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被驯化成女人——寒枝阁提笔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24 11:24:09

  他此刻应该做什么?他应该一掌掀翻茶盏,将这二人暴打一顿,然后抱着孩子回卫府?可卫府是他的家吗?还是他应该端庄地笑着接过茶饮了,并说几句自己听着都恶心的场面话,来彰显他正室的气度?
  孟流光只觉得荒唐。
  为什么,在他的心已经被劈成一瓣一瓣的时候,这些人还要逼着他来表演这一场为人称道的戏码?
  孟流光不言不动,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茶盏,空气一时凝滞,搞得赵若欢心中甚是不安,甄晴微微咳嗽了一下,孟流光没有理她,最终还是甄父开口打了圆场,对赵若欢道:“瞧瞧,这茶都冷了,你去再倒一杯来给你哥哥。”
  赵若欢便重新倒了一杯,递到孟流光面前,孟流光知道这一家人是什么意思,他麻木地伸出手接过茶杯,放到嘴边饮了,众人一下都松了口气。孟流光却被苦得浑身发抖,这茶并不苦,他知道,苦的是他自己。
  今日的滋味,他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打那一日起,他便病了,整日缠绵病榻,食少觉轻,夜夜失眠,赵若欢住进了甄怜原来的西厢房,自此甄晴再也没来过孟流光的东厢房,甄家的院子并不大,可东西厢房间十几步的距离,却像隔开了两个世界,西边永远是欢声笑语,东边却是亘古的死寂,偶尔听见几声孩子的哭声。
  只有甄父会来找孟流光说说话,他如今也不逼着孟流光干活了,只说他身子不好,又要看孩子,便容他整日在屋里待着,一家人的吃穿便都扔给了赵若欢去伺候,不过赵若欢手脚麻利,干活也干顺了的,倒不似孟流光之前那么累。
  甄父看孟流光这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劝慰道:“爹承认,之前故意难为过你,那是因为你出身好,是官宦人家的儿子,爹担心你不服我管教,就想着磋磨磋磨你的性子,可经过了这几年的相处,爹也看清了你是个好孩子。如今赵氏进了门,你为大,他做小,爹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什么委屈的事,你就跟爹说,可别自个儿憋着,憋坏了身子,那样,康康怎么办呢?”
  孟流光而今已经不再轻易相信别人这些场面话了,他自然清楚,甄父终究是甄晴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会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于是孟流光面无表情,道:“知道了,您放心,不管怎么说,康康是我儿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至于其他的事,我也没本事管,就靠您拿主意了。”
  甄父听了这话甚是满意,拉着孟流光的手又嘱咐了一通,然后心满意足地出去了,等过几日跟连襟们见面时,又可以好好吹嘘一番自己治家有方,将女婿们管理的服服帖帖了。
  等到了除夕的时候,甄家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甄晴再度怀孕了。
  一下子整个甄家上下一片欢腾,这是他们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甄父从一大早起来便在厨房里忙活,又是包饺子,又是做家宴,甄母也包了十几包礼物,一一给亲友写新年贺词,着重将自家明年即将再添新丁的事写了进去。
  晚上吃完年夜饭,一家人围在一起聊天守岁,更是句句不离添丁之事,甄母对甄晴直言道:“去年生了个儿子,明年当生个闺女,凑一个好字。”
  就连甄父也笑着递给赵若欢一杯漱口茶,道:“赵氏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刚来就能给甄家添丁,可真是不敢小巧了你呀。”
  赵若欢腼腆地笑着接过甄父给他递来的茶,自谦地客气了两句。
  孟流光看着他们和和美美的样子,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而他什么也不是。他推说自己身体不好,便抱着康康回了自己的房间。到了深夜,窗外烟花声连天,将睡着的康康吵醒了,他张着嘴哇哇大哭起来,孟流光连忙抱起来哄,怎么哄都哄不好,烟花声、孩子哭闹声、堂上那一家子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孟流光只觉头痛欲裂,几乎就要崩溃。
  他一遍遍地安慰康康,终于失去了耐心,喝道:“别哭了!哭什么?再哭也没有人心疼你!你娘不要你了!”
  说完康康哭得更狠了,孟流光连忙抱住他道歉:“对不起,是爸爸不对,康康乖,别伤心了。”
  小小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栗,孟流光觉得康康此刻就是他的全世界,在这个冷漠的世上,只有他是他的唯一。
第76章 第十八章
  冬去春来,途径夏至,倏忽又到初秋,康康已经快要满两岁了,这孩子继承了父亲的相貌,生得冰雪可爱,像一团糯米团子,两只黒碌碌的圆眼睛一眨一眨的,讨人喜爱极了,恰逢八月末庙会,孟流光抱着他出去上香祈福,康康被庙前的杂耍摊子所吸引,哼哼唧唧地要小糖人。
  孟流光握住康康胡乱挥舞的小手,柔声道:“康康乖,你跟爸爸背首诗爸爸就给你买。锄禾……”
  康康含糊不清奶声奶气地说:“日当午。”
  “汗滴……”
  “禾下土。”
  “谁知……”
  “盘中餐。”
  “粒粒……”
  “皆辛苦。”
  孟流光笑道:“康康真棒,要哪个糖人呀?”
