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西沉之月【完结】
时间:2023-03-25 08:55:17

  闻言宁知府还没怎么样,许长海心里却大吃一惊:女儿整日困在家中,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难道是推测出来的?
第7章
  “不错,为父分忧,实乃孝女。”宁知府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再说说,这对策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
  “是。”许清元应诺,而后道:“其实说来也简单,如今商人讨生活,无外乎以下两种方式:一是行商,小到贩夫走卒,大到出海贸易,将某地特产便宜购入,高价售出,缺点是所费时间颇久;二是具有实体店铺的商户,利润不像行商那么高,但时间成本却大幅降低。但是,还有一样隐形条件却不是人人都具备的。”
  宁知府想了想,感兴趣地接道:“是经商的天分。”
  “大人明鉴。如施行此法,好处有三:一是可聚多人之财力,经商的门槛降低许多;二则背后的股东不必亲自经商,只需雇佣会经商之人,自己只偶尔参与决策讨论,略有距离也不算太大问题;三是法人以独立的财产对外承担责任,极大降低股东风险。如此一来,即便本地商户并无增加,但外地商人、豪富闻有此法岂不心动,横竖只用投入一笔小钱罢了,照样子投上十笔,只要有几笔成气候,那就有利可图,且昌乐本地商户为了获取外地股东资金支持,也必须将自己的产业做精、做强,如此一来自然比别家更有竞争力,创造的利润更上一个台阶,外地人见了更乐于注入资金。良性循环下来,大量金钱涌入昌乐,也会带动本地工农业的发展,官府的税收也有了保障,一举多得。”许清元吐字清晰,语速很慢,但却说的直白又切中要害。
  宁知府听了不禁抚掌叫好:“许姑娘真乃不世出的奇才!”
  “小女不敢。”许清元学着许长海谦虚的态度,又道:“然对于本法而言,虽然好处众多,有一个问题却是致命的。”
  宁知府长叹一声,脸上表情平静许多:“不错,连这你都顾虑到了,可见确是你的心血之作。”
  许长海虽然已被女儿的话刺激了半天,但还保留了思考能力,忖度片刻,出言道:“行此法,需专设司职部门,且必然会产生大量纠纷。”
  许清元点点头,见宁知府再无别话,又出言道:“前几日大人看到的只是小女的初步构想,还有条文尚未补全,另有一本‘合伙企业法’还未动笔,两法结合或许效果更好,但确实需要官府单独监管。”
  “就是你侧批里提到的?”宁知府显然记忆不错,问。
  “是。”
  宁知府含笑看了她一眼,侧身对下人道:“去把上个月收到的笔墨纸砚拿来。”
  下人闻言脸上略有吃惊,但仍依言去取了。
  而后宁知府宽泛地夸奖了她几句,又跟许长海说了些政务上的事,父女两人临走告退之时,宁知府赠送了许清元那套笔墨纸砚。
  许长海看清赠礼后,脸上真切地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他再三推辞不过才收下。
  回去路上,许清元忍不住问:“父亲,这笔墨纸砚是很贵吗?”
  “你看笔杆上、砚台底刻了什么字。”许长海道。
  许清元仔细端详了一下,果然见到笔端和砚台底部有两个小小的金字。
  “清珑。”她默默念出,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好像是……好像是什么封号,是谁的呢?许清元脑中灵光闪过,想起曾经听到过的闲言碎语。
  “难道是清珑公主?”许清元惊问。
  许长海点头。
  怪不得呢,现在知道了这一点,许清元也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摔了碰了。毕竟清珑公主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后代,换句话说目前除了皇帝、太后、皇后就属她最尊贵了。
  许宅。
  房奶娘从月英那里领了月钱,倒也没急着走,而是坐在下头和她聊起天来,开头说了几句许菘之的事,后来又议论起了别的。
  “要我说咱们家这位大小姐,主意可真大。”房奶娘唏嘘道。
  月英理帐的手顿了一下,而后轻描淡写地说:“老爷疼爱小姐,谁又能说什么。”
  “可不是,那天那么吓人,老奴还以为老爷怎么也要惩戒大小姐一番才是,谁想到过去了十几天,倒亲自把人放了出来,今天还带人出门见知府大人去了,真个要去也得是咱们少爷去才对。”房奶娘不平地说。
  月英揉揉额头,问:“奶娘看着菘儿在功课上怎样?我虽然是亲娘,实话实说,他确实太不像样了。当年老爷怎么样我没见着,可看看大小姐的样子就知道这才是认真读书的人,那小书房屋后头阴冷潮湿,连张桌子也没有,冬冷夏热,可她能在那学上五年,我心里也佩服她。菘儿在屋里晒不着吹不着,可至今孟先生还总是打他手板子,晚上回来就知道玩,哪有一点心思在功课上?”
