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了三天的输液单。
挂完最后一瓶,姜疏宁随便在客厅里转了转,才发现落地窗外,有个装修别致的泳池。
瞧了会儿,她回头看向角落房间。
傅西庭从公司回来,就进了书房处理工作。
想到这两天几乎为零的互动,姜疏宁收回视线,犹豫着去厨房煮了杯咖啡。
敲响书房的门。
得到傅西庭的应允后,姜疏宁按下门锁,悄悄探进脑袋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
“傅西庭。”她轻声喊。
傅西庭闻声将视线移至门口,嗓音清淡:“有事?”
姜疏宁说:“我煮了咖啡。”
傅西庭看着她,没吭声,抬了抬眉头表示疑问。
“给你煮的。”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书房光线过于冰冷,还是隔了层眼镜镜片,姜疏宁对上傅西庭的眸子,察觉出那种冷漠到骨子里,属于掌控者的不可一世愈发深邃。
如果前几天给姜疏宁的印象,是包裹矜贵外衣的斯文败类。
那此时此刻。
才是不加以掩饰的、真正的傅西庭。
姜疏宁心思微动,抬着咖啡杯缓慢靠过去:“但我煮都煮了,你就算不喝也得喝。”
在她靠近前,傅西庭合上手边的文件,随便点了个位置:“那你问我干什么。放这儿。”
“噢。”
放下杯子,姜疏宁的手顺势撑住桌面,目光赤裸裸地扫过傅西庭的脸。
“看我干嘛?”
“我做什么惹你生气了吗?”姜疏宁歪着脑袋瞅他,随后认真地问,“感觉你有点奇怪。”
傅西庭稍稍沉默。
姜疏宁心里装着目的,自然见不得傅西庭的态度有异样。
几步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弯腰侧身,像充满求知欲的三好学生,从他的眉目到下颌一一看遍。
直到他喉结滚动。
姜疏宁的眼皮顿跳。
下一秒,不等她直起身,手腕被傅西庭抓住,狠狠一扯,姜疏宁几近狼狈地摔进了他的怀抱中。
柔软与坚硬触碰。
几乎同一时刻,姜疏宁就察觉到了某处的异样。她忍不住闭眼,在心里低低骂着脏话。
“又来这套?”傅西庭的手落在她的脊背,一节一节的骨骼往下摩擦,最后温热掌心覆上,“今晚想玩什么花样?”
姜疏宁呼吸发颤:“你给我松手!”
傅西庭盯着她白皙的脖颈,唇畔掠起一点笑。
指腹蹭了几下,才将人拽起来。
姜疏宁被他捁在怀里,表情并不是太好看,抿着唇角,睫毛低垂着不吭声。
活像个小受气包。
傅西庭的视线落在刚合住的文件上。
眸光钝钝地看了几秒,接着捉住她的手指:“昭昭。”
“……”
姜疏宁眨眼,那股憋闷缓慢消散,含糊地应下他的声音。
傅西庭十分直白地问:“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闻言,姜疏宁的鼻息停了半拍。
两人沉默了阵子。
姜疏宁才装作不经意,在傅西庭的臂弯里抬起头,露出细长的脖颈望向他:“说什么呀?”
“说说,你的来历?”
对上傅西庭意味不明的眼,以及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姜疏宁大脑停止运转。甚至以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安静的气氛下,彼此猜忌的暗潮涌动着。
姜疏宁指尖攥的发青。
傅西庭不动声色,在她快撑不住的前一刻才反常的温和一笑,抬手掐掐她的脸。
“紧张什么?”傅西庭轻拍她臀侧,“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好像除了名字,其他都一无所知。”
姜疏宁心里瞬间踏实,不露声色的松了口气。
怕反应太明显,她又掀起眼皮瞪他:“你干嘛吓我!”
傅西庭平静垂眸。
这几天的接触,姜疏宁的性子他基本摸索的有了些门道。说起来并不骄纵,看上去落落大方的外表之下,藏着只有她心知肚明的秘密。
只是此时一闪而过的心虚太好懂。
傅西庭轻轻抬了下唇。
姜疏宁看不明白。
索性顺势钻进傅西庭怀里,指尖戳他腰腹,娇嗔的转移话题:“你要再吓唬我,我就不跟你好了。”
傅西庭哼笑,眼神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
见状,他没有再继续追问。
姜疏宁抿抿唇,从他臂弯中露出一只眼,悄悄朝上望去。
只见傅西庭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桌上的文件,似乎对她刚才的反应并未在意。
思及此,
姜疏宁往上蹭了蹭,小声同他讲:“能有什么可了解的。性别女,爱好男,音乐学院毕业,去年跟合作伙伴开了工作室搞摄影。”
“就这些?”
