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云盏很有可能过来,要是被她看到了,我这个助班学姐的脸往哪儿放?”
“我给周祈年发消息,让他带学妹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行吗?”
“……这和云盏有关系吗?不给亲,你抽烟了,我不喜欢烟味。”
“真没什么烟味,我从周祈年那儿抢了颗薄荷糖,周祈年这人以前挺大方的啊,今儿个小气死了,问他拿颗糖都扭扭捏捏地不愿意给。”
“别胡说啊,周祈年挺大方的,咱们高三毕业谢师宴那顿饭还是他出的钱呢。”
“是啊,今儿个这么抠门,一颗糖都扯了半天才肯给我,所以老婆,我嘴里真没烟味了,咱们亲一会儿吧?我给周祈年发消息了,让他带着小学妹走远点,没人打扰咱俩?就亲一会儿,两分钟。”鲍林杰卑微乞求,“不伸舌头,行吗,老婆?”
闫冉冉还是心软,“好吧,就亲两分钟,不伸舌头,伸舌头把你舌头都给咬了。”
“你舍得吗?”
“有什么不舍得的?我心狠手辣唔――”
“……”
“……”
周祈年没等到云盏回来,等到的是鲍林杰发来的消息。
他其实是看消息的,每个人给他发的消息都会看,这里的每个人指的是存在于他好友列表里的人,昨晚饭桌上加他的那些压根不在这个列表里。
――周祈年有两个微信号。
一个是常用的,有同学朋友家人。
另一个是不用的,陌生人问他要微信时,他给的微信号就这个。
鲍林杰:【你把学妹带远点。】
周祈年:【?】
鲍林杰:【别让她回帐篷。】
周祈年:【她冻坏了你负责?】
鲍林杰:【那她要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负责?】
周祈年:【你他妈打算干什么?】
鲍林杰很简单粗暴:【干点谈恋爱该干的事,放心,也没有很大尺度,毕竟周围有人走来走去,我只是亲亲抱抱而已。】
周祈年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钝钝地以为云盏还在自己边上啃红薯,转过头一看自己边上确实坐了个人,也是个女的,也拿着红薯在啃,就是那张脸完全陌生。
云盏呢?
哦,她去给闫冉冉送烤红薯去了。周祈年想起来了。
这下,不止是太阳穴了突突地跳,周祈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单手撑着防护栏跳转过来,三步并两步地往帐篷搭着的方向走。怎么说呢,周祈年也是个发育正常的年轻人,青春期该看的东西多多少少也算是看过几十部了,比起别的亲密接触,接吻实属小儿科了。他觉得云盏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陈启隽说孟小棠偷抢自己的电脑去看视频,周祈年是不相信云盏没看过的,她确实挺乖的,即便做坏事也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任谁都没法想象她干坏事的模样。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这么心急?
还不是怕她撞见闫冉冉和鲍林杰接吻后尴尬啊,毕竟那可是她的助班学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起码今天她俩要一块儿回校的,这段路怕是得很尴尬。
所以,当周祈年火急火燎地跑过去,看到云盏动作小心翼翼地把帐篷外的拉链严严实实地拉上,继而缓慢地直起腰,慢吞吞地转过来时,周祈年本就不平静的心脏如四周疯长的野草般随风肆虐,动荡不安。
“你――”他一开口就卡住。
云盏默不作声地走到他面前,周祈年猜的没错,云盏这个人本身就有很强的欺诈性,行事作风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那双眼清澈又干净,是百毒不侵的纯粹,很难想象她会用这种眼神、平淡得和当下的地平线一般无起伏的线条的声调说出这种话来。
她问:“你怎么过来了,找学姐和学长吗?他们在帐篷里忙正事,应该没时间搭理你,如果你不急的话,我陪你到处转转?回来再找他们。”
看吧,她说的那么一本正经,好像闫冉冉和鲍林杰在帐篷里是真的在忙正事,特别正经的那种正事,没有任何情感交流、肢体接触的那种正事。
正好初阳上升,稀薄日光摇曳着她的发丝,周祈年望着她那双毫无波澜起伏的眼,自己心里那汪死了不知多久的水,湖面微微荡漾起来。
男女身高差距,云盏没有仰头,她的视线恰好和周祈年的颈部喉结齐平。视野范围内,最上方是他轮廓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精美的像是艺术馆的雕塑,处于正中央的是他突出的喉结,一下又一下极缓慢的滚动,让云盏想起某部电影里的男主角――接吻时就是这样的,隐忍又难耐。
他们的视线甚至都没有交汇在一处,风是冷的,但望向彼此的眼神是能够融化山雾的滚烫,人间朝暮好像在此刻有了意义。
-
后来他们一起看了日出,云盏举着手机咔擦咔擦地拍照,拍完后打开相册挑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青城山的日出很美,美得不需要添加滤镜,大自然的美是科技创造不出来的。
云盏发朋友圈的时候听到身边周祈年裤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一开始她其实没注意到的,但手机震动的频率实在频繁,对方孜孜不倦地给他打电话。
“你真的不接电话吗?”她发朋友圈时抽空问他。
“待会接。”
话虽这么说,云盏注意到周祈年还是把手机放在耳边,“早上好啊。”
熬了一个通宵的低哑嗓音和远处刺破云层的晨光般,清醒又冷静,他声线很好听,有着少年人的清冽,语调永远意气风发。单听他说话,都会有种沉沦的感觉。
云盏编辑朋友圈文案的手停了两三秒,很快恢复自然接着打字。
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听不到,只能听到周祈年的声音:“我说了我昨晚有事。”
“我知道,我六点就能到你面前。”
“嗯,坐飞机到你面前来,毕竟是周家小少爷,不缺钱。”
“两个小时的时间还不够吗?你还想多久?”
