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来——乌合之宴【完结】
时间:2023-03-24 10:57:11

  许柠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怕多说两句,话题就扯到他的身体上,到时候她控制不住情绪,把黎嘉誉也带的伤心,只能咳嗽两声,摸了他的头发两下:“好像长了一点。等出院,还带你去吃那家烤鱼。”
  虽然那家烤鱼真的难吃透顶,难吃到许柠恨不得他倒闭的程度,但黎嘉誉喜欢,她还是愿意陪他再去一次。
  两个人没话还尬聊了十分钟,许柠找到最好的话题,就是黎嘉誉的成绩,她从语文开始分析,一直分析到理综,黎嘉誉就顾着点头,门此时被李浩淼推开了,他端着三盒盒饭进来,感叹一句:“屋里好热啊。”
  又热情招待:“许柠,快,来都来了,吃点饭,我都给你买好了。”
  他把黎嘉誉桌子上的书都挪开,忽略了桌子主人拼命给他使的眼色。
  黎嘉誉恨不得把李浩淼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脑花还是麻辣豆腐脑,他穿着睡衣,李浩淼留许柠吃饭。
  你妈的。
  本来热就烦躁。
  他往床靠上一倒,说:“我不饿,你们吃吧。”
  李浩淼是个傻子,他把盒饭拆开放在床桌上,愣愣问:“老大,你刚才不还是说饿吗?”要不是黎嘉誉说饿,他就不能站在风口上给晾鸡汤了。
  许柠连忙站起来:“要不我先回家吧。”
  她猜可能是自己在,所以黎嘉誉有点不自在。
  “啊?”李浩淼惊讶地抬头。
  他其实真挺喜欢许柠跟他们一块儿吃饭的,这样老大还能多吃几口。
  黎嘉誉刚才就是热的浑身汗,不说让许柠走了,连窗都没敢开,怕她冻着,就吃个饭而已,他觉得自己可以克服。
  他一把手拉住许柠的衣角:“我突然又饿了,你要不然,一起吃一点?买都买了。”他牵强地补上一句。
  许柠重新坐回去,李浩淼才露出笑容,他把盒饭的盖子敞开,问:“老大你不热吗?盖得这么严实?”
  黎嘉誉又瞪他一眼。
  李浩淼觉得委屈极了,他也没说错什么啊,早知道换陈昕在了。
  分好筷子,三人挨着,吃起了饭。
  一般学校医院食堂炒出来的大锅饭都不怎么好吃,油腻腻的,黎嘉誉吃两口,就觉得胃里被填满,忍不住拿水来喝,低头的时候,人中处一湿,几滴鲜血就滴答滴答渗进了被子里。
  他指尖轻轻摸了一下,流鼻血了?
  许柠头一个瞧见,连忙放下筷子把他的头掰上去,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他:“怎么还流鼻血了?”
  她站起来,盯着黎嘉誉一点一点把脸上的血迹擦掉。
  “大概是屋子里太干太热了。”黎嘉誉被她盯得血液倒流,身上皮肤都泛着粉红。
  “不流鼻血就奇怪了,这么热,刚才还把被子盖那么严实。”李浩淼絮絮叨叨说。
  许柠离得近了,黎嘉誉才发现她眼眶有些湿润,微微红着,脸颊某个地方好像也有点皴裂,应该是沾了水,在冷风中吹过,他头维持着仰起的姿势,忍不住抬手碰了碰:“脸怎么了?还有眼睛。”
  他甚至丝毫没想过,是许柠在来的路上为他哭过,眼泪被寒冷吹干,留下的皴裂。
  许柠以为被他发现了,连忙后退两步,腰撞在后面的床上,疼得脸皱在一起。
  黎嘉誉拉她没拉住,身体一侧,整张床上桌都被掀翻。
  汤汤水水洒了一被子。
  三个人的目光落到接满饭菜的被子上,而被子,正盖在黎嘉誉的身上。
  许柠腰也不疼了,李浩淼手里的筷子也掉了,黎嘉誉的脸也青了。
  一顿饭吃的,喜剧氛围拉满。
  所以今天这个被窝,黎嘉誉是非当着许柠的面出不可了。
  “还好还好,有被子接着,没烫到你身上。”许柠反应过来,连忙安慰道。
  黎嘉誉讷讷的,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只好先把床桌扶起来,放到地下。
  他弯腰,伸出手的时候,不大合身的袖子往上缩了一块,露出刚刚结痂的,狰狞的伤口,在左手手腕处一直向上延伸,只差一点,就要割到动脉。
  虽然一闪即逝,但许柠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抿唇,脸色苍白几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里,深吸几口气,才做到面色如常。
  不能问,黎嘉誉这些天经历过的什么,她都不能问。
  可是她汹涌的泪意不受控制,许柠忙抓起书包和衣服,趁着李浩淼和黎嘉誉注意力没注意的时候低着头,撂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晚一步,许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当着黎嘉誉的面哭出来。
  说好了不哭的。
  黎嘉誉现在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她不能影响他。
  许柠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抱着书包走出医院大门,冷风往脖子里灌,她环抱着书包,红着眼睛去拉冬季校服外衣的拉锁。
  拉锁卡在一块布料上,怎么都拉不动,她肩膀抖动更剧烈了,像只被主人丢掉的可怜小猫。
  N市冬天很容易下雪,天空正飘起了细细的碎盐,地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这种时候总是格外滑。
  许柠顾着哭和拉拉锁,她撑死为2的运动细胞没能让她避免的了这一摔。
  每年冬天,许柠即便是多加小心,也免不了要摔几次。
  她跪倒在地上,手掌弄得脏兮兮的,抽噎声更大了,咬着嘴唇憋回去。
  想起黎嘉誉手腕上的伤,知道他一定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话了,所以又有了自残的行为。
  黎嘉誉趴在窗口,原本是目送许柠离开的,她肩膀抽抽搭搭的时候,他心里就一紧,连忙抓起一件长风衣,就披在身上追下去了。
  李浩淼抱着被子喊:“老大,你去哪儿啊?衣服!多穿衣服!”
