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玺从小嫉恶如仇,从来不欺负弱小,但玺儿已不是赵玺,她违背了她的原则,她要做一把无情的刀,她要学着看不见别人的苦楚,心里只有太子这一个主人。
但她还是出声提醒了沈宝用,她不忍看她再被这些嬷嬷教训,她还想帮沈姑娘把肩臼归位,但沈姑娘听了她的话,开始不用人催大步朝前方走去。
杨嬷嬷与四位嬷嬷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跟在后面一路来到了太子的院子。
杨嬷嬷眼见着沈宝用十分没规矩地直接往屋里走,她赶紧赶在她前面对屋中道:“殿下,沈姑娘来了。”
她话音刚落,沈宝用就出现在薄且的视线中。
她的样子不是很对劲,薄且微微皱眉,她尚未开口,他就能感觉到她即将说的话不会好听。他一挥手:“都下去吧。”
杨嬷嬷等人退后离开。
“殿下,她们说你找我。”沈宝用直楞楞地盯着他道。
还行,没一上来就犯她的犟脾气。
“嗯,你绣东西的那个西院,以后你就住在那里。那屏风你闲暇时可以绣一绣,我过寿的时候就不找你要什么贺礼了,你把它送给我就好。”
沈宝用:“你在说什么,我来不就是绣那屏风的吗。”
薄且盯了她一眼,然后忽然一笑:“行吧,我刚说了你想绣就绣,没人不让你绣。”
“那我还能出去吗?”沈宝用又问。
薄且:“你说呢。”
薄且忽然就厌烦了与她打哑谜,他一步步走向她,沈宝用往后退。他不许她躲,伸手去拉她,正拉的是她脱臼的那只胳膊。
一下子她脸刹白,嘴唇开始冒血珠。终是太疼了,她哼了出来。
薄且这才发现沈宝用的异样,他道:“别咬,小心咬到舌头。”
他摸了一下她胳膊,加上肉眼观察,确定她是被人卸了肩臼,他问:“谁弄的?”
“殿下的人。”
“我的人不会平白伤人,你做了什么?”薄且看她疼成那样,却不肯开口让他帮她归位。
他心里本就记着她与陈松的那笔账,心底火气直冒,犟种的玩意儿,看她能坚持到何时。
“她们关了大门不让我出去,我想知道这是殿下的意思吗?”
“对,是我的命令。我这别院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薄且站在她前面,把她困在一方天地。
沈宝用:“我曾与殿下表明过,我愿意过自立更生自由的生活,我这辈子不嫁人。”
不嫁人,那她与陈松是在干什么,枉他真信了她所言的不嫁人。
薄且:“没让你嫁人,你的事迹早已传遍了都城,你倒是想嫁也没有正经人家愿意娶你,以你那虚荣的心性,普通人家你也看不上吧。这还是说我没有赶尽杀绝,给你留了面子,否则你那脏污事一经传出,连最卑贱的下等人也不会要你。”
薄且说着狠话,但心里的火气一点都没减少,因为他知道,有人要她的。
能为了她不顾生死,在她做乞丐时就与她相识,极有可能早就知道了她那段不堪过往的人,那个陈家离经叛道的逆子陈松。
薄且高高在上,明显地对她表露着羞侮之意。谁要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她就算是有一天要去做奴做妾,也不要给薄且做。
这样想着沈宝用说了出来:“是,我是卑贱,我是虚荣,但卑贱虚荣如我,也不要跟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第三天,果然名不虚传,所有少了点,以后还是每天6000+
第37章
薄且并没有沈宝用想象中那样大发雷霆,他除却眼眸更沉外,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甚至还能笑出来,不过是怒极反笑:“这可由不得你。你可能还不知道,沈家为什么会退了与你的亲事。”
沈宝用知道他会从中作梗,但那时她以为他是为了他的妹妹,王府的大姑娘。但看来他那么早就对她起了心思,决定破坏她的姻缘,害她无人可嫁。
“堂堂太子竟行如此卑鄙之举,你却还好意思说出来。”
薄且不在意道:“是要你明白我可做任何事,只要我想。所以你的想法并不重要,不用总挂在嘴上。不觉得可笑吗,反抗又反抗不了,挣脱又挣脱不掉,你做这种姿态给谁看,想表现什么,你的气节吗,还是想抬高了身价,在我这里谋到更多的好处。”
“我不是,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不想跟你,我管你是太子还是贩夫走卒,我不喜欢,我看不上。”薄且的话把沈宝用刺激到,明明是他要强迫,却还要倒打一耙。
薄且还是败下阵来,她气到他,他反击,但还是她比较厉害,哪里是他的痛处她就痛击哪里,真是精准无比。
“你给我闭嘴。”薄且终于上手,扼住了她的喉,阴沉地警告着。
薄且生来高贵,哪怕是他在九王府当世子,他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贬低。
看不上他,不要跟他在一起,那她看得上谁,沈芮陈松之辈吗。薄且的怒气已达到顶点,他现在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
