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宝娴心下鄙夷,面上不显:“陆表哥……”
“不好意思,借过。”
陆维景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拾级而下。
祝宝娴脸上的笑容裂开了。
贺鸣笑道:“维景他有急事,不好意思。”
敷衍一句,他也跟着下去,还拽了下陆维景的袖子。
走到雅室门口的姜菀发出“噗嗤”一声笑,祝宝娴瞪了她一眼,还未开口,就被隔绝在门外。
“姑娘,咱们要不要跟上去?”婢女小心翼翼地觑着她。
祝宝娴咬了咬唇,恨恨道:“还跟过去干什么,还嫌不够让人笑话的吗?”
说完,把婢女一推,提着裙角下了台阶。
雅室里,姜芫站在窗边:“方才我听见祝宝娴叫陆世子表哥,他们两家有亲?”
姜菀“哈”了一声:“拐了几百个弯的亲戚也叫亲戚?是祝家总是对外说陆家和他们祖上有亲,其实呢,人家陆家素日都不与他们走动。”
姜芫点头:“原来如此。”
“你呀,别总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没看到方才祝宝娴看陆世子的眼神吗?”姜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然后呢?”
“她心悦陆世子,你看不出来吗?”
姜芫摊摊手:“这与我有何干系,这是他该解决的事。再者,祝家嫡女再喜欢他总不能给他做妾罢?”
不愧是男主,总是有烂桃花,但是她不会为这种事烦恼的,不然她还不得愁死。
姜芫不为未婚夫的烂桃花发愁,刘氏却为丈夫的“解语花”寝食难安。
终于在这一日,她来到杏花巷,敲开了大门。
两边的白墙黑瓦延绵不绝,形成一道巷子,一眼望到尽头,可见郁郁葱葱的草木,显得格外空寂幽静。
刘氏越发焦躁,还不忘警告姜蔓:“一会你给我老实点,不要乱说话。”
昨天姜蔓缠磨了刘氏许久,才被允许一同跟来。
她连连点头:“娘,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女人和庶子是什么模样。”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刘氏立刻换成一副目中无人、睥睨众生的表情。
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丫鬟,看到刘氏心里打了个突:“请问您找谁?”
“我找这座宅子的主人。”
“那您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不必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说到“一家人”的时候,刘氏咬了重音。
一家人?
丫鬟看了看刘氏的穿着打扮,又环视了一圈宅子。她家女主人还有这么富贵的亲戚?
刘氏已经挤开她进了门。
入眼处是整洁的院子,踏过青石甬路,便看到里面遍植花木,百花盛开。院子不大,却是清幽雅致。
“人在何处?”刘氏紧紧捏着手。
丫鬟见实在拦不住,只能引着她进去:“您跟我来。”
又前行一段路,忽闻孩子的笑闹声。
刘氏面色变得冷厉,登时加快脚步。
等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她气得差点晕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
三个穿着粉衣的小女孩穿梭在花丛,嬉戏打闹,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还有个孩子被乳娘抱在怀里,一个穿月白衣衫的美貌妇人拿着拨浪鼓逗弄。
此时的刘氏,哪里还能保持冷静理智,一个箭步冲上去,怒声道:“原来是你这个贱人把老爷勾了去!”
第二十六章
妇人生着一双勾人的柳叶眼,眼波流转间,就是一副似嗔非嗔的妩媚风情。即便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身段仍不显臃肿,一张脸也是是年轻貌美得很。
看的刘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妇人扭着水蛇腰走过来,笑盈盈道:“这位大……大姐,不知您为何要闯进我家,又口出污言秽语呢?”
听到“大姐”二字,刘氏火冒三丈,啐了一口:“呸,你这个贱.人,既做了见不得光的外室,还怕人骂吗?”
妇人表情收敛,上下扫了她一眼:“哦,原来是姐姐。”
刘氏抬手就打过去:“凭你这个下贱之人,也配叫我姐姐?”
妇人挨了一巴掌,差点撞到墙上。却是不怒反笑:“姐姐好大的威风,难怪老爷不愿回家,只愿与我在一处呢。”
她这是在说自己是泼妇?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使的狐媚手段,让老爷整天不着家,连女儿都不管!”刘氏指着四个孩子,眼睛赤红,“一个外室,还敢生孩子,你生了这几个孽种,老爷可说过何时把你接回府?”
妇人示意乳娘保护好孩子,抬手拨弄了下头发:“姐姐说话可要放尊重些,什么孽种,这可是老爷的骨肉,尤其我还给老爷生了个儿子。怎么,姐姐生不出儿子,还不允许别人生么?”
