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芫实在顶不住美人的请求,沉吟道:“那我回头与表哥他们说一说。”
陆蕴蓁转失落为喜悦:“多谢三姑娘了。”
翌日一早,姜芫问过柳平舟几人,他们对于多留一天的事情并无异议。
陆蕴蓁喜不自胜,邀请大家去吃素斋,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离秋日越来越近,早上天气并不热,一行人说说笑笑,闲庭漫步般走在路上。
四周绿树环抱,流水淙淙,极目远眺,便见山峦起伏,上有云雾缥缈。空气新鲜,伴着花香。
行走之间,花枝勾住裙子。姜芫正想低头扯开,却见一个穿粉色比甲的婢女跑来,且面色急切。
目光在一行人身上扫了扫,她对着陆蕴蓁屈屈膝:“这位可是陆大姑娘?”
陆蕴蓁也端量她一眼:“你是谁?”
“我家姑娘是安远侯府的,今天回府,马车坏了。听闻国公夫人和陆姑娘今天不回府,不知可否借贵府马车一用?今日傍晚之前,定会将马车送回来。”
姜芫心思一动,安远侯府?难道是严含蕊?
陆蕴蓁狐疑道:“你家姑娘是安远侯府第几位姑娘?”
犹豫了一下,婢女小声道:“是……是大姑娘。”
“不借。”陆蕴蓁不假思索道。
呵呵,严含蕊在陆家宴会上闹出那场大戏,还厚着脸皮来借马车?不对,她根本不露面,是让婢女来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难不成她以为安远侯夫人宠着她,谁都要围着她转吗?或者,她马上要进豫王府,就开始端起贵妃的架子了?
一个圈子的人都要维持表面和平,没见过谁像陆蕴蓁这般直接撕破脸的。
婢女急了:“可是我家姑娘还赶着去……赶着回府。”
“与我何干?”陆蕴蓁不屑一顾,“你可以走回去,乘一辆新马车接你家姑娘。”
婢女还要央求,陆蕴蓁不耐烦道:“回去复命罢。”
严含蕊听到婢女带来的话,气的脸都青了。
她当然不愿意求陆蕴蓁,更别提还有姜家人在。可是听闻豫王昨天傍晚去了宁国寺,她激动的一晚上没有睡着,今天一大早就吩咐人收拾东西去宁国寺。
没想到马车竟然坏了。
她一是赶时间,二是不认识别人,只能求助陆蕴蓁。不曾想对方身为世家嫡女,行为处事一点也不圆滑,连做戏都不肯。
国公夫人是怎么教她的!
没有办法,她还是要豁出脸面去求对方。
“不借。”陆蕴蓁还是同样的回答。
严含蕊嘴唇一抖:“咱们两家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们也算自幼相识,陆姑娘一点情分也不顾念吗?”
陆蕴蓁轻哼一声:“你说再多也无用,就是不想借。”
“我去寻国公夫人。”严含蕊不信,魏氏会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大伯母在礼佛,我劝你不要打扰她。”陆蕴蓁好心提醒。
严含蕊彻底没辙了,又试探着对姜芫道:“不知姜姑娘可否将马车借给我,天黑之前,我必定让人送还给你。”
姜芫用看蠢货的眼神看着她。她凭什么以为她算计了姜家姑娘,自己会大度的不与她计较?
见姜芫不答,她以为对方会拒绝,只能道:“实不相瞒,我今天回去是有急事要与豫王表哥说。三姑娘若是帮我这个大忙,我定会将此事告知表哥,届时定有厚礼送上。”
这话说的好听,实际上是拿豫王来威胁她。
姜芫脾气也上来了,正想拒绝,却被双画暗暗扯了扯袖子。
微微侧目,便看到一身天青色衣袍的陆维景站在凉亭,遥遥冲她颔首。
暗忖须臾,她恍然明白什么,对严含蕊道:“我可以将马车借给你。”
严含蕊喜上眉梢。
“不过,我要租金。”
严含蕊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心生鄙夷。亏她还是侯府嫡女呢,眼皮子太浅,和山脚下那些低贱的小商贩有什么区别?
“租金多少?”
姜芫伸出一只手。
“五两?”好像有点贵。
“是五百两。”
“多少?”严含蕊以为听错了。
姜芫笑眯眯道:“五百两?”
严含蕊差点叫出来。五百两,她怎么不去抢?