  房奶娘忙道:“话不能这么说,大小姐学的再好,那不还是女子,难道老爷能让她去考功名?少爷现在年纪小,自然调皮爱玩,过几年就好了,将来这家里还是得交给少爷,难道不让亲儿子管,却让迟早嫁出门的姑娘管不成?”
  月英撇去犹豫,心里一狠心,对房奶娘道:“以后菘儿若再被孟先生责罚,回去后谁也不许伺候他,他要闹脾气尽管让他闹,不然就让他来见我,此外,早晨须比往常早起一个时辰,就是按也要把他按在书桌前温习功课。房妈妈,我把这事托付给你,你可一定要办妥。”
  房奶娘想起平日里许菘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自己如何能管的住?但老爷对大小姐的态度实在是奇怪,她也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丝隐忧,便一口应了下来。
  时隔半个月,许清元重新坐在了许家的饭桌上,甭管别人拿什么眼神看她,她心里只在思索今日宁知府的态度,在她暗示自己还有一本法律没有展示之后,宁知府却没有深问,是觉得这些理论终归有些天方夜谭了,还是考虑到可实施性太低才没有进一步探究呢?
  而她本来想借此机会在宁知府面前展露才能,好让宁知府对她另眼相待,若能借此博得科举的机会就更好了,可现在宁知府的态度却让她有点坐蜡。
  许清元食不知味地吃了这顿晚饭,晚上回去练完一篇大字,侧坐在椅子上开始发愁。
  狗洞已经被堵的严严实实,她现在就是再想偷学也无计可施,而那天被她气到昏厥的许长海最近对她的态度与往日自然大不相同,她忖度了半天,觉得许长海可能是在考验她。
  她如果能证明自己的天分,说不好许长海就会给她那么一个机会。
  想到此处,她也不再纠结,坐正身子铺开一张新纸,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开始总结《合伙企业法》的内容。
  是夜,许长海独寝,他将这几日的事情翻来覆去地过了好几遍,尤其是宁知府的态度和话语,最令他捉摸不透的是宁知府送的那套文房四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就算是赏赐小辈,也不应该送这么名贵的啊,除非……宁知府有所求?
  不,那样宁知府直接吩咐就是,他身为下官岂有不从命的呢?
  或者说她不好直接吩咐?是了,虽然宁知府是他的上峰,可归根究底跟他女儿没有干系,总不能命令他女儿为她办事啊。
  许长海脑中灵光一闪,掀起被子就要出门,可等到他看见外面漆黑的天色,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女儿大概早就歇息了。
  许清元这个时候却还没睡,《合伙企业法》一共就一百多条,抛去附则及某些不适合出现在古代的条款,她按定好的构架一一默写下来,并未追求一字不差,但力求言简意赅,除此之外就是注意法律用语必须要防止出现歧义。
  等她默完检查一遍,这才揉揉干涩的眼睛,爬向了温暖的床。
  次日一早,她照常梳洗完毕去跟家人一块吃饭,许家饭桌上的习惯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倒是正合她意,昨晚熬了点小夜,这会儿还想打哈欠,看来生物钟不是那么容易修改的。
  饭间许菘之一直老大不高兴地看着她,她无辜地看回去,却只得到了一个“哼”和一个扭过去的小胖侧脸。
  许清元吃完早饭准备回屋,许长海却示意要跟她一起过去说点事,两人前后脚踏出厅门,谁也没看见许菘之幽怨的小眼神一直注视着她们。
  明明往常吃了早饭父亲都会留下他询问功课的,可是今天他居然把姐姐给带走了,虽然以往每到这个时候他都心惊胆颤的,按说今天逃脱了询问他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呢?
  对了,他今天早晨早起了一个时辰,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把昨天的课业看了一遍,他本以为今日可以让父亲刮目相看,可是如今,他又该把这份辛勤的成果展示给谁呢?
第8章
  许清元书房内。
  听到许长海的话,许清元淡淡一笑,从书桌上拿起昨夜写完的“合伙企业法”递交过去。
  许长海干脆坐下细细看了一遍,过程中不时做出拍一下自己大腿或者微笑点头等动作,许清元静静等他看完。
  “不错,你昨日说‘公司法’还有条文未补全?”许长海好奇问。
  许清元略带几分严肃地道:“是的,且缺失的这部分非常重要,我本想另起一页好详细说明,可惜尚未来得及。”
  许长海继续问:“是什么如此要紧?”
