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一心向道——连夜白【完结】
时间:2023-03-28 09:20:44

  “青君。”歧桓抱紧了玄懿,言语坚决,“我要救她。”
  歧桓亦跟随习青衫多年,对这位青君,他心中满是敬畏,从不敢忤逆分毫,但此刻为了玄懿,他不得不悖逆这位昔日君上。
  习青衫杀意顿起,在闲情剑刺入的那一刹那。
  还是侑吴跪下为旧友求情:“青君,是歧桓不懂事,还请青君念在往日情分上,网开一面。”
  剑锋堪堪止住,半晌未动。
  玄懿不知哪来的力气,忽地笑出声来:“别……别白费力气了,你知道的,没人能救得了我。”
  歧桓无视眉上高悬的那柄剑,亲亲她的额头:“你别说话,我能救你一次,也便能救你第二次。”
  “来不及了,歧桓……来不及了。”玄懿摇头,又咳出血来,目光再次涣散开来,“如果我先遇到的是你……不是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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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懿原是一只修炼九百年的鸑鷟。
  鸑鷟一族,是为凤属,炼千年而涅槃,涅槃九次后,便可化为凤凰。
  只是那涅槃之火非常人所能忍受,就算扛过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很难扛过第三次……更遑论足足九次,鸑鷟也便因此而渐渐子息凋零。
  玄懿出生时,一族只剩三十来只鸑鷟,她是年轻一代中,最富资质的那一个。
  按照惯例,玄懿需要潜心修炼到千岁时历经第一次涅槃,但她在九百岁那年,遇到了一个人,也因此,她这辈子都没了涅槃的机会。
  那个人叫法覃,是玄懿一生最爱、也是最恨的人。
  玄懿初遇法覃时,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模样俊俏、意气风发,是江陵城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鸑鷟生性喜爱亮晶晶的璀璨之物,玄懿眷恋红尘,一次端午观礼,不过惊鸿一瞥,便迷上了那个如珍珠般夺目的人。
  再遇时,是在一座深山里。
  那段时间山里出了一只为非作歹的狐妖,喜食人肉,法覃独身一人入深林,与那妖狐大战了三天三夜,终是砍下妖狐头颅,玄懿在暗地里目睹了全程,见识了法覃的英勇身姿。
  法覃除了妖,却也受了重伤,玄懿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出手救了他,二人由此熟识。
  一个明明知道对方是修士,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个明明知道对方是妖,却还是忍不住被吸引。
  鸑鷟一族不便入世,法覃便常入深林与她相见。
  一来二往间,情愫便这么油然而生。
  玄懿会带法覃看山间最美的风景,给他吃最甜最水嫩的果子,法覃也会从人间搜集各种有趣的玩具话本,想发设法地逗她开心。
  她便就此以为,她的覃郎和其他的修士不一样,直至灾祸临头的那一日,她才恍然大悟,并无什么与众不同。
  玄懿还记得那日法覃环着她,温声细语地问她:“凡间都讲究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你家下聘礼?”
  玄懿极为惊喜:“你要娶我?”
  法覃宠溺地刮了刮玄懿的鼻头:“我将至弱冠之年,合该成家立业,不娶你,难道要我去娶别人?”
  玄懿被爱冲昏了头,不疑有他,踮脚亲亲法覃的脸,承诺道:“下月初五,下月初五就带你去。”
  她本以为下月初五法覃会带着三书六聘来定下与她的婚约,可万万没想到,在他的身后,还尾随着十来位法家修士。
  鸑鷟一族栖息的家园被付之一炬,混乱间,鸑鷟们奋起反抗,却有人动用了法家禁术,随着金印显现,在场鸑鷟的生命都被夺去。
  “对不起。”恍惚间,好像有人这么对她说。
  玄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逃到了十方罗刹。
  歧桓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她没嫁成曾经挚爱的少年郎,为报救命之恩,成为了歧桓的王妃。
  玄懿很想亲手报仇,但她的身子被伤了个彻底,只能靠蛟龙血勉强吊着命,法家又是除妖世家,她很难找到机会。
  直到三十五年前,因缘巧合之下,玄懿得了一个法子,以自身精血布下诅咒,一夜之间,法家修士灵力尽失。
  那夜玄懿就在七宝筑外,法覃似有所感,前去见了她。
  往日英俊潇洒的少年早已两鬓斑白,他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懿,你还活着。”
  玄懿眉目间满是恨意:“怎么,我活着,你很失望?”