姜疏宁瞥他:“不然呢。”
傅西庭忽然笑起来:“也没有男朋友?”
“废话。”姜疏宁嘀咕,“有男朋友也不能跟你这样啊。”
像被这句话取悦。
傅西庭的眉目逐渐舒展开,眼底带了点笑意。他微微垂下头,丝毫不加以掩饰眼底的情.欲:“做吗?”
姜疏宁一噎,耳根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意:“谁在做那种事之、之前,还要问这种话啊。”
说完,她不自在地撇了撇嘴:“那我回房间等你。”
傅西庭轻声笑起。
等书房的门被掩住,姜疏宁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敛起嘴边的弧度,藏在镜片内的目光变得锐利。
重新翻开文件。
最上方的那张纸右侧,姜疏宁的一寸照片笑的璀璨夺目。
她绑着松散的辫子,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唇红齿白。漂亮的眼尾上挑起一道浅浅的弧度,不笑时有些媚,眉眼弯弯时又显得古灵精怪。
仿若是女娲造人时,最偏爱的那一个。
完美到无可挑剔。
傅西庭的手指捏住纸张边角,再度看向刚才匆匆扫过的家庭成员信息。
母亲姜曼枝那栏备注,是尤为清晰的几个红色标注的字。
——黎家养女,黎应榕初恋情人。
傅西庭又笑了一声。
整个江北城,联森地产的竞争对手归两类。要么是有交情的,譬如发小钟其淮的家族产业,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要么是死对头,譬如黎氏的黎禾地产。
修建于经开北海湾的数字自贸区建设项目于年底开标,这是近三年来,最大的一块肥肉。
黎禾地产有意竞争,傅西庭并不意外。
只不过。
他没想到黎应榕会在这个时候,把姜疏宁送过来。
打的什么旗号,明眼人一看便知。
唯独这整件事里,让傅西庭想不明白的,是姜疏宁这么重要的身份信息不抹掉,黎家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傅西庭的手指抚过照片。
凝重的神色中夹杂着几丝看不透的晦暗,丝毫没有刚才轻佻的半分影子。
照片中,姜疏宁的脸宛若打上了柔光滤镜。
傅西庭低垂着眼睑,指背轻弹少女眉眼。背光的面容有些许不清晰的疑惑:“这次你又扮演什么角色。”
作者有话说:
祸水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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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刺玫
隔天姜疏宁醒来很早。
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七点半。
她困倦地掀开被子下床。
昨晚傅西庭很晚才从书房出来。姜疏宁睡得昏沉,只在身侧的床垫下陷时,忍不住惊醒撩了撩眼皮。
傅西庭浑身寒意,一躺下,就把姜疏宁搂进了怀里。
这些天都只有她自己住在这里。
身侧突然多了人,姜疏宁还有些不太习惯。但倦意盖过了那阵微弱的不适应,她在傅西庭怀中调整好姿势,很快睡着。
到最后两人什么也没做。
姜疏宁反手揉着肩颈。
拉开房间门,迎面撞上了郑总助。
他眼神诧异,但职业素养令他迅速压下了那丝肉眼可见的异样,笑着说:“姜小姐,早上好。”
“你怎么在这儿?”姜疏宁满脸茫然。
郑总助:“我来给老板拿领带。”
“拿领带?”姜疏宁回头看了一眼,后知后觉,“这是傅西庭的房间?”
“是。”
姜疏眨了眨眼睛,立马清醒过来。
简单洗漱后,她到了客厅。
郑总助已经离开,只剩下穿着睡衣的傅西庭,正站在洗理台前煎鸡蛋,旁边还温着牛奶。
姜疏宁怔忡了一瞬。
她几步走到旁边,清了清嗓子:“昨晚怎么那么晚啊。”
“有点忙。”傅西庭言简意赅。
姜疏宁抓住他的衣角,在指尖上绕了绕。
想到最近这些天,傅西庭都没有回自己卧室睡的事,她挠了挠眼底,移动到他身后。
姜疏宁倾身环抱住傅西庭的腰。
“你之前都睡客房吗?”
“嗯。”
得到承认,姜疏宁的思绪有些复杂,脸颊在他脊背轻蹭:“那你怎么不回来睡?我又没说不可以。”
被某个敏感字眼戳中,傅西庭停下动作,视线定格在腰间姜疏宁交叠的手上:“现在邀请也太迟了。”
“啊?”
傅西庭:“今天有安排吗?”
姜疏宁闭上眼:“下午有个室内拍摄。”
“今晚留下。”
听着他不容置喙的语调。
姜疏宁想起昨晚没做的事,脸颊微热:“我留下来干嘛?”