  康康双手鼓掌道:“要小姐姐。”
  孟流光哭笑不得,道:“好,要小姐姐,哎呀你个臭小子,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好色之徒。”说着他对摊主道,“给我做一个嫦娥奔月的糖人。”
  摊主一边麻利地开始捏,一边笑道:“这位相公,你家孩子可不得了啊,小小的年纪就会背诗,长大了还不知怎么厉害呢,只可惜是个男娃,要是个女娃娃,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孟流光收敛了笑意,没说什么,等糖人捏好后他递到康康手里,抱着他一起到庙里上香,上完香后孟流光又领着康康挂了许愿牌,还找了个道士给孩子算了命,他在道士屋里跟人聊得开心,忘了时间,直到窗外一声惊雷,他才惊觉天已经快要黑了。
  黑沉沉的屋外是瓢泼的大雨连天,好像云层上有神仙端着一盆水往下倒一般。
  孟流光道:“那会子还晴空万里的,怎么忽然下了这么大的雨。”
  道士看着窗外的天空,转而对孟流光道,“这位相公,正值大雨,你不妨先在老道这里等等,待雨住了再回去也不迟。”
  孟流光道:“也行,我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可雨丝毫没有收势的意思,孟流光不免焦急,道:“我来圣地也好几年了,从未见过这般的大雨,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道士道:“雨天路滑,相公还是留在庙中为好,老道可腾出一间客房供两位歇息,待明日雨停了再走,方是避祸之法。”
  孟流光纠结了片刻,道:“不行,我若是彻夜不归,只怕是那个家也容不下我了。道长,你这里可有雨伞雨具?可否借我一用?”
  那道士命小童去找,过了片刻小童回来,说庙内所有雨具都已被香客借走了,眼下是一个也找不到。
  道士又劝孟流光留下住一夜,孟流光婉拒了,他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淋点雨也没什么,便将康康裹好,紧紧地抱在怀里,跟道士告了辞后冲进了雨幕中。
  冰冷的雨水鞭打在身上,孟流光冻得浑身止不住发抖,所幸康康十分乖巧,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孟流光的衣领,闭着眼睛靠在孟流光怀里一言不发。
  孟流光脚下飞奔,那雨水却像盯着他一个人下一般寸步不离,再加上天黑,下着雨路灯也没有点,孟流光既睁不大眼睛,也看不清前方的路,霎时天地之间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前行,正如无数次噩梦里的那样。
  所幸他还有康康,怀中那温热颤抖的小身躯提醒了他,他还活着,他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孟流光跑着跑着,跑上了一座桥,桥的那头不远就是傅莘书屋了,眼看马上就要柳暗花明,孟流光却在下桥时踩上了台阶上的湿滑的青苔,一个趔趄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他下意识地调整了自己摔下去的姿势,让后背着地,将康康护在了胸前。
  咚的一声响后,孟流光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脑勺钝痛得厉害,他知道自己是撞到头了,但他无暇顾及自己,他慌忙地摸索着康康浑身上下,问:“康康,你怎么样?摔到了吗?疼不疼?”
  康康缩在孟流光怀里,小声说:“不疼。”
  孟流光这才放心,撑着浑身酸痛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低头看了看康康,孩子虽然没被摔到,但经此一事也淋了不少雨,小脸冻得煞白,孟流光忙将他重新裹好抱在怀里,在他额头亲了亲,安慰道:“康康别怕,马上到家了。”然后一瘸一拐地往甄家走。
  终于踏进甄家大门的一刻孟流光松了口气,他沿着屋檐往自己的房间走,他看见甄家父母的正屋灯已经熄了,只有西厢房还亮着昏暗的灯光,在漫天的雨声中,孟流光都能隐隐听见西厢房传出的笑声。
  虽然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在等他回来,但他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
  孟流光抱着康康回到了房间,现在还不到九月,没到煨炕的时候,床上都是冷冰冰的,孟流光只好将康康湿透的衣服脱掉,紧紧将他裹在被子里,点燃一个小手炉塞到被窝里,对康康道:“康康乖,你在这里躺着,千万别动,爸爸给你烧水洗澡好不好?”
  康康点了点头,孟流光便出去了,去厨房点火烧水,好不容易烧了一大桶热水提到房间里,康康却已经睡着了。孟流光走近一看,他的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十分香甜,孟流光便不忍心叫醒他了,只用热水擦洗了一下自己,便上床抱着康康睡了。
  到了第二天,孟流光睡了个懒觉,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烧得厉害,燥热难耐,连口鼻里呼出的气都仿佛是滚烫的,而且浑身酸痛,好似昨天被车给撞了,或是被人暴揍过一样,稍微动一下便连筋带骨地疼。
  孟流光知道自己应该是昨天淋了雨,受凉感冒发烧了,他强撑着起来,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怀中的康康,孩子双眼紧闭,脸蛋发红,一动不动的,孟流光有些慌,摸了摸康康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孟流光顾不得自己的身子了,立刻下床披了件外衣去找人,他顾忌着自己衣衫不整,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敢贸然去正屋找甄家父母,只能去敲西厢房的门,所幸门很快便开了,赵若欢一开门,便看到孟流光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些不解,正要询问,孟流光直接越过他去到里面找到甄晴,说:“甄晴,快,让邢姐还是小柏去找个大夫,康康发烧了。”
  甄晴此刻已快要生了,挺着个大肚子,整天也不出门,蔫蔫地卧在床上,一听这话,便道:“什么?你怎么看孩子的?”
