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寒枝阁提笔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4 11:24:09

  “卫子君,从那一刻起,我对你的心就已经死了,死得肝肠寸断,死得永不超生!
  “你在我心里,也已经死了。
  “卫大人,你要记住,我们二人之间,是你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辜负了我,不是我不要你。”
  孟流光站起身:“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就不多待了,免得尊夫生疑心,告辞。”说着提腿往门外走。
  卫子君见状,心头又急又痛,道:“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你让我跟你亡命天涯,我能做吗?我这样做了,等待我们的只有被追杀,死无葬身之地!你清高,你瞧不起我利欲熏心,可若不是我一步步苦心经营到今天的地步,你觉得我还能有资格跟你说话吗?那个什么甄姑娘,她不过是一介商贾,你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敢和东海郡王争你?她现在口口声声说要娶你,也不过是因为你骗了她,她根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孟流光,你认清你自己吧,自从你到了雌阴国,你根本没有一刻属于你自己,你只是一件精美的货物,让人争抢的货物而已,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得到你,这就是你的命运,岂是能由你我来决定的?就拿你跟甄姑娘的事来说,你们山盟海誓许的倒是动情,可你想没想过,你想跟她成婚,你准备怎么跟她成婚?你不能因为她不知情,你便也装聋作哑,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伎子,你的卖身契都在官府手中,你要怎么跟人成婚?”
第55章 第二十七章
  孟流光道:“没关系,这段时间我偷偷攒了一些钱,数目不少,足够赎我了,如今流水桥是苏艳艳掌事,他有把柄在我手上,我能换来自由。”
  卫子君闻言,站起来看着孟流光,神情悲悯,却不发一言。
  孟流光被她看得发毛,说:“你想说什么?”
  卫子君暗暗一叹,道:“这话真不想从我嘴里说出来,可是除了我,别人都会把你当笑话。你在流水桥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你是官伎,根据我国律法,官伎是不允许赎身的,有再多钱也不行。”
  孟流光猛然一震,像是遭了重击一般晃了晃身子,他忙扶住了桌沿,盯着卫子君:“你在骗我。”
  卫子君道:“这事我骗不了你,你回去问问其他伎子就知道了。”
  孟流光道:“可是、可是我听到那几个皇女说笑时说过,她们可以将我赎出来带回府,这说明我是可以赎身的!”
  卫子君道:“她们是皇女,她们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别说赎一两个官伎了,就是将二十四桥全部归她们所有,又有何难呢?可是甄姑娘是皇女吗?”
  孟流光崩溃了,长久以来积压的痛苦早已使他变态,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希望,他以为一切都会好,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摆脱了,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希望被碾碎,只剩下痛苦,无尽的痛苦,这迟来的真相使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变得可笑,他那么精打细算地攒钱,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每天入睡前都要清点一遍,算着数目过日子,期待着钱攒够的那一天。好不容易攒够了,好不容易甄晴也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可是现在全完了!
  孟流光大吼:“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要这么玩我?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你凭什么呀!”
  见他情绪失控,卫子君忙上前抱住他,孟流光彻底崩溃,失去了理智,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泣,卫子君则一直坐在地上紧紧抱着他,陪着他。
  等到孟流光情绪稳定下来后,他木然地推开卫子君,站起来朝门外走,他穿过抄手游廊,撞见了一队人,前面一个丫鬟提着灯开路,后面跟着冷歆,他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头埋在他怀里。
  冷歆看了孟流光一眼,望向跟在孟流光身后的卫子君,没有说话。
  倒是卫子君先开了口:“相公。”
  冷歆才道:“我本来哄团儿睡着了,却被响动惊醒,一问,说是夫人书房有人大喊大叫,下头人怀疑是刺客,都醒来了,我也过来瞧瞧。”
  卫子君道:“劳相公挂心,没什么事,我正准备送他走。”
  冷歆道:“你有身子的人了,可要当心着点。”
  卫子君道:“相公多虑了,我与他清清白白。”
  冷歆道:“那便好,否则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安心。”说罢转身走了。
  冷歆走后,孟流光才对卫子君道:“那是吴二的儿子。”
  卫子君道:“团哥儿是我相公的孩子。”
  孟流光问:“你替别人养儿子?”
  卫子君道:“多一双筷子的事,又不是养不起。”
  孟流光微微一叹:“我对你有些误会,看来你没有那么坏。”
  卫子君笑了两声。
  孟流光道:“你既然怀孕了,就要注意身体,像我刚才那么激动,你还往上扑,要是伤着你怎么办?做了母亲,就要凡事多留心着些。”
  卫子君道:“难得啊,从你嘴里听到两句关心我的话。”
  孟流光道:“我告辞了。”说着出了卫府,此时送甄晴的马车早已回来了,他便坐上马车回了流水桥。
  他前脚刚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狂奔出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卫子君,气都喘不匀便问:“大人,他呢?”
