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里遭了难?
不,如果是遭了难,后面哪有那么长的时间按时给束河送银子?
她的生父生母一定还健在!
蔚巡生见她不语,替她说道:“你的生父生母,一定与勤王府最近遭遇的事有关。不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指点束河来找你,把你是送养的这事告诉你,不是吗?”
束茗也想明白了,她又把自己脸上的泪珠擦干,道:“指点爹爹来找我的人,希望我们调查我的身份。这便是那个人指点爹爹来找我的原因。可是巡生!”
束茗望着他:“这若是一个阳谋,我们也要往里面跳吗?”
蔚巡生望着束茗,轻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很明显是一个圈套。
可即便是个圈套,他们不去查一查,怎么知道对方要套的是什么?
“好……”束茗点头。
蔚巡生立即唤道:“蔚济。”
蔚济从外面进来,抱拳欠身,听候指令。
蔚巡生望着他,道:“派人跟着束河,他丢了养女,现在又有了养女的消息,一定会去找那个一直给他钱的人,把消息卖给他,他们之间一定有联系方式。查一查,到底是谁一直在给束河钱。”
蔚济领命,立即带人去追束河。
*
勤王府地处闹市,却是闹中取静。
主要是占地面积太大,大到周围没有相邻的住户。
束河在这条只有勤王府街道上行走,很容易就被蔚济带的人追上了。
他们跟在后面,看着束河想去哪里。
束河走过勤王府门前的长街,穿过集市,最后不出意外地直奔赌坊。
蔚济看得直摇头,只得让跟他来的人在赌坊外面守着,自己进去跟束河。
束河赌了这些年,还是有些水平的,只是拿着束茗给他的那些铜钱,就能在赌坊混一晚上。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晨曦破晓。
束河顶着熬红的双眼,到早市摊上买了一个馒头。吃完馒头,他趴在桌子上小憩了一会,被店家赶起来,迷迷糊糊地继续往西凉城城西走去。
蔚济在后面跟着,只觉得束河这人活得好没意思。每日除了赌就赌,连睡觉吃饭的时间,都不肯匀一点出来。
束河转了一个弯,蔚济还在想这人要去哪。跟了一天了,束河也只是在城里乱逛。
蔚济的耐心快被耗没了,他有些懒惰地跟上,也转了一个弯。
忽然间,他瞳孔猛缩,打了一个呼哨,周围的侍卫立即四散开来,去追人。
他快跑两步,冲向前方倒在地上的人,双指并拢放在那人的脖颈处试探。
束河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蔚济大惊,连忙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却没有查出有任何伤口。
不是被人刺杀的?
那便是……
蔚济的目光落在束河吃了还剩最后一口的馒头上。
毒杀?!
他立即打了呼哨,召回四散开来的侍卫,交代他们把束河带回去,自己掉头去找那个摊贩。
谁知道回到方才束河买馒头的地方,那里早就没了人。
*
勤王府,桃园。
蔚济跪在地上,身旁摆着束河的尸首。
蔚巡生冷眼看着束河的尸首,若有所思。束茗匆匆赶来,看见束河冰冷冷的尸首,一时间没忍住,捂住嘴哭泣。
蔚济抿了抿嘴,抱拳道:“对不住,世子妃,属下没看住……”
“这不怪你,”蔚巡生道,“毒杀,不是刺杀。这事防不胜防。”
束茗虽然对这个养父没什么好感,可到底是把自己养大的人,忽然死在面前,生离死别让她一时间没办法接受。
蔚巡生把她揽过来,低声道:“看不了就别看了,回后厅去。”
束茗抓住蔚巡生的衣衫道:“我不想让他横尸街头。”
蔚巡生看了一眼束河,犹豫片刻道:“等仵作来验了尸,我安排人厚葬了他。”
“好……”
束茗最后望了一眼束河尸首,离开了。
蔚巡生看向蔚济:“起来说话。”
蔚济站起身。
“没看见他去找谁?”蔚巡生问。
蔚济回道:“是,束河出去就去了赌坊。若不是赌坊人多,势力繁杂,他恐怕在赌坊就已经死了。”
蔚巡生双手拢在衣袖里,缓缓踱步,喃喃自语:“有人希望我们调查束茗的身世,却有人不希望。所以他死了。”
蔚济想了想,应道:“恐怕是的。”
那个希望他调查束茗身世的人……是北寰言吗?
