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第一次来,多吃点,多吃点!你们回去可就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那人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得意之相,“许都好东西多着呢,可是你们在外,吃不着。不过没关系,我们替你们吃了!就代表你们也吃了!”
“真会说,好东西替我们吃,卖命的活我们去干。”不知哪里窜出一个声音,“禁卫军这活还真悠闲。”
“谁说的?!”禁卫军一听就不干了,立即站起身,“你他娘给老子混出来!?”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身着西境军军服的黑影扑过来,把这人扑倒在地,上手就给了一拳:“看来不仅是脑满肠肥,连嘴也没洗干净。”
被打的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钳住西境军的手,腿下屈伸,直接把人顶翻在地,直接位置颠倒,回手给了他一拳:“酒囊饭袋吃得比谁都多,也只会用这点蛮力?!”
“我草你祖宗,你说谁呢!”另外一个身着西境军的黑影看不过眼,也直接扑了过来,把骑在上面的禁卫军扑倒在地。
不远处喝酒的禁卫军看见自己弟兄被西境军按在地上打,也不管三七二十,直接摔了碗,起身跃了过去,把那两个西境军一脚踹翻在地。
西境军们看着自己人被禁卫军打了,顿时怒火中烧,又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
眼下所有人都喝了酒,借着酒劲,人人下拳带风。
很快扭打就变成了群殴。
那些不明缘由的将士们,眼看着自己弟兄跟对方打起来了,也不管不顾直接上去开干。
酒坛子倒了一地,火堆塌了好几个,烤好的肉在脚下被踩得稀烂,跟地上灰尘掺一起,又滚在人身上。
禁卫军将近两万,西境军只有三千,很快西境军就被包在一起。
可这次随行而来的西境军是西境大营的精锐,一个赛一个的能打。
即便是只有三千人,这些没经过沙场的禁卫军一时半会也无法把这些人拿下。
光禄寺萧管事那边早就看见那边闹事,不想管。
后来变成群殴,两军对立,他是在收不住,才派人回皇城找人。
石武、陈松都有官职,眼下正在御前大殿上吃着合宫夜宴。
见有内官一路小跑进来在景雀耳边说了几句,景雀蹙眉点头表示知道了,看了看许景挚,在许景挚喝酒说话的间隙,把事禀了上去。
许景挚一听,脸上笑容立即没了,递了一个眼神给景雀。
景雀知道是什么意思,立即欠身,悄悄退了下去。
他直接去下面的席位,找了秋薄、石武、陈松,以及姚子安。
四人一听禁卫军与西境军在猴山校场打起来了,当即丢下筷子起身飞奔出前殿。
北寰言在一边看着,把景雀招过来,问:“怎么了?”
景雀过来伏在北寰言耳边把事说了一遍,北寰言蹙眉,倏地站起身,对景雀道:“一会陛下问起来,就说,我也去校场了。”
说罢便带着凌信也离了席。
路上北寰言交代跟着他的俩个小内官:“去给我牵两匹马,到宫门口。”
一个小内官立即掉头去找马。
*
六匹马如箭一般,从皇城里飞驰而出。夜幕如墨一般泼染了整个许都。
今日是帝君的寿礼,即便夜深,朱雀大道上还有不少沿街庆贺的百姓,手举着灯笼,放着烟火。
远远地听见有马蹄声疯狂奔袭。
百姓们下意识地避到街道两旁。
只见一个个头高于一般男子的人骑着马,一马当先。身后三个身着武将官服的人策马疾驰而过,最后面跟着一个文官打扮的俊秀少年与白衣少年。
六个人,落成了三段,先后从朱雀大道“飞”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不明就里的众人在街边议论纷纷,“朱雀大街上不是禁止骑马奔袭吗?”
“那是对于我们平头老百姓,这些奔着城门去的,肯定是去城外办差的!”
“哎,那个子高的是最近从西境来的姚小将军?”
“跟在后面那个好看的少年是大理寺少卿北寰言?!”
议论声一瞬而过。
姚子安在前面越跑越快。
跟在后面越落越远的秋薄、石武、陈松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石武甩了一马鞭,大声道:“这小子骑术了得啊!”
秋薄道:“边关沙场上磨练出来的儿郎,自然是骑术了得。”
陈松现下主管禁卫军,听到景雀来传话说禁卫军与西境军在校场上打起来了,心里就一直在琢磨。
平日里在校场上两边切磋,没有发生过碰撞。
他也特地交代过,不要与西境军起冲突。
怎的今日陛下寿礼的时候,忽然两边就打起来了?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甩手加了鞭子。
片刻功夫,六人就奔到了城门下。
守城的侍卫远远地就看见六个人策马飞奔,大老远就喊话:“来者何人?”
