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年:【贵点的租车费太贵,我现在正在攒老婆本,其他地方能省则省。】
傅远洋:【?】
傅远洋:【我还能真收你钱?你别搞,回来换辆贵的,我车库里有辆库里南,你开那车去找你老丈人,肯定有面。不对,你老丈人搞航天的,要不你开辆红旗吧?他肯定觉得,哇小伙子有眼光,不崇洋媚外。】
周祈年:【我直接举着国旗去找他,身上穿件衣服,左右写着两个字,中国,你觉得怎么样?】
傅远洋:【我觉得他会爱上你的。】
周祈年无语。
他随即将手机锁屏,漆黑的手机屏幕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冒着青茬,短的紧贴头皮,他对着手机屏幕左右张望了会儿。
怎么也想不明白,问题竟然出在了这里。
要怎么解释呢,他真的不秃。
而且,他手机高举过头顶,撩吊着眼皮,狭小的视野范围内确认自己头上每一处都有着头发,没有任何秃顶的预兆和痕迹。
他不太爽地啧了声,收起手机抬头往前看,脸上神情猛地一滞,往前迈的步子也停了下来。他在自己父母面前都没有这样温顺过,他总是气他妈,他妈也总是烦他,他们母子俩没一天是好言相待过的。更遑论他那个只管生不管养的爸了,每次打电话,两边手机都像是烽火连天的战场。可此刻,周祈年没有天下第一的嚣张狂妄,温顺且恭敬的语气,和前面离他五六米远的云霄岳打招呼,“云叔叔,早上好。”
云霄岳大老远就看到他了,晨光朝阳沐浴在他身上,他们这个年纪的小伙子多半爱睡懒觉,早上起床也是一副睡不醒的倦懒模样。可面前的小伙子不太一样,精神抖擞,脊梁笔挺,冷风呼啸而过他面无表情的脸,不显冰冷,倒显得气场周正。
除了他的头。
云霄岳原来没注意的,可是他发现周祈年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头发,走着走着突然拿着手机照起自己的头发来了。
哎。多少是有点儿自卑的吧,这才多大,就秃了。
云霄岳恻隐之心犯了,觉得还是不要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了,人都是有缺点的,虽然未来女婿光溜溜的脑袋也是人群中最闪亮的存在,但是他的身材相貌也是鹤立鸡群的。
他晨跑的额间冒着汗,张嘴说话时空气中飘着白雾,天太冷了,“早上好,”顿了顿,笑眯眯的像个笑面虎,“昨晚云朵睡得好吗,她睡相不太好,应该没影响你休息吧?”
第83章 chapter81
周祈年当时脑子“嗡――”了一下, 惶惶惑惑地看着云霄岳,眼神慌乱,“云叔叔, 我……”
云霄岳倒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笑得很坦然, 话语敞亮:“我虽然很少回家, 但我的女儿我还是清楚的。她不太喜欢在楼下客厅看电影,一般都是躺在被窝里看电影电视的。她坐在客厅沙发一动不动的时候, 我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所以我故意和她说我睡了,等了将近半小时, 就听到楼下轻手轻脚的脚步声了。”他叹气, “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老实呢你说?”
周祈年赔着笑, 云霄岳怎么说云盏都行, 毕竟那是他女儿,周祈年肯定不能当着她爸的面说她不老实的。
但他也不能说是自己叫她出来的, 显得自己猴急,她爸在家都憋不住,沉不住气。
他连笑都是收敛着的, 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她在我眼里挺好的。”
哪个父母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女儿啊, 云霄岳也不例外, 呵呵一笑,话锋一转, “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呢?就像咱们这小区,刚开盘的时候一个个争着抢着要买,过了十来年了,房子破破烂烂的, 好些人都搬出这儿,去买市中心的大平层咯。”
周祈年当然听出来了他的话里有话。
喜欢一个人的优点何其简单,可接受对方的缺点又谈何容易呢?
人们爱每一朵怒放的玫瑰,却无人在意腐烂的枝叶。
小区静悄悄的,偶尔有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经过,一个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围巾帽子带着,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周祈年和云霄岳边说话边往回走,路过某一栋别墅时,看到二楼阳台有个人影闪过,周祈年没注意,微偏着头耐心回答云霄岳的问题。而另一边,二楼阳台上,孟小棠揉了揉眼珠子,再次不确定地冒出个脑袋,这会儿是真的看的一清二楚了,是云叔叔,他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周祈年。
她一时间摸不清楚情况,怔愣间只清楚一件事,得先给云盏发消息。
云盏是在例会结束后才掏出手机看到孟小棠发来的消息的,她刚准备给孟小棠打个电话问清情况,摄影大哥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市郊一个轮胎厂厂房着火了,消防半小时前就过去了,到现在还没灭火。”
“走。”云盏立马收了手机,回去带上设备前往市郊。
等半天没等到云盏的消息,孟小棠实在坐不住,好奇心害死人。她鬼鬼祟祟地跑向云盏家,快到的时候,身边有一辆车经过,那车缓缓停下来。车子从车型到车牌都很眼熟,驾驶座门一开,下来的人更眼熟了。
是周听澜。
周听澜也是发觉孟小棠才停下车的,他声音温和:“今天周一,你不应该在学校上课的吗?”
