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寒枝阁提笔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4 11:24:09

  孟流光觉得有些可笑,他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屠户那间冰冷肮脏的囚笼中,可笑的是他之前竟然还以为遇到了幸运的救赎。
  孟流光不懂人心,他也不想懂,他不明白为什么吴二跟他曾那般要好过,她竟能说翻脸就翻脸,任他在吴府被人肆意作践,她也不闻不问,便是普通朋友也不当如此。
  可笑他之前还误以为这样被人供养的日子很快活,他只看到宠物吃香喝辣,却没看到宠物被主人肆意摆布、弃若敝屣的模样。吴二不过是拿他当一只小猫小狗罢了,开心了逗弄两下,也会给他些好东西讨他欢心,可终究他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离开她的能力,所以她肆无忌惮,说不爱便不爱了,因为她知道,现在他也知道了,他压根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做了金丝雀,就要冒随时被抛弃的风险。
  孟流光此刻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以往的观念,他不应该劝姐姐放弃奋斗,回老家相夫教子的,那座牢笼造得再好,铺垫了再精美的席子,摆放了再美味的珍馐,仍然改变不了它是座牢笼的本质。
  这时,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孟流光疑惑地抬头去看,在朦胧的月色中,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令他不适的香味。
  孟流光瞬间打了个喷嚏,试探道:“晏相公?”
  晏相公黑了黑脸,道:“你快去把你鼻子割了,省得一见到我就打喷嚏。”
  孟流光还懵着:“你来干嘛?”
  晏相公一边让自己的小厮给孟流光松绑,一边哼道:“我怕你冻死了,平白添晦气!”
  孟流光被解开捆绑后,连忙活动活动身子,揉了揉被绑出的淤青,对晏相公道:“真没想到,你竟还是个好人,谢谢你了。我这里没什么事,倒是我房里的水月,他怎么样了?柳戒言给他找大夫了吗?”
  晏相公想骂孟流光两句,却骂不出口,便飞着白眼道:“找了,我方才去瞧过,那小子就是最近累着了,再加上受凉,没什么大碍,大夫给开了几方药,喂他喝了,现已睡下了,只是有趣得很,他一个劲地问你在哪儿,我不好说你为他受罚,我猜想你也不愿他知道,便随便糊弄过去了,至于他信不信就不由我了。”
  孟流光闻言,放下了悬了一天的心,忍不住上前握住晏相公的肩道:“真的太谢谢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给我说,我一定帮忙!”
  晏相公嫌弃地将孟流光的手扒拉开,道:“得了得了,你现在护住你自己就不错了。我拿了些饭食,你先随便垫垫吧。”
  孟流光打开晏相公拿来的食盒,里面放着一碗简单的阳春面,打了个荷包蛋,飘了一些葱花,这样朴素平常的一碗面,孟流光吃到嘴里的时候却险些感动到落泪。
  他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没想到这种时候你会来看我,我本来以为你讨厌我。”
  晏相公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讨厌你了?我呀,最恨你们这些惯会生事争宠的狐狸精。”
  孟流光笑道:“你什么时候把这张嘴闭上,会招人待见许多。”又补了一句,“再把那身味道洗掉就更好了。”
  “切,不懂欣赏。”晏相公不屑。
  孟流光风卷残云吃完了面,连面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在晏相公嫌弃的眼神中叹道:“柳戒言有没有说要关我多少天?”
  晏相公道:“那谁能知道呢?怎么,你不想被关在这里?”
  孟流光道:“这话说的,谁想?”
  晏相公道:“那你白天狂成那样?这府里人人都说你是疯子,我本来以为你是装疯卖傻,今日一看,原来你是真疯。”
  孟流光无话可说,只好叹一声,问:“那你为什么要来看我呢?在这种时候,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们平时也没什么交集,甚至可能还有些嫌隙,你冒着风险来看我做什么?献爱心吗?”
  晏相公笑了一声,道:“你可别误会,我并不是想来向你示好,只不过上次二小姐要处罚我,你随口帮我求了句情,虽然我不愿意,但到底是欠了你,我可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怎好无故欠你?这次就当是我还你,从此以后咱就算各不相欠了。”
  孟流光闻言,感动地点点头:“好,你是条汉子!”
  晏相公颇有些无语,正在这时,一阵鼓掌声从门外传来,屋内几人俱是一惊,只见柳戒言笑着走进来,道:“二位相公真是患难见真情,小的颇受感动。”
  孟流光一见她,便挡在晏相公身前,说:“不关他的事,你有什么冲我来。”
  柳戒言笑道:“孟相公此言何意啊?小的只是个奴婢,奉命办事,为主子效力罢了,今夜我可以当做不曾看见晏相公。晏相公,请吧。”
  晏相公闻言,跟孟流光对视一眼,孟流光冲他点了点头,晏相公便笑着跟柳戒言寒暄了两句,然后领着小厮走了。
  他走后,孟流光对柳戒言道:“你现在来,是来放我出去的,还是来惩罚我的?”
