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芫轻叹一声。她看得出来,杭嘉昱虽然在感情上不善表达,但他已然将姜明暄当成了朋友。
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姜明暄揉了揉姜芫的头发:“好了,我送你回国公府。”
姜芫刚想想开口,便听见姜菀惊讶的“咦”了一声:“好像有人在吹箫。”
姜蕙茫然四顾:“这里并无别人,哪里有什么箫声,六妹莫不是听错了?大哥,三妹,你们可曾听到?”
姜明暄和姜芫皆是摇首:“并无。”
“难道真的是我幻听了?”姜菀小声嘀咕。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姜蕙笑着扯她的手,“想来是六妹想学吹箫了,不若我去和三婶说一说,让她帮你请一个女夫子教你?”
“不要,我才不要学。”姜菀一听到要学东西就头疼,催促道,“快快快,该回府了。”
欢快的笑声和马车的铃铛声洒满整条路。
“哪来的箫声?”车夫一甩马鞭,“真是好听咧。”
刘清妍拿着针线的手一顿,毫无所觉一般继续绣花。
杭嘉昱自书中抬头,凝神细听片刻:“这箫声悠扬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宛如天籁。只是箫声的主人似乎郁郁寡欢,黯然伤神。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人离开罢。”
刘清妍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
没想到,他终究还是来送她了……
她心头涌起阵阵酸涩,面上掩饰的极好,唇角扬起:”让夫君见笑了,我不通音律。”
“没关系,夫人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杭嘉昱面色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瞬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如竹节般瘦长,却那么宽大温暖,那股暖意逐渐浸润了她整颗心,让她不得不动容。
“好。”她温柔地回应他。
第九十四章
姜芫吩咐双画将文凌送出世安院大门。
待她回来, 姜芫迫不及待地问:“走了?”
双画颔首:“文大姑娘已经离开了。”
姜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快步行至美人榻前靠着引枕躺下。
方才陪着文凌说话, 端坐了半个时辰,有些疲乏, 腰有点酸。
现在人走了, 终于可以歇息了。
绿烟蹲在塌前, 轻一下重一下的在她腰上按揉:“这位文大姑娘近日也来的太勤快了些, 总是要少夫人花费时间应付她。”
而且, 姜芫与她并非闺中密友, 委实无话可说。偏偏文凌恍若不觉, 三天两头的就过来与姜芫叙话。
有一次正要送她出去,却刚好遇到陆维景回来。陆维景身为主人, 客气的与她见礼问了声好,她便顺势与陆维景攀谈起来。
姜芫在一旁竟然插不上话, 不由对她心生佩服。
她是真的单纯还是假装不知,没看见陆维景隐隐有些不耐烦了吗?
好在文凌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没等姜芫开口留她用午饭便告辞了。
只不过后面再过来的时候, 留的时间更长了。
“现在府中人人都说, 少夫人与文家大姑娘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已然亲如姐妹。”
姜芫惊诧, 看向双画。
“府上人都是这么说的?”
双画证实了绿烟绿烟的话,表情复杂:“的确有人这般议论。他们还说……”
姜芫越发好奇,忙坐起身:“还说什么?”
双画观察着她的脸色:“他们还说, 夫人不但与她亲如姐妹, 她与世子也相谈甚欢。若是以后夫人与她真的成为姐妹, 想必能和睦相处。”
啥?
姜芫一头雾水。
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要多一位姐妹了呢?
双画还在道:“恕奴婢多嘴,防人之心不可无。有的人看似柔弱,却居心不良,您定要小心才是。”
绿烟也附和道:“双画说的不错,反正我就是觉得那位文姑娘没安好心。若是下次她还来,少夫人干脆称病不见罢。”
姜芫有些为难:“我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妥之处,但我毕竟是世子夫人,若是避不见客,不知会传出什么流言来。再者,我之前还与她那般‘亲密’,若是突然疏远她,恐怕会引人胡乱揣测。”
门口传来脚步声,姜芫转身望去。
帘子掀开,陆维景冷着脸大跨步走来。
双画见情形不对,忙给绿烟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地退下。
“有人惹你生气了?”姜芫询问。
陆维景挨着她坐下,一言不发,拿起她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是我的……”触及到男人凌冽的眼神,她忙闭了嘴。
过了一会,他心火消了,转头问她:“那位文家大姑娘是否又来寻你了?”
姜芫颔首,随即想到了什么:“你遇到她了?”