  “父亲您想,天底下再好的制度一旦实行,都会出现各式各样的状况,也会出现众多钻空子的人,如果有人借着法人的壳子经商,里头却是跟自己家用的一本账,到时候外头欠了债,他用明面上法人的帐赔完了,法人破产清算完毕,债主自己反担了损失,怎么会不气愤?”许清元坐在父亲对面,说话的状态像极了昨天见宁知府时的样子,缓慢却清晰。
  许长海不由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如此情形,那股东亦有不当,应当惩之。”
  果然是做官审案子的人,方向把握的不错。许清元暗暗点头,又道:“所以此时就需要否认‘公司法’赋予法人的独立人格,令法人与背后的股东共同承担连带责任,这便是‘法人人格否认’。”
  许长海连连点头:“此法不错,只是……还是昨日提到的问题。”
  “是的,必须有专门的衙门来处理这些事,否则也只是空中楼阁。”许清元叹息,她心里清楚,以目前朝代的官职构架,几乎无法实现这两部法律,只能靠这个吸引眼球罢了。
  许长海拿着纸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像是决定了什么,对许清元道:“你先把刚才说到的详细记录下来,晚膳时带去花厅。”
  许清元应下。
  她按照许长海的意思去做了,但许长海并没有跟她多说什么。她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担忧中过了三天,第四天早上,许长海的丫鬟通知让她去小书房和许菘之一起上课。
  许清元长舒一口气,在王奶娘和脱雪的注视下,如同一个得胜的大将军,提着小书包去了前院。
  无视掉许菘之不善的目光,她将欲对孟先生行拜师礼,孟先生却闪身避过,正色道:“许小姐,若许大人只是叫我顺带教教闺阁女子,受了这一礼倒也无妨,只是我虽不忍见你的才能被埋没,却也不敢自称是你的老师。”
  见许清元面有疑惑,孟先生解答:“虽然本朝允许女子科举出仕,但也规定了许多限制,例如女子必须返回原籍参加考试,无论女子进士考取多少名,均不许入翰林院等等。此外如今的文人也多以与女科生相交、共事为耻,近日朝上议论废除女子科举的声音更是甚嚣尘上。许小姐打定主意要走这条路,我也只能教你学识,其他的,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许清元了然:说白了就是名声不好听,孟先生想明哲保身。
  现代的师生关系比较单纯,基本只有学习时间才会产生交集,而古代的拜师基本相当于多了一个长辈,关系是十分密切的。她沉静了一张脸,识趣地不再行礼。
  不过通过孟先生的话,许清元却思考了许多。怪不得宁知府年少有为不得进翰林院却被外放,原来是这个缘故。
  而现在她最关心的还是女考生需要回原籍参考的信息,毕竟这跟她息息相关。许清元仔细琢磨了一下这规定的设立后果,越想越觉得恶心。
  什么样的女子会离开原籍生活?多半是远嫁外地或者随丈夫离乡生活的人,这条规定虽然也没有直接断绝这些女子走科举之路的可能性,但几乎相当于摆明了说:你要考科举?必须得经过你一家老小的同意才行。
  一般出现这样的规定,必定是权衡各方利益的结果,那让女子科举究竟符合谁的利益,又挡了谁的道呢?
  许清元的生活又逐渐规律起来,卯正(6点)起床,辰初(7点)上课,一直上到午正(12点),下午未初(13点)继续上课,下午酉正(18点)时分才散,晚上虽然没课,但须得写孟先生布置的课业。
  看她适应的如此之好,许菘之又不高兴了。
  有句话叫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还有一句话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许菘之在功课方面本就不多的自信心一次次在许清元面前被碾压,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屈辱,一反常态认真学习起来,看的一家人大惊小怪。
  “哼,”许菘之傲娇地对认为他这样很反常的月英道:“士别三日,我早已非吴下阿蒙也。”
  或许是看到他态度的转变,许长海仍旧对他更关注些,日常询问功课作业也都是问他较多。长此以往,许菘之的水平突飞猛进,孟先生的问题他慢慢都答得出来了,功课也都完成得不错,许菘之又重新自信起来。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许清元一直没有太过关注,看到他如此变化,她一点也不吃惊,甚至觉得之前他那样儿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才奇怪。
  毕竟许长海是饱读诗书,登科及第的进士,文化人中的文化人,他母亲月英料理起家务来也是游刃有余,从没出过什么差错,就这份基因摆在这,他也不可能笨到哪里去。再说了目前学习的这些东西哪用得着多高的智商,只要肯努力总能学会的。
  她突然想起前世一些学习不好的小孩子家长总结孩子问题的时候,总是挽尊一样地说一句:“老师说了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一般这种情况她嘴上都是顺着人家说,心里想的却是:就您孩子现在学的知识难度,还远远不到拼智商的时候呢。再说了,学习能力又不是只看智商,专注力、努力程度更加重要。
  今日孟先生照常讲课,过程中也会点名让人回答问题。
  “子曰:居上不宽……”孟先生坐在上首,微微摇晃脑袋,颇富韵律地念出上半句:“菘之,你来接。”
  许菘之站起身,略一思索,接道:“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孟先生点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
  许菘之慢慢坐回去,还得意地用余光夹了一下许清元。
  “这是昭明十二年昌乐县县试的四书题,今日你们两个就以此为题,写篇文章来。”孟先生说完,把案桌上的一炷香点燃。
  “以此一炷香为限。”孟先生补充完,而后便拿着毛笔在一本书上批注着什么,不再开口讲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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