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疏宁别开视线:“他会发现的。”
黎应榕弯唇:“所以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可傅西庭是什么人。
江北圈太子党中的佼佼者,17岁家中变故后继承家业,数十年来从未行差踏错,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过的。
怎么可能留别有用心的人在身边。
思及此,姜疏宁轻叹。
既然傅西庭不说,那就权当不知情好了。
重新打开电脑。
等待软件启动的那几秒内,姜疏宁不小心点开了混在未修底片中的某张人像照片。
紧跟着,傅西庭的那张侧影照被放大。
姜疏宁的视线微凝,手指刮过鼠标表层。
几秒后。
她无意识抬手蹭了下傅西庭的脸。瞬间反应过来,欲盖弥彰般的缩起手指,喃喃:“脏了。”
-
很快到了约定的时间。
提前半个小时,姜疏宁带着小助理抵达摄影棚,棚内四处挂满了装饰物,萦绕着青春的气息。
见她们进门,有人快步迎了过来。
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个女人,三十岁出头,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浅色小洋装。笑着将她们带到休息区。
“模特还得一会儿,你们先坐着。”女人说,“要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姜疏宁摘下摄影包:“你去忙你的吧。”
女人点头:“那有事喊我啊。”
等到她离开,姜疏宁的目光在四处环视一圈。
这家时尚杂志社跟她合作多年。
姜疏宁还是新人摄影师时,杂志社也同时起步,那会儿恰逢实体没落期,于是电子刊物顺势扶摇直上。
后来他们家主动找上姜疏宁,合作几次,双方默认成了长期伙伴方。
相辅相成,彼此都取得了显著成绩。
调试好机器,距拍摄还有十多分钟。
姜疏宁想到外面的创意走廊。
她跟助理说了声,背着相机出门取景。正好洗手间在东侧,打算趁开拍前去一趟。
摄影棚在一楼。
顺着走廊,经过一排落地窗。姜疏宁取完景,准备往洗手间走时,身侧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手腕被抓住,她被拖进休息室。
黎明朗出现在眼前。
她掀起眼皮,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脸。
黎明朗微微垂着脑袋,与她对视,脸色看上去有几分姜疏宁看不懂的异样。
“你……”
快要到拍摄时间,姜疏宁不想多生事端,她甩开黎明朗,眉心皱了下:“你有什么事儿?”
“你的确有本事。”黎明朗说,“居然真留在了他身边。”
姜疏宁无语,后退一步:“你来不会就想说这个吧。”
黎明朗神色的异常很快敛起。
迅速地,像是姜疏宁的错觉一般。
黎明朗移开视线:“爸让我问问你,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
杂志社大楼外。
傅西庭坐在后排车座,面无表情地翻阅着手头文件,几乎一目十行地扫过,他沉了口气。
“老板,除了昨晚那份资料,我费了些周折,托人把最近黎家的事也打听了几句。”郑总助将平板递过去,“另外,我还发现,黎总前不久跟规建局的人吃了饭。”
傅西庭抬眉:“他到底有多着急。”
郑总助说:“近几年黎氏在黎总手里越发走起下坡路,碰上这样几年难得一见的项目,他怎么会不着急。”
傅西庭低低哂笑。
郑总助又问:“那姜小姐这边?”
傅西庭不疾不徐地合上文件,暗扣在他的按压下,于一片寂静中,发出极其明显的声音。
“她啊。”
语调被拉长,一阵诡异。
郑总助保持着安静,目光扫过被傅西庭捏褶的纸边,僵直背不敢出声。
这两年,傅西庭的性情被磨得温润内敛了不少。
只有在特定的场合与事件下,才会再次露出,几年前那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小五爷模样。
而此时此刻。
郑总助看着那张纸,恍然有种,姜疏宁也会变成废纸,被丢出奥森花园的荒唐念头。
文件夹轻飘飘地被掷向旁边位置。
傅西庭十指交叉握住,拇指并拢触碰又分开。反复数次后,才缓缓抬眸:“安排两个人,盯住她。”
郑总助不可置信:“您还打算留着吗?”
“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傅西庭敛去微妙的躁郁情绪,瞥向落地窗内紧闭的门,嗓音淡淡。
“我还没玩够。”
作者有话说:
你小子就嘴硬吧。
第7章 刺玫
赛宁球场。
四月的气温正适宜,暖阳的影子斜拉在地上,顺着风的方向摇曳晃动。
半封闭式的遮阳玻璃房下。
忽地一球飞出,恰好落入球洞中。
两个中年男人就着这颗球聊的投入,字里行间都是愉悦。
黎应榕靠站在一旁,见男人和缓笑着,他抬手扶了扶眼镜,温声道:“听说今年下半年的项目谢总也属意?”