  柳戒言道:“都有,小的将孟相公今日之事禀报给了二小姐,二小姐并不想理会,让小的看着办,我查阅了以往府里的规矩,有打架闹事者,杖责二十,因此我特来请孟相公受罚。孟相公,我也是依例办事,相公可不要怪罪小的。”
  孟流光呵呵一笑:“我无所谓,来吧,喊一声疼我是你孙子。”
  言罢,柳戒言带来的人便将孟流光拉去院中,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照屁股上打了一板子,孟流光猝不及防,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那看起来细长的竹板打起来那么疼,霎时屁股上像被火燎过一般,他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板子就打了下来,孟流光怕自己叫出声来丢脸,连忙将袖子团成一团塞进嘴里咬住,硬生生挨了七八板子后,他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么疼,刚刚稍微服个软,会不会能让这些人下手轻些?
  他为了减轻疼痛感,努力在脑子里转移着注意力,想起上次晏相公好像被打了五十板子,妈耶,他那小身板是怎么挺过来的?还是说,同样是板子,却有不同的打法?也是啊,他要是早有准备,在裤子里垫些厚布垫,想来也没人会扒开他裤子检查呀!悔啊,悔,刚才还是太爷们儿了些。
  在孟流光的后悔和祈祷中,二十板子打完了。他松开嘴里的衣袖,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满头大汗地瘫在地上。
  柳戒言淡笑道:“受罚完毕,孟相公,请回去养伤吧,明日一早请到厨房报到。”
  孟流光抬起头问:“报什么到?”
  柳戒言道:“根据府里的规矩,毁坏财物者照价赔偿,但由于孟相公一应所有物都归二小姐所有,因此无法赔偿,只能劳动补偿,按照您毁坏的东西价值来估算,您要在厨房服役四十日。”
  孟流光刚想反驳,但突然想到,要是在厨房干活,反倒能吃上一口热饭了,便默认了这项惩罚。
  柳戒言扶他起来,道:“孟相公要是有什么事吩咐,可以随时来找我。”
  孟流光看了看她,没说话,一瘸一拐地走回了自己院子。进去后首先去水月房间看了一眼,见他安安静静地睡着,孟流光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孟流光这才放心。正要抽身而退,却听到水月迷迷糊糊说着梦话,他以为水月要水,便从茶壶中倒了杯茶,可却是冷的,孟流光有些焦躁,眼下也无可奈何,只得端着茶水走到床边,但见水月又紧闭着双眼,不像是醒来的样子。
  孟流光有些拿不准了,正在这时,他听到水月口中呢喃道:“孟哥,你可好些了?”
  孟流光心头感动不已,没想到这孩子病成这样,却连梦里都担心着自己。他便轻轻拍了拍水月的手,轻声道:“我没事,你好好休息,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水月在梦中似是感受到了这阵抚慰,神情变得安详了些。
  孟流光屁股疼得睡不着,也担心水月半夜醒了要水,便干脆半趴在水月床沿略微睡了睡,极不安稳,第二日早早便醒了。他还记着要去厨房报到,可看水月这幅样子,他又实在放心不下。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时门外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孟流光有些疑惑,说了句进来,没想到猫着腰子进来的人竟然是镜花。
  孟流光道:“镜花?你回来了?”
  镜花讪讪笑道:“昨日小相公的事,小的听说了,如今水月病着,小相公又要去厨房帮忙,院中实在没个人手,因此小的跟三小姐请了几天假,来供小相公驱使,还请小相公不要嫌弃。”
  孟流光闻言,又意外又惊喜,站起身来道:“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我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你跟水月一直照顾我,我是真心把你们当兄弟,如今水月为我病了,我却没法照顾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正好你来帮忙,我真要好好谢谢你。”
  他这话一说,镜花更加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应了两句。孟流光便道:“不跟你多说了,我去厨房看看情况,给咱们取饭去,水月就交给你了。”
  镜花道:“您放心吧。”
  孟流光这才放下心走了。一瘸一拐地刚走进厨房,迎面便遇上一个将要半百的壮硕黑胖男人,指着他的脸劈头骂道:“下流种子!第一天上工就迟到,还把自个儿当大爷呢?给老子滚去挑水去!”说着一脚踹到孟流光小腹上。
  孟流光猝不及防,被他一下踹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儿,牵动了昨夜伤势,一下疼得他连话也说不出来,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
  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看见,想来扶一把,却碍于邹爷,不敢动作,只说了句:“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出去干活去!”
  孟流光忍着疼痛,恨恨看了邹爷一眼,强撑着爬起来出门挑水去了。虽然水井离厨房不远,但孟流光有伤在身,走得极慢,等他挑回一桶来,刚放在地上,邹爷又是一脚踹到他后腰上,踹得孟流光向前扑倒在地,两只撑地的手当时就破了皮,有血珠缓缓渗出来。
  孟流光怒了,张口大骂道:“你他妈的有毛病是吧?他妈有话不会好好说?”
  邹爷冷哼道:“好大的气性啊孟相公!昨日你砸我厨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会落到我手里呢?昨天你不是很狂吗?来来来!你来给你邹爷两下子!”
