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瓦匠们便把后面的屋子这里改造成了两间寝室,中间摆着饭桌,左右两边有两扇门隔开。
这样改造的结果就是,束茗与蔚巡生本来从住两间屋子,变成了住一间屋子的左右。
这是勤王妃的意思。
蔚巡生带着束茗到这里,看了改造之后的布局,心中了然。
看来母亲是希望他们尽早行房事。
最好再怀个一儿半女。
束茗也是个聪明人,看见勤王妃这样吩咐泥瓦匠改造这屋子,就知道王妃的心思。
在成婚之前,陈姑姑特地交代过她与世子同房事宜。
若是蔚巡生主动,她不能拒绝。
如意给她介绍桃园的结构,听到自己其实是与蔚巡生住在一间屋子分床睡的时候,束茗的脸倏地就红了,那红晕很快就爬到了她的耳朵上,染红了双耳。
蔚巡生侧目,睨了她一眼,看她脸色红润,知道她心里在想些有的没的。
忍不住想戏弄她。
等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蔚巡生才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带她在屋里闲逛。
“你且熟悉下环境。”
蔚巡生这半个月身子养得又好了不少,可以下地走路。
带着她走,手上都有了牵引的劲。
束茗心里一直想着跟蔚巡生同房的事,害羞地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蔚巡生问她:“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还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
束茗低着头,小声回道:“都行。”
“都行?”蔚巡生嗤笑,把她拉到身边,揽着她,低头问她,“跟我一起睡也行?”
束茗不敢推他,只能任由他环着,结巴地回道:“我、我……我本来也是来与你冲喜的……我们也成婚了……你若是想……我、我……”
束茗“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一句。
她满脸通红,像烤红了的碳,冒着火光。
她羞得头都不敢抬。
第27章 查
这姑娘就这么薄的脸皮。
若是他继续说下去, 恐怕她会羞得好几日不敢见他。
罢了。
蔚巡生不喜欢强迫人,以他的身份,若是想, 早就可以安排通房丫头。
束茗有眼疾看不见——其实无论是如意还是琼花, 在这些侍女里面姿色都是一等一的好。是勤王妃特地去寻的, 放在他身边伺候他的。
只是他身子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经不住那种折腾。
他大约能知道那种床笫之欢的愉悦,一旦沾染, 就很难忍住。
蔚巡生见束茗窘迫的样子,便不再逗她, 牵着她到右侧屋子, 道:“以后你睡这里。”
束茗还没有从刚才暧昧的气氛里出来,她见蔚巡生带她到床边, 立即手心都慌得出汗。
蔚巡生好笑地拿手弹了她一个脑门:“你想什么呢?”
“啊?”
束茗捂着脑门, 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好像从未因为这件事,而怠慢过她。
他明明可以强来, 却从来都没有说过。
“我没有想什么啊……”
见他并没有继续暧昧气氛, 束茗说不上自己的心里是失落多些,还是庆幸多些。只是悄悄地把手心上的汗擦在了衣服上。
*
蔚巡生这边前脚刚搬出春生阁,薛彦就带着舒星后脚进了春生阁。
他们一人拿着一个册子, 在春生阁里一边看,一边摸, 一边闻, 一边记。
跟着薛彦的小内官大气不敢出, 只能守在春生阁门口。
琼花从桃园回来, 想着把蔚巡生经常拿在手边看的书拿过去。
不想看见院子门口竟然有小内官, 当即加快了脚步, 进了院子。
她只远远地见过薛彦,大约记得他的模样。
见薛彦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不禁心生疑惑。她不敢打扰薛彦,转而看向守在门口的小内官。
“哎,小五。”琼花绕道小五身后,把小五吓了一跳。
小五回头看见是琼花,才稳住了神:“琼花姐姐。”
“薛神医在里面干什么呢?”琼花一边问,一边看。
小五摇摇头道:“不知道。薛神医做事也不会跟我汇报,我跟他说世子已经搬走了,他便来了。”
琼花看着院子里薛彦拿着小铲子,在挖院子里的土。旁边,跟着薛彦的舒星,在挖墙上的灰。
行为举止怪异,好像是真的在调查这院子风水。
琼花见小五也说不出来什么,便进了院子,去到蔚巡生里屋,把放在床头的书拿了抱在怀里,往外走,正巧碰见在刮墙灰的舒星。
她刚想张口,但看见舒星右脸上那道疤,以及他极其不面善的冷颜,刚才想说的话,瞬间全部冰封在了嘴里。
她又转身走到薛彦身边,恭敬地问:“薛神医,有什么是奴可以帮上忙的?”
