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刚刚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祈年哥,”云盏还是很有礼貌和教养,不藏头亢脑,眼神直白望向孟小棠,说出来的内容更直白,“他为了吃我请的饭,要追到江南去,我是不是要请他吃满汉全席才行?”
孟小棠瞠目结舌:“我只听说过追女朋友追到天涯海角,还没听过有人为了一顿饭跑大老远,周祈年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云盏无法理解周祈年的行为,更无法理解孟小棠为什么会用这种比喻,她默了默,后知后觉地问孟小棠,“你怎么不在自己班待着?”
“吵死了。”孟小棠叹了口气。
是真的吵,连孟小棠这种自诩话痨的人都无法忍受的吵。
雕塑系的女孩子扎堆儿地挤在周祈年身边,一个个举着手机奋不顾身要微信的模样比过年要压岁钱还积极。要说是对周祈年抱有少女情热幻想,倒也确实如此。她们想撺掇着让周祈年来当人体课的人体模特。
这年头,裸模不好找,尤其是周祈年这种高质量裸模。一般市面上,周祈年这种绝色,价格相对而言高昂,但学艺术的,家境条件都不差,大家伙拼拼凑凑,估计也能凑到他的出场费。
转盘转了半圈,果盘转至面前,孟小棠丝毫不见外抓了块西瓜往嘴里送,边啃西瓜边和云盏复述刚才的场景:“我原本以为周祈年不会给微信的,谁知道他脾气好得很,手机二维码调出来,大剌剌地放在桌子上,来者不拒。”
云盏一愣,抬头看孟小棠。
“不过他说了,他不看微信也不回任何人的微信消息,朋友圈永远看不见,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随便加。”孟小棠耸耸肩,睁大了眼,“你说他渣吧,确实是渣的,随便哪个女的问他要微信他都给,但是不管对方发了什么,他都不回,神奇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回?万一是他随口说说的呢?”
“哦,因为他打开微信的时候我就坐他边上,未读消息多的离谱,手机咚咚咚的响个不停,他看都不看一眼,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不回消息。”
话音落下,桌上云盏的手机叮咚叮咚叮咚响了三声,微信消息弹亮屏幕,三条未读消息敞亮地躺在锁屏界面。
7:【地址呢?】
7:【说话。】
7:【还是我过来找你当面说?】
“……”
“……”
孟小棠用力地挤了挤眼,有些诧异:“这应该不是周祈年吧?可他明明说不看微信消息,也不回人微信消息的。”
云盏啊了声,郑重其事又万分无奈:“因为我欠他一顿饭,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执着呢?”执着到一个不回微信消息的人硬生生从成千上百条的消息里翻找出云盏的对话框,咄咄逼人地追问云盏。
孟小棠:“可能是怕你忘了吧?”
云盏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了。
孟小棠:“对了,我们班待会儿还要去ktv唱歌,你是跟我们仨一块儿去还是自己回宿舍睡觉?我们肯定是通宵的,周末宿舍不查寝,明天早上没课,你明早好像也没课,要不和我们一块儿去?反正有我在,你肯定不会觉得待那儿无聊。”
“我不喜欢唱歌,还是回宿舍睡觉吧。”云盏摇摇头。
“那行,那你回宿舍的路上小心点儿,到宿舍了和我说。”
“好。”
-
聚餐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座无虚席的福满楼满是狼藉,餐馆外的小吃街依旧喧嚣热闹,路边摆着琳琅满目的摊位,比来时更甚,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京市的夜生活是乃至全国都出名的,哪怕是凌晨三四点,城市街头的霓虹灯闪烁亮若白昼。
周末学校不查寝,因此小吃街此刻尤为热闹,有结伴出来玩儿的,有在网吧打游戏打累休息一会儿出来觅食的,也有各种聚餐,但更多还是手拉手的小情侣出来过夜。
刚吃完饭,云盏有些口渴,或许也不是口渴,就是嘴馋,看到奶茶店就想进去买杯奶茶,刚进去就撞见了一对手拉手买奶茶的小情侣。正巧是他们班的班长和团支书,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时间,他俩就看对了眼并火速在一起了,班长表白成功的那天,还请全班人喝奶茶了。
他俩看到云盏时有些意外,团支书脸泛着娇俏的红,眼神虚浮地和云盏打招呼。
云盏心想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谈恋爱的正常流程罢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可大张旗鼓拿出来炫耀的事儿。难不成有人和对象开房上床还拿着个大喇叭四处宣传的,未免太缺心眼了。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刚取到奶茶准备离开奶茶店时,云盏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持A震动提醒她不是消息,是有人给她打来电话,云盏一只手拿着奶茶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没有多余的手去推奶茶店的玻璃推门了。
她手肘撑起,准备以一种别扭奇怪的姿势推门时,门陡然被人从外拉开,她没来得及抬头,自顾自走出去,边走边和门外的人道谢。
结果经过那人身边时,胳膊猛地被他拽起,夏末秋初天依旧热,云盏穿着单薄的短袖雪纺衫,男人的掌心宽厚有力,五指细长轻松一握就环住她的手臂。奶茶店开着冷气,云盏的皮肤还是被冷气氤氲过的凉,但他手心温热发烫,触及时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被水浇灌。
云盏说不清自己是那块铁,还是水,反正她此刻被人以这种姿势拉拽着,整个人头皮发麻,脑海里下意识冒出今天早上看到的新闻《人贩子大街上强掳女孩,声称她是自己发疯了的老婆》。
结果一抬头,看到来人正脸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散下来,一时间也忘了松开自己被他拉拽住的手,以一种旁人看了像是随时要拥抱的亲密姿势,和周祈年对话。
“祈年哥,怎么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周祈年松手,双手插兜,低着头问她,“你怎么一个人?”