很无奈的口吻,却又很顺从。
没有明确的主语,猜不到对面是谁,只是电话挂断后,周祈年撂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你助班陪你回学校,到学校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行,”云盏发完朋友圈,收起手机,双手插兜,“衣服我下次洗了还你。”
日出不过片刻,欣赏完后,云盏没和闫冉冉一同回学校。闫冉冉一看就困极了,下山的时候半边身子靠着鲍林杰,情侣间的亲昵是无视旁人的,甚至无视这个世界。
云盏提议:“要不你们在附近找个酒店睡会儿吧,我自己回去。”
“那不行,我答应了周祈年送你回去的。”
“没事,回学校才几步路,而且又是大白天,还能遇到什么危险不成?”云盏笑了笑,最后还是自己回去了。
到寝室后,宿舍三人都在睡觉,云盏洗漱了下也躺回床上睡了。
下午两点半,闹钟响起,云盏坐在床上,和同样睡醒坐在床上的孟小棠对视。宿舍装了窗帘没装床帘,两个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相视一笑。
孟小棠醒了有一会儿,显然是刷到云盏的朋友圈了,问她:“你和谁去看日出的?”
云盏:“啊,祈年哥。”
孟小棠有些吃惊,“他约的你吗?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孤男寡女单独看日出,云小盏,我严重怀疑他对你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还有冉冉学姐和她男朋友。”云盏含糊带过去,转移话题,“你开学前给我看的那个星座运势,我桃花运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孟小棠揉揉眼:“那个运势不太准,不可靠。我和你说我发现了一个星座博主,这个博主的运势特准,我给你找找啊――”
不消半分钟,孟小棠就找到了。
“――找到了!感情方面,单身的你桃花运还是不错的。你的桃花长这样:比你小一两岁,很单纯也很听话,是家长眼中的乖乖仔,虽然年纪小但是心理年龄非常成熟。像只小狗狗,很黏人也很忠诚,对你百依百顺――哇!”
可把孟小棠激动坏了,“这个男的好,云朵我命令你,马上下床洗漱换衣服,去外边偶遇黏人小狗狗!”
第28章 chapter26
京军工日常管理严格, 周末出学校得有假条,而且必须得在下午四点前回校销假,不能在外过夜。周祈年之所以能够这么潇洒地陪云盏爬青云山看日出, 是因为他请了三天的假。
周六、周日和周一。超过三天的假期是不需要回校过夜的。
周祈年请假的原因很简单,他出差在外的爸终于回来了,并且特意给他打电话让他第一时间去机场接机。周祈年接电话的时候浮皮潦草地说:“您不是有司机吗,喊我过去干什么?给您拉个横幅, ‘恭迎周总回国’?而且我今天有事,这样吧,明天,我保准你明天醒来第一眼就能见到我。”
接机时间是周日晚八点,正是周祈年和带训的新生们吃饭的时间点。说实话, 周祈年不差这么一顿饭,他就是想找个理由拒绝周为礼。周祈年记忆里,父亲这个角色模糊又清晰, 没有任何具体的模样, 身高外貌如何, 无从得知。
却又很清晰地出现在母亲的嘴里。
他妈妈是高中教师, 教语文的,温婉漂亮的长相,常年穿旗袍,人淡如菊,每个上过她课的学生、与她工作过的同事, 都对她赞不绝口。所以周祈年也不太能理解, 为什么性格脾气这么好的一个人,提到曾经相爱过、甚至爱到愿意给他生个小孩儿的男人时,跟变了个人似的, 指责、谩骂、冷嘲热讽。
――“还好你长得像我,要是像你爸,这辈子就完了。不是他丑,而是他就喜欢顶着那张脸出去招摇撞骗,我就是受害者之一。”
――“你就这么无聊是吧?和流浪狗都能说话?它无家可归,你呢?你爸不要你,但我还要你,我没他那么无情。”
――“好好读书吧,我对你的唯一期望就是考出去,别和我一样一辈子窝在这座小县城。我不想出去,我就想当一只青蛙坐井观天,这有什么不好的呢?但你要记得,千万千万别被爱情蒙蔽双眼,也要记得,不要玩弄女孩子的感情。你要是像你爸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咱俩的母子关系就可以断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长得帅,爱玩弄感情,无情冷漠。这是周为礼作为丈夫的形象。
周祈年觉得这没什么的,毕竟周为礼确实对不起高霏霏,高霏霏骂他几句又怎么了呢?排泄下怨气又怎样呢?至少当初离婚的时候,周为礼是不愿意要周祈年的,生周祈年的是高霏霏,养周祈年的也是高霏霏。
周祈年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周为礼,哪怕是被接回周家,周为礼也没出面过,全部事情都交由周听澜处理。
现在他周为礼一个电话就要让周祈年推开所有事情出现他面前,周祈年是不乐意的。