孟小棠:“我考试周没什么事儿干,就回家待几天。”
周听澜羡慕道:“还是学生好,有寒暑假不说,时不时还能偷溜回家。”
孟小棠问他:“听澜哥,你怎么回来了?”
周听澜说:“工作有份文件需要席闻Z的印章,他人在外地没回来,所以我过来拿印章。大冬天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找云朵吗?可今天不是周一吗?她应该在电视台上班。”
怎么办怎么办?孟小棠心里火急火燎的,屋里面,是云盏她爸和她男朋友,屋外等着的是云盏的未婚夫。这突如其来的火葬场,可如何是好。
冷风吹打着毫无生命力的枝叶,孟小棠裸露在外的肌肤冰凉无温度,雪后的世界陷入惨淡的灰白中。冬天的太阳时隐时现,云翳重重覆盖住日光,周遭一切黯淡下来,仿佛电影里末日的场景。她大脑行将就木地转了一圈,捕捉到周听澜转身欲走的刹那,嘴比大脑运转快十倍,“――听澜哥,我肚子好像有点儿不舒服,你急着拿印章吗,如果不急的话,能送我去医院吗?”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孟小棠双手捂着肚子,疼的五官紧皱成一团,半弓着腰,哎哟哎呀地叫个不停。
文件是今天要盖章的,说急也不是很急。周听澜见孟小棠疼的龇牙咧嘴的,当下把工作放到一边,赶忙把孟小棠送去医院。一路上,孟小棠拿腔拿调地叫着,也不知是怎么了,叫着叫着甚至肚子里隐约有密密麻麻的痛感。
等到了医院,检查后孟小棠傻眼了,医生说,阑尾炎,做个手术吧。
孟小棠这一天大脑像是生锈的机器,极为艰难地转动着,她表情麻木又呆愣地坐在那儿,直到手术做完被推出手术室躺在病床上,她还是没能从震惊中走出来。
麻药劲儿过去后,孟小棠放在病床床头的手机嗡嗡作响,她接起电话,还不等云盏开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云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对不起我爸对不起我妈,我真是个不孝女,我的身体从今天开始不完整了,残缺了呜呜呜呜……”
云盏忙活了一天,市郊轮胎厂着火,火势汹涌,漫天浓烟,消防人员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将大火熄灭。火灾致七人死亡,十三人重伤,烧伤患者均被送入医院。云盏也在前往医院的路上进行后续播报。
手机听筒传来孟小棠撕心裂肺的哭吼声,云盏记得上一次她哭得这么凶还是第一次来月经看到内裤上的血,手无足措地躺在浴室地砖上哭,哭声几乎穿透了地板,“云朵,我要死了,我才十四岁啊怎么会这样?云、云朵……嗝……我过年的压、压岁钱还剩两千三百四十七块钱,等我死后,就都给你了……嗝……还有我的寒假作业……嗝……六张卷子,你也一起继承了吧呜呜呜……”一边哭一边打嗝。
“你到底怎么了?”云盏不清楚她的情况,提心吊胆的,她都二十四岁了,肯定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儿哭天抢地。
“我、我、我……嗝……”她一哭就打嗝。
云盏难得急的心跳加速,“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孟小棠哽咽着说:“我的阑尾没了,它,享年二十四年零四十七天。”
“……”云盏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连同跳到喉咙的心脏也一并归回原位。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伴着手机那头呜呜泱泱聒噪的哭声,绵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哪个医院?我忙完就过来。”
“在第三人民医院。”
话音落下,摄影车驶入马路岔道,浅茶色的玻璃外滑过目的地――京市第三人民医院。
“我就在第三人民医院,忙完来找你,你把病房号发给我,挂了。”
说完,不等孟小棠开口,云盏急匆匆挂断电话。车停稳,她收起情绪,把手机塞进兜里,双手拿起采访设备和陈文华一同下车。
那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云盏忙完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她身心疲乏地打开手机,查看孟小棠所在的病房。病房号和所在楼层的上一条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云朵,你爸怎么和周祈年在一起?他该不会劝周祈年和你分手吧?还是说劝周祈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不要别人婚姻里的小三?毕竟你是要订婚的人。】
电梯间没什么人,中途无人按按钮,电梯上行时有点滴水声。云盏静静地看着手机里这条消息,若有所思中,电梯抵达楼层,她锁屏手机,出了电梯,一路走一路找,找到了孟小棠。她哭得一脸凄风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绝症,哪成想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阑尾炎手术。
“云朵!!!”孟小棠中气十足的嗓音,俨然没有刚动完手术的虚弱模样。
云盏走到她床边,打算问她身体如何、怎么就进医院了,孟小棠先声夺人,“我和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孟小棠的表达能力一流,绘声绘色地说着事情经过,说到最后,脸上表情写着“为了你的爱情我牺牲了我的肉.体”的壮烈,求夸。
“所以,听澜哥人呢?”云盏对她这一行径夸不出口,她不骂她都不错了,害她还急了好一会儿。
“去病理科拿单子了好像,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你放心,他肯定没走。说真的,云朵,你打算什么时候解除婚约啊?我都替你良心不安,一边是男朋友,一边是未婚夫,而且这俩人还是亲兄弟,电视剧都没这么演的。”
云盏扯起嘴角无动于衷地笑了下,随意抬眸瞥了病房门一眼,正好和进来的周听澜撞了个正着。周听澜停在门边,脸上挂着疏松平常的笑,思忖片刻,问道:“你还不打算和小棠说吗?”