若是北寰言推动的这一步,那阻止他调查束茗身份的人,又是谁呢?
*
入夜,蔚光良从军营里回来,让人找蔚巡生来书房。
蔚巡生躺在床上听见外面周年来传话,问他:“什么时辰了?”
周年回答:“快到亥时了。”
这么晚?
蔚巡生立即起身,束茗跟着起来:“父亲找你去,定是有要事。”
蔚巡生嗯了一声,抱了抱束茗,一吻落在她额头:“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束茗点点头,看着蔚巡生穿好衣衫,披了一件披风出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
她想帮忙,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甚至,她还有可能成为别人算计勤王府的一颗棋子。
这样想来,一开始勤王妃,找人算她的生成八字给蔚巡生冲喜,那可能都是一场已经做好的局。
束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想到这局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布下了,她心慌到无助。
*
“父亲。”蔚巡生扣响晴雨斋的书房。
蔚光良让蔚巡生进来。
蔚巡生推门而入,只见蔚光良手中拿了几封密报。
“父亲。”蔚巡生走到书桌前,朝蔚光良一礼。
蔚光良招手,让蔚巡生来看他手上的密报:“你看看这个。”
蔚巡生立即上前,接过来,拆开,认真地看着。
半柱香后,他抬眸,问道:“这次西域各国异动,可有什么兆头?”
蔚光良摇头:“就是没任何兆头才觉得奇怪。西域各国居然在点兵马,有纠结北下的趋势。这些密报,我怕不实,又派了一批斥候出去调查。”
蔚巡生目光微敛:“父亲是想来告诉我说,可能不日就要上西境战场了?”
第56章 真相
蔚光良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西域在谋划什么, 准备范境这一点,应该是十有八九。我若是出征,你在家里好好的。安抚你母亲, 让她不要太担忧。”
蔚巡生不应, 心中却有另外一个想法。
蔚光良道:“你回去休息吧, 我把你找来就是说这事的。你不小了,听你母亲说你与世子妃圆了房。你现在也是算是一个男人了,我若不在, 这王府,你要撑着。”
蔚巡生张了张嘴, 似有什么想说, 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他道:“是。父亲, 我先回去休息了。”
蔚光良摆摆手, 让他退下。
蔚巡生从书房里退出来,周年立即跟上把披风给蔚巡生披上。
蔚巡生侧目睨了周年一眼, 没说什么, 回了桃园。
回去的这一路,他走得极慢,双手一直拢在衣袖里, 目光涣散,不知道看在何处, 脑子里却动得飞快。
他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件一件在脑子里, 捋了出来——
最开始他怀疑周围有人一直在监视勤王府, 查出来成衣铺是藏息阁的暗桩, 北寰言就来了西凉城。
薛彦与北寰言先后到了西凉城, 一个来帮他治病, 一个给他带来消息。
这俩都是为了他来的。
那么那日他与姚子安在柳翠楼喝酒,姚子安在酒楼下被人拦住那伙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那伙人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不想让姚子与他安追查藏息阁的事情。
看上去是北寰言的人。
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
可后来北寰言到了西凉城与他开诚布公,送来了与他病情有关的线索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在柳翠楼的那伙人,恐怕跟北寰言不是一起的。
因为北寰言根本不惧怕他查他。他甚至还亲自来找他,把事说开了。
是……
有别的人希望他与北寰言有龃龉,所以才做了如此多此一举的事?
而北寰言何其聪明,知道无论是书信还是传话,都不如他自己亲自走一趟西境,见他一面与他说清楚,才能解释清楚所有的误会,才能让他们之间多一些信任。
为此他不惜请来了薛彦,想要治好他的病……
蔚巡生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漫无边际、漆黑一片湖水——
黑市里面,姚子安被人设计买下了一块西域小国的玉玺。
这事……与方才父亲与他说的西域各国骚动,是否有关系?
蔚巡生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束茗那里,知道了她是被寄养在束河那里的弃婴。
正要追查束茗身份的时候束河死了。
有人想要他追查束茗身份,而有人想要隐藏束茗的身份……
这两拨人,如果一拨是北寰言,那另外一拨是谁?
北寰言的身份贵重,来此一举一动可以看做是宫里那个人的意思。
那另外一波人想从勤王府身上得到什么?又想从束茗身上得到什么呢?