云盏右手得空,拿着吸管插破奶茶的封口,她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周祈年闻言低啧一声,“嘲讽我孤家寡人是吧?”
云盏笑了下,“没有。”
“我觉得有。”
“……那你不也在嘲讽我?”云盏四平八稳的语调。
“连狗都是一对一对的,”周祈年指了指奶茶店门口站着的两只追着彼此尾巴转圈的傻狗,挺傻的,但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响的很欢实很开心,他意味深长地瞥向云盏,“你呢?”
云盏挺无奈的,叹了口气:“一个人走路的多了去了,你非要盯着两条狗比什么?你是人又不是狗。”
第26章 chapter24
越和云盏相处, 周祈年脑子里想和她在一起的念头就越强烈。他以前老觉得这姑娘是治他反骨来的,今天突然想明白了,她就是他反骨里弯折的那部分, 最不循规蹈矩的那部分, 最离经叛道的那部分。
他对她并非是征服欲,也不是好奇心, 更多的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吸引力。
他很难不被她这种看似平淡似水实则是掀开波澜不惊的海平面下最汹涌浪潮的性格所吸引。
周祈年低着头对上她的眼,骤然恶劣心起,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我要真当狗,也不能一个人当,怎么也得拉着你一块儿。”
云盏敬谢不敏:“……谢谢,但我暂时没有当狗的想法。”
“怎么,瞧不起狗?”周祈年语调很欠。
“没有瞧不起狗, 你不要非黑即白, ”饶是如此,云盏还是很有耐心, 眼睛很亮, “小狗只对自己的主人忠诚――这句话你听说过吗?如果狗狗认定了谁是它的主人, 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永远不会背叛它、也永远不会放弃它,这是我们做不到的。”
浇离浮躁的街边,肉眼可见的人间烟火味,云盏藏于烟火中, 浑身像是拢了一层纱般,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所以这就是你想养狗的原因?”周祈年臊眉耷眼地问。
半个多月前的事了,云盏都快忘了, 被他提醒才记起来,啊了声,倒也很直白:“小区那只流浪狗吗?不是的,我想养它是因为它长得很漂亮。”
明白很多道理,但是选择它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因为它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就像谈恋爱?恋爱之前会对对方抱有很多设想,譬如长得高长得帅,学历好家境好,但最终找的另一半和设想的截然不同?”周祈年心里那只小鹿蹿来蹿去,他觉得自己是真的狗,暗搓搓的试探问她理想型,“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云盏正喝奶茶,咬着吸管的牙齿一口吐出来,吸管上留着明显的齿印。
“不清楚,反正我觉得,我看上的男生,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会让他变成我的人。谈恋爱么,就是一场赴汤蹈火的豪赌。”
小吃街的尽头是条岔路口,照亮岔路口的路灯亮得慑人,像是从煜煜银河里掉落的一颗星,星光永远是有一分光便竭力燃烧,而月光始终淡拢纱,静悄悄地爱着世间万物。云盏像极了天边弦月,看似无爱无求,实则清醒又冷静,选择了照耀,便万分笃定。
送她回校的路很安静,大概是爱玩的人都在外面玩儿,留在学校的都回宿舍洗漱躺床上玩手机了吧。
道路两旁是蓊蓊郁郁的梧桐树,月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照着少年人的心事,早桂飘香,催发着感情滋生。
路过一个人工湖时,云盏好奇:“怎么这个时间点还有人往那边走?”
周祈年:“那是情人湖,边上有个小山坡看到了没?是情人坡。”
漆黑夜幕勾勒着情人坡起伏的线条,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情人湖观景道两侧路灯散发出幽昧的光,为迷离的夜晚平添几丝暧昧旖旎。
“为什么叫情人湖?”
“因为晚上很多小情侣在这边散步。”
“那情人坡呢?”
“很多小情侣在上面亲嘴。”
“……哦。”云盏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问这一嘴了,好在前面就是一条漫长无比的下坡路,她转移话题,“为什么这条路叫保研路?是因为保研的人都喜欢往这条路走吗?”
