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妻——桥尘【完结】
时间:2023-03-28 09:14:29

  如意会心一笑,转身出去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进来递给束茗。
  束茗穿上衣服,一口把茶水喝完。如意蹲在脚踏前帮束茗把衣服穿好。
  晚膳摆在后厅,束茗出来的时候,蔚巡生已经端着碗,喝了一口汤。
  束茗有了折光镜,看东西看得清楚。
  她终于知道日日吃的东西是什么了。
  即便是只有他们两人用膳,膳房也准备了五菜一汤。烧的有羊肉,有鹿肉,有鱼,还有两盘青菜。
  这菜里还放了好些珍贵的药材。
  比平日里用的饭菜更加精致。
  蔚巡生道:“母亲着人安排的,大约是想着你太瘦,想把你养胖些。”
  这话说得委婉,束茗心里清楚,勤王妃肯这么交代,是因为她跟蔚巡生圆房了。这般如此,为的是肚子里的那个。
  可不管怎么说,勤王妃到底是慢慢接受她了。无论是不是因为她肚子,这总归是一个好兆头。
  用完膳,束茗缠着蔚巡生跟她说去上学的规矩。
  蔚巡生只道去了先生自然会教,想要学得快,要自己温习一遍明天先生要讲的课。
  束茗听了连连点头,追问:“开蒙一般教什么。”
  蔚巡生很是耐心拿来《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本一本的摆在她面前,解释道:“一般小儿开蒙,都学‘三百千’,意在识字。这三本你若是都背熟了,全认了,那便是认识了大部分常用的字了。”
  这是束茗从未接触过的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然后呢!这三本学完了,还学什么?”
  蔚巡生见她感兴趣,又从书架上拿出四书五经,一一摆在她面前,道:“字认得差不多了,先生就会从四书五经开始教起。”
  束茗此时看得见,也认识一些字。
  十几本书摊在桌子上,若是磊在一起,那便是厚厚的一落。
  她轻声道:“要学这么多啊?”
  蔚巡生点头:“是,若是要考取功名,只读这些远远不够。还要读史书,邸报,写策论,了解时政……以及一些注解书,还有一些名家撰写的文。要学到从文章里随便摘出两个字,就知道出自于哪里,这段话的历史背景,对话背景。博古通今,才能脱颖而出。”
  “那不是要学很多年?”束茗问道。
  蔚巡生嗯了一声:“即便是再有才学,也是十年起步。”
  “十年啊?!”
  束茗只知道读书人很厉害,却不知道,厉害的背后,是如此辛苦。
  十年如一日学这些东西。
  蔚巡生看她愁的样子,道:“我们学只是明白道理即可,不用去考取功名,学得不用那么精通。”
  是了,蔚巡生是世子,是世袭爵位。根本不需要考取功名。
  而她一介女流,勤王妃让她学习,也是读书明理。
  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真的有人学十年就能当状元?”
  蔚巡生点头,一脸不快:“前朝有一个十六岁便三元及第的人,是当朝太傅临允。我朝有个连十年都没学到,十二岁便三元及第的少年人,那人你见过,就是北寰言。”
  算起来,北寰言今年也才十六岁,十四岁进了大理寺,已经在大理寺任职两年。
  北寰言是他们这一辈人之中佼佼者,明明可以是世子,却非要弃了自己世子身份,走科举,再入朝堂。
  当臣下。
  真不知道安王与安王妃脑子里装的什么,自己淡出朝局,却把自己儿子送了回来。
  有如此才学之人,居然甘心屈居一人之下……
  蔚巡生不由得轻叹,帝师临允教出来的学生,到底是心境高人一等。若是他,腹有如此才学,恐怕也不甘在西境当一个世子吧?
  北寰言那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蔚巡生想着北寰言的事,思绪越飘越远。
  束茗不知道蔚巡生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愣神,便也不扰,自己拿起一本三字经,默默地看着。
  *
  虽然开了春,可西境这边到底寒风不弱。
  平常人家读书书塾建得简陋些,为了功名。
  蔚巡生不考功名,学停了有大半年,这次复学,勤王妃早就着人趁着年节把书塾重新整修了一番。
  把从原来四面透风的亭子,改成了落地推拉门。
  束茗学习的地方则是在府内书塾,临院一个小书屋里。
  两边不互打扰,却离得很近。
  勤王妃给束茗请的女先生,是西凉城里大户经常给女儿家请的开蒙女先生,名唤素问。
  束茗按照规矩,一早就坐在了学位上恭候先生。
  卯时三刻,负责教导束茗的女先生进门,束茗连忙起身问了安。
  两人行了礼之后,才开始教学。
  素问先是问了束茗几个问题,了解了束茗的情况,便开始授课。
  这些都是教给五六岁小孩开蒙的,束茗已经十六,自然比那些孩子好教。
  学堂授课一般都是教半天,自己回去学半天,先生第二日来查昨日的留的作业。若是合格,便继续往下教,若是不合格,问清楚是懒还是不懂,罚过讲过了再继续往下。
  嫁入勤王府这段时间有蔚巡生教她认字的时候,时不时地跟她讲一些段落,她的底子比正经开蒙的孩子要强不少。
  素问惊觉束茗聪慧,这课自然是几天课程挤在半天教了下去。
  巳时放学,如意帮束茗收拾。
  蔚巡生早早地下了课,在院子里等着。
  束茗送了先生,便一蹦一跳地跑到蔚巡生身边:“你怎么放学这么早?”
