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将欲晚【完结】
时间:2023-03-28 09:09:27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陶令仪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跟前的,手腕一定,抬头看过去,和站在自己身后的燕臻相视一笑。
  燕臻揽过她的肩膀,陶令仪也启唇开口,与他一道念出最后两句: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
  轻而慢的语调在宽敞华丽的宫殿里拖出尾音,如有实质一般,将二人包裹。
  燕臻握在她肩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几分,映着窗外的红梅,他道:“簌簌,谢谢你。”
  陶令仪回头看他,歪了歪头,“又谢我什么?”
  燕臻郑重道:“谢你留在我的身边。”
  陶令仪笑着拧了拧身子,扑进他的怀里,“若是这样说,岂不是要每天都谢我?”
  燕臻笑而未答,只问:“晚上在麟德殿有宴会,你陪我一同去吧?”
  “麟德殿?”陶令仪轻轻蹙眉,“我如今也没有身份,更没有品级,去做什么?”
  燕臻说:“怎么没有品级?别忘了,你如今是安然郡主。”
  陶令仪听了这话,更是不解,“我以为你是想让我以……”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是陶令仪已经知道她懂了。
  燕臻道:“是安然郡主,也是我的未来皇后。”
  他知道陶令仪在担心什么,宽慰道:“簌簌,忘掉从前的事,你如今是郡主,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除夕夜宴,群臣齐聚,你这位未来的皇后,哪有不在的道理?”
  他说得有理,只是陶令仪仍有些担心,“虽然我已经离开长安这么多年了,可是那些臣工难保就会彻底忘了我,万一他们发现,我就是从前的贤妃……”
  燕臻打断了她的忧心,“我就是想让他们认出来。”
  陶令仪不赞同地拧了拧眉毛。
  燕臻说:“簌簌别怕,毕竟总有一日你都是要见到这些臣子的,总不能为了这个,一辈子都不出席典礼了。”
  他说得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陶令仪还是忍不住担心,燕臻说:“放心,一切有朕在,不会有人怎么样的。”
  听到他这般淡然且笃定的语气,陶令仪竟当真放下心来,她钻进燕臻的怀里,轻声道:“好,我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
  虽然今日早朝之后已经封了玺印,可是朝中仍有没有处理完的政事要燕臻去处理,陪陶令仪一道睡过午觉之后,燕臻便带着薛呈回了宣政殿继续处理政事,临走之前倒是没忘嘱咐,说是晚宴之前会派人来接他。
  等到傍晚时分,燕臻先是命人送来了她晚宴时要穿的礼服,而后又派了薛呈亲自来请。
  陶令仪看着婢女们双手捧着的华贵礼服,深呼了一口气,抬头吩咐阿英道:“同薛呈说,陛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从她踏入这座宫殿起,她便不止是陶令仪,也不再是贤妃娘娘,而且大雍未来的皇后,早已在大雍朝的太庙中上了玉牒。
  为表重视,陶令仪沐浴过分,才让阿英将衣服捧来,为她一层一层地穿好。
  与她近来穿得款式最简单舒适的常服相比,今日的礼服几乎要沉上两倍,陶令仪看着那华贵的凤冠,几乎不敢想象,待到日后册封之后,那一身凤冠霞帔会是什么模样。
  半个时辰后,她梳妆打扮好,扶着阿英的手腕,缓缓走上了马车。
  紫宸殿离着麟德殿有些远,薛呈特意嘱咐,“娘娘稍歇,等到了麟德殿,奴婢会唤您的。”
  陶令仪点了点头,“知道了。”
  但是听着车轮滚滚压过砖石的声音,她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待到高大的宫阙越行越近,陶令仪竟觉得心跳都快了两拍似的,不知道是厚重的凤冠压的,还是因为许久没有出席过这样的宴会,而有些紧张。
  “娘娘,到了。”
  听到薛呈的提醒,陶令仪深呼一口气,应道:“知道了。”
  厚厚的帷幔将她包裹,除了宫阙的轮廓,和万家灯火,她再也看不到别的。
  直到一双手伸过来,将车帘挑开,陶令仪视线落在那一双手上,不由得微微一愣,“燕……”
  她下意识想叫他的名字,却又意识到这里是个什么场合,他们不是在紫宸殿,也不是在自己的寝宫里。
  燕臻是皇帝,而她则是未来的皇后。
  燕臻听着她将后半个字咽了回去,微微一笑,温柔提醒,“行昭。”
  陶令仪不自觉一怔,“我……”
  燕臻重复道:“簌簌,唤我行昭。”
  周围站满了宫人和侍卫,陶令仪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燕臻就那样立在原地等着他,深邃的视线顺着她的手臂落到她的眼睛里,“簌簌,别怕。”