周祈年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是有反骨的。他就是在云盏面前没什么脾气可言。
周祈年到家门口时正好六点,小区还陷入昏睡状态,陪着周祈年的,只有被晨风卷起的落叶。
过了半个小时,周祈年才进屋。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清对方的眉眼后,周祈年觉得他妈说的是对的,周为礼的长相偏斯文儒雅,不太像是生意人,看着更像是搞艺术创作的。周祈年和周为礼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原先以为周听澜和周为礼长得像,其实也不像,周听澜长得也像他妈。
父子俩二十年头一次见面,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内气氛逼仄紧张,涌动在晨光中的尘埃好像也凝滞在光束中,气压低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爸,第一次见面,需要我给您磕个头吗?”还是周祈年先开口的,语气轻轻松松,乍一听还挺有礼貌的,仔细一听,刺耳得要命。
周为礼手里端着的茶杯重重砸在茶几上,水渍飞溅,甚至还溅到了周祈年的脸上。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没呢,我妈一般教我和长辈说话要有礼貌,但是她说起我爸的时候一般都会用‘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话。”
“……”
周为礼是知道自己对不起高霏霏的,年轻时候莽撞不知事,等到老了才后知后觉心生愧疚。于是他望向周祈年的眼里,也没那么多的不满了,语气渐渐淡下去,“我知道,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但是我现在也在尽力弥补。”
“怎么弥补?”周祈年简单粗暴,“我什么都不缺,就缺钱,您能往我账上转五百万吗?”
“……”
“祈年,”周为礼按了按太阳穴,“这套房子已经写到你名下了,公司的股份我也已经处理好了,你和听澜一样。我听说你还给人当家教?你爷爷不希望咱们周家人出去干这种事,你尽快辞了,也不要去外面打工了。今后你所有的费用我都会承担,包括以后出国留学的费用,一年不管是五十万还是五百万,我都会转到你账上,只要你好好学习,拿个漂漂亮亮的文凭,回来接管光耀科技,懂吗?”
周祈年突然意识到了,原来他们不是让他认祖归宗的,他们需要一条听话的狗给他们卖命。
光耀科技专注ICT领域,周听澜一心想进航天研究所,他们劝不动周听澜,正好想起外面还有个儿子,学的还是软件工程,专业适配度挺高,所以转头来找周祈年。没有所谓的好言相劝,哪怕是道德绑架也没有,他们很直接,你是周家的人,你就应该听我们的安排。
“我要是说我不懂呢?”他想看看对方的底线。
对方也毫不隐瞒,卑鄙的坦诚:“我知道你想做游戏,我也没不让你做,你可以利用一切闲暇时间做一款游戏。但你要知道,不是每款游戏都会成为全民游戏的,而光耀科技,是全国上下家喻户晓的。周祈年,你是我儿子,眼光放得长远一点。”
相似的人才会相爱。就像高霏霏也常耳提面命地和周祈年说:“眼光放得长远一点,别窝囊在这个小城市。”
玄关处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周祈年站得地方没有光照,门一拉开,阳光直挺挺地照入室内拉扯着他的身影,周祈年踩着自己的影子,听到周为礼的助理毕恭毕敬地说:“周总,您约了闻总七点半吃早餐,差不多到该出发的时间了。”
周为礼拿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路过周祈年时拍了拍他的肩,骤然又换了幅慈父面容,“你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我让阿姨给你做了早餐,放在厨房了,记得吃。”
夏天早已经过去了,初秋的早晨与夜晚总是凉飕飕的,空气里像是凝着一串串的水珠,一股脑儿地灌进周祈年的脖子里。
周祈年不知道在屋子里站了多久,直到听到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紧接着是熟悉的人声:“――你慢一点!”
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周祈年感受到自己的裤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于是低下头看清了始作俑者,是那只谁都不要的流浪狗。毛发洗的干净整洁,身上穿了件牛仔衣,脖子上系了个铃铛,一副狗中贵族的模样,羡煞旁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