薛彦抬眸看了一眼琼花,淡淡道:“没事,你忙你的吧。”
琼花点点头,抱着书回了桃园。
刚进桃园,在蔚巡生身边伺候的年仅十岁的侍女,小雨跑过来拉住琼花的手:“琼花姐姐,你去哪里了?”
琼花道:“我回春生阁给世子拿书去了。”
“你快些把书放下,陈姑姑在找你呢。在桃园的侧院。”小雨拉着琼花就往院子里跑。
琼花问道:“陈姑姑什么事?”
“不知道呢!只说让我来找你。”
琼花连忙把手中的书递给小雨:“你把这书给世子爷拿去,我去见陈姑姑。”
“嗯。”小雨接过书,看着琼花去侧院。
桃园左右两边的侧院都是内院伺候人的丫头们住的地方。
陈姑姑坐在琼花的屋子里喝茶,琼花进门就看见陈姑姑带着王妃院子里几个得力的老妈子在屋里摆开了阵仗。一时间不敢大意,连忙上前福了福身子:“陈姑姑。”
“你哪去了?”陈姑姑放下手中的茶盏,盯着琼花看。
王妃陪嫁过来的陈姑姑调教院子里的小丫头有一套自己的手段,像她们这些早一点进府的人,都是经过陈姑姑的手调教出来的。
这些小丫头看见陈姑姑有一股天然的恐惧。
陈姑姑只是随便问一句,琼花便吓得跪在地上回话道:“我回春生阁给世子爷拿他平日里拿在手上看的那几本书。”
“哦?”陈姑姑眼睛微微眯起,又道,“这些天你跟着世子,有没有听见什么流言蜚语?”
琼花抬眸一脸疑惑:“什么流言蜚语?”
陈姑姑见她不知,心中思索了一番,提醒下她:“有关于薛神医的。”
琼花还是一脸疑惑:“薛神医怎么了?我方才去春生阁还看见薛神医了,他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陈姑姑看着琼花一脸无知的模样,倒真不是像是听过这个流言的。
陈姑姑给周围几个老妈子使了个眼色,老妈子立即在琼花的屋里翻了起来。
琼花跪在地上不知道这事到底为何而起,却也不敢问。
王府里,尤其是陈姑姑出来办事,在内院是没人敢拦的。因为陈姑姑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妃,陈姑姑做什么都是经过王妃授意。
现在陈姑姑带人,当着她面来搜她的屋子,她更是一声都不敢吭。
屋里的老妈子翻箱倒柜,陈姑姑一脸祥和地望着琼花:“你也不要多心,我们就是查查。我当你面翻你东西,也是想给大家一个交代,免得你不在我翻出什么东西,你不认。什么都翻不出来最好。”
琼花不知道陈姑姑想翻什么,只能低着头,任由老妈子把她的屋子翻得底朝天。
怎么可能会有东西呢?
春生阁下人的东西全部都留在了春生阁,一律都不能带出来。
下人们只把自己一些贵重物品带了出来。
琼花的屋子里,只翻出来一些散碎银子,和几个早些年王妃赏下的首饰。其他都是干干净净。
老妈子没翻到东西,却也没有把东西物归原位。
陈姑姑见翻遍了也没东西,也不多做停留,继续去找下一个人询问。
像这种搜查,在蔚巡生的院子是司空见惯的。
尤其是她们这些在世子身边伺候的侍女,几乎月月都有搜查。
王妃虽然把她们放在蔚巡生身边,却也怕她们学坏,看了不该看的春宫图,回头去勾引蔚巡生。
王府都道在春生阁当差是一个肥差,却不知道其中有颇多限制。
琼花身为世子院子里的领头丫头,自然应该是人前人后更得脸一些。
可偏偏摊上个病秧子世子,她枯有一张漂亮脸蛋,都已经二十岁了,却还没成为通房丫头。成为人上人。
世子平日里更是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
伺候世子这么多年,琼花当然感觉得出来,世子对那个盲女的有特殊的照顾。
以前从未发觉世子对人竟会那么有耐心。
最少在那个盲女没来之前,世子会因为点点小事不顺心就砸东西、砸碗。
砸起东西来,往她们身上砸的都有。
成婚这一个月来,世子竟然没有发过一次脾气,而且还因为那个盲女的到来,心情大好,每一顿都多用了好些饭。
人果然生来就对弱者有同情心吧?
琼花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被翻乱的东西,一边心里嘀咕这事。
*
屋外天寒,蔚巡生懒得过天井去前厅写字,便让人在屋子里支起了书桌。
他让人把书桌摆在朝阳的地方,便招呼束茗来学写字。
他一开始只教束茗练“永”这个字。
束茗坐在桌前,蔚巡生站在她身侧,手带着她的手,一边演示给她看,一边教她感受运笔的力量。
这是极其废纸的。
束茗一张偌大的宣纸上只能写一个字,她也只能看见一个字模糊的轮廓。
只是随便写一炷香,桌案边就已经堆了一沓纸。
束茗自己写了十个“永”字之后,便停了笔。
蔚巡生坐在一边看书,见她停笔,只觉得奇怪:“怎么了?”