  陶令仪自己都不记得,燕臻这是第多少次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她只知道,看见他之后,她当真什么都不再害怕了。
  “行昭哥哥。”
  她顺着他的话叫他,燕臻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伸到她跟前的手往前挪了挪,“走吧。”
  陶令仪抬手搭过去,被他扶下马车,然后与他并肩走进了灯火辉煌的麟德殿。
  “陛下到——”
  “安然郡主到——”
  宦官尖锐的嗓音几乎要划破苍穹,穿透了整座宫殿,在殿内候了许久的皇亲和臣工齐齐顿住,连忙躬身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安然郡主。”
  实际上,区区一个郡主,是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都为之行礼的,可是谁都知道,安然郡主就是未来的皇后,他们此时叩拜的,不过是他们未来的女主人。
  想到这,众人都不自觉的想到这个病秧子似的小郡主,封后的之意已经下来将近两年,如今才真正意义上的在众人跟前露出第一面。
  大家不免好奇,可是碍于规矩,都不敢抬头,低头敛目,只能看见逶迤拖地的裙摆,上面用金线勾勒出了凤凰图案,璀璨的灯火一照,凤凰浴火,似乎展翅欲飞。
  如今还未成婚,就已经用上了凤凰图纹,谁都知道,这定然是陛下恩宠厚爱。
  有人感叹,陛下的后宫终于有人了。
  有人也忍不住心下不平,陛下空置后宫这么多年,最后竟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罪臣之女得到的皇后之位。
  “众爱卿平身。”
  燕臻坐到高台之上,并且拉着陶令仪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谢陛下——”
  朝臣听到上面传来的吩咐,起身拱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期间早已有人控制不住地抬头去看,想看看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模样。
  可是看过之后,无一不愣住——
  皇后娘娘的容貌,竟然与死去多年的贤妃一模一样。
第98章 夫妻
  除夕夜宴能坐到主殿的人, 不是身份异常尊贵,就是在燕臻身边极有低位,是朝中重臣。
  这些人中, 不会有傻子,对于陛下痴情多年的女子的长相, 自然也是牢记于心, 此时骤然看到陶令仪那张艳若桃花的面孔,几乎所有人都愣住。
  唯有坐上的燕臻一派淡定,看向底下,问道:“发生了何事?”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就这样面面相觑了许久, 才缓过神来, 拱手道:“陛下恕罪。”
  燕臻唇边带着一抹笑,“今日是郡主时隔多年再次出席宫宴, 怕是许多人都不记得你了。”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含糊, 对于陶令仪的身份来说,幼时自然是出席过很多次宫宴的, 可是那时的事放到现在来说, 未免过去了太多年, 且如今物是人非, 甚至可以说是家破人亡, 于公于私,也不该再提当日的事。
  而除此之外,这话里可能还有另一个含义。
  上一个坐在陛下身边的女人, 还是长乐殿贤妃, 此时陛下说多年, 说得会不会是贤妃呢?
  在新后面前提起旧妃, 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更何况,两人还长得这般相像。
  朝臣们都是人精,此时含含糊糊地应下燕臻的话,心里却在想着第二种可能,这世间当真有两个长相如此相似的人吗?
  且两个都在陛下身边,时隔五年相继出现。
  恐怕……
  各人有各自的猜测,就算当真意识到了什么,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再看着上面帝后两人的神情,是何其的淡然,众人也就更没有立场和理由质疑这位安然郡主的身份了。
  圣旨已下,婚期已定。
  无论她是谁,都是陛下认定的皇后,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些年,跟在燕臻身边的臣子就只明白了一件事,对于陛下,还是少过问他的私事。
  到现在陛下登基也有五六年的光景,这五六年来,请他纳妃选秀的折子能将长安城的大慈恩寺再擂高十八层,可是陛下就是不为所动。
  由此可见,如今的这位陛下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他的所有决定,都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和动摇。
  且若是皇后和贤妃当真是两个人,陛下自己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如今既然已经大摇大摆地将人带到凤位之上,这又何尝不算是一种暗示?