陆维景冷笑一声:“你以后还是不要与她往来罢,此人脑子恐怕有疾,离她远些,免得她有天惹出祸事连累到你。”
姜芫微微瞠目:“世子何出此言,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维景沉了脸:“平地也能跌倒,可不是脑子有疾吗?”
姜芫恍然大悟,原来文凌是想制造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她有些遗憾竟然没有看到这这出戏:“你扶她了?”
陆维景脸色越来越沉,咬牙道:“你说呢?”
姜芫忙收敛了好奇地表情,讪讪道:“我……我不知道。”
“没有!”这两个字简直像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哦。”
“所以,你可明白了?”陆维景直勾勾盯着她,好像她不说出什么感言总结就不放过她。
姜芫:“……”
她真的认真思索片刻,试探着道:“若她再来见我,我就谎称身体不适,不见她?不但下次不见,以后也不会再见。只是这个理由其他人会不会信?”
陆维景被她气笑了,伸出手重重在她白玉般的脸上捏了捏:“不对,再想。”
“放开我。”姜芫把他的手拎开,气的小脸通红。
“谁让你这般没心没肺的。”陆维景看她生气的模样,心情好了些。
姜芫也在他脸上掐了一把,狠狠报复回去:“你真当我傻,还看不出她是冲着你来的?她接近我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引诱你。”
至于那些流言,想必也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
文凌不过客居陆家,既无根基,又没有显赫的出身让陆家仆婢争着恭维,自然不会听从她的安排。
那么在背后安排这一切的只能是谭氏了。
陆维景心中的郁闷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笑的开怀:“看来是我错了,夫人可是一点也不傻。”
姜芫扁扁嘴,傲娇的斜睨着他:“你们说了什么?”
“我与她就是陌生人,能与她说什么?”陆维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两人在半路碰巧遇到,陆维景与她见了礼根本不打算逗留,谁知她竟趁机又与他攀谈,说了一堆他不想听的废话。她也不想想,男女有别,应该避嫌。
若非她是客人,若非她是女子,若非他涵养非常,他早就一脚踢飞她了。
当然,事不过三是他做事的原则。若还有下次,他定然不会轻饶。
“你把人家当成陌生人,人家可不是这样想的。”姜芫轻哼。
陆维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愈浓:“哦?”
他居然还笑?
姜芫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剜了他一眼:“招蜂引蝶。”
不过他这张脸的确很好看。姜芫酸溜溜地想道。
他在外面不可能只有这一枝桃花罢?
不说其他的,不早有个现成的姜芙么?
陆维景见她脸色变幻,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凑近她低声道:“醋了?”
姜芫思绪一顿,随后也察觉到什么,急忙推开他:“你胡说,我才没有。”
她才不承认方才一想到会有不少女子对他投怀送抱,心里有些酸涩。
陆维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虚张声势,又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她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阿芫放心,我既承诺过此生只有你一人,便会做到。”
姜芫将脸埋在他怀中,双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内心忐忑不安。
她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可是他呢?也和她一样的想法吗?可若是他也喜欢她,为何迟迟不与她圆房呢?
难道是因为小说里的设定,男主注定要为女主守身如玉?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陆维景垂下眸子,想看清她的脸:“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什么。”定了定心神,她自他怀中抬头。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她才不要主动问这种问题。
陆维景额头抵住她的,目光温柔缱绻:“再等等。”
然后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起身走向书案。
姜芫隐隐明白他实在解释那件事,心头慌乱又欢喜,脸上的热度久久无法消散。
待她驱散心头杂念,才注意到陆维景在书案前心无旁骛书写着什么。
却见他忽而停笔,似乎在斟酌什么。过了一会又重新落笔,一气呵成。
她走上前去:“在写什么?”
陆维景把笔搁在笔架上,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这个么……”
“怎么,我不能看?”姜芫抬起下巴,“难道是什么军机密事?”
“自然不是。”陆维景指了指,“你想看就看罢。”
姜芫毫不客气地占了他的位置,快速浏览。在看到“父亲”二字时,她着实惊奇。
“你竟然是给父亲写信?”
定国公夫妇每月都会寄一封信过来,但是陆维景每次只给魏氏回信,然后在信的末尾别扭的添上定国公。
这次他竟然单独给定国公写信,实属罕见。
陆维景轻咳一声,别过脸去。
很快,她将书信看完,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原来你是为了表哥的事才给父亲写信的。”
“柳平舟想去军中,建功立业。但是北边有杭嘉昱在,他便想去南边,是以便请我帮忙。不过是件小事,我自然不能拒绝,便打算写信告知父亲。虽不必父亲刻意照拂他,但总该让父亲知晓一二。”
姜芫眨眨眼睛:“我想,他除了想建功立业,还想要逃避罢?”