  卫子君道:“你来晚一步,他刚走。”
  水月怔了一下,颓然蹲在了地上,半晌,问:“那他有提到我吗?”
  “没有。”卫子君转身入了府。
  那之后不久便到了过年,边关又传来捷报,整个雌阴国上下欢腾一片,只有孟流光一个人死气沉沉地窝在房里不肯出来,听着院外的鞭炮震天,他只觉得烦躁。
  第三个年头了,每个人都在祈祷来年变得更好,可孟流光知道,他的未来不会更好,他没有未来。
  三十的晚上下了一整晚的雪,初一一大早,整个圣地银装素裹,像沉睡的雪人。
  到了下午的时候,孟流光还赖在被窝里睡回笼觉,苏艳艳到他屋里将他往起拉,嘴上道:“别睡了,快,起来我们堆雪人去。”
  孟流光半睁开眼睛:“堆什么雪人?你多大了?幼不幼稚?”
  苏艳艳道:“也就今天是大年初一,几乎没什么客人,大家都闲着,我才想搞搞团建,要是平时,你求我我都懒得理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孟流光翻身重新睡下:“我不去,我有病。”
  苏艳艳问:“啥病?”
  “抑郁症。”
  “那是啥病?”
  孟流光嘟囔道:“就是不开心。”
  “这就奇了,”苏艳艳道,“谁还没个不开心啊?你出去玩玩不就开心了?”
  “我是长期不开心。”
  “有多长期?”
  “两三年。”
  苏艳艳笑道:“那我赢过你,我不开心十年了。”
  孟流光无语:“反正我不去。”
  “真不去?”
  “真不去。”
  “行,那你以后别想出去了,我让人整日盯着你,你再想出去见什么人可不行了。”
  孟流光翻身而起:“你有毛病啊?”
  苏艳艳扬着头笑道:“你可莫要忘了,如今流水桥是我当家。”
  孟流光道:“瞧给你厉害的,可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唉,”他叹了口气,“你先出去我换衣服。”
  苏艳艳于是心满意足地出去。
  等孟流光洗漱好,穿戴整齐到楼下时,其他人都已经打开雪仗了,孟流光刚一冒头,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到他脑门上,砸得他一趔趄。
  孟流光抹了抹头上的雪,喝道:“谁干的?”
  众人都看向他,一阵哄笑,纷纷拿起雪球砸他,孟流光左躲右闪,顺手抄起一块雪团成雪球,正面报复回去,一时众人都欢喜异常。
  等大家都打累了,孟流光也坐在地上喘气,看着其他人堆雪人,只觉恍然若梦。
  击节在他身旁蹲下,一边嗑瓜子,一边道:“苏爷看你最近一直心情不佳,饭也不好好吃,就让我们想个法子逗你开心,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怎么样?”
  孟流光看击节一副骄傲等夸的表情,笑道:“苏爷?这称呼也太老气了,听着跟个老头子似的。”
  “这不是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嘛。我入风尘这么些年,难得过了几天好日子,说来东海郡王可真是个大好人,不但包下了你,还处置了海老王八,让苏爷当管事,郡王怎么这么好呢,人也长得好看……”
  击节在喋喋不休地夸凤十六,孟流光左耳进右耳出,兀自发自己的呆。
  击节正沉浸在自己小迷弟的世界里,忽然听孟流光说:“过年应该和家人在一起,我什么时候……我要是能有个家该多好。”
  击节顿了顿,不轻不重地打了孟流光胳膊一拳。
  孟流光问:“你打我干嘛?”
  击节龇着牙道:“你活该啊,哪壶不开提哪壶,风尘中人哪有家?就算被有权有势的人买了回去做男宠,那里也不是我们的家。”
  孟流光道:“我不要做男宠,我才不要再做男宠。”
  击节道:“难不成你还想做大相公?”
  孟流光笑道:“听上去太像痴人说梦了是不是?可是有一个人,她说她愿意用全部身家来娶我,她愿意让我做大相公,和我建立家庭,而那个人,刚刚好我也喜欢她。你说,多好。”
  击节怔忪地看着孟流光,看他双臂抱膝,将下半张脸埋进胳膊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来,睫毛上挂着雪化成的水珠,眼神很是悲伤,雾蒙蒙的。
  击节忽然道:“你去求求东海郡王,求她容你赎身。”
  孟流光抬起头,眼里重新冒出了光:“可以吗?”
  “试试吧,万一呢?东海郡王是个那么好的人。”
  “别胡说八道!”苏艳艳刚刚看到孟流光和击节两个蹲在一起聊天,便走过来想跟他们说话,刚好听到后几句,忙打断他们,对击节道:“你脑子不好使啊,那些贵人们对咱们好,不过是一时兴起,你还真当她们是什么大善人?你别忘了,海浅虽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东海郡王没有任何缘由,随手就夺了他的命。那是个什么人?那是个修罗阎王!她既然看上孟流光,不惜花重金包下他八十年,又怎肯随意让他跑去嫁给别人,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孟流光要是听你的,你就是在要他的命!”