云盏笑了下:“或许一开始就不能瞒着她的。”
周听澜耸了耸肩:“你做的决定,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一旁的孟小棠听得云里雾里,迟钝的大脑直觉他俩有事瞒着她。
“你俩到底瞒了我什么?”她脑洞大开,“该不会,听澜哥和周祈年不是亲兄弟,你和听澜哥是亲兄妹吧?”她只能想到这个。
周听澜先是一愣,继而没忍住笑,笑得双肩都在颤。
云盏眼神无奈地瞥向她,“电视剧编剧都没你这么能写。”
“……我就是,猜一猜,”她畏畏缩缩地再次试探,“万一猜中了呢?”
云盏含冤负屈地睨向孟小棠,语调平淡地说:“我和他们说我要订婚的时候,没说订婚对象是周听澜,只说,我要和姓周的订婚。正好那个时候听澜哥在帮他表哥写订婚请柬,我俩顺势也写了一封,就是递给你的那一封。其实我一直以来,想要订婚结婚的对象,不是周听澜,而是另一个姓周的,被周家遗忘了的小儿子,周祈年。”
这段话落下后,病房久久陷入沉寂之中。
孟小棠震惊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开完刀的地方好像隐隐作痛,头疼,脑壳疼,头发丝也疼。云盏被她这反应弄得心里没底,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却没想到孟小棠又开始掉眼泪。云盏连忙抽纸给她擦脸,后悔又自责的:“你别哭啊,我的错我的错,小棠,小棠姐,你别哭了。我真不是故意瞒你的,我就是……我真的害怕中间出错……周祈年那么聪明,万一被他发现我是诓他的,他不愿意回来了怎么办?小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云朵,我哭不是觉得你欺骗了我,你骗我也没事的你懂吗?因为我们之间,你永远都是为我着想的那一个。我六岁的时候被人欺负,是你帮我把那个人胖揍一顿回来的;十四岁的时候我来初潮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你耐心十足地告诉我我不会死,我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十七岁的时候我上集训课,文化课知识落后一大堆,回来之后看到书桌放着一叠你给我整理的资料,要不是你我压根考不上京大。所以你就算骗我,我也无所谓,我知道你肯定有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
“我哭是因为,万一周祈年不回来呢,万一都到这一步了周祈年还不回来,那我的云朵要怎么办?”孟小棠抓过云盏手里的餐巾纸胡乱地擦脸,她以前哭的时候总会打嗝,这是第一次没有打嗝,也是第一次无声地流着泪,“你知不知道,我收到请柬后的那几天根本没睡着过,我好怕你等了那么久、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他不要你了。你那么好,又那么喜欢他,我好怕你失望,好怕你……又是一个人。”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的,云盏,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的。”她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她孟小棠就是最懂云盏的啊,她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她清楚地知道,云盏虽然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淡定模样,好像什么都无法惊扰她,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云盏真的很在意,很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
很多话云盏都没有说过,但孟小棠一清二楚。她知道云盏很想念她离世的妈妈,知道云盏会奢望她爸爸多放假回家陪她,更知道,云盏的前半生过得足够孤单了,后半生需要有人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无法分割的永远作伴。那个人不是孟小棠,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那个人只能是周祈年。
人生有无数条选择题,关于命运,云盏永远只选择周祈年。
“周祈年陪着你的时候,你是真的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么开心过。所以我真的很怕,怕他不要你了。”
云盏抱着她,想尽量语气轻松地安慰她,说不会的,周祈年怎么会不要我呢,你看,他不是回来了吗?可是她发现她的喉咙堵住,哽咽着嗓,无力地安慰她:“不哭了,咱不哭了啊……”
第84章 chapter82
孟小棠泪水泛滥, 眼泪顺着鼻梁往下流淌,衣服和被子有一小块儿洇湿,就连云盏的衣袖都浸了湿哒哒的泪水。病房里静谧无声, 云盏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低垂似沾露珠的眼睫, 心里万千情绪涌动, 一时又不知要说什么是好, 语言有时候是最无力的行为,身体最为诚实。因此她抱紧了孟小棠。
那阵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孟小棠哭够了,羞耻心逐渐涌上心头。自己当着云盏的面哭也就算了, 她在云盏面前一直都是没皮没脸的, 但是病房里还有个周听澜,她懊恼的脸涨红, 声音如蚊虫叫嚣般细小, “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