刘清妍一嫁人,郑氏必定想让柳平舟的亲事尽快定下。可柳平舟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些,自然想逃的越远越好。
“许是如此。”
“不知表哥何日离京?”
陆维景弯唇笑笑:“自然要看他怎么劝服柳夫人了。”
其实,他更倾向于柳平舟会逃走。
陆维景所料不错,柳平舟到底没有征得郑氏的同意,在三日后的晚上悄悄离开了。贴身随从也没带,只一匹马儿,并些许衣服银钱。
更让人意外的是,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贺鸣。
“表哥和贺鸣?”姜芫惊呆了。
他们两个是怎么勾搭……
不是,他们两个是怎么会有联系的?
贺鸣会从军姜芫并不感到奇怪,小说里就是这样写的。但是他和柳平舟一同逃离着实让人意想不到。果然,缘分这个东西让人难以捉摸。
“舅母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呢。”
若是让舅母知道陆维景还帮忙写信给定国公向他引荐……
姜芫猛然捂住嘴。
不行,她要去柳家看看。
“绿烟,快让人准备马车,我要去柳家。”
绿烟忙应了:“少夫人是要去劝解柳夫人吗?也许还能在柳家遇见侯夫人呢。”
今日公务并不繁重,是以陆维景提早回来了。
他提着一包梅花糕进了房间,却不见小妻子人影,问了别的丫鬟才知道,姜芫去柳家了。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缘由,决定去柳家寻她。
就在这时,又有人来禀报,文家大姑娘来了。
陆维景皱眉:“你没有告诉她少夫人不在吗?”
小丫鬟心一慌:“是奴婢疏忽大意,请世子恕罪。”
少夫人不在,若是让别的女子与世子共处一室,若是传到外面……
小丫鬟越想越心惊,赶紧退下传话。
等在门口的文凌听到小丫鬟的话,平静的脸差点裂开。
她特地挑在姜芫不在的时候过来,就是为了和陆维景单独相处,没想到竟然被婉拒了。
她以为,她已经接近了陆维景,距离达到目的只差一步。她以为之前她与他谈笑他没有赶她走,是他已经被她打动。没想到是她太过自大,对方竟然如此冷漠无情。
她不甘心。
她费尽心机接近姜芫,好不容易靠近了陆维景,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她不能接受!
是以,在目送小丫鬟回去后,她并未离开,而是在不远处徘徊。
好像就连老天都不愿让她失败,一刻后,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越来越近。
“见过世子。”她挡在他面前,尽量保持矜持柔婉的模样。
因为内心太过激动,是以没注意到对方冰冷的目光。
等了许久等不到对方的回应,她又柔声道:“世子……”
“文姑娘可知何为避嫌?”
“啊?”文凌有些懵。
陆维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与你并不相熟,又有男女之防。你几次三番拦下我与我说话,是为何意?”
“轰”的一声,文凌只觉得气血上涌,五脏六腑全部燃烧起来,因为难堪,面色涨得通红。
“世子为何会这么说,小女只是与世子偶遇……”
“偶遇?”陆维景眉梢眼角具是讥笑,“同样的手段用的多了,你以为能骗过别人,我也会相信吗?”
“不、不是……”文凌慌张无措,想要解释。
“阿芫性情率真,心地善良,所以才任由你接近,可我不一样。”陆维景一字一句说的那么平静,却像一颗颗石头重重的砸在文凌心头,“你想利用阿芫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曾想过我答不答应?”
“阿芫是我心中至宝,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不怀好意之人接近他。”
身体里的那团火猛然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冰寒。
文凌惊的差点魂飞天外,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为了……为了……”
陆维景不再掩饰对她的嫌恶,嘲讽道:“你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文姑娘的微末伎俩我已经见识过,那我的手段,你可曾见识过?”
这一刻,什么爱慕之心,什么婉转柔情全部烟消云散。
看着那样俊朗的一张脸,文凌只觉恐惧。
是啊,她怎么忘了陆维景是多么不能惹的一个人。他可是皇帝的得力干将,活捉镇北王世子的有功之臣,手腕狠辣,心机深沉。