  “不……不是,”法覃似哭似笑,似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只余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那时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父亲带人尾随在后,他们恨我与妖纠缠,便动了杀心。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这些话法覃都没能说出口,因他知道,便是说了,也挽回不了什么。
  鸑鷟一族因他而亡,玄懿因他而伤,这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便是玄懿携恨复仇,他也没资格去拦她,这是他的罪,法家的罪,所有的恶果,是他们应得的。
  这些都是法覃告诉歧桓的,玄懿那夜并没有动手杀他,是法覃选择了自我了结。
  而法覃,便是法海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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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事,你们便都知道了。”歧桓沙哑着嗓子开口,“阿懿纵使有错,也是法覃负她在先。”
  “法家没落,背后竟是这样的缘由。”法海初闻这样的真相,一时竟有些无措。
  玄懿早已没了气息,只留余温残存。
  歧桓紧紧抱着爱人的尸首,踉跄着站起身来,嘲讽道:“你当真以为仅凭一个诅咒便能让人灵力尽失吗?鸑鷟虽为妖,到底还是凤属,一族被灭,法家所得,不过是场迟到的天罚罢了。”
  所以法海一心想要振兴的法家,从一开始便与她心中坚守的道相背而驰,因着法家有愧,所以家中没有一丝一毫关于鸑鷟的信息,因着法家有愧,所以法覃未想任何办法破除诅咒便离开了人世,也许他心中希望的,便是让这样不分是非的法家渐渐衰落,那么自己,又是在为何而努力呢?只是为了百年除妖世家的一个虚名?
  胸口仿佛憋着一股气,五脏六腑痛得更加厉害了,法海整个人乱得不行。
  习青衫察觉到法海的异样,像往常一样握住她的手输送灵力,意图减轻她的痛楚,但这痛是法家禁术带来的后遗症,并非女娲石引起的心疾,与习青衫的灵力不同源,是以不能减轻分毫。
  玄懿已无了任何威胁,现下也不是和歧桓算账的场合,习青衫当机立断,让侑吴看着歧桓,自己则抱着法海回了青恒山。
  还亏得老傅用了一副镇定的方子,法海才能暂且从痛意中解脱出来,陷入了沉睡。
  习青衫没有离开,法海一直睡着,他便在床边一直守着,玄懿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他想要第一时间给法海解释,不希望二人生出什么误会。
  半夜法海还是痛醒了一次,习青衫看她疼得额上冒出了密密的细汗,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心口处,便知这回是心疾,熟练地输送灵力,不多时,疼痛减缓,法海便又沉沉睡去。
  习青衫用温水打湿脸帕,拧干后轻轻拭去法海额上的汗水,心下却在思索,法海这般被心疾所扰,日后若是自己不在了,又有何人能为她止痛,他必须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法海彻底清醒,是在第二日午时,醒后只同习青衫说了一句话:“我要回七宝筑。”
  “你动用禁术,身子大伤,还是留在青恒山让老傅给你调养一段时间为好。”
  “我知道我身体如何,习青衫,我要回七宝筑。”
  习青衫吸了口气:“小海,你是因为玄懿说的话在生我气吗?我可以解释,我从来没想要……”
  法海打断他,垂眸轻声道:“我知道。”
  “什么?”习青衫一愣。
  “我知道你从没想要掏我的心,若你有此意,早就该动手了。”法海叹了口气,“习青衫,我没那么傻受她挑拨影响,我只是想回家。”
  习青衫默了默,没再阻拦,只道:“我送你。”
  法海本想拒绝,但看习青衫模样,是绝对会放心让她一个人走的,便只点头应了声好。
第45章 烟花
  法海在青恒山待着的这几日,她在盛清会夺魁的消息早已从天阳宗传到了江陵城。
  昔日里鲜有人踏足的七宝筑,近些天每日都有修士前来恭贺,江煜先也趁此机会,登门求亲,法询对这门亲事并未多加阻拦,他也清楚法芊芊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至今仍未出阁,不过是因为心里有个人罢了,江家既然有意求娶,他也没必要坏了这桩好事,江家毕竟也是江陵城的大家,两家结亲后,有了江家这层关系,重振法家也许会更容易些。
  所以法海一回到七宝筑,就看见了江家人在与父亲商议两家的婚事,院子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法询并未责问法海这两日跑去了哪里,她能在盛清会夺魁,给法家赢回了不少颜面,现下又能与江家结亲,更是喜不自胜。
  法询面上带着笑:“小海,你这次做得很好,法家有你,必能回复当年盛况。”
  知晓了旧事的法海再听这些话,只觉得神思疲惫,半晌没有回话,原本热络的场面瞬时冷了下来,法询面上的笑也僵了几分。
  习青衫及时替她解围:“一场盛清会,小海费了太多心神,不免有些倦怠。”
  法询不知道一向听话懂事的法海今日是怎么了,但还是顺着习青衫道:“你参加盛清会确实辛苦,就先回去休息吧,话说回来,此番还要谢谢青衫你了,我都听说了,盛清会上出了大麻烦,多亏你出手相助。”
  “家主客气。”
  长辈议亲,小辈都候在外面,待法海和习青衫同法询说完话退出来,才发现法芊芊早已在外等着她。
  “小海,”法芊芊早就注意到了法海的面色苍白,上前摸摸她的额头,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心疾又犯了,脸色竟这般苍白。”