面对妇人的挑衅,刘氏感到五脏俱焚般的痛。
她眼风一扫,看到墙根底下竖着一根扫帚,抄起来就朝妇人打去:“你这下作的小娼.妇,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倒要看看,我打死你,老爷会不会把我休了!”
乳娘尖叫一声,抱着孩子边跑边喊:“夫人快躲开!”
“好啊,你居然还敢以正室夫人自居!”刘氏愤怒之下,身手异常矫健,追着妇人打。
姜蔓气的咬牙,和刘氏并肩作战。
院里本就一个乳娘并几个丫鬟,尤其刘氏的身份摆在这儿,都不敢和她动手,只得抱着三个姐儿跟着妇人往门外跑。
原本安静的院子瞬间乱作一团。
正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大门被踹开,一个男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轻轻一推就把刘氏推到一边。
“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氏怔了怔,缓过神就扑到姜怀面前狠狠捶打他:“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清楚吗?把个狐媚子养在这儿,生了四个孽种,你这个……”
姜怀脸色难看,再次推开他,刚要训斥她几句,就看到缩在刘氏身后的姜蔓。
他顿时暴跳如雷:“你这个蠢妇,还带着女儿来!”
“女儿?你回过几次家,还记得你有两个女儿吗?”
姜怀刚要说话,那妇人就哭泣着道:“老爷,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姐姐口口声声说要打死我呢。”
此言一出,姜怀仅有的对女儿的一点愧疚烟消云散,他一把抱住妇人:“她敢!”
刘氏又被激怒,疯一般撕扯着姜怀的衣裳:“我怎么不敢,一个外室,我发卖了她是名正言顺的。”
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姐姐方才都打我了,发卖了我又有什么要紧。老爷,我本就出身低贱,不配伺候您,您还是放我走罢,只是可怜了四个孩子。”
姜怀看到妇人肿起来的脸,心疼的不得了:“有我在,谁敢赶走你?”
“好一对奸.夫淫.妇!”刘氏边喊边打,眼泪也涌上来。
巷子的人听到动静,渐渐过来围观,少倾,就把巷子围的水泄不通。
还对着几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刘氏干脆破罐子破摔,又给了妇人一耳光:“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恪尽妻子本分,在家孝敬公婆。你可倒好,成天不回家,我以为你是在外应酬,事多忙碌,原来你竟是在外面养了这个狐狸精!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被你这样对待还不如死了……”
被这么多人围观,姜怀羞怒交加,口不择言:“闹什么,先回去!非要逼我休了你吗!”
“我就不回去,我就要让大家看看,和你们做邻居的是个什么人!”
刘氏声嘶力竭,还朝门口跑去。姜蔓手足无措,只能跟着走。
“大家看看,这是什么世道,居然有人为了个外室要休了原配嫡妻。我可是为他生了三个孩子,还为他家守过孝,真是太没天理了!”
姜怀只能去拽她:“你给我回来!”
大家饶有兴趣的看热闹,一个妇人捏着鼻子嫌弃道:“平常看她的打扮就觉得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原来是被富贵人家养在这里的外室,呸,真是个狐狸精。”
“就是,以后可要让家里人离她门口远点,免得把家里的汉子勾了去。”
看热闹的也不乏男子,嬉笑道:“家里有这样一个泼妇,养外室也很正常。”
妇人啐了一口:“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着吵闹声越来越大,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好在这里住的都是寻常人家,不认识姜怀和刘氏。
姜芫和姜菀也寻了过来,见此情景目瞪口呆。
刘氏居然真的把事情闹大了。
但是这也能理解,任谁发现丈夫背着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外室都不会平心静气的,姜芫以前也看过不少类似的新闻。
随后,她想到一个问题,万一有人认出他们是姜家人怎么办?虽然这种几率很小。
姜菀既兴奋又担忧:“三姐,该怎么办?”
思忖一瞬,姜芫低声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不等姜菀说话,她就和双画出了巷子,直奔一品楼。
才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要找的人。她像是看到了救星,扯住他的袖子:“我有急事要请你帮忙。”
陆维景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动作:“什么事?”
姜芫把事情大致与他说了。
陆维景点点头:“瑞兴。”
瑞兴从后面过来:“小的明白。”
两人和姜芫离开,留下贺鸣一人在原地。
“喂,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就这样走了?”
