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垂目:“老奴何德何能啊!”
“我若安好,那就是勤王府安好。”蔚巡生望着他,“那便能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即便不是为了我,为了自己,你也要做的。”
周年沉默,似在犹疑。
蔚巡生眯着眼睛,想要诛心:“这世道,捧高踩低,你们在宫里见到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我若不争,不防,那便是任人鱼肉——与周内官当年被驱逐出皇城,又有何区别?”
周年缩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蔚巡生睨见,不动声色,靠近他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军权与后院……只要陛下脑子没问题,都知道该怎么选。我愿递出杀人的刀,你可敢成为那个接刀的人——为自己后半生荣华富贵拼上一拼?”
周年瞳孔微缩,心中如落下千斤重石,压得他气喘。
这是何等沉重言语?
赌上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或一步登天,或垂入深渊。
这场豪赌,他没有理由不参与!
“奴!”周年后退一步,“噗通”一声跪下去,正色道,“全凭爷差遣!”
蔚巡生眼底有藏不住地笑意——
很好,棋子就位,轮到他反击了。
*
有了完整的毒方与药方,薛彦很快就配出了能清理蔚巡生身体里残毒的方子。
蔚巡生自从搬出春生阁之后,身子就日渐转好。
现下有了薛彦的方子,体力一日胜过一日。
在校场上粗练一月,竟然能跟姚子安过上十几招,不露败像。
西境异动,这一个月军营里气氛十分紧张。校场上训练的士兵们,格外刻苦。
姚子安跑了二十圈,扯过场边的巾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渍,往蔚巡生身边一坐,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如今身子是大好了?”
蔚巡生跑不了二十圈,十圈却是能坚持下来,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累得近乎于脱力。
休息好一会才把气喘匀,他睨了一眼姚子安:“薛彦说还要调理半年。也算不得是痊愈,最多是正在慢慢恢复。”
“你没事了,那害你的人,要坐不住了吧?”姚子安端起身边一碗凉水,仰头灌下。
蔚巡生深吸一口气:“算算时间,也有一个月了。西境的消息怎么也已经传到许都了。他们知道我无事,恐怕急得要死。”
姚子安轻笑。
这话说的,他这些年就算有事。许都的那些人也急得要死。
姚子安放下碗,想起一件事,他道:“我还没跟束叶说他爹的事……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他说吗?”
蔚巡生蹙眉:“他最近在军营里可还好?”
姚子安道:“那小子聪明得很,学什么都快。也不像一般孩子那般喜欢哭闹,从未跟教头说过想回家。”
“想来他跟束河也没什么感情。”蔚巡生道,“清明节之前再告诉他吧,顺便给他个假期,让他回去扫墓,尽尽孝心。”
“嗯。”姚子安点头应着。
“对了,”蔚巡生挑眉,“恭喜你啊,听说你成婚的日子已经定在了五月初五。”
姚子安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蔚巡生笑道:“这还不恭喜?你终于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呸呸呸!”姚子安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终于?”
蔚巡生道:“就你这德行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齐仙韵是不如一般世家女子温婉贤良,可她一直钟情于你,怎么也算有情,总比娶一个你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强吧?”
“不是,你会不会说话?”姚子安怒道,“什么不如?她简直就是个母老虎好吗?”
姚子安现在最烦的事情就是与齐仙韵这个母老虎订了亲。
那日她咬他事情还历历在目,偏她是个女子,他打不得也动不得,只能吃哑巴亏。
“你对这门婚事不满?”蔚巡生逗他,“那你跟舅母说啊?”
姚子安一听连忙摆手:“拉倒吧,我娘比齐仙韵还凶。打我从来都是下死手,我敢去跟她说我不娶,立即就能打断我两条腿。不过就是一个小女子,我还不信我治不了她。”
蔚巡生挑眉:“你这就是没经过事。等你经过事,就知道姑娘的好了。”
“事?什么事?”姚子安一脸疑惑。
蔚巡生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还没开窍的姚子安说闺房之乐,连连摆手,起身要走。
姚子安见他说话说一半,纳闷得要死。
看他要走,连忙道:“再一起跑几圈啊?你这训练量,何时能赶上我啊?”