  他跑出住院部大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许柠摔在地上,她哭得更厉害了。
  “许柠,哭什么?东西洒了和你没关系。”
  许柠没想到黎嘉誉会追过来,他穿得单薄,雪粒落在他的睫毛上,一颤一颤的,他就蹲在自己面前。
  黎嘉誉以为,许柠是因为桌子上的饭菜洒了,所以自责,才哭着跑出来的。
  想到这点,许柠更难过了,黎嘉誉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细心,为什么要让他遭受这种事情。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碰洒了。”黎嘉誉除却这个,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会让许柠哭着跑出来了,“嗯,还是生我的气?”他犹豫着问。
  他刚才在里面,哪里做得不好,让她生气了。但是都觉得不可能,许柠不是谨小慎微到连桌子倒了都要哭一场的人,也不是那种别人一不合她心意就要哭的人。
  想到许柠原本脸上的皴裂,他连忙抬手,把她不停流淌的泪水用袖子一遍一遍擦干净,再被风吹,可能要皴裂一大片。
  “腿疼?还是手疼?”他问。
  许柠一概没法回复,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黎嘉誉越说,她就觉得他越好,也就越难过。
  如果他不追出来,许柠觉得自己大概早就好了。
  黎嘉誉猜她是疼得厉害,医院前的水磨石地砖夏天磕一下多半要掉一块皮。
  他将人一把横抱起来,平稳地往急诊楼走去。
  李浩淼趴在楼上,怀里还抱着被子,看着楼下被横抱起来的美丽少女,还有挺拔高挑的少年,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他们身上,宛如开了一层滤镜,喃喃一句:“拍偶像剧呢?”
  黎嘉誉把她放在诊室门前的椅子上,去挂号,再三叮嘱:“别乱跑。”许柠哭得少,她一哭,黎嘉誉就觉得她和平常聪明冷静的样子不一样,还是个小孩,所以拿她当小孩似的待。
  他去了三两分钟,许柠借此理清思路,她哭没用。
  她得帮黎嘉誉沉冤得雪,别的事她帮不了,考试作弊的流言,她能帮上忙。
  黎嘉誉捏着挂号单回来,看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问:“还疼吗?”
  许柠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一幕是多丢脸,她红着脸摇摇头:“不疼,不用,不用挂号了。”医生可能都要笑话。
  “我哭也不是因为你,你别担心。”她环视一周,脑子想了一圈,才想出个蹩脚的借口,“拉链卡住了,我拉不上去,急哭的。”
  这个借口太假了,黎嘉誉一听就知道不是,许柠要是会被拉链卡住就气哭,大概率是被夺舍了。
  但他还是把挂号单放在一边,单膝蹲跪在她面前,手指捏在拉链前的衣料上,右手抓着拉链,略微一用力,就把它和被咬住的布料分开了。
  “请,112号,许柠,到诊室就诊……”
  作者有话说:
  黎小唯日记:我好温柔啊~
  柠柠:你好封建啊,难道被我看了你穿着睡衣的样子,就要对你负责吗?