姜菀差点笑出来:“我们姜家的马车可不是那么好借的。五百两一文都不能少,若是严姑娘实在拿不出来,就不要耽搁我们去用饭了。”
“等等,谁说我拿不出来?”严含蕊咬咬牙,吩咐婢女拿钱。
婢女不敢置信,脚步迟迟没有挪动。
“快去拿。”
婢女迷迷糊糊的去拿钱,又迷迷糊糊的把钱交给姜芫。
姜芫先把银票交给双画保管:“绿烟,你亲自带着严姑娘到我们的马车上。”
绿烟应了,脆声道:“严姑娘,请跟我来。”
待人走远,姜菀揽住姜芫的手臂:“三姐,你可真会趁火打劫,租一次马车就要五百两。不过,严含蕊有急事,即便不情愿也只好认了。”
陆蕴蓁玩笑道:“早知有这么一个生财之道,方才我就该将马车借给她了。”
姜菀轻嗤一声:“说起严含蕊,她为了一己之私使出那种手段,至今都未得到惩罚呢。”
姜芫得了一笔银子,心情大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不定什么时候老天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对她略施惩戒呢?”
至于陆维景为何要她答应借马车给严含蕊,晚些时候再问。
此事不过是湖水微澜,很快大家就抛诸脑后。
侯府却不平静。
三万八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些年刘氏将私房银子都贴补给刘家了,剩下的还要给两个女儿准备嫁妆。
可现在刘家一开口就要这么多银子,她委实拿不出来。不得已,她只能偷偷拿了姜怀五千两现银,又拿了他私库里一些古董玉器到当铺典卖。
总算凑够了银子,交到了万氏手上。
原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就被姜怀发现了。
一开始她不承认,姜怀派人去各个当铺打听了一番,又在她房里搜出了当票。人证物证俱在,她再无法否认。
夫妻俩说是早就反目成仇也不为过,姜怀怎么肯忍下这口气?拖着一条瘸腿和刘氏大吵大闹,还动了手,最后惊动了太夫人。
太夫人得知刘氏拿钱帮刘锟还赌债,忍无可忍终于把茶盏砸到刘氏身上。
“以前你时常贴补娘家,看在两家是姻亲的份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那弟弟居然染上了赌.瘾,你居然还要帮他还这笔账!三万八千两,不是三十八两!你明知这是个无底洞,还要上赶着去填,真当我们姜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刘氏顶着满头满身的茶水,跪在地上:“这次我没用公中的银钱……”
太夫人冷笑:“你用自己的私房钱我管不着,但是你偷拿老二的银子就是不该,更别提你还拿古董玉器出去典当!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好端端地典当东西,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不会被人发现我的身份,我是让身边的丫鬟去的。况且我与二老爷是夫妻,夫妻一体,我用二老爷的银子也不是什么大错……”刘氏慌张狡辩。
太夫人啐了一口:“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你丈夫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这么多年,他手里的银子可有一文是他赚的,那些古董玉器可有一样不是侯府原来就有的?说来说去,你就是拿着侯府的东西填你娘家的窟窿!难道我们姜家娶了你,还附带娶了刘家一家吗?那些银子——”
“我早就给了弟弟,他去还了赌债,根本要不回来。若是母亲要去讨债,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这么多年,刘家从姜家拿了多少好处,我若是要讨债,他们早就没命了。”太夫人毫不客气道。
刘氏面色难堪。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别想再拿姜家的一针一线给刘家。当然,你的私房除外。”太夫人由田嬷嬷扶着站起身,“以后,你就好好在房里反省。”
刘氏看着太夫人的背影,张了张嘴。
太夫人的意思是,她被禁足了,期限是什么时日根本没说。
游魂般回到清辉院,果然,立刻有婆子、护院把守着院子,却不知又一道晴天霹雳砸到刘家人头上。
银票居然被抢了!
如意院。
柳氏面前摆着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着银票、金银锭子,还有零零碎碎的银子,以及些许珠宝首饰。
仔细数一数,足足有四万两,甚至更多。
丰嬷嬷道:“二夫人真是将刘家放在心尖上。怕刘老夫人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又多凑了两千两。”
两千两,足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过十好几年的了。
柳氏嗤笑:“她百般为了刘家,和她那个侄儿,可曾为她两个女儿着想过?”
“这次太夫人是动真格的,以后刘家人恐怕进不来侯府大门,想必二夫人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柳氏相信太夫人,却不相信刘家:“但愿如此罢。”
丰嬷嬷道:“这些银票如何处置?”
“这些年二夫人从公中拿了不少东西给刘家,就拿二房的银子填补罢。拿出两万两充入公中,剩下的在二姑娘出嫁的时候给她添妆。”
就算姜蕙将来不嫁人,有这些银子傍身也能过得很好。
丰嬷嬷笑道:“这样安排很是妥当。”
柳氏合上匣子,望着西斜的日头:“阿芫就要回来了罢?”
姜芫的确想着翌日回府的事,可是一直等到天黑,马车还没有被送回来。
双画伸手探了探水温:“姑娘别担心。陆姑娘不是说了吗,若是马车回不来,明天一早我们可以乘着陆家的马车回府。”
姜芫一脚迈进浴桶:“咦,不对啊。”
绿烟笑嘻嘻道:“姑娘觉的乘陆家的马车回去不合适吗?”
