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任何流浪狗的痕迹了。
周听澜看着它围着周祈年开心地转圈,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养了它小半个月,都没见他这么开心过。我都怀疑你骗我,这狗不是流浪狗,压根就是你买来养过几年的。”那种亲昵感,像是朝夕相处才有的。
周祈年抬脚踹它,动作野蛮,但力度很小,不像是踹,像是在抚摸他的身子。
“我上哪儿养它去?我们学校只有搜救犬。”
周听澜刚晨跑完,喘着粗气进厨房倒水,抿了口水后说:“它很喜欢你。”
周祈年没脸没皮:“原来我不止招人喜欢,还招狗喜欢。”
周听澜憋着笑,提醒他:“可这条狗是公的。”
……
周祈年请了一天的假,他没地儿可去,就待在房子里。周听澜倒是有课,但他的学校就离别墅区两条街,吃过早餐他就上课去了。上午两节大课上完,他开车回来找周祈年吃午饭。却没想到中午十二点,周祈年还在睡觉。
等到周祈年睡醒,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洗了个澡出来,门一打开,门外便是对他摇尾巴的小狗。
周祈年弯腰揉揉它的头,逗了好一会儿,边上的门开了。
周听澜举着手机问他:“云朵问你,你国庆什么安排?”
“她问我?”周祈年莫名,掏出手机查看消息,确定自己没有收到任何云盏发来的消息后,才抬起头,“她没问我啊。”
“她在群里问的。”
“什么群?”周祈年皱眉。
“哦对,我忘了你不在这个群,等会儿啊,我把你拉进群里。”
话音落下没几秒,周祈年看到自己的消息列表里突然有个群雀跃而至最上方,群里加上他一共有六个人,群名很显眼立意也很简单,叫【相亲相爱一家人】。
周祈年下颌微微抬起,眼底浮起略带挑衅意味,“你爸,你妈,你,你爷爷,再加个我,一共五个人,说吧,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还有,你这群名能不能别这么土?”
其实周祈年话里疏离意味很明显,并且阴阳怪调的,颇为讽刺。但周听澜古井无波,甚至还摇摇头失笑,“咱们家没有群,这个群里的人你都认识,就云朵他们那几个。”
“……”
“对了,这群名还是云朵取的。”周听澜琢磨,“不好听吗?我觉得挺好听的。”
“……”
周祈年闭了闭眼,死活没想到这么土的群名能是云盏取的。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承认,除了云盏大概没人能取出这个群名。她总是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窗外天色昏昏沉沉的,天气预报显示近一个月都要下雨。所以昨晚在青城山顶的时候,周祈年心底始终惶惶虑虑,生怕下雨、看不了日出。
他好不容易带她做她想做的事,周祈年怕她败兴而归。
迟来的雨似乎要下了,天色将暗未暗,周祈年瞄了眼时间,发觉离回校还有半个多小时,时间还早,他昨晚熬了一晚,今天早上和周为礼的对话让他毫无胃口,几乎三十个小时没吃饭,他饿得不行。于是他问,“家里有吃的吗?”
“有,中午叫的外卖,有两个菜没动过,怕你醒来饿。”周听澜的体贴已经到令人熨帖的程度,“我帮你热一下。”
周祈年没拒绝,等待微波炉加热的时候,他倚靠在岛台上看群消息。因为刚进群,之前的消息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最新的消息。
大鱼小棠:【就这个博主,太神了,陈启隽你出来,快告诉云朵,是不是我和你说了星座运势之后,你就找到女朋友了?】
大鱼小棠:【而且和运势里说的一样!比你小一岁,个子不高,一米五五左右,是个软妹。】
大鱼小棠:【陈启隽!!!】
陈:【这个确实,有点东西的,云朵我觉得你可以信一下。】
云朵:【……】
云朵:【不是我不想信,主要是,有点夸张。】
陈:【有多夸张?】
云朵:【我的桃花运是,比我小一两岁的男的。】
陈:【姐弟恋不好吗?】
云朵:【未成年,能好吗?】
陈:【……】
陈:【这个真的很夸张。】
云朵:【星座运势就像是网恋,你明知道别人拿着网图跟你谈恋爱,但你就是不舍得和人分手。因为你总在想,万一呢?万一不是假的,是真的呢?怪不得宿舍楼下挂着横幅――男人不要裸.聊,女人不要网贷。】
大鱼小棠:【为什么不是女人不要裸.聊?】
活跃的群霎时陷入安静,恰好微波炉发出“叮――”声,周听澜取出热好的菜递给周祈年,见他捧着手机笑,于是问:“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周祈年:“群里。”
这个群每天总是聊一些稀奇古怪的话题,周听澜已经习惯了。
“云盏问我国庆安排干什么?”周祈年把聊天记录翻到最上面都没找到半个和自己有关的消息,他放下手机,边吃饭边问。
“我们国庆打算去江南玩儿,就云朵外婆家,你要是没什么安排,和我们一块儿去?”
