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跟上去,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烦躁地拿出来,结果屏幕上显示的是虞父。
在这一秒,昨晚的恐怖记忆忽然回炉。
虞蔓颤抖着手接起电话。
“出来接我。”虞父平时还算宠着她,现在她犯了那么大的事儿,对她是一点儿好语气都没有。
虞蔓脑子懵了一下,“什......什么?”
“我在你学校门口,出来带我去找你同学,我要亲自道歉。”
饶是再不想,虞蔓也没办法:“爸你等一下,我在飞院,马上过来。”
“你去飞院做什么?!蠢货!赶紧过来!”
虞父一听飞院两个字就知道虞蔓干什么去了,是他一直以来都遵循着富养女儿的概念,太溺爱她,才把她脑子养得又蠢又拎不清。
就算是慢吞吞享用完早餐,离上课也还有一段时间。
祝含烟继续看着书,鞠暖就在手机上找了最近热门的韩剧追。
两人各自戴着耳机,面对面做自己的事。
直到头顶光线被阴影遮住。
祝含烟和鞠暖同时停住动作,扭头朝桌子右边看去。
一个陌生的着正装的中年男人,正带着一脸不服气的虞蔓站在面前。
而这陌生的中年男人,和虞蔓长得有几分相似。
鞠暖很快反应过来,“腾”一下站起来,动作很快地往祝含烟这边走。
站祝含烟面前,跟护鸡崽似的把祝含烟护着。
她瞪着虞蔓,有劲没劲啊?
都大学生了,闹矛盾还找家长来?
她不就是看着祝含烟家里条件不好吗,有种动动她?
她也把她爸妈叫来。
祝含烟对家长这种身份有本能的恐惧。
小时候她被欺负,她反击之后,对方就会找家长来,而她的家长,要么接到电话不出现,要么出现,就不分青工皂白直接打她。
所以此刻,她很感谢鞠暖护在她面前。
两人都等着虞父的诘问。
虞父看着祝含烟:“请问是祝含烟祝小姐吗?”
祝含烟冷淡地“嗯”了声。
谁料虞父往后退了一步,特尊敬地给她鞠了一躬,“对不起祝小姐,是我教女无方,给您添麻烦了。”
鞠暖被他这通操作给搞傻了。
知道他不是来找麻烦的,就慢慢挪到祝含烟身边:
“他竟然是虞蔓的爸爸?”
这姿态,不像啊。
虞父自然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姿态,如果不是被祁祸逼急了,怎么会来找一个小女孩道歉。
祝含烟没说话。
事是虞蔓做的,虞蔓父亲的道歉,她不接受。
虞父在商场拼搏多年,自然能察觉到祝含烟的意思,他直起身,手直接朝虞蔓后脑勺拍了一掌。
“哑巴了?!”
来食堂吃早餐的学生越来越多,平常大家都是一副睡不醒的状态,今天见有瓜吃,个个表面上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买饭、吃饭,实际上眼睛都黏在了祝含烟他们身上。
虞蔓脸色惨白,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挨打。
她现在算是清楚了,这事如果过不去,她以后就都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她眼眶含着泪,也学着虞父的样子,对祝含烟鞠躬,然后道歉说对不起。
“我不该嫉妒你,不该看不起你,不该整你,拜托你,让祁祸放过我家。”
祝含烟原本对虞蔓带着她父亲突然出现道歉而感到困惑,听她这么说,算是明白了。
这就是祁祸让她“撒气”的方式。
看着虞蔓,她十分难受,似乎是觉得在学校这么多人面前当众对她道歉十分丢脸,再没了半分平时趾高气昂的模样。
祝含烟心里的气,确实消得没影儿了。
不过她和虞蔓的事,不是道个歉就轻易结束的。
她不想以后在寝室天天面对她,也不想让鞠暖一直因为寝室里的氛围难受。
“你搬出寝室。”祝含烟说。
虞父见祝含烟不是个难缠的,听她这么说,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马上让她换寝室,您要是看不顺眼,让她转学都行。”
说到后面,虞父愈加觉得这个建议好。
虞蔓就是被惯坏了,不如把她丢出国去,眼不见心不烦。
祝含烟看到虞父的态度,没再多说什么,低声让鞠暖回座位,自己也坐下,重新戴上耳机继续看书。
虞父得了祝含烟的态度,也没管听到要转学哭出来的虞蔓,连忙给祁祸打电话。
挂了电话,虞父也没敢走,就在离祝含烟不远的地方,拉着虞蔓等着。
果然没多久,祝含烟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祝含烟直接用耳机接听。
祁祸估计是刚训练完,嗓音慵懒,带着微微的喘,他兜头直接问:
“撒气了没?”