  面对自家姐姐,法海还是撑出一个笑来:“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灵力耗费太多,有些伤了元气。”
  “那你快回去歇着,往来宾客有我和父亲,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姐姐没用,帮不了你什么忙,什么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说到这里,法芊芊不禁鼻子一酸,越发心疼这个妹妹。
  江煜先揽着她的肩宽慰:“法海得了魁首是喜事,我们要结亲了也是喜事,双喜临门,你怎么还难过上了。”
  “是啊姐姐,”法海握住法芊芊的手,压下烦心事,“双喜临门,难过什么呢,我真的没事。”
  习青衫知道法海对她姐姐的感情深,也道:“法姑娘不必担心,小海有我照顾,不会有事。”
  一句话,揽下了他对法海的责任,偏生还无人觉得不对。
  法芊芊早有所觉,再加上江煜先说了不少在天阳宗时,习青衫对法海的照顾,心中更是肯定习青衫对法海有情。
  她初时还觉得习青衫是个不知底细的人,应当谨慎对待,可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法芊芊看得出来,盛清会这一遭过后,习青衫看法海的眼神里满是不加隐藏的温柔与情意,也许,习青衫就是法海的良人,自己就要出嫁了,法海身边能有个人陪着,她很高兴,也便露出笑来:“那就麻烦习公子了。”
  法海不知道法芊芊心中的弯弯绕绕,但见姐姐笑了,也算是松了口气,能安心回去休息,顺便捋一捋杂乱的思绪。
  法海回到房间,点燃一支梦芜香,意图忘掉前院的喧扰,静心打坐。
  这一次白辛和墨墨都没跟着她回来,一个在习青衫令下留在了青恒山,另一个,在法海告诉他说他的杀母仇人已死之后,便说要回去祭奠母亲。
  一个人待在房里,仿佛又回到了两月前的样子,独自修行打坐,但不同的是,那时她还在为端午祭礼劳神,转眼间她便已是盛清会魁首,而她的房门外,也多了一个人。
  虽然关着门,屋内屋外都悄无声息,但法海就是知道,习青衫一定就在屋外守着,只要推开那扇门,就能看见他。
  可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再加上历经玄懿一事,法海无论如何也无法静心。
  玄懿与法家的旧事让她心烦,习青衫这人则让她感到心乱,玄懿说她的心是女娲石所化,可为何一颗石头心竟会又乱又烦,久久难以平静。
  燃尽了三根梦芜香都没能将心中思绪捋明白,法海不知道听从父亲的话重振法家是否是个正确的抉择,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同习青衫之间的关系。
  正逢夜幕降临,屋外忽然响起了什么窜上天空然后炸开的声音。
  法海被这声音吸引,推门去看,正好望见一朵绚烂烟花在空中绽放,烟花之下,是习青衫噙着笑看她。
  一朵又一朵烟花升空然后爆开,习青衫走近,眼睛里映着花火,格外明亮:“知你情绪低落,便寻了这烟花来放,可还喜欢?”
  不得不说,习青衫很会把握法海的喜好,无论是落星台上的万千繁星,还是此刻天边燃起的耀眼花火,都容不得法海说个不喜欢,过往的生活越是单调乏味,她便越是喜欢看这些璀璨之景。
  说来也奇怪,梦芜香和清心咒怎么也安抚不下来的心,此刻在一朵朵烟花的爆裂声中,竟迎来了久违的平静,声响愈烈,内心反而觉得越安宁。
  仰头望着这漫天花火,法海道:“谢谢你,习青衫。”
  习青衫只温柔地看她:“早同你说过,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法海心头一动,没再说话,二人就并肩看着这烟火浩大。
  不多时,法芊芊寻着烟花找了过来:“我还在想既不逢年又不过节的,是谁在这里放烟花,原来是你们俩。”
  “姐姐。”法海看见她过来,笑着见礼。
  法芊芊看得出,相较于白日那会儿,法海这回才算是笑得真心实意,自己心中提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能放下来,向法海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习青衫:“习公子可否让我姐妹二人单独说会儿话?”
  习青衫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看着法海道:“你今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我去给你做绿豆糕。”
  待法海点头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法芊芊牵过法海的手,等到习青衫走得远了,才问道:“你和习公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话音里带着隐隐的调笑意味,可法海并没听出来,甚至有些懵:“并无什么情况。”
  法芊芊只笑:“连姐姐都要瞒着吗?真当我看不出来不成,这习公子啊,铁定是喜欢你。”
  “喜欢”二字激得法海心头一跳,从花火里回过神来,有些怔然地看向法芊芊,习青衫只在落星台上说过喜欢她,当时并未第三人在场,姐姐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你怎么知道?”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而且呀,他对你这般好,陪着你去盛清会不说,又是秘境中相救,又给你放烟花,眼下还为你去做绿豆糕……若不是对你有意,他为何要做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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