  李浩淼:有人真好意思腆着那个脸说自己温柔。
第44章
  一到冬天,N市医院综合门诊科和骨科的患者就激增,尤其下雪时候,都是摔得一瘸一拐来看大夫的。
  本来许柠是想跑来着,但黎嘉誉抓着她袖子把她往里带,导致旁边一些患者看热闹似的看着她,她丢不起那个人,捂着脸,被半拖半抱着进了诊室。
  “怎么了。”医生问。
  “摔着了。”黎嘉誉说。
  “躺床上,裤腿撩起来我瞅瞅。”今天十个患者里面九个是摔了来看大夫的,他都已经麻木了,语气实在波澜不惊的可以。
  “大夫我感觉好像没什么事情。”许柠被黎嘉誉放到床上,她连忙说。
  “来都来了,号都挂了,看一眼算了。”大夫摆摆手,抬手来挽许柠的裤子。
  黎嘉誉背过身去,不看。
  大夫虽然一天下来人已经麻了,但是职业操守使然,在挽起许柠裤脚的一瞬间,还是唠叨:“穿这么少啊?不是我说,你们现在小孩子就是不知道好好养护身体,将来有你们哭的,到时候得了老寒腿就得天天跑医院——哦,青了,磕的是有点厉害,但不要紧,我开瓶云南白药拿回去喷一喷。”
  他话音一转,把单子递给黎嘉誉,“二楼药房取药。”
  黎嘉誉缴费拿药回来的时候,下一个摔伤患者已经进来了,医生抻头不忘冲他说一句:“给你女朋友把药喷上,淤血揉一揉,干了再走。”
  黎嘉誉那声“不是女朋友”,他听都没听,就去看手头患者的伤。
  许柠尴尬地撸着两个裤管,坐在椅子上,黎嘉誉觉得手中的药烫手,怎么拿都不是,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最后还是蹲下,在许柠膝盖上喷了药。
  他指尖在许柠膝盖上方试了又试,看她好几眼,终究还是落不下去手,缩回去再落下,酝酿了许久。
  许柠见他犹犹豫豫的,想问他自残的时候能对自己下得去手,她就是磕了两下,怎么就能对她下不去手呢?
  这话她明知道不该吐出来,所以只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儿,就抬手,忍痛自己揉在膝盖上。
  “我来吧。”黎嘉誉心中一颤,将她微凉的手指从她膝盖上拿开。
  他的掌心热,效果会更好一些。
  两边药都上好了,黎嘉誉给她把裤子放下来,整理好,捏了捏,发现是有点薄;“大夫说得对,多穿点衣服。”
  许柠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儿,只披着两层单衣出来的黎嘉誉,似乎没资格说她穿得少。
  黎嘉誉将她送上车,还是按照旧习惯,看到车拐过街角,才转身离开。
  手机在口袋中振动。
  他摸出来,来电人是“妈妈”。
  苏夫人有自己的事业,她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到处开画展,是很风雅的事业,总说很忙,一年给他打电话的次数,黎嘉誉就是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黎嘉誉大概猜得到是为什么,这么突兀地打来电话了。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在,黎嘉树不能抵赖,徐警官已经联系他们的监护人了。
  他心骤地凉起来,却还是把电话接起来,想听一听,他的这位所谓的母亲,要怎么说。
  “你终于接电话了。”苏夫人疲惫的声音传来,“嘉誉,妈妈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已经一夜没有睡着,现在正在赶回国。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们兄弟两个。”
  “你的意思是什么呢?”黎嘉誉不想听她这些示弱的话,单刀直入主题。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苏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妈妈当然是不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事,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不好吗?这毕竟也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情。”
  “我没什么可和你们商量的。”黎嘉誉快步走入住院大楼,压低声音,“如果你今天是为了替黎嘉树求情,那你是想错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嘉誉,为什么要将事情闹得这么难堪呢?你要让外人怎么看黎家?兄弟阋墙?”苏夫人疲惫的声音一瞬间拔高,
  “我相信你也不是没有咨询过律师,这件事情,你就算执意追究,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听妈妈的话吧,以后妈妈会把嘉树送到你看不见的地方,他绝对不会打扰你。”
  “嘉誉,你也知道,你爷爷是不会把黎家的产业交到一个外人手里的,嘉树什么都没有了,而你是他的亲孙子,将来不出意外,至少得到一间公司,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呢?”
  “嘟……嘟……嘟”
  苏夫人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一片忙音,黎嘉誉已经挂断电话,她神色伤感地撑着头,倚在机场贵宾接待室的椅子上,指间“Fancy brownish orangy pink”镶嵌成的钻石戒指熠熠生辉。
  她不懂,黎嘉誉明明没事,他哪怕不如嘉树优秀,将来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的,为什么非要对嘉树这么残忍呢。
  这个做母亲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有损伤,她默默垂泪一会儿,拨通号码:“Andy,帮我联系黎氏最好的法务,嘉树的履历上不能沾上一点污点,不然后半生就会被毁掉的。”
  黎嘉誉挂断电话,他就知道,早该猜到这通电话的内容是什么,就像每次期待的生日一样,但他非要抱着那么一丁点的微薄念头,去听完这些令他糟心的话。
  他指尖动了动,将“妈妈”和“爸爸”这两个带着备注的电话号左滑删进回收站里。
  哪怕是他被黎嘉树换了药,中毒住院,都没能让他们心里有过一点点的动摇和怜悯,他们想着的,依旧是保下黎嘉树。
  黎嘉誉落在睫毛上的雪被室内温度融化,便顺着睫毛,一颤一颤地跌落,碎在光洁明亮的瓷砖上,又瞬间被地暖散发的热量蒸发的一分不剩。
  也好像黎嘉誉从来没流过的眼泪,一并顺着雪水蒸发了。
  他再次抬眸的时候,目光中只剩下冷漠。
  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去下赌注,可他还是输了。
  高三的晚自习还没结束,校门没锁,C教的灯还是亮着的,许柠抓着书包带,飞奔进七班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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