束茗低头,小声说:“我的月钱,买不了这么多纸……”
“月钱?”蔚巡生笑了,“谁也没说要让你拿月钱来买纸啊?”
“可……”
束茗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村里有谁读的起书。就连村里最富裕的大贵,也没能上的起学。
在她眼睛还没有现在情况这么糟的时候,她带着弟弟去集市易货,路过书塾。
她见过许多寒门学子,练字都是拿着树枝,在沙地上练。或者拿手沾水,在桌上写。
只有交给老师的作业才肯写在纸上,把字写得小小的,交上去。
她悄悄去问过价钱,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也够她们家几年的开销。
现在她用着家里几年的开销写字,这让她负罪感暴增。
“真的太贵了……”束茗放下笔,觉得自己不配。
蔚巡生望着她半晌,合上书,走到她身边,拿起她写过的纸道:“你用过的纸,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写,我们平常说是写字,其实就是锻炼手感与头脑记忆。写字不一定要用眼睛看,才能写好。”
束茗似乎没有听懂。
蔚巡生找来一方绢帕,把自己眼睛蒙住:“你看我现在看不见了,我现在来写几个大小不一样的‘永’字。你看看我是否写得不对。”
说罢蔚巡生便下笔,在一张纸上,从大到小,写了六个“永”字。
束茗拿起纸,离得特别近去看。
确实蔚巡生即便是没看着,他写的字也是成型的。
“你是想告诉我说,写字是用心,不是用眼睛的,对吗?”束茗很快就明白了蔚巡生的意思。
蔚巡生拿下遮在眼睛上绢帕,道:“很多人,要写很多年才能明白这道理。而你天生就明白。”
束茗点点头,确实,如果不用眼睛,那她想写多大都可以。
第28章 不明白
她立即拿起纸, 对折对折再对折。
她把纸折成半个巴掌大小的方格,自己摸着方格上的折痕,开始拿笔闭着眼睛在格子里写字。
每写一个, 她便会拿起来, 离很近的距离去看。
写了一页纸之后, 她基本已经做到不写出格子了。
束茗请蔚巡生再来带她写一个,感受运笔。
就连蔚巡生也觉得束茗是一个神奇的女子,她虽然看不见, 但是做这种需要用心的事情,她做的比谁都好。
“蔚大世子——”
姚子安人没进来, 声音先到, 他毫不避讳地直接推门而入。
看见蔚巡生正搂着束茗,伏在她身边教她写字, 人傻在了原地, 回了好一会神,才想起来蔚巡生已经是成过婚的人了。
他一个还未成婚的人, 哪里见过这种闺阁之乐。
他立即侧过身去, 支支吾吾:“我去前面花厅等你……”
说罢便要走。
蔚巡生抬眸叫住他:“我不想动,有事就在这说吧。如意,拿屏风来。”
如意听了, 立即使小厮搬来一盏屏风,把书桌与后厅隔开了。
蔚巡生让束茗先写, 自己出去会姚子安。
刚出来, 如意便递上热过的手帕, 让蔚巡生擦手上的墨汁。蔚巡生接过来, 擦着手, 扬了扬下巴:“坐。”
姚子安看了一圈, 问:“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如意端了茶盏放在姚子安身旁桌上。
蔚巡生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退下吧。”
如意很是懂礼,立即带着屋内伺候的小丫头退出了后厅。
姚子安看了一眼在隔壁写字的束茗:“她不用回避?”
蔚巡生把帕子丢在脸盆里,转身去找椅子坐下:“好歹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堂的,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姚子安没想到蔚巡生居然在这件事上跟他挑礼,眼睛不自觉地就眯了起来:“喜欢?”
在里面写字的束茗自然是听得见外面两人对话,姚子安这么说,她手上的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好像连呼吸也停了一般。
她侧耳倾听,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听见什么。
蔚巡生睨了一眼屏风,那屏风是软纱表的,隐隐能看见束茗坐在桌前写字的影子。
蔚巡生没回答这话,直接绕过话头,问道:“大半个月,查的怎么样了?”
姚子安见他面不改色,也不回话,便不敢多问,连忙接话道:“他娘的,我去接朝廷送来的军粮,刚把这差事办完,就马不停蹄来找你。你见面就跟我说这个?”
蔚巡生喝了一口茶:“哦,不然你想我跟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