“也?”被唤谢总的微胖男人诧异偏头,“难道黎总?”
黎应榕:“我这不没有门路,还在摸索。”
谢总和善笑起,胖圆脸上凝着层薄薄的汗:“其实下半年这项目不算什么,我打算跟小五爷合作。如果黎总也有这心思,我帮你跟小五爷说说?”
闻言,黎应榕微怔。
一股说不上的奇怪感蔓延。
谢总全然不知,挥着球杆乐天派道:“反正商场上嘛,不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
“不过我记得黎总是搞地产的,什么时候也对网络安全有兴趣了?这是打算要开辟新领域?”
黎应榕皱眉:“网络安全?”
“是啊。”
另一边。
郑总助收回视线。
傅西庭拎着运动衣外套从休息室出来,穿好后,垂眸挽着袖口:“在看什么?”
“黎总带着人过来了。”
“速度挺快。”
郑总助想不明白,疑问直接写在了脸上。
两人共事多年,只要傅西庭神情变化,郑总助就能会意。
反之同样。
傅西庭朝他瞥了眼:“谢家现任当家的是孙辈的谢则凛,你平时有听说过他跟谁来往密切吗?”
郑总助摇摇头。
傅西庭:“他有个舅舅,会经手这次的项目。”
“可这跟谢总……”郑总助停顿下来。
世家大族自古明争暗斗。
今天来的这位谢总,是十年前谢家夺权失败的一支。
谢家与傅家相似,都是家族产业,支系庞大。老谢总死后,这位谢总带着家人移居美国,开了家安保公司度日。
谢则凛手腕颇深,身体却不好。自从这两年频繁进出医院,愈发深入简出。
黎应榕赶来,只怕以为来的是谢家那位,与北海湾项目有关的小谢总,或是哪位得力心腹。
好不容易能私下见面,黎应榕自然不会放过。
可惜他会错了意。
至于今日这位谢总。
去年年底才将公司总部挪回江北,消息还未传开。
多年未见,黎应榕认错人也实属正常。
想明白其中关窍,郑总助轻声咂舌。
听见动静,傅西庭侧眸:“懂了?”
“您是想试探姜小姐?”郑总助小心翼翼,“那现在这算是成功了吗?姜小姐那边……”
“让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郑总助正色:“潘叔亲自去挑的。”
“嗯,盯着就是了。”傅西庭抬步,忽而又停了下来,“姜疏宁的事情,不准声张出去。”
“我明白。”
郑总助其实并不明白。
眼下黎应榕会出现在这里,极大可能是姜疏宁通风报信。按往常经验,这已经触犯了傅西庭的底线。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不管对否,傅西庭都不会容忍,身边有这样的人。
可这个姜疏宁,却能再三的让傅西庭改主意。
踏上台阶。
傅西庭又自言自语地开了口,意味难明:“先留着吧。我也想看看,她还要做些什么。”
一段路后,抵达玻璃房长廊下。
见黎应榕欲走,傅西庭主动出声:“黎总也来了。”
“呦,在这碰上您了。”黎应榕笑吟吟的,“前几天还想着去明盛喝杯茶,今儿就遇上了。”
傅西庭扬眉:“这是有事儿找?”
“下月我有个项目,就在明盛那块地边上,说不准有段时间得借用场子置放备用机器。”黎应榕说,“这不得来问问您。”
傅西庭走到谢总旁边,语气捉摸不透:“小事儿。安排手底下人来招呼一声就是,倒难为黎总亲自过问。”
闻言,黎应榕的表情稍稍变化。
谢总沉浸于打球,半点不掺和这对话。
没过多久,他带着球童直接去了另外一边,像是要远离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廊下安静。
傅西庭将球杆递给球童,状似随意:“我听人说,黎总夫人最近不大好?怎么了。”
“她身体本来就差,前段时间小产,伤了底子。”黎应榕仍是那副笑面,“谢小五爷关心了。”
傅西庭拧眉:“小产?”
“是啊。”黎应榕轻叹,随后看了眼腕表,“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医院照顾我太太,之后再约。”
傅西庭面上的关切淡了些。
他微微颔首。
黎应榕与秘书从廊下消失走远。
等看不见人后,他才皱着眉毛责问:“你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今天来的人是谢则凛吗?”