  因此,臣子们最多也就惊讶了一瞬,而后便各做各的事,几乎没有不长脑子的人再敢往高台上看一眼了。
  陶令仪本都做好了被怀疑的心理准备,此时看着殿内一片安静,反倒有些惊讶,她不由得看向燕臻。
  燕臻笑着说:“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你是谁,都是朕的皇后。”
  -
  天子立后到底不是寻常的婚事,除夕过后,礼部便为了大婚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各式各样的纹饰图样,和婚仪规矩被送到紫宸殿,陶令仪只觉得脑袋疼。
  她将那摞成小山高的折子推给燕臻,尽数把烦心事都留给燕臻,她这个新娘子反倒逍遥了起来,每日看书弹琴,没有半点待嫁之人的焦愁。
  一月初,燕臻果然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将陶令仪送到了窗外,说是作为她宫外的娘家,日后出宫,也不至于无处可留宿。
  陶令仪原本以为,他只是随便找了一处宅子算作她的郡主府,可直到她带着阿英走下马车,才发现,燕臻给她的这一处宅子,竟然是晴方园——
  她和燕臻在这里恩爱,争吵过的地方。
  陶令仪顺着垂花门走到自己从前住过了小院,里面的布局和从前一模一样,春日缤纷的花瓣铺满了整个院子,就连墙角的蔷薇架都如出一辙。
  陶令仪摆着花瓣走过去,轻抚着还未开花的蔷薇,眸光打量着这座不大的院子,竟有一颗的恍惚。
  大抵是因为,她已经和燕臻重新开始了,从前的许多不愉快都被他刻意淡忘了,此时她立在这里,想起的竟是两人之前难得的和谐时光。
  有时她坐在秋千上小憩,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醒来时,经常会看到燕臻的身影,他有事斜倚在廊下,有事就坐在不远处的石桌前,安静地看着她。
  若是一开始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好了,两人当真是青梅竹马,表哥表妹。
  又或者,当时她如爹爹所愿,嫁入东宫,没有那些意外发生,那时候的燕臻,又会如何?
  如果她真的一早就嫁入了东宫为太子妃,燕臻会如何?他会如现在一般,爱上她吗?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陶令仪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最后还是薛呈的声音将她扯回,“娘娘……”
  “娘娘……”
  陶令仪一愣,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薛呈禀报道:“娘娘,陛下已经派了五十名金吾卫保护在这院子的周围,但是您放心,只要您不出声吩咐,他们是绝对不会现身打扰。”
  “嗯。”
  这些燕臻临行之前都和她说过,因此她并不意外。
  薛呈又道:“陛下说,娘娘近一个月来可以随意离开,但是最好不要离开长安城,也最好不要在外住宿。”
  这些就算燕臻不说,陶令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大婚将至,再没有别的什么事能比这个更重要了。
  “还有一件事,陛下说,这一个月您独居此处,怕您无聊,特意为您找了一个说话的伴儿。”
  这一桩燕臻倒是没提,陶令仪讶然地挑了挑眉,而后便见薛呈抬了抬手,朝外面做了个手势,一个女子从月门处小跑着奔过来。
  “簌簌——”
  陶令仪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云禾……”
  许云禾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罗裙,亭亭玉立,比春天的第一株柳枝更鲜嫩漂亮。
  她扑到陶令仪的怀里,与她拥抱着,“簌簌,好久不见。”
  自从陶令仪离开凉州之后,两个人便只见过一次,后来陶令仪到处走走停停,和许云禾也只有书信来往。
  上个月,她还特意给许云禾写了信,想请她回京参加自己的婚礼,可是没有收到回信,她便以为许云禾不会来了。
  许云禾忍不住摇晃她的胳膊,“傻簌簌,你成亲这样大的事,我怎么会不回来?”
  陶令仪还惦记着那封信,“我可记着,你一直没有给我回信。”
  许云禾挽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解释道:“你不知道,早在你给我写信之前,陛下就已经派人找到我,与我说了你即将大婚一事,还特意嘱咐我了,说你若是写了信过来,叫我暂且不要理会,想等今日给你一个惊喜。”
  的确是惊喜。
  除此之外,陶令仪也不得不承认燕臻的体贴和细心。
  可是面上却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许云禾看着她眉梢都带着春意,忍不住调笑,“看来,你回京之后的日子,比从前好了许多。”
  陶令仪双耳绯红,“云禾!”
  两人说笑许久,许云禾看着陶令仪此时活泼的模样,忍不住感叹,“真没想到,最后你又回到了陛下身边,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簌簌,你变了很多。”
  提到这些,陶令仪稍稍有些沉默,她说:“其实,我也没有想到。”
  一个人的幸福有时候不必用嘴去说,只看她眼底的笑,就已经知道她近来过得如何。
  可是许云禾仍有些不放心似的,问:“陛下他……待你怎么样?”
  和许云禾实在没有什么再隐瞒的必要,陶令仪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如今过得很好。”
  她直接道:“不光是我,燕臻也变了很多。”
  许云禾附和道:“的确,我收到陛下亲笔写给我的信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从前的他,是绝对不会做这些事的,”
  她看了看这空寂的院子,再看了看唯一一个在陶令仪身边伺候的阿英,道:“甚至我都进不来这个院子,他如今懂的放手,果真是变了很多。”
  陶令仪轻笑着点头,两人又说了许多回京城后发生的事,说着说着,陶令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了一下,才问:“你回京之后,可去见过……”
  陶令仪的话没说完,可是许云禾已经猜到了她想说的是谁,她坦然地点了点头,“昨日回去的。”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