蔚巡生头也不回,道:“我一会还要去上学。不跑了,回去休息一会,便去学堂了。”
姚子安冷哼一声:“不知道还以为你这么刻苦,要去当状元呢。”
蔚巡生懒得理他,自己不喜欢读书,就希望全天下的人都不读书。
蔚巡生去军营里净房把湿衣服脱了,擦干了身子,换了一身干爽的,便坐着马车回府去了。
第59章 欢愉
回到桃园, 一般都是摆早膳的时间。
这些时日他身子好转,去上操的时间固定,早膳时间便也固定了下来。
束茗上学很是刻苦, 蔚巡生早上起来去校场, 她便也跟着起来晨读。
不过一个月功夫, 《百家姓》里面的字她也认全了。
已经开始自己读《论语》了。
摆膳的时候,她会问蔚巡生一些没看懂的句子。蔚巡生回来拿过书来,一边等着下人们摆膳, 一边给她解释。
蔚巡生现在是养身子的时候,早膳多半都是药膳。
束茗也是被迫补身子, 一日三餐吃得都是好东西, 让她春日里长了不少肉。
束茗摸着自己日渐丰腴的腰身,直叹气。
蔚巡生见了, 揽过她腰肢, 在她耳边吹气:“没事,胖点, 手感好。也不是只长腰上了不是?”
“你!”束茗耳边一红, 低声斥道,“流氓!”
蔚巡生特别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无论这些时日床笫之间他们何等亲密, 束茗还是一见到他就会脸红。
这一声低斥听在蔚巡生的耳里,那便是撒娇, 是欲羞还迎。
蔚巡生顺势向下, 把她往上抬了抬, 手便不安分了起来。
“有人看着呢……”
束茗害羞地把头埋在他怀里。
她本就还没开始梳妆, 衣衫没穿戴整齐。
月余房事, 蔚巡生已经探查出一些敏感小地方。只要触碰, 她便诚实地要死。
周年何其有眼力,见里面这情况,立即叫停了外面上菜的动作。
即便是房门大开,外面伺候的人也退避三舍。
“巡生……”
束茗羞得很,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等事。
蔚巡生才不管她,把她撩得春心萌动。
“前几日你葵水,我忍得好辛苦……”蔚巡生一吻覆上去,“再不宽慰下,就要坏了……”
这声音轻呢,带着春日里潮湿,一浪接着一浪直奔束茗心里。
他贯会这般向她所求。
“一会儿还要去上学……”束茗极力想要阻止他。
可这哪里阻止的住?
蔚巡生手上用力,便把她抱上了桌。
即便是实木桌子,也抵不住这般地动山摇,汤水溅了一桌。
束茗知道外面候着人,不敢出声。
只能忍着,呜呜的。
蔚巡生见不得她这样呜咽的声音,更来劲了,凑到她耳边呢喃:“怎么了?不出声,是觉得我不够卖力?”
束茗不敢回话,生怕一回话,声音就兜不住了。
他爱死这般倔强地她了。
他抱下她,要她无处着力,只能蜷缩在他身上,要她随他一起。
“蔚巡生……”
束茗觉得自己快掉地上了,很是惊恐。
这一惊恐,整个人都收缩了起来。
蔚巡生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转身把她按在墙壁上,泄了力,大口喘气。
束茗也是精疲力尽,一部分力依在墙上,一部分挂在蔚巡生身上。
“你……就不会在正常的地方……”束茗不敢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只把头埋在蔚巡生的脖颈处。
蔚巡生力竭,抱着她,喘着气,嘶嘶回道:“那多……没意思。”
束茗攥紧拳头,锤了他一下。
蔚巡生嗤笑一声,直接把她抱进了净房。
周年见里面完事,立即招呼人去把桌上狼藉收拾了。让人提了热水,送进净房。
再出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收拾干净。
束茗红着脸,低着头,埋怨地望着蔚巡生。
蔚巡生溺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吃快点,迟到了先生是要罚的。”
束茗气得要死:“怪谁?!”
蔚巡生挑眉,用手撑在下巴,整个人侧在桌上:“不然请一天假?”
他身后是桃色满园,配上他眉眼处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情.欲,勾得束茗春.心荡漾。这人怎么可以长得这般摄人心魄?
若不是顾忌他身子,束茗也只想溺死在他满身情.色中。
“别闹!”束茗强迫自己不看他,低头吃饭。
蔚巡生爱死她这种隐忍的模样。
忍得满脸通红,耳根发软。
好想继续欺负她。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根。
束茗只觉得一股酥麻从耳根瞬间窜满全身。
她忙不迭躲,狠狠地瞪他。
“爷。”周年在外面道,“王妃派人来传话,让爷下学了,去一趟晴雨斋。”
蔚巡生侧目:“知道了。”
束茗见他不吃,连忙帮他夹菜:“吃了去上学。”
蔚巡生端起碗,问她:“最近母亲可为难过你?”
束茗听到他问这事,筷子都低了好几度,只道:“母亲……比较关心我的肚子……”
蔚巡生见她神情黯然,就知道她其实也很在意自己有没有孕,安慰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很容易受孕。”
束茗抿着唇。
蔚巡生轻笑:“回头给你拿一本医书,你自己看看?”