“你说呢?”傅西庭将煎蛋放进盘子里。
他转过身,手指扣住姜疏宁的下巴往起抬,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指腹摩擦:“当然是。”
傅西庭低下头,抿住她耳垂软肉低声说了两个字。
姜疏宁的耳根骤然滚烫。
下一秒,傅西庭看出她的不自在,直起身子松开手,抬着早餐放在餐桌上:“乖乖待在家。”
姜疏宁转过身走到桌边。
等傅西庭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她才低头,捏着叉子拨了拨煎蛋。眼神稍偏,看到了旁边的文件。
封口打开,很显然傅西庭已经看过。
十分突兀的,她的耳边迅速闪过,昨晚傅西庭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舔了舔嘴角,小心翼翼地挑起文件封口。
里面掉落出来一张纸。
姜疏宁瞥过一眼,紧跟着,脊背立时发了麻。平铺在桌面的纸上,身份信息几个大字格外清晰。
不过好在。
文件中,并没有姜疏宁所担心的内容。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她轻轻将文件放在原位,捧着杯子,瞥向朝这边走来的傅西庭。
“今天周末,你还要上班吗?”
傅西庭走到她跟前,扣着衬衫扣子,目光落在姜疏宁发顶:“中午有个应酬,晚点等饭局之后回来。”
像是报备行程一般。
姜疏宁咬住煎蛋:“噢。”
扫见桌边放着的那根领带。
她想了想,放下叉子,起身站在傅西庭身前:“你低头。”
傅西庭顺从地弯下了腰,拉近距离。
明艳的眉目近在咫尺。
傅西庭眼神微动,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宛若无意般地说:“等会儿去赛宁谈合作,你去过吗?”
“赛宁?那边也没有茶室会所呀。”
傅西庭:“合作方喜欢打高尔夫。”
姜疏宁点点头,手指翻飞。
傅西庭:“带你去玩?”
“我不要。”姜疏宁注意力全在手上,随口问,“谈合作也能带外人吗?”
“年底的项目,今天算是铺之后的路。”傅西庭的视线掠过她的表情,唇角弯起,“那种场合,带女伴也很正常。”
姜疏宁的睫毛微颤两下。
系好领带,将傅西庭两边的衬衫领抚平,她抬起头:“我今天不到场,你是不是要换别的女人。”
傅西庭握住她的手:“这么不自信?”
“那我不管。”姜疏宁抱住他的脖子,撒起娇来愈发熟稔自然,“反正现在你不准有别人。”
傅西庭盯着她笑了声。
随后。
他单手搂住姜疏宁的腰,提起她放在餐桌上。
顺手拿起文件,出了家门。
姜疏宁双手撑在身侧,悬空的两只脚缓慢晃动。脑海里面,不停歇地回荡着傅西庭的话。
“赛宁谈合作”、“年底项目”、“高尔夫球场”。
这些本该避讳的消息,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全盘送到了她的耳中。这一瞬间,姜疏宁恍然懂了黎应榕当时的意思。
只是。
她咬着下唇轻轻拉扯。
虽然那份文件上干干净净。
可傅西庭说的这样清楚,太像是在引她上钩了。可要是真的发现,傅西庭为什么没有揭穿。
姜疏宁目光凝重。
……
吃过早饭,姜疏宁把厨房收拾干净。
今天的排单在两点后,她手里还囤着一批照片,是工作室另一位摄影师发来的。
休息了半小时,姜疏宁打算先处理一部分。
但碍于晨间的猜测,姜疏宁难免不多想。
几小时下来,她修修改改,到头还是最初的那一张。
只要放空大脑,就会闪过那些念头。
姜疏宁烦躁地合上笔记本,后腰抵着沙发,身子朝后仰平躺,抓来抱枕塞进怀里。
疑虑像一根刺。
扎在姜疏宁心里,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各种各样的想法就宛若渔网迎面兜来。
但她明明,早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是黎夫人被姜曼枝推下楼的次日。
黎家二楼书房内。
姜疏宁站在书桌对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生父,黎禾集团的现任总裁黎应榕。
男人眉目温润,安静地低头擦拭着眼镜。
片刻后,黎应榕抬起眼。
对上他无害的表情,姜疏宁一阵反胃:“偷窃竞标文件是违法行为,你就不怕被查处吗?”
“昭昭,你还是太年轻。”黎应榕温声道,“我可从没说过,要你窃取联森的竞标文件。”
姜疏宁看着他。
“其他的我都会处理好,你只要安分地待在他身边。”黎应榕的嗓音蛊惑,“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也不会让你妈妈被告,一举两得,多好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