祝含烟弯起唇,心里像有蜜流过,“撒气了,以后也不用和她住一个寝室了。”
“嗯,”祁祸说:“你以后都看不到她,但是今晚还是在我那儿住。”
今早给她腿换了药,她人细皮嫩肉的,伤口恢复的速度倒是比他想象中快,已经结疤了。
但也还得再养几天。
他一说在他那儿住,祝含烟就想起他昨晚睡前和今早都被他压在床上亲的画面,忍不住红了脸。
但还是答应:“好。”
祁祸本来还以为她要拒绝,这两天的祝含烟真是乖到没话说,他漫不经心的嗓音含着笑意:
“这么乖,那给你个奖励,想不想坐飞机?”
坐飞机对祝含烟而言,意味着要去很远的地方。
祝含烟问:“要去其他地方吗?”
以祁祸的性子,突然坐飞机去别的城市,再正常不过。
“不是,就在天上飞几圈。”
他倒是想把她带出国玩,但她是个好学生,做不出旷课的事,出去玩这事只能等寒假。
飞几圈?
不会是在飞院机场飞几圈吧?
这次不用想,祝含烟都知道,飞院的飞机肯定是不能让其他无关人员上机的。
“不用了,”祝含烟是想坐飞机,但不想他冒险,“你就乖乖在地上吧,别再触犯校规了。”
祁祸一听就知道她想岔了,她回答的是不用,而不是不想,也就是对她,他才这么耐心,他解释说:
“不冒险,就是一直升机体验,在南城城郊。”
竟然是这样,祝含烟应好,又看着对面托腮看她的鞠暖:“鞠暖可以去吗?”
祁祸轻笑一声:“没问题,我把傅嘉谊他们也叫上。”
心有灵犀,祝含烟就是这个意思。
电话那头有声音喊集合,祁祸迅速说了句再见便挂断电话。
鞠暖在对面问:“什么事?”
祝含烟告诉了她,顺便说傅嘉谊也去。
鞠暖把自己面前还没喝过的奶茶递给祝含烟,作为她有好事还想着自己的感谢,然后说:
“我决定了!我要找傅嘉谊告白!结束我短暂的暗恋!”
祝含烟诧异地看着她:“这么快?”
一小时前她还纠结呢。
“嗯!”鞠暖重重点头,“我也想感受下恋爱的酸臭味!”
她太羡慕甜蜜谈恋爱的祝含烟了。
直升机体验的地方在城郊。
这地方是祁祸一爱玩的叔叔弄的,到的时候,孟叔国外出差去了没在,孟叔的妻子和女儿来接待。
祁祸平时吊儿郎当的,在这些长辈面前该有的礼数倒是从没少过。
到了先去茶室给孟姨打招呼。
孟姨一早听说祁祸要来,就在这儿等着了,她女儿乖乖巧巧的,穿身白裙站她身边。
他们圈子里但凡有女儿的,没一个不喜欢祁祸的。
祁祸人长得好,又懂礼数,前途无量。
要是能和祁家结为亲家,不知能得到多少人的羡慕。
虽然祁祸带了个女孩来,孟姨也没多当回事,毕竟都是小孩子,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走到结婚那关,才算终点。
孟姨的女儿就跟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孟姨招呼着祁祸他们,看到祁祸怀里的姑娘。
饶是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她也是一愣,祁祸和傅嘉谊他们喜欢来这儿开直升机玩,从来也没见带过女孩来,第一次带的,竟然是个仙女样的人物。
孟姨笑着说:“长大了啊,都知道带女朋友来了,这是谁家的千金啊?”
祝含烟知道,和祁祸的圈子接触,就免不了被提问关于什么阶级啊家世之类的。
她没家世,也不想解释,就窝在祁祸怀里不回答,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对方。
祁祸手圈着她纤细腰肢的手紧了紧,嘴角噙着坏笑低头看她,压根没把这问题当回事:
“当然是我家的千金宝贝儿。”
作者有话说:
又开始忙啦,答应的双更欠一更,等忙完补上哦
第三十章
孟姨神色僵了一瞬。
她既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自然是因为不认识祝含烟。
南城的上流圈子说起来就这么大,大家为了维护人脉,会经常借各种由头结交, 谁是谁家女儿侄女的, 通通都认识。
见祁祸如此维护祝含烟,孟姨从善如流,跟着笑呵呵应了句:“原来如此。”
傅嘉谊和谢景福已经祁祸的腻歪劲儿见怪不怪了, 没多大反应。
鞠暖满眼写着“磕到了!”
傅嘉谊一来空地就手痒想开飞机,也没和孟姨多客气,直接问:“孟姨,飞机在哪儿?”