“看什么?”束茗鼓着嘴。
蔚巡生道:“多看些医书,就知道我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束茗拿着筷子,戳着饭:“都好几个月了……”
蔚巡生大笑,弹了她脑门一下:“哪就愁得吃不下饭了。这事,我努力便是。”
束茗大羞,连忙埋头吃饭。
*
蔚巡生下学一向比束茗早。
他慢慢悠悠地逛到晴雨斋,院子里管事的婆子们刚回完事往外走,见到他纷纷让路行礼。
蔚巡生到正厅,见勤王妃坐在堂上,手里拿着账簿,他弯腰行礼:“母亲。”
勤王妃抬眸,让他过来坐。
蔚巡生走过去,坐在母亲身边位置上。
勤王妃一脸愁容,拿出一张帖子,递给他道:“六月帝君寿辰,千里迢迢下了帖子。”
蔚巡生冷眼瞧着,倒不意外,接过来打开帖子,细细看了看。
“现在西境局势紧张,你父亲抽不开身。你父亲不去,我自然也不会去。”勤王妃蹙眉,“这事既然下了帖子,我们去不了,那你……”
“嗯,”蔚巡生点头,“若是父亲母亲不得空,这事理应由我这个世子去。”
“巡生……”勤王妃担忧不已,“你身子日渐转好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到许都了,不然帝君也不会下这个帖子。我很怕。我怕……你去了……就回不来了。”
蔚巡生低头道:“母亲思虑的是。”
“能不能想着法子不去?”勤王妃望着蔚巡生。
蔚巡生笑了,看向勤王妃:“母亲怎么糊涂了。这虽然是帖子,可也是圣旨。帝君有意招我去许都,躲过了寿辰,还有别的。”
勤王妃又如何不知?
蔚巡生道:“母亲,自从出了锦妃那事,我这些天跟周年在一起,便问了许多许都的事。可他到底是一个内官,知道有限。我正想着,要不然亲自去许都小住一段时间,探探风声。毕竟我们离许都太远,消息滞后,很多事,不入局,便不知道详细。眼下边境局势,确实只有我们西境让帝君不放心。他趁此机会想招我去,想必也是多多了解西境。现在西境局势紧张,父亲军报里写的有。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我扣在许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我此去,必能回来,母亲不要忧心才是。”
勤王妃不舍,却也没有办法,只能道:“你若心中有成算,这事我便放心不少。只是你不能一人去,让姚子安跟着你一起去。”
蔚巡生蹙眉道:“子安婚事不是定在五月?”
勤王妃道:“只是双方说定了日子,还没下帖,往后推个把月也无妨。你此去凶险,我不放心。而且姚府那边也接到请帖了。你舅父离不开,也是子安去。”
蔚巡生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巡生,你已经长大了,心中有主意,我这个做母亲的很是欣慰。”勤王妃道,“我虽然不太懂朝中局势,可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富贵与灾祸也就是瞬间之事。你想去许都,是为了我们,我心里知道。有些话你父亲不能说,我却可以同你交个底。”
蔚巡生望向勤王妃。
“你父亲也不是心中没盘算好欺负的主,这些年与西域周旋,也有给他们行方便。若不是为了生计,谁愿意开战?”勤王妃低声道,“一些西域小国很是敬重你爹爹,若你在许都,有个万一,你父亲也有办法逼陛下放你。只是……”
“只是这样一来,算是与陛下结仇了。”蔚巡生心知肚明。
“这是不到万不得已,走的一步棋。”勤王妃按住蔚巡生的手,“现在这步棋交到你手上,等你到了许都,便可做到心中有数。”
蔚巡生点头:“我明白了母亲。这是最差的一步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用。”
勤王妃望着蔚巡生,语重心长道:“巡生,你也知道,我们姚家蔚家,出身行伍。家中没有孬种,从未怕过事。我肯让你去许都,也是因为你身体里流着姚蔚两家的血。我们可以一直躲着许都,可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我知道,母亲。”蔚巡生道,“我们与许都的问题在于信任与制衡。此次我去,便是要尽我所能解决这个问题。我心中有数。”
这话说得何其坚定?
勤王妃欣慰地看着蔚巡生日渐成熟的脸,心中总有一种不舍。
第60章 等我
她既心疼蔚巡生的早熟, 也高兴蔚巡生的早熟。
他已经从一颗弱不禁风的幼芽,成长为了参天大树,想要替勤王府、替他们, 遮蔽风雨。
而她, 他们这一代人正在逐渐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