京军工军籍的学生是没有节假日一说的,但周祈年是非军籍的,周末虽然不能在外过夜,但是很庆幸,是有节假日的。节假日随意安排,非常自由。
周祈年腰背往后懒散一靠,嘴角勾起,桃花眼里溢出的笑意风情堪称浪荡了。他国庆是没有任何安排的,但他没回有没有安排,而是慢条斯理地反问:“云盏怎么突然问我去不去?”
嗯?陪你看了场日出,就这么离不开我了吗?
周听澜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寻思着真要好好说道说道了,“云朵说她欠你一顿饭,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你都要让她请你吃。你说说你,家里又不缺一顿饭,怎么偏偏和人小姑娘计较上了?你让云朵怎么想你?抠门男?小气鬼?死缠烂打又爱算计?”
周祈年:“……”
第29章 chapter27
周祈年临回校前问周听澜:“国庆出去的话, 舔狗怎么办?”
舔狗是周祈年给流浪狗取的名字,周听澜始终没给这只狗取名,他认为这是周祈年的狗, 取名的活理应交给周祈年。只是没想到,周祈年这么不靠谱, 取了这么个名字出来。
“舔……甜甜。”周听澜擅作主张, 当着周祈年的面把它名字给改了, “甜甜可以寄养在你叶子姐家, 她妈妈开宠物店的。”
叶子姐是周听澜的女朋友,名叫黄青叶。挺有意思的名字, 分不出是黄叶子还是青叶子, 亦或者是青黄交加的一片叶子。
“那行,三十号走是吧?”
“一号走,一号中午十二点的高铁,晚上六点半到。”周听澜拽着牵引绳, 甜甜似乎意识到周祈年要走了,躁动不安的, “你记得把身份证发给云朵,她统一订票。”
周祈年弯腰,狠狠在舔狗头上扒拉了一把, “行, 那我先走了,舔狗你照顾着。”一点都不客气。
周听澜笑着:“放心,我会照顾好甜甜的。”
“说了叫舔狗, 而且,一个大老爷们叫甜甜,合适吗?”周祈年直起腰, 懒洋洋地睨了周听澜一眼。
周听澜想了想说,“那换个名字,舔狗这名字太难听了。”
“有什么难不难听的,爸妈取的名字就得受着,难道有人会因为自己叫铁柱而不开心然后去改名的吗?”
“也是,安安,网约车到了,你路上小心。”周听澜指着缓缓行至面前的网约车,语气要多温润有多温润,笑意如春风拂面,“记得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安安。”
周祈年面无表情,不痛不痒地扯了扯嘴角:“闭嘴吧你――”
安安是周祈年的小名,这是那天周听澜去临坞给周祈年办各种手续时得知的。
周祈年所住的单元楼里都是高霏霏学校的老师,周听澜已经尽量低调了,却还是被人认出来。等待周祈年收拾东西的时候,邻里看他长大的叔叔阿姨都围过来,长吁短叹地,提到周祈年眼里都泛着眼泪花。
安安小时候身体不好,他妈妈那时候刚毕业没几年,学校硬性要求她当班主任,他妈妈忙的连轴转没时间带他去医院,我们这儿谁有空谁带他去的。路上他不哭不闹,肚子疼得小脸惨白,还特别懂事地说,王阿姨,真的麻烦你们了。
安安一直以来成绩都很好,就有一次考试考了个第二名,晚上没回家,在小区里转悠,跟小区里的流浪狗说话,被霏霏看到气得要死,一边拽着他耳朵一边骂他。我们没法劝,但安安这人啊,嘴巴就管不住,这会儿还顶嘴,说妈那不是流浪狗,那是我遗失多年的亲哥哥。气得霏霏拿起花坛里的树枝就要打他,结果霏霏哪跑得过他,长腿一迈,整个人就跑没影了。
我们都怕安安谈恋爱,这混小子长得帅,打小就帅,三四岁刚上幼儿园,幼儿园里的小姑娘都争着抢着跟他当同桌。他还挺骄傲的,回来和我们炫耀,说王阿姨,好多女孩子喜欢我啊,我怎么这么抢手?这话被他妈听到,又是满院子追着打。
他那张破嘴啊,打小就管不住――
想到这里,脚边的舔狗突然汪地叫了一声,周听澜低头和它对视,一人一狗,分外和谐。他脑子里冷不防想起周祈年那句话来――这不是流浪狗,这是我遗失多年的亲哥哥。
周听澜:?
-
大学生是最闲不住的群体,况且国庆节假日放七天,成天待在学校多没劲,于是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去江南,云盏外婆家。
云盏统计完群里众人的身份证信息后,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周祈年的消息,于是私聊周祈年。结果消息发出去很久,也没等到回复。
孟小棠发现云盏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她拿筷子把她餐盘里的大鸡腿给拿了也无动于衷,视线老往手机扫,好像在等谁的消息。
孟小棠胆子越发大,原先还偷偷摸摸的,一只鸡腿啃完,直接光明正大地夹云盏餐盘里的糖醋排骨。
“两只鸡腿都不够你吃吗?”云盏拿筷子按下糖醋排骨。
“……”孟小棠差点呛到,“你不是在看手机吗?”