陈松气沉丹田,一声怒吼:“开门!我,陈松。”
守城侍卫一听是陈松,立即开门放人。
北寰言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超过他们,却也没有掉队。
出了城门的那一刹那,凌信忽然加了鞭,与北寰言并驾齐驱:“有杀意。”
北寰言侧目看了他一眼:“人多吗?”
凌信沉默感受了一下:“若是想截杀我们六人,有点少了。”
“只是我们两人呢?”北寰言问。
凌信想也没想:“也还是少了。”
“见机行事。”北寰言甩了一鞭子,眸底印着星光,“今夜这事还长着呢。”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六人就到了校场。
姚子安坐在马上,看见校场上一片混乱。西境军被围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有伤。
随即陈松、秋薄、石武到了。
石武气沉丹田,牟足了劲,一声大吼:“都给我停手!”
声音不小,可惜没传到里面去,只有外面的禁卫军看见石武与陈松,吓得收了手,退到一边。
秋薄扫了一眼,只见御林军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没敢参与。
他策马过去,道:“帮忙把人拉开。”
御林军立即起身,四散开来去传话,说是陈将军、石将军、秋统领、姚小将军到了。
好一会才把禁卫军与西境军拉开大半。
最后就剩下中间区域,打得难舍难分。
在哪里都不缺武艺高强之人,西境军里有几个身手极好的,是护着姚子安来的。
眼下正借着酒劲跟禁卫军里的几个好手打得有来有回。
军营里在武上争强好胜是风气。
正是打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两边也不管最开始打起来的缘故是什么,此时此刻谁都不想落了下风,叫人嘲笑了去。
姚子安见他们不听令,立即飞身下马,从校场边上抄起一杆枪,在身后甩了几圈,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狠狠地砸向地面。
姚子安这枪带着怒气,枪风烈烈。
中间纠缠打斗的那几个西境军听见破空的声音,才看见姚子安手持长枪恶狠狠地砸了过来。
第84章 挑事
姚子安气极, 下手从来都不留情。
西境军立即跟禁卫军对了一掌,借力双双滚出了姚子安枪砸向的区域。
姚子安还不解气,直接提枪横扫, 追着西境军, 一棍子打在他们胸腹, 把方才吃的东西全部给打了出来。
姚子安收招,枪杆砸在地面,震起一层沙土。眼中带刃, 看向方才跟西境军扭打在一起的禁卫军。
禁卫军看着地上一寸深被姚子安枪砸出来的坑,瞬间也不敢动了。
陈松与石武跑过来, 陈松问禁卫军:“怎么回事?”
禁卫军纷纷指着西境军:“问他们怎么回事!”
西境军见对面没被打服, 瞬间暴脾气又上来了,纷纷指着对面说:“你们他娘的怎么回事?还问我们?!”
姚子安提枪又震了一下地面, 又是一阵沙土, 西境军瞬间闭了嘴。
陈松蹙眉,一巴掌扇在最后滚开的那人后脑勺:“什么事都没弄清楚, 你打什么东西?”
那人摸摸后脑勺, 缩着脖子,不敢再扯。
姚子安看向身后,问:“青漠你说怎么回事?”
那青漠就是方才姚子安下手打吐的人, 是这次领军副将,姚子安的副手。
青漠用衣袖一把把嘴上东西抹掉, 低低回道:“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见他们打我们的人, 就动手了。”
陈松身边那人一听当即反驳:“妈的, 不是你们先动的手?”
青漠懒得理他, 侧目不去看他。
北寰言站在听了一会, 明白了大概, 上前对陈松、姚子安道:“应该是一两个人挑事,动手打起来了,演变成群殴。”
陈松回身,看着黑压压的人群问:“谁先动的手,自己滚出来!”
姚子安看向自己身后西境军,也问:“谁先动的手?”
等了好一会,都没人站出来。
陈松点头,看着一堆人没人吭声,当即拿出军哨,一声长哨。
所有禁卫军立即列队,站好。
陈松又吹了三下短的,禁卫军们纷纷散开。
陈松手背在身后,吼道:“全体俯卧撑。一百个,准备——”
“一百!”禁卫军纷纷惊呼。
陈松又吹一下:“二百,准备——”
这下没人说话了,全都老老实实地爬下开始做。
姚子安觉得这方法甚好,转头,看向自己这边的人:“你们也跟着一起做。什么时候想起来,酒醒了,什么来找我说!”
御林军规规矩矩地在秋薄身后站着。
秋薄回头问自己的副统领:“江起,这是怎么回事?”