“查到的消息的确是这个。”秘书讪讪,“但谁知道来的会是这位谢总啊。”
黎应榕瞬间想明白,眼神凌厉:“傅西庭故意的。”
“不会吧,难道是姜小姐那边?”
黎应榕神色不悦:“废物。”
走出球场,两人坐上车。
秘书回忆起离开时的场景,低声问:“刚才说起夫人小产,小五爷怎么有些不高兴?”
黎应榕阴着一张脸:“他哪是不高兴。傅西庭他妈当年就是生他妹妹,死在手术台上的。”
随即,他想了想:“明朗有动静吗?”
“没有。”
黎应榕松开领带往后靠,烦躁闭眼:“让他再去问,尽快从姜疏宁嘴里套点话。过这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
从摄影棚出来已临近傍晚。
姜疏宁揉揉肩膀,站在台阶下打了个呵欠。
助理就住在附近大厦,两人分别后,姜疏宁拿出手机准备叫车,接到了好友戚灵的电话。
“下班了没?”戚灵开门见山,“下周六有时间吗?”
姜疏宁慢悠悠地朝前走:“没时间也得有啊。说吧,这次又要我帮你干嘛?”
“嘿嘿还是你懂我。”戚灵细声细气,“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实在推不开,你到时候有空陪陪我呗。”
“……”姜疏宁失笑,“怎么又来?”
戚灵郁闷:“还不是觉得我这性格嫁不出去。”
“瞎说。”姜疏宁看了眼经过的出租车,温吞道,“你性格哪儿不好了。品行端正、为人仗义、心善开朗……”
“哎呀你快别这么说!”
姜疏宁话锋一转:“当然这些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但美貌,就是你最狠的必杀技呀。”
“……”
戚灵懒得计较姜疏宁的调侃,扯开话题:“这几天你没在工作室吗?你助理来买咖啡,说你好几天没去了。”
姜疏宁垂眼:“有点儿事。”
听出她的语调不对劲,戚灵追问:“什么事啊?需不需要我给你帮忙。”
“前几天跟你说我妈那边出了些情况,不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姜疏宁说,“你别担心。”
戚灵哦了一声。
随后不放心地叮咛:“那你有事情一定跟我说啊。”
又聊了阵。
约好见面时间,姜疏宁挂了电话。
……
今天这单工作量太大。
回到奥森花园,姜疏宁将底片拷进U盘,忍着困简单冲了个澡,饭都没吃,她倒头就睡。
或许是心里有事,姜疏宁破天荒地做了梦。
是与出事那日如出一辙的阴雨天。
场合变成了这套大平层外的游泳池,姜疏宁被两名保镖按在台阶上,池内是淡淡的血水。
白色瓷砖表层,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姜疏宁顺着印迹看过去。
两米开外,傅西庭的衬衣平展,垂眸望着摩擦刀刃的指腹。察觉到她的视线,余光轻瞥。
“怕了?”
姜疏宁呜咽出声。
傅西庭把玩着匕首,慢步朝她走来,而后蹲下用刀刃抚过她的脸:“就这么点儿胆子,还敢帮着别人算计我?”
冰凉的触感像真的一样。
姜疏宁摇头,想要说话,嘴巴却被胶带封住。下一秒,就见傅西庭扯起毫无感情的笑,按住后脑,将她的口鼻重重压入水中。
窒息感铺天盖地。
四面八方的池水压迫耳膜,险些将她淹没。
姜疏宁的眼角被逼出生理泪水。
低低啜泣了声。
梦境与现实的交错下,她感觉周身的环境沉坠,紧跟着,睡衣纽扣被解开撩起,一片凉意。
房间昏暗着。
姜疏宁闻到不明显的酒气。
还没睁眼,眼尾处落下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拭掉她的眼泪,以及从高处传来的男声。
“做梦了?”
姜疏宁光.裸的肩头轻颤。
泪眼朦胧的尽头,傅西庭敛眉望着她,一丝不苟的额发随意耷落,看上去尤为散乱。
梦境上一秒还定格在,傅西庭充满戾意的笑。
转瞬画面割裂,与眼前的人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姜疏宁显然受惊不浅,惊惧笼罩,思绪还乱着,甚至没分清楚这是现实还是在梦里。
她下意识挣扎:“我不是故意……”
傅西庭仿若对姜疏宁要说的话并不在意。
他低下头,滚烫的吻落在她肩膀,缓慢地辗转至唇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浅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