  孟流光大声道:“我砸了你的东西,赔给你就是了!赔不起,我这不是来打工还债了吗?我又不是你的奴隶,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邹爷道:“你的确不是我的奴隶,但我们都是主子的奴隶,如今二小姐将你交到我手里了,我就有权力使唤你,有本事,你让二小姐再将你捧到高枝儿上去,到时候我跪下来给你擦鞋!有时间在这里发疯,还不赶紧出去挑水去!他爷爷的!要不是你昨天将水缸砸了,至于今天没水做饭吗?你再磨磨蹭蹭的,老子打断你的腿!”
  孟流光含恨忍耻出门去挑了一桶又一桶水回来,然后便看邹爷他们已经生火准备做饭了,一问才知道,现在做的是午饭,早饭在天还麻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天一亮便送往各房了。吴府人多,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每日只靠着这一处,厨房的人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所以才不免有了厚此薄彼,那些主子、受宠的贵人那里自然是随叫随到,山珍海味伺候着,不得宠的就都往后稍稍,还能记起都算是他有面儿了,有些甚至干脆抛到脑后去了,听说以前吴大人屋里有个失了宠的小相公,被冷落后脑子出了问题,疯了,渐渐被人们遗忘了,连近前伺候的人也没有,没人来催饭食,他自己也不知道路,某日厨房突然记起似乎有段日子不曾给他送饭了,等派人去看的时候,尸体都臭了。
  孟流光听出了一身冷汗,他也一直被他们认为是个疯子,前几日他突发疾病,病得那样严重,要不是有水月在身边不离不弃地照顾,估计下回人们听到他的消息,便是他的死讯了。
  孟流光干完活,踏着夜色扶着墙往回走,他在这红墙围起来的四方城里穿梭,以前他以为这里是囚笼,却原来这里是棺椁,会将人悄无声息地困死在里面。
  孟流光踉踉跄跄进门时,镜花忙扶住他,孟流光将手中食盒递给镜花,道:“对不起啊,我走得慢,饭都冻硬了。”
  镜花摇摇头,扶着孟流光半趴在床上,他看见孟流光衣上的脚印,明白了大概,不由叹道:“小相公怎么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了?”
  孟流光冷笑道:“这能怪我吗?”
  镜花劝道:“容小的多句嘴,二小姐曾经那样看重小相公,小相公也毕竟不曾得罪她,您为何不再为自己想想办法呢?”
  孟流光回头看镜花:“你什么意思?”
  镜花道:“只要您能再度受宠,眼前这些苦痛不都烟消云散了吗?”
  “什么?”孟流光无语至极,“你把我当什么?是她对不起我,又不是我对不起她,难道现在还要我舔着脸去求她和好吗?”
  镜花道:“二小姐是主子,咱们都是奴才,哪有什么谁对不起谁这一说呢?”
  孟流光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推搡了镜花一把,道:“你走。”
  镜花自然清楚孟流光的脾气,想着自己也是白效力,便叹息着准备离开,孟流光却突然叫住他,问:“水月今天怎么样?”
  镜花道:“好多了,您亲自熬的药他喝过了,中途醒来了两次,瞧着人精神多了,还问起您呢。”
  孟流光点点头,说:“谢谢你今天照顾他。”
  镜花真是不知道孟流光是怎么想的了,对着自己和水月这样的奴才这般重情义讲礼貌,却对二小姐那样的主子甩脸色闹脾气,他难道真是个疯子不成?
  送走镜花后,孟流光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刚进府时各路人给自己送的礼物,虽然他吩咐过水月可以拿这些东西换他们想要的东西,但水月考虑到孟流光的感受,最终没有擅自拿去换,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用过一两个,孟流光从中找出几件值钱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趴床上准备入睡,但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今天又挨打干活,现在浑身酸疼,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勉强休息到三更天,便拿着礼物起床往厨房走了。厨房每日四更天开始筹备早饭,他要在那之前将水打好,将柴劈好。
  今日他早早开始干,等邹爷进厨房的时候,他已经都备好了,邹爷看了一圈,没寻出错来,便没说什么。
  孟流光便拿出最值钱的一件礼物,趁没人注意,递给了邹爷。
  邹爷略微看了一眼,低声道:“柳姑娘说过,你的所有东西都是二小姐的,不能拿来赔偿。”
  孟流光道:“我知道,这不是赔偿厨房损失的,这是我看邹大爷整日操劳辛苦,想给你买点好吃的,我又出不了府,就劳你自己去买了,也算是我的心意。”
  邹爷闻言便笑了笑,收起礼物,道:“你呀,也别太累了,你身上不还有伤呢吗?这两天你人还得来,但来了以后可以坐着缓一缓,不然把你累倒了,厨房不就更没人手了?”
  孟流光道:“也是,不过我也不能闲着,还是得捡些活儿干。”
  邹爷拍了拍孟流光肩膀,招呼人忙去了。
  孟流光寻了个板凳,斜坐着,在炉子边生火熬水月的药,他沉默了一会儿,越回想越恶心,只觉得想吐。
  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水月醒了过来,镜花喂他服了药,水月发现房间里暖和了不少,一看,原来是炉子里烧了炭火,水月道:“炭火终于分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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