江起抱拳:“我们离事发地比较远,也没看清楚。只是隐约听见先起了争执,才动的手。”
秋薄抱手沉思。
石武帮着数:“六十六,六十七……”
陈松在校场上来回走动,看见伤重的就坐到那人背上,立即压得那人手脚发抖。
陈松问:“这么没出息,被打成这样?没少挨打吧?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那人撑着陈松的重量,下巴上全是汗珠:“将军,真不是我……我是看阿虎被打了,我才去的!”
陈松看向不远处的阿虎,起身又走到他身边,坐在他背上:“你是看谁被打了,才上去的?”
阿虎被压得一个都做不了了,但是他也不敢松,只能顶着回答:“我是看那个……”
陈松就这么一个一个问下去,很快有了眉目。
石武数到一百一十五的时候,西境军有人举手了。
姚子安走过去,冷声道:“酒醒了?”
那人蹲在地上,说:“小将军,不是我先动的手,但是我听见了全过程。就……”
那人言简意赅的把这事说了一遍。
姚子安听得直冒火,恨不得一脚踹上去,指着他:“就眼馋别人吃好的?”
那人回答说:“那哪是眼馋,本来就是我们战场上杀敌。凭什么他们禁卫军在许都吃香的喝辣的?”
姚子安一脚踹上去:“我他娘的把你留在许都,你别跟老子回西境了!留在这跟着陈将军吃香的喝辣的吧?!”
“小将军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那人抬头,“眼下我们也回不去!边境局势紧张,姚将军勤王爷为着边关百姓殚精竭虑,许都不明就里还千里迢迢让小将军来贺寿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不仅如此,还有人参我们将军王爷与西域合谋……”
姚子安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揪起来:“谁跟你说?!”
那人眼睛里有泪:“这还用谁说吗?!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妈的!”姚子安丢下这人,转身去找陈松。
陈松也刚问出来缘由,从场上回来。
姚子安怒气冲冲地问陈松:“御史台参西境的事,西境军怎么会知道?”
陈松愣了一下。
“他们驻扎在这里,来自西境,朝中没人,怎么会知道朝廷上的事?!”姚子安咬着牙,这段时间怒气全憋在肚子里,隐约有爆发的趋势。
北寰言在一边听着,眉宇紧蹙。
陈松想了想,看向石武:“这事你没交代?”
石武连忙摇头:“我交代了啊!这事禁卫军肯定没人往外传!”
姚子安不信,怒气不减。
北寰言走向姚子安,说话缓缓徐徐,有些许镇定心神的作用:“子安,你先别着急。我在许都多年,深知陈将军与石将军治军严明。这明显是动摇军心的话,他们知道轻重,不会乱说。”
秋薄也过来劝道:“是的。姚小将军,你也是常年在军营的人。禁卫军今日这执行力,若是没有严明的军纪也训不出来。”
“你们都是都官,自然是向着自己人!”姚子安怒气上头,说话不管不顾。
凌信走过来,拉了一下姚子安,压低声音:“别这么说话。”
姚子安不能出城来校场的日子里,在临府都是跟凌信过招。再加上凌信师承暮云峰,身处江湖,不沾朝堂,别人话他不听,凌信的话,他却是能听进去一些。
姚子安敛了敛气息:“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北寰言上前一步:“我来查。”
“你不是不想管我们西境的事?”姚子安怒问。
“以前不管是没必要,”北寰言回身看向那三千西境军,“现在我有理由管了。”
“管什么管!你们只想把世子与小将军扣在许都!”西境军里立即有人说话。
北寰言冷目横扫过去,递给凌信一个眼神。
凌信瞬间原地消失,眨眼间,人已经到了说话那人身后,提起右手,一掌就要拍下去。
那人机警,回身抬手去挡。
凌信早就换了招,左手并成刀刃穿过那人胳膊,直取咽喉。
那人抬脚就想踹凌信肚子,凌信手上递进速度不减,身子却是刚刚让开了脚的位置。
眼看凌信就要一招制敌,那人顺势跟着脚的力气一起滑了出去。
这一交手,凌信就看出来了,这人身法极好,不是军中正面硬刚的风格,是江湖人。
只有江湖上的人,才修心法,练身法,出招有定式。
凌信回头,见那人跑向场边武器架抄起一把大弓,“嗖”的一声就有一只箭矢破空而来!他刚想躲,却又听见十几只箭矢破空的声音,指向北寰言!
凌信想也不想直接腰中一抹,铮然一声亮出飘渺剑,脚下用力,跃到半空,迅速在空中划出十五剑,织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剑网,把箭矢全部斩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