  击节闻言,忙道:“我也是随口胡说,该打嘴,孟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听我的。”
  孟流光怅然不语。
第56章 第二十八章
  苏艳艳劝道:“要我说,你呀,就老老实实待在流水桥,有什么不好呢?如今我管着你的吃喝拉撒,还能让你受委屈不成?你瞧你现在,整日蒙在屋里睡大觉,想出去玩就出去玩,谁又奈何得了你呢?你若赎出去做了良家,你以为是什么神仙般的好日子不成?你没做过人家丈夫,自然不知道做丈夫的苦楚,整日起早贪黑操持一家子的生计不说,还要被锁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就像一条磨平了爪牙的家犬,被锁起来栓死在家中了,还不如在流水桥享受荣华富贵。”
  孟流光道:“你现在的口吻听起来好像一个老鸨。你说做人家丈夫这么不好,好似你做过一样?”
  苏艳艳被噎了一下,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我从小到大见过的成了婚的男人没一个不抱怨婆家的。”
  “抱怨是人的天性,跟结没结婚无关,再说,就算有婚姻不幸福的,那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总有好的,我父母就很好。”
  苏艳艳冷笑。
  孟流光道:“反正,我觉得做伎子一点也不好,我再熬两年身体肯定废了,到时候,也许你会把我卖到男风馆呢。”
  苏艳艳道:“你是被粉黛的事吓破胆了。”
  “但他并不是个例,不是吗?”
  苏艳艳哑口无言。孟流光无奈一笑,道:“我如今才明白,在这个社会做男人有多不容易,她们拿出太多的东西来诱惑你,让你以为可以凭借美貌轻松生活,于是你折断了翅膀,拔去了獠牙,磨平了利爪,你想做她们听话温顺的金丝雀了,可失去了任何威胁力的你也失去了所有魅力,她们转手便会将你抛弃。到那时,不但你不会得到一丝怜悯,甚至还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人人都说,谁让你自甘堕落,你活该。
  “可你真的活该吗?这世间有太多手段可以让你误以为自己是自愿的,你说,你化妆是自愿的,你减肥是自愿的,你穿高跟鞋是自愿的……”
  孟流光看向苏艳艳:“你真的是自愿的吗?如果化妆打扮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与异性的凝视无关,那为什么大多数女人不打扮自己?她们不想求偶?她们不在乎异性的看法?化妆品对皮肤和身体健康有损害,过度减肥导致内分泌失调的事例也比比皆是,高跟鞋会使脚部变形,疼痛难忍……这些,人家女人就不干,人家可聪明了,就你个大傻子被忽悠了。一个货物努力地包装自己,得到了买主的赞赏,你还以为自己得到了化妆自由?我想我们这个社会不需要化妆自由,我们需要给予男性不化妆的自由。不是经常能听到这样的话吗?男人不化妆是对别人不尊重,男人在正式场合必须穿什么样的衣服鞋子云云。”
  孟流光道:“她们总说,做咱们这行的人是天生下贱、自甘堕落,是想挣快钱、不劳而获、拜金主义等等,的确有一部分人是这样,但是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被迫的,或是被蒙骗、或是被威逼、或是被利诱,控制人的手段多着呢。人们不应该因为那群真自愿的人,而忽视了沉默的大多数‘被自愿’的人。
  “你说做伎子好过做良家,可你又没有做过良家,也许你是因为没人赎你,所以不想让我走?你怕我得到幸福,因为你得不到。”
  苏艳艳看了孟流光半晌,终是一句话也没说。
  等过完年,凤十六抽空去了一趟流水桥,孟流光早已在房间候着,凤十六坐下,饮了口茶,笑问:“又有什么事?”
  孟流光道:“这话说的,我找你就一定是有事?”
  凤十六道:“不止你,所有人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临时抱佛脚,我习惯了,你说吧。”
  孟流光斟酌了一下,试探道:“我是想着,我如今的身份毕竟不太光彩,你老往青楼跑,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
  凤十六不跟他说这些场面话,直捣黄龙,问:“你想离开流水桥?”
  孟流光道:“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能离开是最好。”
  凤十六侧头看着他,淡淡微笑:“你想跟我回府?”
  看着她平静却带着胸有成竹般的进攻性的眼神,孟流光竟不好意思了一下,避开她的眼神,道:“我何德何能,敢到王府去?郡王抬爱了。”
  凤十六笑得更开心了:“你有心上人了?”
  孟流光不说话了,只看着凤十六。
  凤十六明白了他的意思,却道:“你会弹琴吗?”
  孟流光道:“不会,这个看起来很难,想必要从小开始学,才能弹得像你这样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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