蔚巡生张开眼,抬眸看向漫天星辰。
今夜的月藏在一片乌云之后,若隐若现。
藏在背后的事漏得越来越多,恐怕没多久,那股隐藏在黑云之下的势力就要露出最后的面容了。
思及此,蔚巡生轻轻笑着,眼眸里满是期待。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事情。
甚至有些期待,后面的对局。
*
次日一早,周年就来传话,说薛彦那里又配出了几幅药,请世子妃再去辩一辩。
束茗还沉浸在养父离世的悲痛中,晚上几乎没睡。
蔚巡生见她无精打采,道:“晚点去也无妨。”
束茗连连摇头:“我现在就去。你的病是大事。”
说罢便带着如意去了医馆。
见到薛彦,薛彦照旧让她闻了几个方子,闻到第三个时候,束茗眼睛一亮,指着第三幅方子道:“这个味道!”
薛彦大喜,连忙道:“再好好闻闻。”
束茗对这个味道记忆很深刻,这味道说不上好闻,但也不是难闻,只是有一股淡淡酸味。
她闻了好一会,道:“我们去春生阁再闻一闻!”
薛彦立即跟着她去了春生阁。
束茗感觉这次薛彦配的药方无误,一进春生阁她就更加笃定地跟薛彦说:“就是这个方子,没错!”
薛彦心下一松。
看来这次重新按照前任节度使脉案倒推的方子是对了。
束茗在院子里走了几圈,一边走一边闻一边道:“屋里的气味比屋外面的重些。”
薛彦沉思片刻问道:“能闻出来屋里哪里的味道比较重吗?”
束茗在屋里转了一圈,摇摇头:“哪里的味道都差不多。”
舒星道:“是不是墙的味道比较重?”
束茗靠近墙,闻到的味道并没有变化。
她蹙眉看向舒星,摇摇头。
薛彦抱手思索,目光在屋里来回扫视,不在墙上……
束茗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发觉气味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莫不是?
束茗蹲下,闻了闻地面。
果然!
束茗抬眸去看薛彦:“好像是在地砖里?”
“在地砖里?”薛彦目光追着束茗的身影,恍然道,“是了,应该是在地砖里。房子有翻修的时候,但是地基确实多半不会动的。”
薛彦看向舒星:“你去回禀王妃,我们要挖春生阁的地砖。”
舒星抱拳颔首立即带着小五去回事。
薛彦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束茗又到处走了走,这里确实到处充斥着她之前在医馆里闻过的味道。只是呆一会,她便觉得自己胸闷,头疼。
“薛神医……”束茗捂着头,“我有些闷,想出去待着。”
薛彦见束茗不舒服,连忙道:“世子妃回去罢,晚些时候,我们确定了东西,再去找世子与王妃回禀。”
“好……”
束茗向薛彦告辞,带着如意离开了春生阁。
舒星回来看见束茗已经走了,忍不住问了一嘴:“世子妃回去了?”
薛彦点头:“她好像不经常用药,对药物反应很大。身子越好的人,越容易出现这种情况。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等我们查清楚了,再去找王妃回禀。”
舒星道:“王妃已经让人去召集府上侍卫,准备来挖春生阁的地砖了。”
“嗯,”薛彦道,“只要挖开了,找到那些东西,我们就算是查出世子病重的原因,便可以对症下药了。”
舒星很是高兴,高兴之余他也有担忧:“师父,我们现在还无法解释世子的脉象……找到这宅子里埋的毒方,世子的病就能好了吗?”
薛彦抬眸看向他,道:“这病,似乎不需要我们来治。我们只需要找到方子便好。”
“找到方子便好?”舒星没有听明白。
薛彦睨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提示:“上一任在这里住的节度使,可是没两年就毒发身亡了。”
舒星愣住了,一时间没想明白薛彦想说什么。
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薛彦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真是如此……
这后面的事情,恐怕就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了。
晚饭时分,春生阁主殿的地板被尽数挖开。
薛彦从地板下找到了许多与他们配出方子一样的药材与粉末。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找到的东西,去勤王妃所在的晴雨斋回话。
陈姑姑来引他们进去。
进门后薛彦与舒星发现,蔚光良、勤王妃,蔚巡生,束茗都在堂上坐着。似是一早就在这里等他们来。
薛彦行了礼,以后,直接切入主题,他举起找到的药材包,道:“王爷,王妃,这就是引起世子身体不适的毒方了。”
薛彦把自己找到这毒方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道:“这毒方确实是很早就埋在地砖之下。前任节度使死,也是因为长时间在这毒方环境下,这才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