  正巧早春的枝头落了一片嫩叶在束茗头发上,蔚巡生随手扫了扫她头上的叶子,道:“今日先生只是问了我以前所学,看我还记得多少,与我聊了些时政,并没有教授新课。”
  是了,他们俩基础不一样,学的自然也不一样。
  蔚巡生四书五经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先生再来就是考察他策论,帮他巩固知识性的东西,与他辩一些时政,讲解邸报上新政。
  蔚巡生见如意已经收拾完,提着盒子出来,便牵着束茗的手,缓步往桃园走。
  他问道:“今日学的难吗?”
  束茗摇头:“先生教我认了前几页的字。让我回去照着抄。明日来了,要让我默下来。我大体都背下来了,就是有几个字我没练过,回去练练,应该就能写出来了。”
  蔚巡生知道她聪慧,开蒙学的这些东西,自然是难不住她。
  只是识字,是一个积累的过程。
  想要认识更多的字,还是要日积月累。
  来上学之前,蔚巡生就同她讲过了,学习这事不可操之过急。
  束茗连连点头。
  “薛大夫那边也准备好了,你用了午膳,休息一会便去吧。”蔚巡生牵着她,走在前面,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
  束茗应了一声,道:“我会跟舒星说清楚的。”
  蔚巡生侧目看向束茗,会心一笑,把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搂着她肩膀,调笑道:“别把话说的太绝,免得他生气,给我捣鬼。”
  “怎么会?”束茗瞪了蔚巡生一眼,“他不是那样的人!”
  蔚巡生见她嗔怪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盖在了她粉唇上:“那可不好说,万一他心生妒忌呢?”
  束茗反手搂住蔚巡生的脖子,狠狠地还回去,道:“我就喜欢你吃醋的小模样。明明酸得要死,却还要保持风度。”
  “他在我眼前一日,我就酸一日。不行吗?”蔚巡生搂着她的腰身,手不安分四处乱游,“左右你是我的人了,跑不掉了。”
  束茗身子很是敏感,见他大白天的不分场合,当即按下蔚巡生的手,小声喝道:“你怎么光天化日的……”
  “谁说光天化日的不行了?”蔚巡生眉眼处满是桃红,诱人至极。
  束茗抵抗不了这种诱惑,看一眼,身子就软一分。
  他简直是不要命了,想要溺死在温柔乡。
  束茗一拳打在蔚巡生的胸口:“不行!让母亲知道了,你如此放纵……恐又要喊我去跪着了。”
  “不会,”蔚巡生贴近束茗,“万一肚子里有一个,跪掉了,母亲才心疼呢。”
  “你!”束茗见他话越来越诨,推了他,转身跑开了。
  蔚巡生这才体会到真正闺房之乐。
  她害羞的模样,娇嗔的模样,浪荡的模样,求饶的模样,筋疲力尽的模样都只为他一人展现。
  看过一遍,便想一直看。
  午膳后,蔚巡生自然是没放过束茗,把她吃干抹净了,才与她一起躺下休息。
  束茗起来的时候,蔚巡生早就起了去书房练字。
  她唤来如意帮她更衣,开春地龙还在烧,屋里燥得很,翻云覆雨之后尤其口干舌燥。
  束茗起身,喝了一大碗茶水,便匆匆地往医馆去了。
  *
  王府医馆里薛彦早早地就准备了几样药材,等着束茗来辩。
  束茗一到,薛彦也不多话,先让束茗记住这几味药的味道,而后带着束茗去了春生阁。他让束茗闻一闻院子里有什么气味是跟方才在医馆闻的气味相近。
  束茗很是谨慎地闭上眼,在院子里闻了又闻,又进到屋子里闻了好一会,才对薛彦道:“似乎没闻到与医馆里那几味药相似的味道。”
  “没有?”薛彦蹙眉,表示不可思议。
  舒星也觉得不可思议,轻声道:“你再仔细闻一闻,按照世子的脉案,最有可能引发那脉象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么几种。”
  束茗点头,重新闭上眼睛,在屋里屋外走了一圈。
  这一圈走得时间极长,束茗能清楚的闻到这屋子里的味道确实与之前她住在这里的不同。
  蔚巡生已经搬出去月余,他在地方都是要用香熏衣服的。
  一来是为了好闻,二来是为了防虫。
  现在蔚巡生不住在这里,这里没有了那些的香味,一些束茗之前闻得不真切的味道能闻得更加明显。
  这里确实有一股淡淡地味道在一直往脑子里钻。
  闻得时间长了,脑子里有一根弦在扯着扯着疼。那种疼,时有时无,一直紧绷着。
  束茗觉得不舒服,扶着墙,按住头。
  舒星见状连忙道:“你不舒服?”