“一只眼睛看手机,一只眼睛看餐盘。”
孟小棠竖大拇指,“好佩服你,你的眼睛会劈叉。”
云盏敷衍地嗯了声,见她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孟小棠挤眉弄眼,“在等谁的消息吗?”
云盏很坦诚、没隐瞒:“等祈年哥的。”
“他不是不回微信的吗?”随即孟小棠想起来,“那天他发你微信倒是发得挺勤的,那怎么不给你发消息了?难不成是消息太多了,回不过来了?我觉得很有可能哎。”
云盏也深觉如此,“可能找他聊天的女生太多了吧,我得排队拿号码牌。”
孟小棠又打起了比喻:“就像侍寝一样的,皇帝翻牌,翻到哪个就是哪个,云小盏你别急,周祈年总有一天会翻到你的牌子的。”
“……”云盏把筷子里的糖醋排骨塞进孟小棠嘴里,“好好吃你的吧。”
好在云盏并没有等多久,晚饭吃完回寝的路上,就接到了周祈年的电话。是电话,不是微信回复。
孟小棠被路边的炒酸奶吸引,挤进人堆排队买一份,云盏走到边上接电话。
“在干什么?”他问。
“陪小棠买炒酸奶,你呢?”她也问。
“手机上缴,刚拿到手机,这会儿在陪你打电话。”周祈年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云盏听出来了,不是消息太多回不过来,而是手机上缴,她挺好奇的:“你们每天都会收手机吗?”
周祈年:“嗯,但大部分人都有备用机。”
云盏:“你没有吗?”
周祈年笑了下:“基本都是谈恋爱用的,我孤家寡人一个,用不着。”
晚饭时间的学校格外热闹,尤其是食堂附近,校车一辆接着一辆,前来吃饭的学生人潮如海。报刊亭还兼职烤肠业务,边上的手机贴膜店更是有样学样,卖起了炒酸奶。人声鼎沸,嘈杂喧嚣,云盏走到一边,宣传栏后边的安静角落和周祈年说话。
宣传栏后面贴了不少小广告,有学校外网吧的小广告,卖二手电瓶车的小广告,更多的还是论文代写和代课的q.q群。云盏从包里拿出新买的口红把代孕的小广告给遮盖住,一边问周祈年,“你身份证号能发给我吗?”
“待会儿发给你。”
“哦。”
“……”
“……”
其实到这里对话就可以结束了,但谁都没挂电话。
云盏不知道周祈年那边在干什么,只是能感觉到那边很空旷很安静,甚至能听到他敲键盘的声音,滴滴叭叭。
“那要不,挂了吧?”云盏打破僵局。
“孟小棠买到炒酸奶了?”
云盏仰头瞄了眼人群,“还没。”
周祈年笑意松散,拖浆带水地说:“再聊一会儿,等她回来再挂。”
云盏实在无聊透顶又无话可说,将问题抛给他,语气真挚:“你想聊什么?”
周祈年问她:“等我消息等很久了吗?”
云盏:“嗯。”
耳边他嗓音声线似乎愉悦不少,话里话外透着股得意,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不好意思啊,让云大公主久等了。”
宣传栏背后的小广告遮得七七八八,手里的口红也废了,云盏把口红盖扣上,扔进边上的垃圾桶里,她叹了口气,也开始拿乔起来:“你知道本公主的时间有多宝贵吗?”
周祈年闻言轻笑一声,“怎么办,得罪了公主,我要不以死谢罪吧?”
孟小棠买完炒酸奶四处寻找云盏时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食堂外的路灯是白兰花样式的,泛着柔和的光亮,倾泻在云盏的身上。她和云盏认识这么多年,太清楚云盏是怎么样的人了,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孟小棠对此好奇过,云盏也解释过:“可能是因为太早没妈了吧,我爸又不在身边,你知道的,小孩子哭闹的目的就是一个,为了大人哄。我又没人哄,想想还是算了吧。”
孟小棠以前算得上是家属院里最爱哭的那个了,一受委屈、不如意就回家找家长鸣不平,打那以后,也很少哭了。她总觉得,云朵看到她妈妈安慰自己的画面,会想到自己的妈妈。她不是可怜云盏,就是不想让云盏不开心。
但云盏也很少有开心的时候,她好像一直都很平静,有着春风化雨的心境。她像是冥冥薄雾里的一盏云絮,疏疏然挂在天边,有着月光的温柔与淡然。
今天却不是。
云盏抱着只手机,手机那头是谁无从得知,说了什么也不知晓,但云盏切切实实笑得很开心。
这让孟小棠忍不住回想起上次云盏抱着手机聊天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
云叔叔给云盏打电话,说给云盏带了北京烤鸭的时候。
云盏很喜欢吃北京烤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