  孟流光忍着嗓子刀刮般的疼痛,急道:“现在别说这些了,赶紧去找大夫啊!”
  甄晴也急:“我这么大个肚子你没看见吗?我怎么出去给你传话,你快赶紧穿好衣服自己去找小柏。”
  这时赵若欢道:“别浪费时间了,我去,哥哥快回屋去看着孩子,给他擦洗降温。”说着出了门到前头店里找到小柏,给了她钱央她去找大夫去了。
  另一头孟流光将自己简单迅速地收拾了一下,便回到房间,打来水给康康擦洗着手脚降温,他一遍遍地呼唤着康康的名字,可是孩子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孟流光不由得红了眼眶,他头昏脑涨,一味地自责,早知今日,何不昨夜就住在庙中,即使会被甄家人指责他不守夫道,也好过如今让康康遭罪。
  不多时大夫来了,给康康看了脉象,询问了情况,开了方子,孟流光给了她钱,正要送她走时,大夫看了看孟流光的脸色,道:“这位相公,我看你脸色红润,脚步虚浮,你也病得不轻啊,怎不让我为你也诊一诊?”
  孟流光道:“不用了,我没那么多钱了,再说我一个大人,发点烧也没什么,我送您出去吧。”
  谁料一旁的赵若欢听到这话,竟道:“哥哥也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不好生保养?其实从方才起我便看哥哥状态不对,你若不先将自己的病治好,怎么有力气照顾康康呢?至于钱的事,我这里还有一点体己,可以给哥哥先垫上,日后慢慢还。”
  他这话一出,孟流光有些意外,他一贯是用看情敌的眼光看赵若欢的,自然认为他不是个好东西,想不到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道:“那好,听你的,钱你不用给我垫,我这里够的。”
  等大夫给孟流光也看完,开过方子后,赵若欢将大夫送了出去。孟流光这时已经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两眼发黑,浑身虚脱,他便扶着桌子坐下缓了缓,刚好甄父听见动静,过来看了看,孟流光向他说明了情况,甄父一边絮絮叨叨地责怪孟流光,一边道:“康康这里我看着,你快去煎药吧,等会儿赵氏回来要没事做,你让他帮帮你,就说是我说的。”
  孟流光便点了点头,去到厨房生火煎药去了,不多时,赵若欢自觉地来到厨房帮忙,他看起来瘦弱,却跟甄怜一样是个干活的老手,过来对孟流光道:“哥哥,你快回屋休息去吧,这里我来弄就行。”
第77章 第十九章
  孟流光有些不好意思,道:“自打你进了门,很多活我都扔给你干了,娘子怀孕以后你更是两头忙,就拿今天来说,要不是你早起伺候一大家子吃穿,我也不能多睡一会儿,现在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何况娘子那边也需要人照顾,这里还是我来吧。”
  赵若欢笑道:“哥哥不要这样说,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我自小干惯了的。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能三生有幸,嫁到甄家这样衣食无忧的家里来,又好命地遇到哥哥这样的大相公,从不恶意刁难、故意折磨,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顿了顿,道:“我知道哥哥对我不太爽快,但我半点没有要让哥哥不痛快的想法,终究你是正室,我是偏房,我自然是顺从你、伺候你的,少东家生了孩子,无论男女,自然都是唤你作父亲,我半点不敢僭越。也请哥哥放宽心,不要整日劳心伤怀,带累了自己的身子。”
  这话孟流光听着也是很受感动,以往他受那些宫斗宅斗的电视剧影响,总觉得古代的女人会为了一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实际情况倒也并非如此,有时候弱势群体反倒更能感同身受彼此的苦楚,即便有争斗,也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内宅,为了利益而斗,鲜少为了男人的。
  于是孟流光道:“我明白你的好意,只是康康病成那样,你现在让我去休息我也不踏实,不如替他做些事情,我这么大个人,不过就是一个小感冒,我没事的,你不用替我担心。”
  见孟流光这么说,赵若欢便也不再劝他了,二人一起为康康煎药。
  等药煎好后,两人一同端去喂康康喝了,孟流光才自己也喝了药,坐到康康床边守着,一守就是一天。他自己不觉恍惚睡着了,等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的时候,他发现天已麻麻黑了。
  他第一反应是检查了一下康康,孩子仍然安睡着,不过体温似是比之前稍微降低了些,孟流光稍微放了点心,摸了摸康康的小脸蛋,起身到门口向外打量,发现西厢房亮着灯,里面有多人的说话声,不由过去看了看。
  他一进门便见一个稳婆跟甄母在屏风外交谈,稳婆道:“令爱这算是早产,不过目前来说情况尚好,可以自然生育,就看你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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