  束茗点点头。
  “不然先出这院子休息下?”舒星说着便要上来扶束茗。
  束茗连忙后退,躲开舒星:“我,再闻一闻。”
  舒星见她与他避嫌,心中了然。便不再靠近她,任由她在屋子里转。
  束茗又在之前蔚巡生住的屋子里待了好一会,头上扯着疼的感觉没有消失,胸口也觉得有些闷,喘不上气。
  原来是这种感觉……
  束茗心里嘀咕,原来蔚巡生这些年受的是这种苦。可是很奇怪啊,她不过进来一个时辰,就有如此大的反应,为什么蔚巡生常年住在这里,能活这么久?
  束茗退出房去,找到薛彦,微微颔首道:“我没闻到医馆里的那几味药材的味道,可我在里面待时间长了,头与胸口都不太舒服。”
  薛彦疑惑更胜,他蹙眉看向在一边同样疑惑蹙眉的舒星。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错了?”薛彦问。
  舒星摇头:“我们统计了脉案的类型,查了医书,也飞鸽回去问了灿前辈……没有理由不是这几种方子……”
  薛彦负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是我们的调查方向出了错?”
  束茗接话道:“应该没错。肯定是这房子有问题,只是不是你们给出的那几种药罢了。”
  舒星轻叹一声:“若是我们有前面主人病逝的脉案就好了。”
  前面主人……
  束茗忽然想起什么,道:“那里,或许有……”
  “嗯?”舒星看向束茗。
  束茗道:“府中的藏书阁……或许有。这府中的藏书阁从前任主人手中留下来,里面的东西没动过。我去看过,那里面除了书,还有前任主人的手写信。不仅有信,还有前任主人当节度使接到的圣旨、批文一类的文书。巡生跟我说过,他们住进来的时候,别的地方都翻修过,唯有藏书阁那里没有。不仅没有翻修过藏书阁,里面一切都保持原状……”
  薛彦立即道:“舒星,去回禀王妃,说我们想进藏书阁看看。”
  “是!”舒星抱拳退下,跟着小五往晴雨斋去了。
  薛彦轻叹一声,向着束茗抱拳,一脸歉意:“这事,恐怕还需要一些事情。还请世子妃回去跟世子说,稍安勿躁。”
  束茗点头:“是,若是薛神医需要我,尽管派人去找我便是。”
  *
  束茗回桃园的时候,已经快到摆晚膳的时候了。
  蔚巡生坐在书桌前练字,见她回来,放下笔,静静地望着她,等她过来。
  束茗走过去,轻声道:“出点岔子,薛神医还在查。他让你稍安勿躁。”
  蔚巡生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写字,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束茗走过去道:“肯定会治好的,他们肯定有法子。”
  蔚巡生仰头,见她抿着小嘴,一脸担忧,微笑着把她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握着她的手:“你这话,是安慰自己呢?”
  束茗低着头,不言语。
  蔚巡生轻叹一声:“我早就习惯了,对于治病这事,顺其自然吧。我着急,病也不会好不是?同理,你着急,我的病也不会自己好。与其烦恼,不如去做先生给你留下的功课。我明天肯定死不掉,但是如果你不做功课,明天去先生那,肯定要被罚。”
  “本来是我想来安慰你的,倒成了你来安慰我。”束茗道,“我去了,薛神医让我记住味道。我记住了味道去春生阁闻,却没有闻到一样的……”
  束茗徐徐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蔚巡生若有所思,本以为有了北寰言的提示,他就可以免受病痛折磨,不想这事没有他想得那么顺利。
  蔚巡生站起身,让出位置:“你做先生给你留下的功课罢。这事不能着急。”
  说罢他便踱步到窗边,双手对揣在衣袖里,静静地望着窗外漫天暮霭。
  他有心事。
  束茗望着蔚巡生的背影,默默想着。
  *
  藏书阁内,薛彦与舒星在一旁等着守阁人找这宅子前任主子的脉案。
  他们带着勤王妃的牌子道明来意,守阁人略微思索,便道:“二位请随我来。”
  守阁人把薛彦与舒星带到阁楼一角,翻了片刻,他就从最底层的书架里面翻出两本厚厚的册子。
  册子从书堆里抽出来的时候,灰尘四起。
  守阁人把两册书拍打了几下,觉得干净了,才把书递给薛彦与舒星。
  夜色渐深,藏书阁里光线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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