沈宝用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不是薄且第一次锁她的喉,上次她与沈芮在一起时被他撞见,他就这么干过。
只不过那一次在她以为他要掐死她时,他反而抚上她的脸揉搓。这一次应该不会了,她知道自己的话会激怒薄且,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不管结局如何,她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让他明白她不愿意,是他在用权势对她进行逼迫。但这一次薄且也没掐下去,他好像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就在沈宝用想到什么心中一惊时,薄且以手指勾出了她脖子上戴的东西。
“对哨?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薄且一下子把此物从沈宝用的脖子上拽了下来。
沈宝用虽已尽力去护,但她根本不是薄且的对手,加之胳膊受限,哪怕受伤的一侧不动,身体的任何地方的活动都会牵扯到脱臼的那处,巨痛让她根本无法正常行动。
沈宝用见东西已被薄且抢走,她不再挣扎沉默以对。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他把抢来的东西一收,“正好,有了此物抓起人来该是更加方便。”
沈宝用惊惧地看向薄且,她的样子让薄且既觉解恨又觉可恶。
她被人卸了胳膊不怕,惹怒他不怕,倒是为了别的男人在真切地害怕着。
薄且眼看着沈宝用视死如归的劲头弱了下来,这份惧意竟能让她这个犟种软下来。薄且虚了虚眼,手中的对哨快要被捏碎。
不,他不能急,这东西还有用,待它没了价值再毁了也不晚。
就像眼前这个小东西,他曾以为她没有软肋被他抓在手里,她唯一在乎的人也就她那养母了,但程烟舟是他九皇叔的人。表面看她在王府无名无分,实则她被九王保护得很好。
不说皇室欠着九王与王妃的那段,就是朝廷也需要他九皇叔这样骁勇好战的能人,还有权力的交迭不能乱,兄弟倾轧叔侄相争都会令大弘不稳。一旦局势出现破口,将会后患无穷。
这样的事绝不能发生,稳定对于皇室至关重要。所以,程烟舟他动不得。
可除了这个人,这世上就再无能令沈宝用在意的了,当然这是今日之前的情况,如今薄且在听了沈宝用与陈松相互搏命一事,以及他表示要靠对哨对付陈松,沈宝用被拿捏的样子,都让薄且明确地知道,陈松现在就是沈宝用的软肋。
真是太可恶,太可恨,薄且并没有因为抓住了沈宝用的软肋而高兴,反而血气上涌,生出毁天灭地的冲动。
沈宝用想问薄且他要抓谁,她回想起陈松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那意思确实有要来救她之意。
可这一切被她搞砸了,薄且发现了那个叫作“对哨”的东西,薄且该是有所警觉,而陈松还什么都不知道,是否会来自投罗网。
沈宝用的心沉了几沉,但她还是忍住了,若是薄且诈她呢?她不能因为心急真的把陈松给卖了。
薄且看着沈宝用惊惧过后是一脸担忧,眼里的焦虑是骗不了人的,但她脸色变了几变后终是平静了下来。
显然,沈宝用的担惊受怕,谋定而后动皆是因为陈松,她该是有多在意这个人啊。
明明刚才在得知她自己的处境后,她没有哀求示弱,有的只是全然不顾的破釜沉舟,势要与他鱼死网破的蠢相。
薄且眼底黑沉,他又上前了一步,令他与沈宝用之间距离全无,似要贴在一起。
他说:“求我。”
他的气息在他过来时就开始笼罩着沈宝用,那冷禅一般的味道,与他爱喝的那款稀罕的茶叶极为相似,这味道勾起沈宝用不好的回忆,她想躲她不想闻到,但她避无可避,只能把头转向一边。
可他忽然的靠近,低下头来与她说话,温热的气希喷在她脖子上,令她浑身一激灵,像是被肮脏的鬣狗盯上了一般,沈宝用终于开始为自己感到害怕。
薄且的强大自己的弱小,从没像此刻这般感受得如此清晰。
薄且看着她因紧张而吞咽的喉部,那里与男人不同,是一个凹下去的窝儿。
她的耳朵近看也没什么肉,但还是吸引着薄且的目光,她的脖颈原来竟是这样的细,不止细还很白腻。
薄且的眼神迷蒙起来,他的手掌重新抚上她的颈,这回不是要锁她喉,而是五指在上游走。
沈宝用终是受不了用尽全力去推他,却忘了自己右臂的情况。她的右手虚虚地搭在薄且的胳膊上,满脸痛色,疼得她额上冒出了汗珠。
“求我!杨嬷嬷身边的人是宫里调惩司出来的,她们手黑,若是耽误了,你这胳膊就别要了,反正我也不是找你来绣花的。”薄且说着揪了一下她的耳朵。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并不保满的耳垂小巧的很,上面有小绒毛。就因为太过单薄,阳光打在上面透出光来,那副情景薄且一直记到了现在。
沈宝用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就是张不开这个嘴,其实以她的性格,她处事一贯圆滑,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但此刻,沈宝用坚持做着对自己无利的事,哪怕薄且对她提出了要求告诉了她要怎么做,沈宝用依然不开口。