孟姨这次没再多跟近, 让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去机场。
机场停了三架直升机,以前祁祸他们来玩,都是一人一辆,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之前他们都是自己各开一辆, 而今天, 最前方那辆直升机前,候了位飞行员。
身为飞行员, 祁祸早被训练习惯了, 坐飞机里就跟躺卧室床上一样舒服,祝含烟可不一样,直升机也不比民航的飞机。
直升机噪音更大、更颠簸,他经常看到有人欢天喜地来体验直升机,结果下来一通乱吐的。
他得照顾祝含烟。
这是祝含烟第一次坐飞机, 看什么都新鲜。
上机时她没有直接进去, 而是把掌心贴在了飞机门边, 眉眼间染起眷念的神色。
要不是祝含烟在与他相处之间十分青涩, 祁祸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是有个当飞行员的前男友。
死去的白月光之类的。
祝含烟触摸了一会儿飞机后,把手递给祁祸。
祁祸拉着她手往里一收,人就进了怀里,他抱着祝含烟坐后座,上机后就把降噪通话耳机给她戴上。
螺旋桨高速旋转起来,带起的气流声巨大。
祁祸一直盯着祝含烟。
可祝含烟一点儿不适应的感觉都没有,她趴在窗边,目光锁定着螺旋桨。
直升机渐渐飞离地面,祝含烟垂下眼。
地面上的人和物都变得越来越小。
直升机体验场在郊外,远处山脉层峦叠嶂,隐在迷雾之中。
祝含烟陷入回忆里,眼中的情绪从眷恋变成了伤感。
直到肩上压来的重量,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转过头,祁祸的下巴颇有存在感的抵在她肩上,她一回头,差点儿亲上他的唇。
前面还有个认真开飞机的飞行员呢。
祝含烟下意识往后避开,谁料祁祸不满,按着她后脑勺就亲了一下,祝含烟闹了个大红脸。
心里的难过情绪也因祁祸而消散了大半。
“想什么呢?”祁祸问她。
这姑娘,哪哪都是谜。
祁祸知道她喜欢飞机,给她开飞机、带她体验坐直升飞机,这事祝含烟不想瞒他。
但在直升机上,就算戴了防噪耳机,也依旧吵得厉害,这里并不是个合适的谈心地方。
祝含烟用唇语对他说,等会儿告诉他。
虽然喜欢飞机,但毕竟是第一次坐,直升机并不平稳,没坐一会儿,祝含烟还是感觉胃里不太舒服。
自从前天因为腿伤和祁祸在车里闹了次矛盾之后,祝含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不舒服都自己藏着自己消化,她拉了拉祁祸的手。
还没等她说怎么回事儿,祁祸见她那脸色就知道了,他在耳机里通知飞行员准备平稳落地。
直升机在另一个地方落下。
这一块场地都是孟家的,不只有直升机体验,还有很多别的项目,例如高尔夫之类的。
直升机落下的地方便是高尔夫场地,因为祁祸他们要来,孟家今天没接别的客人,整个高尔夫球场,一个人都没有,空旷得很。
祁祸带着祝含烟找了个落地伞下的休息椅,让服务员端了两杯果汁来。
祝含烟半躺着,喝了点儿酸甜的果汁把胃里那阵不舒服缓和过去,才对祁祸说起刚刚在飞机上想的事。
“我刚在想,外婆出事的时候,要是有直升机就好了。”
祁祸听到“外婆出事”的时候,眉心一跳。
等她一句话说完,他已经猜到了会是怎样的故事。
“祝含烟,”他叫她名字,轻声说:“不想说就不说了。”
嗓音温柔得像哄她。
祝含烟朝祁祸摇了摇头。
她眼眶起了点儿热度。
其实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把藏在心里,以为带进坟墓里的事告诉别人。
躺椅不算大,她和祁祸两个人分开躺在两张躺椅上。
祁祸跟她心有灵犀似的,她眼眶蓄着水光看他,他就朝她张开双手。
祝含烟从自己的躺椅上起来,窝到他身边去。
祁祸结实有力的手臂圈住她,一下下在她背心轻拍着,跟哄小孩似的。
祝含烟把外婆的事对他娓娓道来:
“我家乡在一个小地方,四面环山,外婆就住后山上,我小时候跟着外婆生活,有天外婆去务农,结果遇到了泥石流。”
祁祸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那么可怕的一件事,祝含烟清醒时回忆过无数次,睡眠时也做过无数次噩梦,可对他倾诉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原来她可以如此平静地把整件事叙述出来。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有奇迹就好了,像书里那样,飞一架飞机过来,外婆就可以得救了。”
她幻想着奇迹,幻想着外婆被飞机救起来的画面,唇角微微勾起,从祁祸怀里抬起头,却在对上祁祸目光的那一刻顿住。
祁祸眼里写满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