和奶油,铲掉画坏的,重新铺奶油。
店长倒是有些意外。
许小小是几年前侄女介绍来的,智力明显有些问题,人安安静静,不爱说话,但工作勤勉,极少出错,所以当许小小提出用现金结算工资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
只是……
店长扶住许小小的双腿,怕她摔下来,温声安慰:“小小,不要怕,慢慢来。”
许小小微微晃神。
不要怕,慢慢来,很久以前,也有人用这种温柔的口吻和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她眼眶酸涩,努力画完最后一笔,久久没有动一下。
从离开云城,用许小小的名字一路步行到京城,五年了,许微微已经快记不清周言的样子了。
她只记得自己没有钱,也没有文凭受过的苦,走到哪里,饿了,就停下来找家甜品店打工,挣够了便继续上路。
一千公里的距离她走了两年,风刮过、雨淋过、被骗过、绝望失落,但只有一个念头她没变过,那就是去京城。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许微微敛起目光,“宋姨,我可以下班了吗?”
店长看了眼表,正好六点,“可以,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看你瘦的,多吃的。”
许微微心不在焉地点头,去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她还是戴着口罩和帽子,即便现在是夏天。
她谨慎地从后面绕出去,避开了大堂里的人群。
出门一排挺拔的法国梧桐树随风招摇,她深深吸了口气,沿着墙壁行走,像是一只长满尖刺但胆小怯懦的刺猬。她需要在这个路口转弯,步行到有共享单车的地方去。
暖阳咖啡整体风格偏后现代,红砖涂上了白漆,一根电线杆竖在转角处,有女孩正靠在那里哭。
女孩戴着藏蓝色贝雷帽,长发的发尾一直到腰间,发质好得让许微微羡慕,她不由得慢下脚步。
“我追了你五年了,年年表白,年年拒绝……”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许微微都心疼了,她不懂什么铁石心肠的男人才能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哭成这样。
白砖切开这条路,衬衫的袖口突兀晃了出来,袖下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皮肤冷白,几张印有彩色图案的A4纸攥得发皱,许微微顿住,浑身的血液开始发冷,冷得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