姜芫嗔她一眼:“我只是觉得奇怪。”
陆家的马车什么时候多出一辆?
此时,严含蕊打量着眼前乌黑破旧的房子,嫌弃又恐慌。
她明明怀着期待的心情乘坐五百两租来的马车,去宁国寺见她的豫王表哥,为何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第五十九章
终于适应了眼前的昏暗, 严含蕊观察起这间房子。
原来这是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墙是泥砖砌的,满是裂痕。高处有一个窗子, 用木板钉的严严实实。头顶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房梁承受不住屋顶的重量随时会砸下来。
一股股臭味飘进来, 外面定然有个茅房。
“呕——”她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捂着嘴, 恶心的想要吐。
可是手掌的触感却是滑滑粘粘的, 抬起手一瞧, 手掌糊了一层黑乎乎的泥。
又吐了一阵, 她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被掳了!
可是掳走她的人是谁, 又是为了什么掳走她?
若是劫财倒是好办, 依照安远侯夫人对她的疼爱,多少银子也愿意出。可若是劫色——
她顿时慌了。
不行, 她还要嫁给豫王表哥,还要做贵妃做皇后, 必须清清白白的回府!
“掳来我的人是谁,快出来, 不要藏头露尾的!”她用力砸门, “快开门, 开门,放我出去!”
距离这间屋子不远处, 三个戴着黑面巾的男子望着门的。
一个男子捂住鼻子:“这里也太臭了, 老大怎地选了这个地方?”
“此地离疏月庵近又隐蔽。”另一个男子想拍他一下,刚抬起手,一股臭味钻进鼻孔, 又赶紧捂住口鼻, “再忍一忍, 等这笔生意结束,就可以拿到另一半银子了。”
“老大,我们大费周章将她掳到这儿,雇主怎么还要我们两日后把人放回去。这样貌美的小娘子……”
还未说完,一巴掌落在头上:“去,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动吗?万一被人查到,你这条命还要不要?消失两天两夜,毁了这女子的名声,雇主的目的就达到了,别横生事端。想要美人,得了另一半银子去花楼。”
“老大,我只说随口一说,嘿嘿。”
听见拍门声越来越响:“老大,这该这么办?”
“不必理会,过了明天放走就好。马车可处理好了?”
“老大放心,处理的干干净净,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翌日一早,还是没等来马车,姜芫姐妹便乘着陆家的马车回府。
回去的路上,遇到不少相识之人,看到是陆家的马车,忙下来与魏氏打招呼。而且还要路过宁国寺,遇到的熟人更多,是以这一路走走停停,临近午时才入城。
魏氏还特别贴心的让陆维景送姜家姑娘回侯府。
慢慢的,“姜家三姑娘与未来婆婆一起去疏月庵上香并且被陆世子亲自送回府”的消息在京城传扬开。
人人都知道定国公夫人对很喜欢未来儿媳。
外面的消息也传到了祝家。
“什么,姜芫居然平安无事?”祝宝娴将一支碧玉簪拍在梳妆台,断成两截。
婢女大气也不敢出:“有人亲眼所见,是陆世子亲自送姜三姑娘回侯府的,陆世子还被邀请进府……”
“别说了!”祝宝娴急怒交加,但是又想不通,“那几个人不是分明看见昨天早上姜家的马车出了疏月庵,怎么会今天和陆家人一同回来?”
若姜芫安然无恙,那么昨天被掳走的人是谁?
婢女小心翼翼道:“姑娘,姜三姑娘失踪的消息还要不要散播出去?”
祝宝娴瞪她一眼:“你是不是蠢?”
“奴婢也是……”
“行了。”祝宝娴扶着额头,“马上送信给那几人,那个消息不要散播出去。还有,无论她们掳走的是谁,立刻悄无声息地放回来,银子照原先商议好地给。”
可是没过多久,京城又有一则消息传播开,安远侯府大姑娘居然被掳走了!
祝宝娴懵了,难道那几人错把严含蕊当成姜芫掳了去?可是,他们分明知道姜家的马车是什么样的。
她决定亲自去找那几人问明白。
刚想换衣裳,祝夫人就风风火火推门进来,劈头盖脸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你是想看着严家与祝家挑起矛盾吗?”
祝宝娴神色骇然:“娘,你说什么?”
“严含蕊失踪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我……”
祝夫人怒声道:“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
祝宝娴眼圈一红,坐在榻上:“我也不知道。”
“什么?”祝夫人扳过她的肩膀,“难道不是你怨恨严含蕊戏耍你,又想为你姐姐出口气才让人掳走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