她学得很快,举一反三。
“不是,有两个原因。”周祈年懒懒散散地按了按后颈,继而双手插兜,暖黄色调的路灯照在他浮浪不羁的脸上,神情没来由得放松,“一个民间流传,一个官方回答,想先听哪个?”
“民间流传。”
周祈年敛去脸上的笑,视线远眺,是远处宿舍区闪烁的灯火,他声音也像是飘到了遥远的另一端,不掺杂任何情感,甚至还藏着丝隐忍的怒火,“考研基本都是早出晚归的,据说你们学校有个学姐晚上十一点复习完从图书馆出来,孤身一人走在这条道上,结果被一个打工仔看上,捂着她脸就在草丛里把她给侵犯了。学校为了堵住这事儿,让这位学姐保送研究生了。”
“……”
“不过这就是民间流传,真实性有待考证,就像大家常听的――每个学校建立之前都是一片墓地,有听过这句话吧?”
云盏重重地点了点头:“听过的,所以官方回答是什么?”
“官方回答和你理解的差不多,因为这条道直通图书馆,喜欢去图书馆的人通常成绩都不赖,学校为了鼓吹这种行为、调动大家去图书馆看书学习的积极性,特意把这条路取名为保研路,希望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都能够顺利保送上岸。”
云盏由衷地感叹:“你知道的真多啊……”
周祈年嘴角难得冷淡地勾了下,口气阴阳怪调的:“我还知道你们那个男助班在追你。”
学校的辅导员事情很多,一个辅导员带好几个专业,军训的时候要是每个班都出点儿事,辅导员也分身乏术,所以才会有助班的存在。一个班两个助班,基本上是一男一女,为本专业大三年级的直属学长学姐。
云盏跟他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心莫名其妙地波动了下,有种早恋被家长当场抓包的心虚和愧疚,可转念一想,她都成年了,并且,她也没谈恋爱,更何况,他又不是她的家长。但他的声音冷淡得像是夜晚的风,温热气温里,风轻轻拂过来,凉的令人身上泛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不算追,他就是约我吃饭,但是我拒绝了。”云盏一脸清白地说。
话音刚落,云盏的手机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助班闫冉冉,一接通,闫冉冉的声音没跳进她耳里,反倒是一道男声占据她的听力,听到一半,云盏意识到说话的人应该是闫冉冉的男朋友鲍林杰,“周祈年那狗十次有九次打电话不接,剩下的一次,电话打过去直接被他按断,你给那小学妹打电话,我刚看到了,他和那个小学妹在一起。”
然后才是闫冉冉的声音:“云盏啊,那个……”
“祈年哥确实和我在一起,要让他接电话吗?”云盏眼神示意周祈年。
手机没开免提,但声音响得惊人,鲍林杰说的话他们两个人都听得很清楚,也有可能是他嗓门大,“不用,你就问学妹,去不去爬青城山看日出?”
云盏眼神里有出乎意料的惊喜,“看日出吗?”
周祈年头抵着,后颈棘突明显,懒洋洋地勾着嘴角,“想去吗?想去的话就和你学姐说,去。”
“现在就去吗?”云盏问。
“嗯,走过去半小时,爬青城山大约一个多小时,到那儿得凌晨了,你能爬山吗,能熬夜吗?”周祈年挺熟悉流程的,毕竟青城山太出名,是京市的5A级景区,来京市旅游的游客基本都会去青城山坐缆车看风景。京北大学背靠青城山,私底下大家总说青城山是京北大学的后花园。学校很多学生每到周末都会呼朋唤友地去爬青城山,看清晨的日出。
云盏作为本地人当然知道青城山的盛名,开学前她也做了功课,很想去看青城山上的日出。只是孟小棠不仅是早起困难户,还是爬山无能选手,虽然苦大仇深且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说着“没事的,我可以陪你去”,但是云盏还是觉得不要勉强她。
就像孟小棠想去唱歌,但也不会勉强云盏跟她一块儿去ktv一样。
云盏原本发愁找不到人陪自己一起,现下倒好,有人作陪,云盏求之不得,“我喜欢爬山,也能熬夜的,咱们现在就走吧。”
周祈年简直了,她想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这样吗?义无反顾并且一鼓作气,生怕旁人后悔。
-
半夜的青城山确实很热闹,爬山看日出的学生居多,有本城学校的,也有隔壁城市学校班级组团过来的,洋洋洒洒一大帮子人。
给云盏打电话前,闫冉冉和鲍林杰就已经在半山腰上了,等到他们爬到山顶,云盏和周祈年才刚到山脚,所以他俩便把帐篷给买了,只不过帐篷确实热销,也很紧俏,他们去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顶帐篷。
四个人挤在帐篷里斗地主的时候膝盖骨就顶着各自的膝盖骨了,等到后半夜夜风起来,帐篷外聒噪的人声也都安静下来,有帐篷的睡在帐篷睡袋里,没帐篷的就在外面找个背风脚靠着边上人的肩膀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