他在回家和看热闹之间纠结了半晌,选择了后者。
巷子里拥堵地走不动路,吵闹哭喊声越来越大。
这时,有两个男子挤了进来:“都让开。”
人群静了一瞬,看着来人。
“你们是什么人?”过了一会,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瑞兴举起令牌。
有认识字的,看了令牌连忙退后:“都散了罢,散了罢,是金吾卫的人。”
“金吾卫?”有人提出质疑,“既是金吾卫,怎么穿着常服,就他们两个人呢?”
有人附和:“就是,这是五城兵马司该管的,金吾卫不在宫里保护贵人,来这里管这闲事?这令牌莫不是假的罢?”
听了这句话,那些人收回了想看热闹的腿。
刘氏认出了陆维景,哭喊声戛然而止,姜怀像是看到救星,心情异常激动。
姜蔓的目光则在人群寻找,陆维景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怎么会好心帮他们?对了,听说今天姜芫和姜菀也出府了,不知道两人在不在这里?
有人高声道:“你们看看这家人的穿着打扮,必定不是寻常富贵人家,金吾卫的人和他们认识也不足为奇,说不定就是来这里帮他们的呢?”
“是啊,说不定是想利用职务之便巴结他们。”
人群又热闹起来,这下子又多了个“官官相护”。
还有胆子大的姑娘看见多了个容貌清俊的男子,踮起脚尖把香囊手帕丢了过去,带来一阵阵香风扑鼻。
陆维景皱着眉躲开这些东西,又掸了掸衣服。
瑞兴差点笑出声来,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换成一副狠厉的表情,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刀。
“闭嘴!”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瑞兴晃着刀,指着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巴不得事情越闹越大是不是?你,还有你,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都赶紧散开,不然把你们全都送进大牢!”
一听说关进大牢,顿时无人出头了。
方才那两人也气势萎靡,嘀嘀咕咕:“凭什么抓我们,我们又没触犯律法。”
“扰乱京畿治安,当然能抓。”瑞兴又晃了几下刀,见吓唬住他们了,呵斥道,“还不走?”
众人争先恐后的跑了,比赶来看热闹的速度还快。
姜菀拉着姜芫就跑:“快走,别让二婶和姜蔓发现我们,否则她们定会以为我们是来看笑话的,届时还会去祖母面前告我们一状。”
即便她们速度够快,身影还是被姜蔓捕捉到了。
“娘,我看见了六……”
“住口!”刘氏低斥,“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吗?”
贺鸣站在陆维景身边,用手扇着风:“维景,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陆维景不理他,转过身去。
姜怀伸出手:“今日之事多谢陆世子了,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不必。”陆维景冷冷道。
说完抬脚就走。
贺鸣叹了口气:“我说维景,你急什么?”
他刚迈开脚,就差点和姜蔓撞上。
心情郁郁的姜蔓狠狠瞪了他一眼:“让开!”
贺鸣望着她的背影一脸莫名,三两步追上陆维景,低声道:“我方才看到一个人,好像是康家的管家。”
陆维景好像没听进去,站在巷口向两边张望。
“你在找什么?”
瑞兴接过话去:“公子是在找姜姑娘吗?我好像看到姜姑娘走了。”
陆维景凉凉的扫他一眼。
“公……公子。”瑞兴讪笑两声,“姜姑娘说不定有急事,不是故意……”
“闭嘴。”陆维景直接上马,马儿飞奔而去,把贺鸣也落下了。
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就寻他,等用完了连句谢谢都没有,竟然直接走了。
真是……没良心!
站在福宁堂的姜芫觉得有些冷。
当然,更冷的是太夫人的眼神。
“还不跪下!”
姜芫腿一软,却见姜怀夫妇和姜蔓跪倒在地,心下一松。
姜蕙不能干看着父母下跪,也陪着一同跪下。
太夫人捂着心口,拿着拐杖的手直抖:“你们真是长本事了,一个养外室,一个带着女儿去捉.奸,简直是丢人至极,丢人至极!”
姜怀肩膀一缩:“母亲,没人认出儿子……”
“你还有脸说!没人认出来你得意是吗?”太夫人一只手按在茶盏上,好像随时会砸过去。
田嬷嬷和柳氏、周氏在旁边劝了几句,太夫人才勉强熄了些火气。
“人呢?还不带进来。”
田嬷嬷在寻芳耳边说了些什么,寻芳出去须臾,再回来多了几个人。
姜怀转过头:“春娘,快带着孩子给母亲磕头。”
太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串孙女,晕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送走了大夫,西宁侯也闻讯赶来。
“母亲如何了?”
柳氏抽出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老爷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