但薄且越来越肆无忌惮,开始揪她的耳朵,他在沈宝用的惊慌中,又开口了:“你有本事一直这样犟下去。你哪不好了,我就在陈松身上如法炮制,予他双倍的痛苦。”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威胁还是他散发出的侵略性,沈宝用屈服了。
她道:“求殿下帮我。”
薄且住了手,眼神开始清明并向后退了一步,威胁起到了效果,但他却极度不爽。
沈宝用只感觉到一阵剧痛袭来,但只是一瞬间的事,一下子她就不疼了。紧接着她的右臂能动了,好像刚才的疼痛不存在一样。
薄且没再管她,走到圈椅那坐下,他说:“你的胳膊已无事,只是最近不要提重物。”
他看了一眼沈宝用又说:“去吧,回你的院子去,好好想一想今后该怎么做,你是聪明人,我可以看在你小你没人教的份上过往不究,但你也要想清楚今后的路要怎么走,若是走错了,别怪我心狠,到时你再来后悔哀求,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说着薄且顿了一下又道:“西院那边已拨了伺候的人过去,你若用着不顺心,可跟杨嬷嬷说,更换了去。”
沈宝用被刚才薄且的举动与眼中的神色吓到了,薄且那种眼神,与被她一刀抹了脖子的人渣并没什么区别,她若不是行动受限,恐早就对他出手了。哪怕明知打不过,她的本能也不会任他所为。
是以这会儿,薄且终于发话她可以离开,沈宝用像躲瘟疫一样快速地跑了出去,生怕他后悔似的。
薄且看着她跑掉,一时跑不净的是她留下的自身所带的香气,薄且闭上眼闻了一会儿,待他觉得这香气散了,他才对外说道:“让玺儿过来。”
薄且下这命令时,门外只有守铭在。杨嬷嬷等人一见沈宝用跑出来,就迅速地跟上去。
沈宝用回到西院,这里与她离开时发生了变化,首先是屋中间巨大的屏风不见了。
杨嬷嬷在沈宝用身后道:“屏风被搬到了北偏房,这里以后就是沈姑娘起居的地方,想着以后殿下要来,布局上做了调整,以太子殿下的喜好为准,姑娘早日熟悉习惯这里才好。”
杨嬷嬷说着,从后面过来四个婢子。
“过来行礼。”四个婢女在杨嬷嬷的示意下,对着沈宝用把礼行下去,齐声道,“请姑娘安。”
这四个人倒不像杨嬷嬷身后那四位膀大腰圆,年龄看着都不大,说话温和吐字清晰。沈宝用无心在这上面,只道:“你们还有事吗,无事的话都下去吧,我这不需要人侍候。”
“这恐怕不行,这些奴婢是园子里的,是太子殿下的奴,她们伺候姑娘,姑娘再去伺候主子,依理,其实她们侍候的还是这园中真正的主子。”说话的就是卸沈宝用胳膊的人。
沈宝用看向她,这就是薄且口中的宫中调惩司的人。
沈宝用无从得知宫中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调惩司的人是做什么的她自然也不知道,但光从名字上是能窥出一二的。
调,。教惩戒,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就因为是从宫里出来的,就因为出自那样的一个地方,这些人带着从骨子里散发的傲慢与冷酷,所说出的话真是要把人欺辱到泥里。
既然都这么看不起人,为何不把她丢出去,这一切并不是她求来的,相反她并不稀罕。所有人都觉得以她的出身与经历能侍候太子,该是求都求不来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真是与这些人说都说不清,她们遵循维护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尊贵血统,至高权力,自然不会把她这个小蝼蚁看在眼中,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让她们的主子开心,满足她们主子的私玉。
就是这种感觉,不被当成人看的感觉,可沈宝用一直努力地活着,艰难地活着,就是想活个人样儿出来。
若她在被收养之前但凡自轻自贱哪怕一星半点儿,她早就落入污泥中,万劫不复了。
可如今,她那么的努力,哪怕在被收养后反复遇到坎坷她也没有放弃。她以为凭借王府可以搏个正妻名头,她失败了。她打起精神决定不靠男人,辛苦一点也可以自力更生,像王掌柜那样,活得个自在舒适。
但她还是失败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可以只手遮天的人。
众嬷嬷见沈宝用不说话不再闹,以为她想通了。这可是殿下对沈宝用点明态度的第一晚,她们得做好准备,具体来说是让沈宝用做好准备。
杨嬷嬷一个眼神,四个婢女中的两位过来搀扶沈宝用。沈宝用一惊,想甩开她们,就听杨嬷嬷道:“姑娘,上一次的教训你还没受够吗,若是不想她们服侍你,那就麻烦这四位嬷嬷来吧。”
“不用了。嬷嬷你要干什么直说就好。”
杨嬷嬷的语气一缓:“都闹了一天了,姑娘也该乏累了,早些洗漱了歇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